冢旁野草丛生,萤虫在家上飞舞环绕,和磷磷鬼火交映,赵子原目睹这般凄凉景象,无
端寒意遍体而生。
那哈金福吸了口冷气,道:
“你将咱们引到这荒僻之地,到底是何用心?”
老者默然的指着青冢上埋着的石碑,三人趋前一瞧,只见其中一个以篆体镌刻着几个
字:
“乔如山为谢金印所杀,长眠于此。”
这几字乍一人眼,赵子原只觉脑子一阵轰轰隆隆,一颗心子仿佛就在这一刹那间,被人
提悬了上来——
耳里听得那黑灵官邹令森脱口道:
“乔如山?中州一剑乔如山?!我道他怎么在二十年前无故失踪,原来又是亡在你姓谢
的剑下……”
老者并不分辩,他往前行数步,就在离这个碑石丈许远的小丘右侧野草丛中另有一碑—
—
“谢金印为乔如山所杀,长眠于此。”
邹、哈一见碑上镌字,神霍地一变,两人膛目结舌,竟是一句话也出不了口。
在同一忽,赵子原也瞧清了这块碑上的镌字,一时他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涌了上来,什么
都不能想了。
他沉沉的望了老者一眼,老者却避开他的目光,朝邹、哈两人道:
“两位总应该满意了吧!”
赵子原却神思恍惚,一个劲儿的低声喃喃:
“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会子,倏然一道冰冷的声音自后响起:
“这是假的!”
丘上诸人猛可吃一大惊,循声而望,只见赵子原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穿
着一袭华服的女子!
那华服女子年纪约在二十六七,虽非天姿国色,却另有一种雍容的气质,只是芳脸上却
蒙罩着一层蒙蒙青气,令人一望即生出一种森寒的感觉!
而她从出现到现在,连一丁点声息也没有发出,诸人几乎完全不曾察觉,此刻又口出惊
人之语,顿时把丘上诸人都震住了。
只闻老者沉声道:
“这位姑娘方才躲在暗处,老夫不出声喝破,你冒然现身倒也罢了,竟犹信口胡诌,哼
哼,老夫……”那华服女子不待他话说完,冷然道:
“我说石碑是假的,这算是胡诌么?”
老者道:
“石碑还会有什么真假之分?姑娘倒会说笑。”
华服女子道:
“不信咱们便挖坟一瞧——”
此言一出,诸人吃惊更甚,简直不敢相信这话竟会出自一个女儿家之口。
老者厉声道:
“挖坟?谁敢做出这种缺德的事来,老夫便第一个毙了他!”
华服女子道:
“是不是心虚了,你老?”
老者晒道:
“老夫向来不喜与女人多口。”
华服女子道:
“试想一想:那乔如山号称关中第一剑,剑上功夫虽高,但能到在谢金印身上穿个扈隆
的地步么?谢金印出剑之快、准、狠早已传遍逻迩,岂会在一剑得手后,又落个与敌同归于
尽?是以这石碑不是假的还有什么?……”
老者道:“姑娘分析得颇有道理,但仍忽略了一点——”
华服女子道:
“你老说说看!”
老者道:
“事实往往与想象相去不可以道里计!”
华服女子道:
“甭再说了,只因……只因我知道你老是何人。”
老者道:
“姑娘是发梦呓么?老夫……”
话犹未完,素服女子已截口用比冰还要冷的声音道:
“谢金章!你还要装么?”
那“谢金章!”三字好比三只巨锤,狠狠在每人的心上敲了三下,立身在老者面前的邹
令森及哈金福两人“蹬”“蹬”一连倒退数步,邹令森瞠目道:
“你,谢金章?……你,你是谢金印的胞弟?……”
赵子原的震骇自是难以形容了,他在心中狂呼道:
“谢金印!……谢金印居然有一个胞弟!……”
老者神容一连变化了好几次,陡然仰天一声长啸,道:
“盱衡天下,能认出老夫之人也是寥寥可数了,姑娘是谁?老夫心里也是明白得很。”
那邹令森道:
“适才咱等都错将阁下认做是谢金印,说什么也设想到他的胞弟上面……”
老者冷然不理,逞朝华服女子道:
“姑娘既已说出老夫身份,老夫迫得只有动手杀人了!”
他面上杀气毕露,一掌徐徐抬起——
华服女子道:
“早料你老会如此,先且说说,那谢金印而今又潜隐何处,竟叫你老代他出面受过?”
老者道:“你知道得还不够多么?”
他一掌正待劈下,一侧的赵子原陡然跨前一步,冲着老者道:
“谢金印在哪儿?你说——你说——”
老者怔了一怔,道:
“小哥儿有什么事?”
赵子原满脸血红,斩钉截铁地道:
“拼命!没有第二句话!”
老者矍然变颜,道:
“年纪轻轻便要找人拼命,你知道自己是谁么?”
赵子原反倒一愣,那华服女子道:
“得了,这人不知自己是谁?还要你老替他说出不成?”
老者怒目瞪了她一瞪,道:
“姑娘省省口舌吧!”
华服女子道:
“你老……”
她方说出两个字,突闻小丘西方林中传出一道清越的长啸,那啸声在夜空中萦回,久久
不绝!
老者乍闻啸声,颜色陡变,他再不打话,一转身如飞纵去。
邹令森和哈金福异口同声喝道:
“慢走!”
两人相继纵身而起,紧跟在老者身后,往西方林中掠去。
赵子原略一犹豫,也待起身追上,那华服女子娇喝道:
“你留在此地!”
赵子原一转身,前方人影已杳,他心里发急,疾然提身前追,行越数丈,忽地眼前白影
一闪,那华服女子拦身在他的前面!
华服女子咬紧银牙道:
“叫你留下,你没有听见么?”
赵子原就怕失去老者踪迹,哪有心与她磨菇,情急喊道:
“闪开!”
他单掌拍出,乘对方闪避之际,身子接着一跃而前。
华服女子怒道: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话声中,玉臂抬起,一袖往赵子原背宫挥去。赵子原正自飞奔间,蓦觉后背生凉,本能
之中左手一挥,向后斜打而出。
他这一式乃是情急所发,完全放弃了防守,若对方不中途撤招,势必落个两败俱伤,那
华服女子冷哼一声,一袖再扬,由直拂立刻变化为斜圈之式。
赵子原只觉自家掌式一窒,同时有一股强力自对方袖上传袭而来,有似雪滚沙崩一波一
波涌出,其外并有两道暗劲自前方回旋而至,赵子原只一错愕间,身子已被紧紧箍住,动弹
不得。
赵子原几曾见过这等怪异的武功,要他束手待毙自是不甘,他身在空中,提起一口真
气,屈时往后直撞,背上压力登时一减,但前方那两道回旋之劲并未稍敛,整个身躯像是受
了一种莫大圈引之力,去势为之一挫。
他身方落地,华服女子已欺至一尺之内,但见她玉手一晃,“啪”两声,赵子原身上的
穴道均为其所罩!华服女子冷冷道:“小子,你倒是拗强得很。”
赵子原双肩虽已受制,心中仍不住在忖着如何冲出困境,此刻便乘对方说话之际,右手
拇指一扣一弹,“嘶”的一声,那股指风疾奔而出,华服女子立觉左腰一麻,骇然收手一
闪。
她娇躯一连退了四五步,脱口道:
“旋叶指?……原来你是阳武白雪斋的传人,这就难怪了。”
赵子原无心恋战,一提身便待前掠,但那华服女子却如影随形,原式拂出一袖,赵子原
虽有了一次前车之鉴,竟仍闪避不过,“啪、啪、啪”三响,他背宫及腰上的大穴均被制
住。
华服女子拂袖一加劲,赵子原身子顿时一顿,再也站不直身,仰天翻了一跤,跌将下
去。华服女子拂拂衣袖,道:
“你一身功力很够火候,可惜遇到的是我。”
赵子原躺在地上,大吼道:
“好没来由!”
华服女子道:
“小子你无头无脑说些什么?”
赵子原道:
“你无故拦阻于我,复动手偷袭,到底是何用心?”
华服女子道:
“姑娘先问你一句……”
赵子原打断道:
“你把我穴道解了,咱们再打一次。”
华服女子冷笑道:
“再打十次百次,也不会有第二个结果,凭你这身功力,应付江湖宵小是足有余裕了,
若说要去寻谢金印拼命,嗤嗤,还差得远哩!”
赵子原瞠目无语,华服女子复道:
“举世尽多自甘送死的愚人,姑娘也不屑拦阻,只是……”
赵子原道:
“你待怎的?”
华服女子道:
“在你在死之前,姑娘要你为我办一件事——”
赵子原一愕,心道她原来是有求于己,但自己与她素昧平生,却能为她做什么来?一念
及此,疑云顿生。
华服女子秀眉一扬,道:
“怎么了?你为何不说话?”
赵子原仍是默默不语,华服女子大恚道:
“好小子,你装傻!”
她玉手一扬,“啪、啪”两声,赵子原脸颊上已多了两道深红的指印,只觉火辣辣生痛
不已。
赵子原被拗发起倔强的性格,狂笑道:
“你以力服人你就看错人了!”
华服女子素手连扬,几十个巴掌过去后,赵子原颊上已是青紫块块,五官全走了样,鲜
血不住的自唇角溢出。
华服女子喘一口气,道:
“小子你服了吧?”
赵子原见她简直无可理喻,便索性闭上眼睛,来个相应不理。
华服女子愤怒到无以复加,将一头长发往后一甩,纤手递出,一股热力自手心吐放,宛
如火焰,直罩住赵子原周身。
酷刑一加到赵子原身上,但觉全身就像火烧似的痛苦,不禁咬牙切齿,但他抗拒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