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声发出惊噫。

  明显的听得出来,惊噫声有的震惊,有的欣喜。

  原来先倒下的竟是长髯老人仇如海。

  展白此时,脚步才踉跄了两步,张口又溢出满嘴鲜血。

  他投给倒在脚下的长髯老人惋惜地一瞥,喃喃自语:

  “但愿我没有杀死你——老人家……”

  说罢,他眼里竟滚动出粒粒如珍珠的眼泪,这才掉转头来,脚步踉跄地走去。

  恋人,未婚妻,朋友,知己,敌人,仇家,甚至连雷大叔,他不看任何人一眼,一直向前走去。

  他低着头,脚步踉跄,走至任何人身前,都轻轻地抚一下那人的肩膀,但却一言不发。

  任何人看得出,显见这一场毫无意义的血腥惨杀,伤透了这位忠厚诚实,心地光明的少年侠士的心。

  众人一齐木然瞠视着他默然离去。

  突然——

  一声悲惨的哭号,划破沉默地空气。

  这悲号之惨,犹如杜鹃泣血,深闺断肠,闻之令人鼻酸。

  众人愕然惊视。

  原来是白发苍苍的白发婆婆“冷艳红”。

  她突地扑至长髯老人身边,伸出抖颤的双手,一摸长髯老人的心窝。

  触手冰冷,这武功盖世,纵横一生的长髯老人,心脉已绝,早已命绝多时。

  白发婆婆心如刀搅。

  这一刹那,时间静止了。

  她想起了自己少女时代,绮年玉貌,武功高强,突然遇上了武功比自己更高的一个美少年“仇如海”——就是现在陈尸地上的长髯老人。

  她与他一见钟情,互相爱慕,互订终身,新婚燕尔的欢乐,他负有一身血海深仇——否则,他怎会起那么个怪名“仇如海”——她助他报雪,快意恩仇,然后二人并道江湖,游遍了国内名山大川,行踪遍四海,郎才女貌,武功睥视宇内,羡煞了当时多少青年男女?

  他二人比翼双飞,朝夕不离,恩爱逾恒,数十年如一日,白首偕老,只羡鸳鸯不羡仙。

  但二人武功绝高,眼空四海,少年得意,难免行事有些任性,心目中只知自己,不知有人。

  为所欲为的后果,就是积怨招侮。

  敌人越来越多,朋友越来越少。

  后来,不为仇家所容,被仇家纠集了中原武林数十名武林高手,围殴追杀。

  二人在中原不能立足,相偕亡命海外,并有多年好友,方外至交“佛印法师”同行。

  亡命海外的生涯,反而使他们夫妻更过了一段平静无波的爱情生活。

  舟行于海,并肩操桨,依偎山头,坐看云起;睡卧林泉,以大地为床……有爱,便有了一切!

  直到头发白了,已届耄耋之年,他二人伉丽情深,犹胜青年。

  当真是愈老弥坚。

  可是,他们依托庇护的主子“南海一君”海龙神却突然兴起了称霸中原的心理。

  “吃人家的饭,给人家干!”他夫妻当然“义不容辞”,而且,他夫妻静极思动,也兴起了跃马中原驰骋壮志的雄心。

  加上武功本就高强,又在岛上埋头潜修了数十年,自认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少年谋利,老年求名,乃是人之常情……

  可是——

  现在呢?鸳鸯折翼,连理断枝,发现长髯老人已死,白发婆婆的伤感是无法形容的。

  她突然厉叫道:“姓展的小子,站住。”

  展白却充耳不闻,依然踉跄着脚步,向前走去。

  残夜已逝,黎明来临。

  但天边有一层灰蒙蒙的白云,朝阳有气无力的暗淡光线,照着广大院落中满地横尸,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凄惨景象。

  白发婆婆见展白理也不理,心伤老伴死亡,痛不欲生,厉啸了一声,猛向展白身后扑至。

  人未到,招已出,“搜魂指”神功运集指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向着展白后心,猛插而下。

  展白腑内真气四窜,双眼发黑,右掌心,左臂骨,重伤之后,又与长髯老人硬拼了三掌,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三掌硬拼下来,死的竟是长髯老人而不是自己。

  方才血溅肉飞,肝脑涂地的惨状,犹在眼前晃动,他深深觉得这样疯狂的惨杀,实在毫无意义。

  他反复地在心中自问:“这样疯狂的惨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名?为了利?为了那本天下第一奇书《锁骨销魂天佛秘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