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数声厉叱,金府门下数大高手腾身追来……
展白落墙外,尚听到金彩凤惨呼:“爹!饶了他……”的哀求声。
但他怎肯再落人仇人手中,又知有人追了下来跳出墙外,咬牙强忍住满身痹、痛、软、麻之感,拼命地向前逃去……
此时已是半夜,南京城已陷入了狂欢的高潮,这是上元节最热闹的节目,“放火焰”及“放花灯”。
彩灯式样繁多,颜色各异,在潮水似的人头上,结成了一条火龙,人的脸上映着灯光,有的变红,有的变绿,有的五颜六色的变幻着,加上狂热的脸上冒着油光汗气,看起来有点奇形怪状。
而且还有化装成“大头鬼”游行的行列,也夹杂在人群之中,更显得奇突特别。
总之,这是上元佳节狂欢的高潮,整个南京城都沸腾了,但不知怎的,这狂欢的场面,叫人看了却有着末日来临的感觉。
但这却给了展白逃亡的方便,他混进在汹涌的狂欢人中,顺着人流向城外涌去,那些追拿他的金府高手,竟然无法看清他逃走的路向……
展白周身是血,“青蚨镖”上的巨毒已慢慢行开,他几乎陷入昏迷状态,幸因人挤人的关系才未栽倒,踉跄趔趄,不由自主地随着拥挤的人群向前走去……
追拿他的金府高手,数次险些抓住他,都由于人多拥挤不堪,又使他逃脱……
就这样,混乱中展白随着人流拥出“秦淮门”,已来到秦淮河边。
人群发出了一声喊,一齐奔向河边,争先恐后地把手中的彩灯放进河中去,盏盏彩灯,立即顺着河水流去,千万盏不同形式,不同色彩的灯,在河面上明明灭灭,顿时成为一片奇景。
人们此时却鸦雀无声望着河水中各自放的灯,默默祈祷起来,各自希望着自己的灯,不要翻覆,不要熄灭,最好是随着河水流向遥远,遥远……
据说那放人河水的灯,流得越远,福分越长……
由于河岸宽广,人们分散开了,又不再疯狂地拥挤,失去了挟持的力量,展白立刻昏倒在河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彻骨的巨痛,把展白痛醒,他睁眼一看,自己竟躺在一个破庙的大殿中。
这座大殿屋顶有数处透空,能够从破洞处望到天上的繁星,可见还是在夜间。
只见壁倒梁颓,这间大殿破烂的可以,立在供案上的神像,泥金斑落,像一具具僵尸,看起来有点阴森吓人。
四壁倒了三壁,剩下的一壁壁角蛛网悬挂,尘灰寸积,但展白睡卧的一张供桌上,却打扫得很干净,而且,在他身下还铺上了厚厚的干草,身上盖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因此,他痛醒之后,竟略有舒适之感。
但等他神智清醒,掉头一看不由把他吓得差一点没有叫出声来。
原来在案头燃了一盏半明不暗的油灯,在那惨淡的光线之下,见一个青脸红发的怪人,正手拿着一柄明亮的解腕尖刀,直向他身上刺来。
展白一眼看到这形象,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以为自己是落到什么恶鬼手里了,才“啊!”出了半声,腿上一阵彻骨的奇痛,又把他痛昏了过去……
待他第二次醒来,惊魂犹存,转眼向四下一看,不由又把他愣住了。
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个怪现象,那青脸红发的怪人不见了,在他身旁却坐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正以关切的怜惜的神情望着他。
展白猛然抬身坐起,惊道:“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身上一阵巨痛,使他才坐起一半,一句话未说完,又“哎哟!”一声,睡倒下去!
那美丽的少女灿然一笑,竟如雨后荷开,道:“我才把你身上的暗器取出,毒已尽,但伤口未收,你不要乱动,休养两天就好了。”
展白只觉这少女说话时,吹气如兰,而且丽质天生,他见过的美女不少,如慕容红,展婉儿,以及有着“江南第一美人”之称的金彩凤,都是出类拔萃的美人,但眼前这少女,容貌之美不下于金彩凤,钟灵秀气也不下于展婉儿,冷艳高贵更超过慕容红几分,而且姣容如春花朝阳,眉梢眼角不带一丝愁怨。
竟似午夜里出现了太阳,寒冬冰雪里开放了牡丹,那温馨的美,简直无法形容。
而且,她布衣钗裙,不施一些儿脂粉,当真是丽质天生,小家碧玉的气度,带着大家闺范的高贵,高贵俊美之中,却又不带豪门千金的富贵骄气。
像这样的美女,展白真是平生仅见。
展白不由一怔再怔,出了会子神,反而掉头回顾,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那美极的布衣少女倩然一笑,道:“你找什么?”
展白茫然道:“方才我好像看到一个红发青脸之人……”
布衣少女又是一笑,回手拿起一副面具在展白眼前晃了两晃。
展白立刻恍然大悟,原来那青脸红发之人,竟是少女手中拿的一副假面具。
展白哦了一声道:“原来那是姑娘的一副面具!唉!这样看来,在下的一命,也是姑娘救的了?”
那布衣少女笑着点了点头。
展白道:“不知姑娘贵姓大名,尚请见告,在下日后也好报答大恩。”
那布衣少女笑而不答,只把那青面红发的假面具,又拿起来晃了晃。
展白疑惑地望着她,不知是何用意,但神色中充满了疑问。
布衣少女笑道:“你猜我叫什么?”
展白纳闷道:“姑娘是跟在下说笑话了,人的名字怎可乱猜?”
布衣少女明媚的大眼睛,含着深意地盯着他,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
展白一愕,又仔细望了望那美得使人皆昏眩的面容,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实在没有跟她会过面,也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美的一位带着鬼面具的少女,最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在下从未与姑娘会过面,而且也没听说……”
他本想道:“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你这么一号。”但怕惹起她的不快,故此顿住未说。
少女又举起假面具道:“难道你看到这面具,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展白更愕住了,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暗忖道:“莫非她在江湖上真有很大的名号?自己孤陋寡闻,才不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