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挨肩站立的“聋丐”吴化,左脸也现出一道血痕,滴滴鲜血,顺腮而下。

  “聋丐”功力并不在“酒”“疯”二丐之下,但由于双耳失聪,对敌过招,全凭超人的目力为断,可是在这黑暗之中,全凭数十支火折子的微光照亮,又加上人影交错,是以看不清满空而至的“青蚨镖”,加上“青蚨镖”的与众不同,在祥麟公子特殊的手法打出之际,斜飞横掠,一个躲避不及,脸上一凉,已知自己负了伤。

  他左手拿着火折子,右手执着青竹杖,空不出手来,抬起手臂,用衣袖一抹,见衣袖上染满鲜血,不由勃然大怒,厉啸一声,催动阵式,挥起青竹杖,带起一片劲啸,猛向祥麟公子扑去。

  可是祥麟公子左手一扬,又是一蓬青影,疾啸而出。聋丐大惊,脚步顿挫,阵式收住,改攻为守,杖影如山,只求自保。

  可是,在“叮!叮!”声中,他青杖上接连嵌入十数枚青铜制钱,而在他身旁的帮众,又有不少人发出闷哼,中钱挂彩。

  但“叫化大阵”变化奥妙,曲折进退有如灵蛇,在“聋丐”阵位部分顿足后撤之际,“酒丐”与“疯丐”所率领之部分,却已应时攻出,是以祥麟公子这第二把“青蚨镖”出手,把聋丐打退时,“酒”“疯”二丐,催动阵式,已由侧翼卷至。

  数声惨叫,金府高手又有数人毙命,而且数十条青竹杖影,挟疾风迅雷之势,猛向祥麟公子兄妹周身点下。

  祥麟公子面容换色,金彩风尖声惊呼,看样子兄妹两人难逃青竹杖乱棒之危……

  展白也不知是怎样一种心理,只觉得不忍见那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婉转蛾眉,惨死乱杖之下,竟然不由自己地腾身而起,半空中“呛!”然一声龙吟,“无情碧剑”抽出鞘来,一式“迅风疾雷”,犹如长虹经天,连人带剑,猛向金彩凤身前,乱棒之中挡去。

  “叮!呛!叮!……”

  一片金音微鸣,青竹杖被展白“无情碧剑”剑锋,一下子削断了十数根。

  穷家帮众“爱杖逾命”,一片惊呼声中,暴然齐退。

  金彩凤俊美无比的娇靥上,一片惊恐之色,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中,却充满了感激之情,望着展白……

  展白从那眼神中,望到了似海的深情,俊面一阵发烧,又见众人都用一种诧异的眼光望着他,似是责怪他的多此一举,他又不由一阵羞愧地低下头去……

  可是,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忽听又是一阵急啸破风之声传来,众人惊惶四顾,一蓬青影,却从屋顶,迎头洒下。

  犹如夏日,骤然急降的冰雹。竟不知是谁,继祥麟公子之后,由屋顶洒下一把“青蚨镖”来,不由一齐惊呼出声。

  就在众人惊呼四躲之际,仍有不少人负了伤,这次已不仅是穷家帮的人,而是各门各派手下都有人负伤,不由一个个怒气填膺,齐欲找祥麟公子拼命……

  可是,这满空洒落的青蚨镖,手法高妙无比,不但打伤了不少人,而且把穷家帮众手中的火折子一律打熄。

  大厅之中,倏然漆黑不见五指,就连展白夜能视物的目力,由于乍然从明到暗,也不能看清周围景物。

  突然,屋顶又传来一声苍老的笑声,笑罢说道:“现在你们都已落人老夫掌中,为友为敌?请诸位自择,愿做金府的朋友,请事先声明,当以‘传音入密’之法,告知诸位出路,如果蓄心与金府为敌,那就要凭各位自己的本事了,能够走出这‘石矶大阵’,金府之人,绝不再加阻拦,任凭诸位自去……”

  他话尚未说完,已为众人七嘴八舌的怒叱声打断。

  只听“混元指”司空晋叫道:“老二!你这样做,算是对待故友之道吗?”

  “青蚨神”金九在屋顶外边哈哈大笑道:“司空晋,天下之大,恐怕再找不出像你这样反覆阴险的小人了!你用假的‘大罗金丹’害得我双腿失灵,又驱使穷家帮的人劫走我的‘避水玉璧’,你这不是比要我死还更厉害吗?到了现在还谈什么故人不故人?老实说罢,今天主要就是为了对付你,别人陷身‘石矶幽冥’,丧身地底,可说是沾了你的光……”

  众人一听,更是怒不可遏,原来他们两家人勾心斗角,却陷害了许多无辜之人。

  又听“乾坤掌”云宗龙说道:“二哥!你总不能连我也害在里边吧!想到咱们当初情同生死……”

  青蚨神金九在屋顶外,哈哈狂笑,道:“咱们兄弟?哈哈!那在十几年前早已结束了!而且我们也曾发过誓,从那段公案后,咱们是谁也不理谁,过去的一笔勾销!想不到危难当头又叫起二哥了!我再老实告诉你吧!今天,任何人都可以放开,惟独你们几个人不能饶过!”

  “霸王鞭”樊非对“乾坤掌”云宗龙低声说道:“四哥,不用多跟他费唇舌!想当初他设计杀害大哥时,是多么残酷无情?今日已陷在他的机关之中,再讲好话也是无用,不如……”

  说到这里,声音更低,但展白奇经八脉已通,听觉最敏,依稀能够听到“霸王鞭”说道:“制住老鬼犬子,以使其就范……”

  但亦不能完全听清楚,可是由此也忖度出霸王鞭樊非,是想挟制祥麟公子,以求要挟青蚨神,借以脱困。

  同时,展白从其对话之中,亦可听出当初他们几人陷害父亲之时,一定也是由这“青蚨神”金九出计,然后六人联手把父亲杀害,瓜分宝物,散伙而去……

  展白想到这里,突然热血上冲,恨不得立刻找到青蚨神金九为父报仇……

  突然展白感到一只温暖滑腻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同时一股似兰似麝的幽香传进了他的鼻孔,尚没等他会意过来,那温暖的手已握紧着拉他向一侧走去。

  展白全身如受电击,只感一股暖流,由手上通过全身每一根神经,黑暗之中,也不知是敌是友,他竟忘记了抗拒,随着那拉着他的温滑手掌走去。

  展白在那温滑小手的牵引下,走进一道石缝似的窄门,接着几个转弯,似是进了一条窄窄的地下甬道,脚下已不再转动,而且脚踩石级步步向上,显然已脱出“石矶大阵”之外。

  甬道之内,虽然仍是漆黑,但时间一久,展白已恢复了夜能视物的目力,他约略看出,拉他向前走的,垂着珠穗蓬松发辫稳压纤细腰身的背影,正是那有着“江南第一美人”之称的金彩凤。

  展白心思电转,几次想挣脱她的掌握,但不知什么心理竟未挣脱?几次想开口问她,要把自己拉到哪里去,却又不知为何没有问出口来?只在神思迷惘中任她温暖的玉掌拉着自己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远,依时间计算,反正路途不近就是了。忽听“砰!”地一声,似是一扇石门被推开,展白随着金彩凤玉掌一拉的劲儿,飘身跃出甬道,竟来到一座假山的石亭之中,只见楼台亭阁,花木扶疏,在天心一轮明月照耀之下,分明是一座庞大的花园。

  而且远处街道上的灯光,在月夜的天空泛起一片蒙蒙红光。

  金彩凤的玉颜,在明月清辉的照映下,娇美如花,只见她皓齿微露,嫣然笑道:“幸亏我知道这条密道,不然的话,我们也要跟着他们永沉地底了。”

  展白听金彩凤直称“我们”,这亲热的称呼,使他心头一甜,但瞬即疑问道:“永沉地底难道那座大厅不能再升上地面来了吗?”

  金彩凤却一回身,娇躯环旋了一个对圆,就势斜停在石亭的栏干上,那姿态娇美已极,以秀目睨睇着展白,道:“我不详细知道,只在小时候听爹爹说,这大厅是一座‘石矶大阵’,只要触动机关,沉下地底,便永远不能上来,不论有多高强的武功,也要被活葬在里面。”

  展白这次却比较清醒,未为金彩凤娇美无比的姿态迷惘,不等金彩凤的话说完,即冷笑道:“你这话,大概无人会相信吧!”

  金彩凤娇躯一挺,离开栏干,凑前两步,绷起秀脸道:“你——以为我骗你吗?”

  展白哈哈笑道:“你哥哥,还有金府那么多人,难道会与群雄一同活葬吗?”

  金彩凤也噗哧笑出声来道:“我哥哥当然不会那么傻,他也知道通向外面的密道。”

  展白道:“可是,你哥哥并没有随着我们出来……”展白无意中,也用了“我们”这个较亲热的代名词不由脸孔一阵烧,心头狂跳,因此,话说了一半即行咽住。

  金彩凤却笑得更灿然了,只见她娇靥如春花盛开道:“这‘石矶大阵’中密道不止一条,通往外边的路也不在一处,而且在阵势发动后,步数走不对,也踏不进那宽仅容一人可通过的石缝……”

  展白颇为气愤地说道:“在下倒是没想到,威名震武林的堂堂金府,竟用出这种暗算坑人的下流手段。现在,展白算是领教过了,好,青山不改,咱们后会有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