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是独卧静室,心智乍醒,一眼看到如此美丽的金彩凤,不由心底暗赞了一声:“好美!……”

  “展小侠!”金彩凤从百花盛开似的笑容中,吐出莺声说道:“你醒过来啦!小红,快倒茶来!”

  展白干渴难忍,但未等他说出,金彩凤似已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立刻回头叫人倒茶。

  绣帘启处一个粉色衣裙的婢女,手托一杯香茗走了进来!

  展白一看正是在浴室中,抢自己的《锁骨销魂天佛秘笈》被自己一掌打落浴池里的婢女。

  但此时,他不顾其他,抓过茶杯来,鲸饮而尽,喝完以后,尤感还渴,用舌头舐着嘴唇。……

  “想你是渴坏了!”金彩凤笑道:“小红,再端一杯来!”

  她美是到了极点,聪明也是到了极点,别人心中所想,似乎无须说出来,她已经猜到。

  但那叫“小红”的粉衣婢女尚未回身,明明和兰兰已从房外提了一只宜兴官窑细瓷茶壶走了进来,一边嘴中还叫道:“来啦!茶来啦!”

  急得小红忙上前接住,并埋怨道:“哎呀!我的小祖宗!把壶打坏了还没有关系,要烫了你们两个人的脚,可不是玩的!”

  “红姐姐,不要看不起人!”明明刁钻地道:“我就是把壶丢出,水也不会溅出来。”

  说着手腕向外一抖,把一只看来价值颇昂的宜兴官窑细瓷茶壶竟凌空向小红掷来。

  “哎呀!”小红粉脸变色,要是暗器打来,她可以一掌劈落或纵身躲闪,但这是一只名贵的茶壶,乃是大内之物,当今圣上所赐,尤其明明把茶壶出手,紫金提手已然倒下,壶中又满注滚水,一个接不好,不但要把柔嫩的十指烫伤,说不定还会把茶壶打破,是以她虽有不错的武功,也吓得惊叫出声。

  正在小红举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金彩凤却在一边笑骂道:“明明!你真淘气!”

  说话之间,纤手一扬,平飞急射而至的茶壶,被掌风一阻,竟向高升三尺,势尽下落之际,紫金提手向上一立,小红趁势伸手提住壶梁,满壶滚水果然点滴未溅出来,但小红已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展白侧卧在床上,把这些看在眼里,心中无限感慨,看这建业金府,妇人孺子都具有这等好手,的确是不可轻视。

  小红倒茶,腹内的焦躁好了一些,但四肢发软,手脚仍不能举动。

  正在此时,绣帘启处,一连串又走进四个青衣小婢。

  其中一个青衣小婢,微向金彩凤一屈膝启禀道:“启禀小姐,公子驾到!”

  “他的消息,可倒灵通!”

  金彩凤一语未毕,祥麟公子巾带飘扬,步履潇洒已然踱了进来,身后跟着“铁背驼龙”与“铁翼飞鹏”。

  “展兄,已清醒了!”

  祥麟公子一进屋来,便趋至床前,态度很是关切地问候展白,但展白双眼故意望向帐顶,不理不睬。

  对展白的冷傲神情,祥麟公子毫不在意,仍然热忱地说道:“展兄误浴‘寒泉水’,寒闭百窍,又被三杯热酒一逼,是以昏绝过去,但不要紧,虽然周身筋络尽散,暂时不能行动,好在我家还有解寒驱毒之药,不出三日,展兄便可好了,这……”

  祥麟公子还待说下去,展白却冷冷的插言道:“倒是巧得很啊!”

  他这句话冰冷说出,刺人已极,连祥麟公子素以沉稳见称的人,也不由一愣。但转又笑道:“也难怪展兄起疑,赶巧‘铁背驼龙’公孙前辈说了那句玩笑话,展兄误认为酒中有毒,竟豪气干云以身相试,当场倒下,不要说是展兄,当时连祥麟也被蒙住了,后来听小红说才知道展兄不惯下人服侍,自行沐浴放水,想是把水门放错了,误以寒泉当温汤,才有这番差错。”

  祥麟公子说完,又哈哈一笑,连连抱歉不止。

  “哈哈哈!”铁背驼龙也在一边哈哈大笑道:“不过,这一来倒显出小哥儿的胆量来了!当真是视死如归,佩服!佩服!”

  这驼背老人,震惊武林的江湖高手,喉音洪亮,笑声震耳,翘起大拇指来赞誉展白。

  “铁翼飞鹏”却在一边冷冷地说道:“你用不到心怀不虞,祥麟公子侠骨柔肠,礼贤下士,天下圣名,真要和你过不去,也用不到在酒里做手脚,这完全是个巧合,由不得你不信。”

  这“铁翼驼龙”与“铁翼飞鹏”合称为“金府双铁卫”在金府地位之高,在江湖上声誉之隆,可说是无与伦比,也都这样说,想必不会有假。

  但展白还是不信,冷冷说道:“展白不惯别人服侍是实,但浴池的水不是展白自己放却是真,两位老前辈说话一言九鼎,更不会假,金公子又是正人君子非是暗算害人,那么,我展白一定是自己中风,中暑,突然昏厥,还是不胜酒量,三杯醉倒了?”

  展白虽没有指责谁,但任何人也听得出他话中的含意,想祥麟公子在武林地位何等崇高,岂可受展白如此轻蔑?连金彩凤都愣然动容,“金府双铁卫”更是怒容满面,双双便要发作……

  祥麟公子却意外地很冷静,对展白的辱骂讥讽毫不在意,反倒转头向那叫“小红”的粉衣婢女,说道:“谎言欺生,骄傲慢客,你已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难道还要等我说话吗?”

  小红闻言,面色大变,只怔了一怔,便无言地转身退至室外,只听“砰”的一声大响,接着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从这声音里,展白已判明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心头大受震动,暗惊:“难道祥麟公子轻轻松松几句话,那粉衣婢女竟自绝了吗?这金府的家法也真够严苛!……”

  在展白看来触目惊心,但室内金府上上下下的人却好像没有那么回事一般,神色自若。

  祥麟公子却站起身来说道:“展兄好好养息吧,三日保证你痊愈!”

  说罢,头也不回地带着“金府双铁卫”及四名青衣婢女走出房去。

  明明和兰兰已不知何时,早跑到外边玩去了。

  室内仅留下金彩凤与展白二人。

  金彩凤望着展白,幽幽地说道:“我哥哥这样做,对别人而言,可说是莫大的赏脸,但对你来说,却是适得其反,更引起了你的反感。”

  “请道其详。”展白原是仇恨金府之人,如今见到这残酷的一幕,仇恨里更加上厌恶,纵然对着江南绝色美人,已引不起他一丝绮念,因此神情与语调,一样的冰冷。

  “小红在我家中虽是一个婢女,但地位并不低,只因为她简慢客人,我哥哥便赐她一死,这要在一般江湖豪客来说,还不是极端的赏脸吗?他一定要惶恐万分,感激莫名,认我哥哥为礼贤下士的知己,死心塌地的报效我家了。可是,你不同……”

  金彩凤还待说下去,展白冷笑一声道:“我没有那么无人性,以他人的生命,向江湖人物买好,以图拉拢人心!而且,以别人的生命,来向我买好,并希望我感恩图报,那更是妄想,反而更引起我的厌恶!”

  “所以我说你不同。”金彩风说:“可是,我哥哥处事公正,完全就事论事,并没有成心向你买好。”

  “哼!”展白嗤之以鼻。

  金彩凤兰心慧质,心智过人,凡接近过她的人都能知道在她面前,用不着说话,她便知道你心中所想,她对你有什么事,也不用说话,只以眼睛望望,你便知道她要你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