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不但“血掌火龙”率领来的数十名劲装大汉,在四周围看,很多居民行人原先看到江湖上武林人物仇杀,都躲得远远的,现在看到这种情形,倒也都跑了来,远远站着看热闹……

  “铁牌和尚”虽然是个浑人,但打了半天仍不能把锦衣少女打下铁牌,心里也转过弯来了,知道这样不能把锦衣少女甩脱,竟然一手挽定铁牌,空出一只手来,把斗大的一个拳头,向锦衣少女小腹捣去!嘴中并叫骂道:“你奶奶个熊!你倒拿着佛爷好耍子,下去!”

  对一个青春少女来说,“铁牌和尚”这招使的有点下流。锦衣少女粉脸一红,也不笑了。她一抬腿躲过和尚袭向小腹的一拳,跟着用了个“千斤坠”小脚尖用力一点铁牌,人却腾空翻开二丈开外!

  这一下“铁牌和尚”好看了,单手挽定铁牌,被锦衣少女用力一踩,把握不牢,铁牌“呛当!”掉落地上,正好砸在自己脚上,铁牌本就重,又被锦衣少女脚法重力一踩,虽然隔着多耳僧鞋,也把“铁牌和尚”双脚十指砸碎,痛得和尚弯下腰去,嗥嗥怪啸……

  锦衣少女却已纵落在“血掌火龙”姚炳焜面前,用手一掠散乱的鬓发,说道:“红脸老头,看样子你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刚才跟人家展小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血掌火龙”看到锦衣少女戏弄“铁牌和尚”的身法步法,竟似“蹑空幻影”,突然想起武林中一大豪门来,知道这种“蹑空幻影”身法,是那豪门中不传之秘,这锦衣少女既然会这种身法,必与那一大豪门有着密切关系,不要说自己“血掌火龙”,就是自己的居停主人“安乐公子”,也惹不起人家,于是把一分狂傲,满腔怒火,统统收起,另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腔调说道:“姑娘!只要你知道老夫在江湖上是有地位的人就够了。你且说说看,我说过的什么话说了不算数?”

  “血掌火龙”老奸巨滑,虽然心中已准备买这锦衣少女的账,但嘴里还在自抬身价。

  “哼!”锦衣少女瑶鼻一耸,说道:“糟老头,你不用往自己脸上贴金!也用不着装傻!方才你跟展小侠比武赌约,说展小侠接住你三掌,苏、鲁境内,任人家走了,决不再有人拦阻,如今,人家展小侠连接了你三掌,现在该怎么说?”

  “血掌火龙”哈哈一笑说道:“合着我与这位小哥的话,姑娘全听到了。那么,就听姑娘一句话,放这位小哥走路就是!”

  “这才像话!”锦衣少女说:“那就请你的人让路吧!”

  锦衣少女说着撮唇吹了一声口哨,蹄声得得,从圈外跑进一匹枣红色大马来,这枣红色大马神骏非常,到了锦衣少女身边,用那长嘴,在少女身上一阵揉擦,状极亲热。

  数十劲装大汉之中,有不少好色之徒,见锦衣少女美逾天人,娇憨天真,却又凶横霸道无比,连他们的头儿“血掌火龙”都不得不买人家的账,心中虽有非分之想,但也不敢上前一亲芳泽,自讨苦吃。如今,见这匹枣红色骏马,竟与锦衣少女如此亲热,大有“人不如马”之叹……

  锦衣少女用白玉似的素手,拍了拍马的脖子,然后飞身掠至墙边,把插进墙内的马鞭取下,又反身跃回马边,这一往一返,来去如电,却未见她脚踩着地,也未见她手指触墙,光这份轻功就看得众多武林豪客,自叹不如!锦衣少女在数十道眼光注视之下,从从容容,毫无局促不安之态,取回马鞭,拉马走到展白身旁,见展白仍是茫然站在那里,脸红似火,双目痴呆,不由眼中流露出一种痛惜神情,柔声说道:“展哥哥!你负伤了?”展白不言不动。

  “展哥哥,你伤得很重吗?为什么不说话?”展白依然不言不动,而且连眼珠也没有转动一下。

  锦衣少女见此情形,眼圈一红,竟掉下几滴珍珠般的泪珠来。又恨声说道:“哼!一定是这糟老头把你伤了!等妹妹把你送回家去养伤,回来妹妹找这糟老头来给哥哥报仇!”

  说着还回头狠狠瞪了“血掌火龙”一眼,然后飞身上马,单手一提,轻轻地便把展白提到马鞍之上。锦衣少女一手抱住展白在怀里,一手扬鞭欲走……“姑娘,慢走!”血掌火龙跨前一步,嘴中叫道。

  “怎么?”锦衣少女满脸不高兴,颦皱蛾眉,冷冷说道:“糟老头子!你又反悔了?”

  “血掌火龙”苦笑一声说道:“姑娘,你这糟老头糟老头的乱叫,是不是对长者不敬?……”

  “还有什么说的没有?”锦衣少女在马上打断血掌火龙的话,状颇不耐。

  “大胆小婢!你不要得寸进尺!”玉面哪叱宋小飞见师傅大反常态,他早已看不惯,只是碍着师傅的颜面,没有出面插嘴。如今,见锦衣少女要走了,对自己师傅更是不敬,不由怒气上冲,跨前一步,叫骂道:“小爷今天要……”

  “飞儿,你不要插嘴!”血掌火龙制止暴怒如雷的宋小飞,又对锦衣少女说道:“姑娘,我是看在你家长的份上,你既然不愿听,我也不多说,这展姓少年,中了老夫的‘红砂血形掌’,如无解药,不出三天,必五内枯焦而死,现下老夫好人做到底,就送给姑娘一粒解药,回去给他服下,静养数日即能痊愈!”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羊脂小瓶,取出一粒浅绿色丸药,屈指一弹,直向锦衣少女射去。锦衣少女微微一笑,伸出两只春葱般的玉指,轻巧地把飞射而至的一粒药丸捏住。

  别看这是一粒药丸,在“血掌火龙”手中弹出,劲道也不小。尤其药丸那么小,飞射又快,锦衣少女能用两指把飞射而至的药丸捏住,那眼神之佳,内功之纯,手法之巧,拿捏之准,“血掌火龙”这才算真打心底佩服了人家,暗暗叹息了一声,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徒儿“玉面哪叱”。宋小飞看到锦衣少女表现的这一手,也不禁惭愧地低下头去……谁知锦衣少女在马上接住药丸,放在掌心看了看,说道:“我怎么知道你这药丸是真是假呢?假若你给我的是一粒毒药呢?……”

  “血掌火龙”并不是忽发慈心,想救回展白一命,而是知道锦衣少女的家门势力浩大,见这锦衣少女对展白那样亲热,猜想关系必不寻常,如若展白不救,那锦衣少女必定要找自己报仇,因此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故示恩惠,日后锦衣少女就不会找自己寻仇了。谁知他如此委屈求全,锦衣少女竟说出这种气人的话来,不由残眉倒竖,冷笑一声说道:“老夫若不是诚心相救,就是不给他毒药,他也活不了……”“这样说来,倒要谢谢你了,对不对?糟老头!”锦衣少女已经信过得“血掌火龙”,交出的一定是解药,不等“血掌火龙”把话说完,已扬鞭催马走了,马行如风,转眼消失在街口黑暗之中,直把“血掌火龙”气得吹胡瞪眼,尤其后边那一句“糟老头——”……

  第十九回 生死茫茫

  蓝天白云,红日当头。

  官道上泼拉拉跑来一骑枣红骏马。

  马上骑坐着一个娇美的锦衣少女,少女怀中抱着一个晕迷不省的少年。这娇美的锦衣少女,大白天在马上抱着一个少年男子,毫不避讳,吸引得行人侧目。

  但,这匹骏马跑得太快了,路上行人看到一个少女在马上抱着一个少年男子,刚一注目,枣红色的大马却如一阵风似地冲过去了,四蹄掀动,只能看到马后扬起的一片飞尘。

  锦衣少女一边挥鞭催马飞驰,一边不住低头看顾怀中少年,脸上充满了关切怜爱之情。如果这晕迷少年在清醒时,能看到这娇美的少女,对他如此关怀爱护,他也许会感到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可是,这少年是在晕迷之中,锦衣少女的万缕柔情,他懵然不觉。而且,看他脸红似火,鼻息粗重,胸前急遽地起伏着,便知他生命已到了垂死边缘。

  锦衣少女催马急驰,看到怀中少年愈来愈不行了,身上的热度逐渐增高,怀中如抱着一团烈火一般,不由心中焦急。愈走愈不放心,最后她终于勒马停了下来,心中忖道:“看样子是赶不回家中了,但在这荒野之中,又向哪里去找医生给展哥哥看病呢!……”

  “该死!”锦衣少女继续在心中暗想道:“如果把家中祖传的疗伤圣药‘大还丹’带在身上几粒,也不会这样奔命了。……”

  “哎呀!”锦衣少女想到祖传圣药,突然想起那红脸糟老头,临行时给了自己一粒解药,因自己太相信家中祖传疗伤圣药的功效,反而未把那粒解药给展哥哥吃下,现在何不先把那粒解药给展哥哥服下,先救住展哥哥的性命。……她想到这里不由惊呼出声,暗骂自己糊涂,一边又闪起两只剪水双瞳,四处打量,她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去讨一杯开水,给展哥哥服解药。

  但四野茫茫,除了连天芳草及农家耕耘的田垄之外,四处不见一个人家。

  转眼看到左侧约五六里外有一座高冈,锦衣少女虽然很少出远门,在家中又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但心眼却玲珑剔透,聪慧无比,想到那高冈上去,看看何处有人家再骑马赶去,总比这样盲目前行好得多。于是,立刻拉转马头越野朝那高冈上跑去。

  锦衣少女骑的这匹枣红色大马,乃是千里名驹,称为“赤骅骝”,脚程飞快,虽是越野而走,五六里的路程晃眼即到。少女纵马高冈,抡目四望,见高冈背后青山翠谷,半山腰里绿荫掩映,露出一角红楼,虽然那一角红楼距离高冈尚有十数里之遥,但除此之外,茫茫四野,再看不到一个人家了,只好催马上山,直朝那一角红楼跑去。

  “赤骅骝”真是一匹宝马,不但在平地跑起来飞快,就是在崎岖山径上也奔驰如飞,窜山越脊,转眼跑到那一角红楼之处。

  锦衣少女从马上把昏迷中的少年抱了下来,走近那座建筑门前一看,不由愣了!

  这座建筑奇特之极,红色圆顶,白石围墙,连木门也是白的,在白木横梁上用墨笔写了三个大字“死人居”。

  锦衣少女武功甚高,却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哪里见过像这等奇特的地方?看这座建筑背山而建,庙宇不像庙宇,坟墓不像坟墓,却在门梁上题着“死人居”三个大字,使这少女一时之间怔在门前,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睁大了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呆呆发怔。

  就算她是冰雪聪明,这眼前怪异的地方,也把她聪明的小头脑弄糊涂了。

  想世界上哪有这样怪的地方?谁会在自己家门题上“死人居”的名堂呢?就算是坟墓,也不会这样写吧?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世上就有这种怪事情,可说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了!

  她正在踌躇不前的当儿,忽然怀中的少年周身抖了一下,昏迷中两道长眉皱起,状甚痛苦……

  这一来,把少女从迷惘中惊醒过来,仔细一想,救人要紧,管你是活人死人,先进去看看再说。

  爱的力量,真是伟大!锦衣少女千金之躯,却为了从心底爱上展姓少年,竟把害怕和危险都置于九霄云外,她竟敢孤身独闯“死人居”了。

  只见她抿紧嘴唇,一脸坚毅之色,连马也没有拴,只任马儿在山边吃草去了,她抱起昏迷中的展姓少年,走到前面高声叫道:“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