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老人的眼光望到展白,向着展白呲牙笑了一笑。

  展白不知这卖绸缎的老人,为什么老是向自己发笑。在押镖的路上,每遇到老人,老人总要向自己呲牙笑笑,展白也茫然地跟他笑了笑。

  “小哥!”老人竟对展白开口说话了:“咱们老小二人倒是很有缘,又碰上了。”

  “真是巧遇。”展白含着深意地答道:“小可走到哪里,老先生也走到哪里。”

  “吓……”老人笑了。跟着一抬腿从小毛驴上下来,走至樊氏三剑一鸾近前,用手一指樊杰的右肩,说道:“右肩里风穴挫伤,如不快治,便要落个半身不遂。”

  “戳情剑”累得满头大汗,用“推宫活穴”手法,就是解不开二弟受伤的穴道,正在心急,突然老人用手一指,“戳情剑”离得最近,微感老人指处一丝微风吹过,樊俊蓦然惊悟,这分明是江湖上只闻传说,未曾见过的“凌空拂穴”手法。

  “戳情剑”不明骑驴老人的用意,恐怕老三负伤后再被暗算,愕然一惊……

  “追风剑”却打了一个冷颤,人已苏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

  “戳情剑”这才知道老人是帮忙自己,为二弟解开了穴道。而自己却费了半天劲,手揉掌推,用尽了周身真力仍然解不开,而人家只那么虚空用手一指,便解开了,自己还差一点要出手阻拦,不由暗道了一声:“惭愧!”

  但,老人下得驴来,展白一眼看出小毛驴的鞍辔铜环上,斜挂着一口宝剑,只因为老人刚才骑在驴背上,正好用脚把那宝剑挡住了。老人这一下驴,那宝剑便霍然人目。

  宝剑的形象一触及展白的眼帘,展白不由心头狂震……

  原来那柄宝剑,绿鱼皮鞘,黄金吞口,剑柄上嵌镶着一块晶莹透明的碧玉,杏黄丝穗随风微拂。那不正是在“安乐公子”手上遗失,父亲在临死之前交给自己,并遗命自己要以此剑为父报仇的“无情碧剑”吗?

  展白乍睹失而复得的故物,心情大为激动,身形猛窜而前,伸手去抓驴背上的“无情碧剑”。

  同时嘴中大声喝道:“这不是我的宝剑吗?老先生……”

  要说展白在心情激动之下,身形不能说不够快,但他快,老人比他更快,展白身形尚未扑至驴前,老人后脚却先至,一晃身跃上驴背,嘴中连忙叫道:“呃!这位小哥,你是怎么啦?要抢我老人家的宝剑吗?”

  “哼!”展白怒极,冷哼一声喝道:“不知是谁抢了谁的宝剑?咱们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你一路跟着我,抢了我的宝剑,还到我眼前显光吗?……”

  展白一边怒喝一边紧赶,此时老人已骑驴走出两丈开外。

  展白怕让他再跑了,“八步赶蝉”身形急跃随后追去,同时,身形跃起半空,猛然向老人后心劈出一掌。

  “哎哟!”老人尖声急呼,同时骑在驴背上身形乱晃。

  展白劈出的一掌落了空,老人兀自叫道:“小哥见财起意,要想拦路抢劫!你们那么多人,谁来帮忙拦住他呀!”

  “老儿!用不着装疯卖傻!”展白在后边气得骂起来,一边急赶,一边又劈出两掌,同时嘴里说道:“你要不把小爷的宝剑留下,你就是逃到天边,小爷也追上你把宝剑要回来!”

  “哎呀!……哎哟!……”老人骑在驴上头也不回,一边如风驰电掣向前跑去,一边嘴中“哎呀!哎哟!”地乱叫。

  但展白接连朝老人后心要害劈出的数掌,均在老人身形乱晃乱动之下落了空。就是展白向小毛驴腹背上劈了一掌两拳,也被小毛驴乱蹦乱跳之间躲过。

  一人一骑,跑得飞快,晃眼之间,已跑出十数丈之外,眼看将要隐没于密林之中。

  “豹突山庄”上的高手,见展白追踪老人跑了,有数人跃跃欲追,却被庄主“摘星手”阻止住……

  眼看着一人一骑,愈跑愈远,身影渐渐隐没于密林树丛之中;叱咤声,蹄声,也渐渐不闻……

  第十六回 往日秘辛

  原来展白在“豹突山庄”庄后小孤山上,追那骑驴的丝帛贩子,足足追出有四五十里之遥,在一带密松林之前,忽然失去了骑驴老人的踪迹。

  奇事发生了,那骑驴老人虽然踪影不见,他那柄“无情碧剑”却挂在一棵大松树上。

  展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下哪里有这样奇事,失去的宝剑,竟会平白无故地挂在树上,等着自己来取?

  但事实摆在眼前,黄金吞口,绿鱼皮鞘,杏黄剑穗随风微扬,“无情碧剑”明明挂在那里。

  展白以为自己眼花了,整天念着那柄失剑,眼前才会出现这种幻像。当即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望去,“无情碧剑”还是好好地挂在树梢。

  挂剑的树梢,距地足有四丈余高,一月余前,“辣手童心”费一童抢去展白的小袋子,把里边的东西一一丢掉,然后把袋子挂在距地三丈高的枝头,展白即无法取下,这次挂剑枝头,距地四丈余高,按理展白决无法跃上,可是,展白心急取剑,并没有考虑这些,当他证明“无情碧剑”确实挂在那里,立即拔起身形,“嗖!”的一声,一下子窜起足有四丈余高,半空中身形一折,“蜻蜓抵柱”,伸手抄住剑柄,人也飘身而下。“好身法!”

  展白心急取剑,对自己的轻身提纵术,忽然增高了许多,并未留意。但身后传来一声喝彩,却把展白吓了一跳!

  展白手中之物,有两次被抢的经验,那真是使人痛不欲生。这次失剑刚一到手,突然身后又现敌踪,展白几成惊弓之鸟,脚落地面之后,手握剑柄,指按剑柄卡簧,“呛琅!”一声龙吟,“无情碧剑”出鞘,闪起一溜碧光,展白就撤剑出鞘之势,反臂后抡,一式“夜战八方”,无情碧剑在身后划了一道光弧,然后转身展眼四顾。

  展白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原来站在展白身后的,竟是两个身穿白色麻衣,腰系草绳,长发披肩,面目呆板的毫无一点表情,而且脸色惨白的无点滴血色的两个怪人。

  这两个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展白身后,恍如两具幽灵,而且,这两个怪人周身带着一种鬼气,从这两个幽灵般的怪人出现之后,顿使这阒无人迹的密松林,笼罩上一层阴森森的感觉。

  虽然是丽日中天,展白却有恐怖阴森之感,恍如置身地狱,周身汗毛根根发炸。

  尤其奇怪的是,这两个怪人,无论衣着打扮,面貌形状,无一不同,几乎如一人分身为二人一般。

  就在展白惊怖失神之中,其中一个怪人呲牙一笑。

  不过,他这笑容比不笑更吓人,面上肌肉动都不动,只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另一个怪人,却向展白一伸手,阴森森地喝道:“拿来!”

  展白退后一步,横剑当胸,心中暗下决心: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把父亲的遗剑失落,纵然一死,也在所不惜!想罢说道:“在下与二位素不相识,不知二位叫在下拿什么来?”

  “咯!咯!咯!……”

  两怪人齐声怪笑,声如鸡啼。笑得展白周身直起鸡皮疙瘩。

  “第一要你先拿剑来!”两个怪人笑罢,仍由其中之一先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