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三剑的老三“摩云剑”樊英嘿嘿一阵冷笑,剑尖一指展白眉心,说道:“但你小子要想在樊家三剑下逃出活命,那你小子算是梦想!”

  展白尚未答言,樊素鸾(樊素鸾易钗而弁,在石牢中跟展白互通姓名时,脱口说出“樊素”,尚有一个“鸾”字,及时忍住口边未说出来。)已赶至近前,用手掠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鬓发,娇声说道:“三位兄长,他……展小侠在石牢中助我脱险,并且,他……刚才曾为我疗伤……”

  樊素鸾虽是女儿身,但素有男子气概,不知为何忽然在言词之间,竟有点吞吐忸怩之态。

  樊氏三剑晃目看了妹妹一眼,脸上流露一股待似不信,却又不得不信的神情。老大“戳情剑”樊俊问道:“此话是真?”

  “戳情剑”出了名的冷酷寡情,他眼睛望着展白,此话不知是向展白发问,还是向他的胞妹发问。

  展白热心救人,没想到竟惹来了一顿闲气。不过,他近来遇到不近情理的事太多了,所以仍自强行忍着,站立当场,一言不发。

  “大哥!”樊素鸾却幽幽地说道:“你以为妹妹会说谎吗?”

  樊氏三剑虽未回头,仍然狠狠地注视着展白,但耳中听到妹妹这充满了幽怨的声调,也知道事情不会有假,而且,老大“戳情剑”,也体会到刚才自己的多疑,可能严重地伤害了妹妹的自尊心。

  “戳情剑”樊俊虽然个性孤僻,冷傲寡情,但对他这惟一的胞妹,却是爱护备至。一听到妹妹幽怨的声音,立刻将手中剑一横,收势回身,说道:“既然是真的,那么,就放过他了!”

  樊氏二剑,听到大哥这样一说,也俱自收剑撤招。“戳情剑”跟着轻喝了一声:“走!”

  三剑一鸾,随即腾身向小山下纵去……

  展白看到此种情形,心中感慨万千。暗想:自己真是时乖命蹇,所遇到的尽是些不可理喻之人,好心好意救助人家,反倒惹来一肚子闲气!

  但看到樊素鸾那娇娜的身影,秀发随风飘扬,跟着她三位兄长飘然离去之际,心中不免又生起一股怅惘难舍之情。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在石牢中与樊素鸾相谈甚是投机,虽然那时不知她是易钗而弁,但依恋地竟不愿与她分离。因此,见她走了,一时之间,心神远行,怔在那儿……

  甚至他连樊氏三剑的无理之言,也忘了置辩。可是就在他一怔之间,三剑一鸾身形驰出未远处,忽听数丈之外寒林中一声冷哼,一个阴沉的语声传来。

  “走!没有那么容易——豹突山庄岂是尔等要来便来,要走便走的地方?”

  随着阴沉语声,风声飒然,在四周密林之中,人影晃动,一连闯出数十人之多。

  这数十武林人物,提刀执杖,蜂拥而至,正好阻住三剑一鸾的去路!

  三剑一鸾,收步停身,横剑当胸,举目四顾,脸上俱自闪过一丝惊惶神色,但迅即三剑斜举,摆开门户,把徒手的樊素鸾维护在中心,看样子是准备不惜以死力战。

  展白举目一看,从寒林中现身出来的一群人,不由热血沸腾,双眼几乎冒出火来……

  原来,这群武林人物之中,当先一人,身高体健,一袭高贵无比的绸袍,红润润的颜面,漆黑的头发如黑缎般光亮,两鬓却有数根星星白发,虎目蚕眉,狮鼻阔口,双眼神光逼人,真是仪态森严,令人望之生威。来人非他,正是那豹突山庄庄主,中原武林无人敢轻攫其锋的“摘星手”慕容涵。

  其实展白并不认识这势可盖天的“摘星手”,只是“摘星手”身御的那件华贵的绸袍,其质料竟跟展白的父亲临死之前,交给展白遗物之中的那方褪了色的丝绸,一般无二,这是使他心情激动的最大原因。

  展白并不确知这“摘星手”慕容涵,便是他的杀父仇人。但,这袭世上很少见的高贵绸袍,却是他追查杀父仇人姓名的惟一线索。

  展白见到“摘星手”所穿的那袭绸袍,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闪闪发光。陡然忆起父亲临死之前的惨状,又想起自己保镖出来,遇到“燕云五霸天”劫镖,安乐公子仗义相助,“第一神偷追风无影”华清泉抢剑,逼问自己“无情碧剑”的来源,自己把父亲遗物显出来,“追风无影”突然横剑自刎……这一切的一切,忽然之间,都涌现在展白的眼帘……

  但,就在展白瞠然发怔,脑海中思念电转星飞之际,那边威震武林的“摘星手”慕容涵,已经向三剑一鸾喝问道:“大胆小辈!竟敢夜犯豹突山庄,还不弃剑受缚?难道还要等本庄主下令动手吗?”

  “老贼!”戳情剑樊俊怒叱道:“用不着耀武扬威!不过是倚仗尔等人多,樊氏三杰既敢来就不怕,有什么本领使出来好了!”

  “戳情剑”这几句话分明是色厉内荏。“摘星手”慕容涵微微一笑。说道:“小辈!死在眼前,尚敢大言不惭,假如尔等弃剑就缚,那么本庄主看在以往和你父亲的交情上,还可放给尔等一条出路,如若不然,哼!”

  “摘星手”慕容涵说至此处,冷哼了一声,二目神光暴射,这慕容庄主本就相貌威严,不怒而威,如今一发怒,更使人不寒而栗。

  “这小孤山就是尔等葬身之地!”

  “摘星手”此话出口,杀气逼人。

  樊氏三剑一鸾素知“摘星手”言出必行,令出如山。如今,看到“摘星手”虎目冷冷放光,脸上布满杀气。又见站在“摘星手”身后的“豹突山庄”十大高手,以及数十个门下食客,个个杀气腾腾,狞眉立目狠瞪着他们四人,便知绝难讨了好去,说不定便要横尸当场,心中不免掠过一丝寒意。

  但,想到樊家在武林中的门阀地位,樊家的主母——也就是自己的母亲,受到慕容庄的侮蔑而含辱自杀的耻辱,不禁热血上冲,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怒声叱道:“废话少说!有本领把你家小太爷拿下就是了!”

  “摘星手”面孔一沉,再不发言,手势向前一摆。风声飒然,站在“摘星手”身后的十大高手,竟有五六人一齐晃身越众而出。

  “豹突山庄”十大高手,在武林中俱都是独霸一方的顶尖高手,随便举出任何一人,都是在江湖上叫得响的人物,认为自己在庄上,无人再敢侵犯“豹突山庄”。如今,一夜之间,被人大举侵犯,而且纵火焚庄,他们十人均认为这是个人的奇耻大辱,因此,一见庄主示意,立刻抢先而出。但,他们不约而同地越众而出,凭各人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却不好意思合手围攻,首先“银箫夺魂”章士朋一抱拳,向其他数人言道:“诸位贤弟!老哥哥卖个老,这第一仗就让给老哥哥吧!”

  说罢,从袖口内抽出银光灿烂的银箫,就想上前动手。

  看这一身华服,面白无须,俨如中年贵绅的“银箫夺魂”,对着五六个秃发鹤颜年至耋耄的武林高手,自称老哥哥,可知他一定要比那五六个老人年纪更大,但外表上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

  突然,一个眇目道人,翻着一双白果眼,豪笑一声,说道:“章兄的‘夺魂箫法’,天下驰名,对付几个鼠辈,哪还值得章兄出手,我看这第一仗,还是让给我这瞎老道吧!”

  可是,还未等眇目道人出手,另一独臂秃顶老者,叫道:“道兄也请憩一会,由老夫先上第一阵!”

  独臂秃顶老者,正是“追魂铃”司马敬,只见他声出招至,独臂一抡“横扫千军”,掌缘挂起一股尖啸劲风,猛向三剑一鸾停身之处劈去!

  樊素鸾游身回掌,从二哥“追风剑”肋下,遥攻两掌;“追风剑”长剑舞起一面剑墙,来挡“追魂铃”强大掌风;“戳情剑”与“摩云剑”,却身形游走,两柄精芒长剑,犹如灵蛇出洞,一左一右,分向“追魂铃”两侧攻至。

  三剑一鸾同时出招应敌,配合得竟是天衣无缝,恰到好处。原来这三剑双掌,正是樊家剑拳阵式中闻名的“混元三才阵”,三剑一鸾平日演练有素,如今被逼施展,威力竟自不小。

  “追魂铃”司马敬,为西北道上有名的高手,武功高不可测,性情又残暴无比,与“独脚飞魔李举”合称为“塞外双残”。如今,当着庄主与十大高手之面,抢先出手,原想在人前露脸,没想到大意轻敌,眼前四个后生晚辈,合起手来竟有这等奥妙招式。

  “追魂铃”司马敬,一掌劈出,立感自己掌力如石沉大海,同时,两道冷森剑芒,已挟着劲气向自己左右两方刺来,便知不好。好在他临战经验丰富,见势不妙,当即挫身蹬腿,身形倒跃一丈,方才躲过了左右双方二剑的杀招。

  “追魂铃”司马敬气得残眉倒立,怪目圆睁,“叮咚!”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黄澄澄的铜铃。

  这铜铃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圆口木柄,就如走江湖郎中卖药所用的铜铃差不多,不过稍微大一号而已,但司马敬把这铜铃擎在手中,举铃过肩,“叮铃!叮铃!”用手一摇,声声脆响,竟是鸣金击玉,震耳欲裂,闻之令人心颤神摇。

  并且许多武林高手,纷纷后退,显见这小小铜铃必有惊人之处,再看他外号叫“追魂铃”,便可知小小铜铃,决不简单。

  樊氏三剑一见司马敬取出铜铃,头脑中极快地想起一个人来,不由陡然色变。

  但司马敬一震手中“追魂铃”,“叮铃铃”一串褫魂夺魄的锐音,随着电射似的身影,已扑向三剑一鸾。

  樊氏三剑惊惧之中,剑演“三星在户”,三柄长剑,并排一线,剑尖抖颤之处,幻成三朵银星,齐向“追魂铃”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