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的手突然握紧。雪衣女的额上已被捏得暴出了青筋,呼吸已渐渐困难。

  可是她笑容中还是充满讥诮不屑之意,勉强冷笑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已不值得任何人动手杀你,因为你自己已经毁了自己,别人在床上大笑的时候,你却只能野狗般躲在这里干嚎。”

  小雷喉咙里也在“格格”的响,似乎也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扼住了脖子道:“别人?……你说的是谁?”

  “你应该知道是谁。”

  “你……你看见了他们?”

  雪衣女喘息着,咬着牙道:“现在我只看得见你一双脏手。”

  小雷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指甲里的泥垢和沙土,十根手指终于慢慢的松开。

  他看着自己的手时,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的手。他几乎不能相信这是自己的手。

  等他能看到自己人的时候,他心里会有什么感觉?是不是也不能相信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雪衣女倚在墓碑上,喘息着,轻抚着自己颈上的指痕。

  过了很久,她忽又笑了:“我是看见了他们,也看见了她……她就算是条母狗,也是条饿极了的母狗。”

  小雷举起手,但这只手并没有掴在她脸上。他忽然走了。

  他的手放下去时,就像是抛掉把鼻涕,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远比一刀砍在她脸上还残酷。她看着他走远,泪已流下。

  “你就算不愿再碰我,不愿跟我再说一句话,至少也该问问我的名字。”

  “我是你的情人也好,是你的仇人也好,你也至少应该问问我的名字。”

  “难道我在你心中,竟是个这么样不足轻重的人?”

  “难道你真的已将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全都忘记?”她的心在呐喊,她的泪犹未干。

  她忽然抬起头,对着天上的浮云,对着冷冽的山风,放声大呼:“我也是个人,我也有名字,我的名字叫丁残艳……”

  镖旗飞扬。飞扬的镖旗,斜插在一株五丈高的大树横枝上。

  人马都已在树阴歇下。对面茶亭里的六七张桌子,都已被镖局里的人占据,现在正是打尖的时候,这茶亭里不但奉茶,还卖酒饭。

  龙四坐在最外面,斜倚着栏杆,望着天上的浮云,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欧阳急还是显得很急躁,不停的催促伙计,将酒食快送上来。就在酒刚送上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小雷。

  小雷脸上的血迹已凝固,乱发中还残留着泥草砂石,看来正是个憔悴潦倒的流浪汉。

  可是他的眼睛里,却还是带着种永不屈服的坚决表情。纵然他的确已很憔悴,很疲倦,但他的强傲还是没有改变。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他改变。

  龙四看见了他,脸上立刻露出欢喜之色,站起来挥手高呼:“兄弟,雷兄弟,龙四在这里。”

  他用不着呼唤,小雷已走过来,标枪般站在茶亭外,冷冷道:“我不是你的兄弟。”

  龙四还在笑,抢步迎上来,笑道:“我知道,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弟,可是你进来喝碗酒行不行?”

  小雷道:“行。”

  他大步走上茶亭,坐下,忽又道:“我本就是来找你的。”

  龙四很意外,意外欢喜:“找我?”

  小雷看着面前的茶碗,过了很久,才一字字道:“我从不愿欠人的情。”

  龙四立刻道:“你没有欠我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