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纤纤……”他在心里呼唤着,这名字是他惟一的希望……也是他全部的希望。

  流水清澈。流水上漂浮着一瓣瓣桃花。

  小雷咬着牙,滚下了绿草如茵的斜坡,滚入了流水中。

  冰凉的水,不但使他身上的灼热痛苦减轻,也使他的头脑清醒。

  他沉浸在水中,希望自己能够什么都不想。他不能。

  前尘往事,千头万绪,忽然一起涌上了他心头,压得他心都几乎碎了。

  他就像逃避某种噬人的恶兽一样,自水中逃了出来。

  肉体上的痛苦无论多么深,他都可以忍受。他沿着流水狂奔,穿过花林,远山青翠如洗。

  山脚下有个小小的山村,村中有个小小的酒家,那里有如远山般青翠的新酿酒。

  他曾经带着纤纤,在深夜中去敲那酒家的门,等他的挚友金川。

  然后他们三个人就会像酒鬼般开怀畅饮,像孩子般尽情欢乐。那确是他最快乐的时候。

  两心相印的情人,肝胆相照的好友,芬芳清冽的美酒……人生得此,夫复何求?

  “带纤纤到那里等我,无论要等多久,都要等到我去为止,她就算要走,你也得用尽千方百计留下她。”这是他昨夜交待给金川的话。

  他并没有再三叮咛,也没有说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金川也没有问。

  他们彼此信任,就好像信任自己一样。

  远山,好远的山。小雷只希望能找到一辆车,一匹马。没有车,没有马。

  他脸上流着血,流着汗,全身的骨骼都似已将因痛苦而崩散。

  但无论多遥远,多艰苦的道路,只要你肯走,就有走到的时候。

  柳绿如蓝。他终于已可望见柳林深处挑出了一角青帘酒旗。

  夕阳绚丽,照在新制的青帘酒旗上。用青竹围成的栏杆,也被夕阳照得像晶碧一样。

  栏杆围着三五间明轩,从支起的窗子里看进去,酒客并不多。

  这里并不是必经的要道,也不是繁荣的村镇。到这里来的酒客,都是慕名而来。

  杏花翁醅的酒,虽不能说远近驰名,但的确足以醉人。

  白发苍苍的杏花翁,正悠闲的斜倚酒柜旁,用一根马尾拂尘,赶着自柳树中飞来的青蝇。

  柜上摆着五六样下酒的小菜,用碧纱笼罩着,看来不但可口,而且悦目。

  悠闲的主人,悠闲的酒客,这里本是个清雅悠闲的地方。

  但小雷冲进来的时候,主人和酒客都不禁耸然失色。

  看到别人的眼色,他才知道自己的样子多么可怕,多么狼狈。

  可是他不在乎。别人无论怎么样看他,他都全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为什么金川和纤纤都不在这里?他们到哪里去了?”

  他冲到酒柜旁,杏花翁本想赶过来扶住他,但看见他的灼热,又缩回手,失声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究竟出了什么事?”

  小雷当然没有回答,他要问的事更多:“你还记不记得以前跟我半夜来敲门的那两个朋友?”

  杏花翁苦笑:“我怎么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