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成……未来的相公啊。”话一说完,闻人隽自己都忍不住把脑袋往骆秋迟怀里钻,羞赧到不行。
骆秋迟忍俊不禁,声音不自觉就如水般温柔:“小猴子,你害不害臊啊?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老子考不上,你上哪儿哭去啊?
“呸呸呸,不许说这样的话……考得上,你一定考得上的!”闻人隽抬起头,双眸亮晶晶的,脸上掩不住调侃的笑意:“毕竟我们骆师弟,可是最聪明,最厉害,最无人能及的。”
“马屁精!”骆秋迟好笑摇头。
两人四目相对间,有微妙的气氛弥漫开,灼热的呼吸伴随着心跳声,两个脑袋越凑越近,就在闻人隽不由自主闭上双眼时,帘子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掀开了——
“阿隽,祭天仪式快开始了,陈院首让我来叫你们准备一下……”
正是来唤人的赵清禾,她冷不丁撞见这“浓情蜜意”的一幕,忙捂住脸背过身去,耳朵都红透了。
里间的两人也连忙分开,呼吸紊乱,闻人隽平复着心跳正要开口时,赵清禾已在外头轻声笑道:“祭天仪式之后,还有海灯节呢,你们不是都约好了吗?到时去了海边,尽管抱个够,做什么都没人瞧得见,不急在这一时呢……”
闻人隽的脸一下热得不行,羞赧道:“好呀,清禾,怎么你也学坏了?是不是姬师兄教坏你的……”
“我才没有学坏呢,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好了,你们快出来吧,仪式要开始了!”
赵清禾笑着说完跑开了,里间的两人对视一笑,拿好东西正准备出去时,闻人隽忽然问了一句:“老大,海灯节上,你想同海神娘娘许什么愿望呢?”
骆秋迟脚步一顿,低头望她,轻柔笑道:“等到时去了海边,你就知道了。”
风雪漫天,无数目光的注视下,骆秋迟与闻人隽昂首挺背,向着高高的祭台一步步走去。
他们一人捧着鲜果花卉,一人捧着宝珠金器,一边走向那祭台,一边高声念着祭天祝文:
“彼何苍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降甘风雨。各得其所,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承天之神,兴甘风雨。庶卉百物,莫不茂者。赖四季之神,更替有序。风雨霜雪,应时而至。天不言而有信,地无语而物成。愿五谷丰登,六畜蕃盛,民人无饥寒之苦,社稷无兵火之灾,河清海晏,万物归一……”
当终于迈上祭台时,他们对视一眼,按捺住内心激动,同时拿起那龙纹火炬,转身面向文武百官,神情穆然,正要点燃那青铜四方鼎中的三支长烛,完成“神火”仪式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通报——
“叶阳公主驾到!”
在祭天仪式进行到一半,神火即将点燃的时刻,杭如雪的军队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从西夏将叶阳公主护送回来了!
这场不仅仅是为了祭天,也是为迎接叶阳公主而准备的盛大仪式,总算没有被错过!
文武百官齐齐下跪,梁帝却在风雪中陡然站了起来,双眸泪光闪烁,激动得难以自持:“叶阳,叶阳终于回来了!”
因“神火”在手,场上除了梁帝外,只剩下两个人没有下跪,正是高台上极目远望的骆秋迟与闻人隽。
长路尽头的马车里,徐徐走下了一道长裙逶迤的倩影,她迎着漫天风雪,终于踏在了故国的土地上,心潮起伏难平,一步一步向祭台而来。
“原来这就是叶阳公主啊,生得好美啊……”
闻人隽心中发出感叹,扭过头,却发现身边的骆秋迟一动不动,难以置信地望着前方,整个人震住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是所有的魂魄心神都被人抽去了般。
不远处的长空下,那叶阳公主也霍然顿住了脚步,一双美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望着祭台上那道俊挺的身影。
漫天飞雪下,几步之距,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未动。
时光仿佛凝固住了,像只过了短短一瞬,又像过了一生之久。
叶阳公主的长发飞扬在风雪中,她神情哀楚,美丽的脸上倏然落下了两行泪水。
闻人隽站在高台上,心中忽然一痛,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泪……能够那样沉重哀伤。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海灯节失约
第九十二章:海灯节失约
冷风呼啸,月色清寒,天地间雪落无声,一片萧然。
闻人隽找到骆秋迟时,他正在屋顶上喝得酩酊大醉,一身白衣凌乱不堪,长发上落了几点雪花,整个人倍显伶仃孤寂。
闻人隽鼻头一酸,手里拿着一件大衣,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屋顶上有些滑,她几次都险些摔倒,好不容易才摸到了那身白衣旁。
他似乎已经醉得人事不知了,对周遭一切都感知不到,闻人隽将大衣裹在他身上,双手把他脑袋抱进怀中,低头贴住他冰冷的脸颊,眸泛泪光:“老大,你怎么了?下去吧,这里太冷了,你会生病的……”
那身白衣昏昏沉沉的,月下醉眼朦胧:“你来了,来了呀……”
上午的祭天仪式一结束,他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只有闻人隽知道。
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追着那辆马车而去,马车一路驶进了皇宫,他便等在宫外,等了很久很久,一直等到了天黑,风中背影寂寂,是从未有过的失魂落魄。
闻人隽不知道他要等多久,她手里还抱着他的一件大衣,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递给他时,一个恍神间,再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她找了好几圈,才心念一动,忽地想到了一个地方。
正是寒冬时节,书院里放起了长假,院舍空无一人,唯独那方屋顶上隐隐绰绰有一道身影。
曾几何时,他们便在那方屋顶上,一同下过棋,她还笑说:“骆小白脸,你今日一定让了师姐我,不然三局之中,怎么师姐我还能赢上一局呢?”
后来他送她回家,背着她飞过月下,她心跳得无比的快,从没有那么欢喜过……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似乎还是春日,晴光正好,可她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恍如隔世。
如今再来到这方屋顶上,她有些莫名的怅然,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风雪飞扬,天地一白,闻人隽抱着骆秋迟,贴着他冰冷的脸颊,深吸口气,颤声道:“是,我来了,我来了……”
骆秋迟迷迷糊糊睁开眼,月下带着醉意望向她,久久未动,倏忽间,有一行眼泪滑过了眼角,他声如梦呓:“你来了,你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喷薄的酒气间,闻人隽身子一僵。
冷风猎猎,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抹了把脸,将眼中热泪生生逼了回去,伸手去搀骆秋迟:“老大,我们先下去吧,先下去再说……”
她搀不动他,踉踉跄跄间,竟一下栽倒在了他身上,听到他嘴中还在呓语着:“你回来了,回来了……”
她趴在他胸口,有些什么漫上眼眶,翻涌着再也忍不住,怆然落下,水雾模糊了视线,她在风雪中哽咽了喉头,字字轻缈:“是不是,是不是……你的阿狐,回来了?”
空荡荡的天地间,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飞雪悠悠落下,冷风吹过她的发梢,透入骨髓的凉。
骆秋迟醒来时,头疼欲裂,模糊不辨的记忆中,似乎有道身影努力搀扶着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弄下了屋顶。
他一点点低下头,看着伏在床边熟睡的那道纤秀身影,小小的缩作一团,眼周处还红红的,依稀挂着泪痕。
他心中一悸,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中,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却是眸光一动,发现了她手腕处似有异样。
将那只手抓起一看,骆秋迟才发现那白皙的手腕上有一抹红痕,应当是昨夜将他搀扶下屋顶时,磕磕碰碰间,不小心在哪擦伤了。
“小猴子……”骆秋迟心疼地呢喃着,正要再凑近细看时,少女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一点点睁开了眼睛。
闻人隽醒来的第一反应,便是连忙将手抽了回来,往衣袖中一缩,她望着骆秋迟露出喜色:“老大,你,你醒了?”
“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东西吗?我去给你做,可是不知道天寒地冻的,书院的厨房里还有没有……”
骆秋迟一动不动地看着床前的少女,眸光深深,忽然打断了她:“小猴子,我不饿,你守了我一晚吗?”
他顿了顿,轻轻开口:“小猴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闻人隽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紧接着又扬起唇角,柔声问道:“知道什么?”
骆秋迟看了她许久,终是摇摇头:“没什么,你把手给我吧。”
她还想再藏,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拽到了眼前,他另一只手往枕下摸去,一气摸出了好几个药瓶,不由失笑道:“这些瓶瓶罐罐,还都是你给我拿来的,总担心我伤到哪撞到哪,其实我哪有那么娇贵,从前受过的伤还少吗?”
“不,不是的,老大……”闻人隽握紧他的手,直直望着他,声音忽然有些颤抖起来,双眸也莫名泛起波光,她每个字都说得十分动情:“从前你虽然受了很多伤,以后,可是以后,我不想让你受伤了,永远都不会让你受伤的,以前那些伤,你都忘了吧,我们以后好好的,好好的陪在对方身边,谁也不要先松开手,谁也不要再受伤,行不行……”
语气中莫名带了些哀求的意味,骆秋迟眼见那道纤秀身影颤抖着,情绪越来越不对劲,他不由将她的手一按,“小猴子,你怎么了?”
闻人隽一激灵,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她双唇颤动着,忙低下头,揉了揉眼睛,深吸了口气,再抬首时已经重新露出笑脸:“没什么,可能昨夜受了点寒,说话都不清不楚了……”
骆秋迟定定望着她,眸光意味深长:“傻丫头。”
他开始替她上药,动作缓慢而温柔,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屋里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寒风一圈圈盘旋着,告诉着人们这个冬日有多么的冷。
两人间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微妙,可是,谁也没有去打破这份微妙。
终于,药上好了,骆秋迟抬起头,仿佛有些欲言又止:“小猴子,不如……你先回去吧?”
闻人隽身子一颤,眼眶骤然又泛红了,骆秋迟连忙道:“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躺一会儿,一个人静一静……”
“好。”那道纤秀身影听话地点点头,红着眼眶,脸上露出笑容:“老大,你好好休息。”
她起身离去,却是走到门边时,又一下回过头,忽然问了句:“老大,今晚的海灯节,你,你还去吗?”
她问得很轻缓,很委婉,很……小心翼翼。
骆秋迟在床榻上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忽然心头就一酸,忙回答道:“去。”
他顿了顿,又多补了一句:“老地方,不见不散。”
这个口中的“老地方”,正是盛都最繁华的一处街口,之前与扶桑国比试时,他们相约去酒楼试菜,都是在那里先碰面的。
当下,闻人隽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心情莫名松快起来,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好,不见不散。”
眼见她转身就要离开,骆秋迟鬼使神差的,又一声将她叫住了,她回过头,他犹豫不定,却到底还是说出了口:“小猴子,你别多想,只是给我一些时间,我……想把事情弄清楚。”
“我可能要等一个人,她应该会来找我的,有些东西,我想听她亲口告诉我,毕竟前尘往事,总归要有一番了结的……等弄完这些事情,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没有挑明的一番话,两个人却都懂什么意思,久久相望间,闻人隽终是莞尔一笑,如冰雪消融,初春第一缕和风拂来:“好。”
月色皎洁,华灯初上,长街热闹非凡,人头攒动,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盏精致的花灯。
这海灯节是大梁千百年来的风俗,每到了年末,人们就会去海边放灯,向海神娘娘祈福,多是年轻的男女结伴,据说去放过海灯的人都会白头到老,有成亲多年的夫妻都还会年年去放灯,图个好兆头。
以往闻人隽都是与赵清禾结伴去放海灯,但今年,她们都各自有约,赵清禾早早地便与姬文景结伴去了海边。
而闻人隽等在街口,那个人,却一直还没来。
她提着自己亲手做的海灯,站在约定的地方,看着人来人往,飞雪纷纷。
一片欢声笑语中,她恍惚记起,祭祀大典那天,他替她暖手,她问他,这是不是在做梦?因为一切太美好了,太不真切了,她太害怕……梦醒过来了。
“老大……”夜空下,少女目光失神,抬起自己的手,看着上面那一抹红痕,轻轻凑到鼻尖处,还能闻到一阵淡淡的药香,她闭了闭眼,呢喃着:“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一定会的……”
天地间雪花纷飞,冷风扬起她的长发,她等得身子都冻僵了,心却是一点点沉了下去。
那个约好的时辰,终于……过了。
骆秋迟,依然没有来。
闻人隽站在风雪里,怔了许久后,才提着自己亲手做的海灯,一点点踮起脚尖,遥望着远处,好像忘记了那个时辰般,在心底不停告诉自己,快来了,就快来了,老大一定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他已经在赶过来了,就快了,他一定会来的……
正在心间不住轻念时,身后却忽然有一道清冽的声音叫住了她:“阿隽姑娘。”
闻人隽回头一看,正是提灯向她走来的杭如雪,少年眉目俊秀,身姿挺拔,一路走来惹得不少目光注视。
“你是在等骆秋迟吗?他还没有来吗?”杭如雪满脸关切,左右望了望,又道:“你们约在什么时辰?”
“约在……”闻人隽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下去,杭如雪奇怪望来,她抬头忽而一笑:“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呢,杭将军,你是同谁约去海边放灯呢?”
话题被轻巧揭过,杭如雪却毫无所察,只是淡淡笑道:“没有同谁,我一个人。”
“一个人?”
“对啊,谁规定放海灯还一定要结伴呢?”
看着少年一脸认真的模样,闻人隽眨了眨眼,终是忍不住笑了,对着月下那道身影,真心实意道:“杭将军,你这么好的人,明年这个时候,一定会有人陪你一同去放海灯的。”
杭如雪长睫一颤,听懂了闻人隽话中的祝福,不由也一笑道:“阿隽姑娘,多谢你了,但这个得看天意,我并不着急。”
两人又在风雪中寒暄了几句,杭如雪提灯告辞,闻人隽目送他背影而去,独自站在原地,望向了头顶的明月。
飞雪纷纷,不知又等了多久,她耳边忽然响起祭祀那一日,她问出的那句:“老大,海灯节上,你想同海神娘娘许什么愿望呢?”
那时他低头望她,笑得很是温柔:“等到时去了海边,你就知道了。”
可似乎,他们不会去海边了。
冷风拂过衣袂发梢,闻人隽吸了吸鼻子,心中涌上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楚,她正失神间,身后忽然又有一人唤她:“阿隽。”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解围
第九十三章:解围
闻人隽回过头,只看到一张熟悉的清雅面孔,付远之裹着一身玄色披风,月下俊美华贵,携身旁的女伴一同走了过来。
“世兄。”
她微微一怔,旋即认出付远之身边之人,正是六王府的璇音郡主,忙欠了欠身,施礼道:“见过郡主。”
那璇音郡主生得明艳大气,穿得也明艳大气,踏着一双红色的靴子,远远走来时,就已经将闻人隽上下打量了个遍,如今到了跟前,她笑得愈发娇俏:
“你便是闻人隽,奉国公府那个鼎鼎有名的五小姐吗?听说你是个小才女,远之哥哥可时常在我面前夸赞你呢。”
她话中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敌意,脸上也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没有去放海灯吗?我们可都放完回来了……”
闻人隽一愣,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时,那璇音郡主已在她四周瞧了瞧,故作惊奇道:“咦,你身边那位义勇侠呢?跑哪儿去了?你不会是在等他吧,他难道还没有赴约,只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这下闻人隽喉头愈发艰涩了,单薄的身影立在风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付远之看不下去了,拉过旁边的璇音郡主,沉声道:“郡主,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府吧。”
“不急呢,远之哥哥。”璇音郡主拂开他,饶有兴致地看向闻人隽:“五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多可怜啊,我们陪她一下吧。”
她说着忽然一伸手,笑嘻嘻地向闻人隽探去:“五小姐,你的海灯好别致啊,让我瞧一瞧吧?”
闻人隽一惊,还来不及阻止时,那海灯已落到了璇音郡主手中,她转了两圈,啧啧道:“这是你亲手做的吧,可真精美……咦,这里还有一行字呢?”
闻人隽心下更惊,想要夺回海灯时,那璇音郡主已经念了出来:“君如磐石,妾似蒲苇。情意笃定,不可转移。”
她一下笑出声来:“五小姐,你竟然还在海灯上写这种话啊,你害不害臊啊?”
闻人隽脸色难看至极,心中也动了气,冷着声音伸出手,道:“海灯是我的,我想写什么话都可以,不用旁人指手画脚,郡主既然看完了,就把海灯还给我吧!”
“你居然敢这般对我说话?你算什么东西?”璇音郡主脸色一变,不仅没有将海灯还给闻人隽,反推了她一把。
“不给你又如何,你难道还敢跟本郡主抢不成?”
闻人隽被推得向后一退,身子踉跄间,脚骨咔嚓一声扭到了,她倒吸口冷气,脸上神情痛苦无比。
付远之忙伸出手,一把扶住她,急切万分:“阿隽,阿隽你怎么了?”
闻人隽摇摇头,额上渗出冷汗,紧紧咬唇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付远之终于动了怒,抬头看向那璇音郡主,厉声道:“郡主这是在做什么?快将海灯还给人家吧,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府吧,你再闹下去可就过分了!”
“我过分?”璇音郡主骤然拔高了语调,她向来飞扬跋扈惯了,在付远之面前却百依百顺,装得乖巧可人,今夜却是怎么也装不下去,她一看到他对闻人隽那副关切心疼的样子,就满腔怒火,压也压不下去。
“我怎么过分了?远之哥哥,你竟然还维护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喜欢这个不知廉耻的庶女!”
“璇音!”付远之忍无可忍:“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哪里说错了嘛,她在海灯上写那种东西,本来就不知廉耻!再说了,她也本来就是奉国公府的一个小小庶女,我又是什么身份?别说抢她一个海灯了,她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抢的?便是我现下将她这盏灯毁了,她又能拿我怎么样?”
说话间,璇音郡主当真拿起那海灯,作势就要往地上狠狠砸下去,闻人隽脸色大变:“不要!”
她拖着崴了的腿扑上前,却还是晚了一步,海灯应声坠地,精致的四角都摔破了边,闻人隽心疼得泪光闪烁:“我的海灯,我的海灯……”
璇音郡主还嫌不够解气,抬起靴子还想再踩两脚时,一个清冷的女声威仪传来——
“何人在此喧哗?”
她脚一顿,扭过头去,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他们身侧,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了车帘,探出了一张绝美动人的面孔。
璇音郡主心下一惊,瞬间结巴了:“叶,叶阳公主。”
这竟是叶阳公主的辇车!
付远之也忙向马车里的叶阳公主行礼,只有闻人隽像听不见周遭的动静般,只一心扑在地上,捧着自己那盏被摔得脏兮兮的海灯,眼泪无声地落下。
仿佛被摔坏的不是一盏海灯,而是她的一颗真心。
璇音郡主不屑嗤道:“用得着这样吗?不就是一盏破海灯吗?”
叶阳公主眉心一皱,向她望来,目带严厉,璇音郡主脸色讪讪,支吾道:“我,我只是想看看她的海灯罢了,哪知道她情绪这么激动,非要扑上来同我抢,我一不小心就把她的海灯砸到地上了……大不了,我赔她一盏好了,不,是赔她十盏、百盏,这总行了吧!”
这话刻薄难听得很,付远之脸色都变了,想要将璇音郡主一拉,马车上的那道华美身影却先开口了:“是吗?世上任何坏掉的东西,都可以再原样赔回来吗?”
叶阳公主抬起一双美眸,在璇音郡主身上转了几圈,悠悠道:“那本宫瞧郡主一身衣裳别致漂亮,喜爱得很,想当街扒了下来,然后再赔上郡主十套、百套,郡主看怎么样?还有郡主一头如云秀发,也是很让人着迷,一剪子剃光了总也会长出来,应该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郡主想来一定不会介意,愿意割爱的,是不是?”
璇音郡主脸色大变,吓得后退两步,摸着自己的头发颤声道:“不,不是……”
叶阳公主笑了笑,又扬声道:“璇音郡主既然对别人的海灯这般感兴趣,这么喜欢研究,不如也来瞧瞧本宫的海灯?”
“若是你喜欢,本宫还可以拱手相让,谁叫你是六哥的女儿,莫说奉国公府一个小小庶女开罪不起,不能拿你怎么样,纵是本宫,也要多疼你几分,唯恐惹你不高兴了,叫你不认本宫这个姑姑了,你说对不对?”
璇音郡主脸色愈发煞白,听懂了叶阳公主的深意,身子颤抖间,吓得话都说不清了:“叶,叶阳公……叶阳姑姑,璇音错了,是璇音莽撞了……”
她拉过付远之,急忙就想离去:“看这天色,天色也晚了,璇音还要早点回府,便先向叶阳姑姑告退了,今晚的事还请叶阳姑姑不要放在心上,是璇音的错……”
她说完,拉着付远之匆匆离去,似乎生怕叶阳公主再出言刁难,付远之在月下扭过头,看着地上那道纤秀单薄的身影,心痛难言:“阿隽,阿隽……”
当他们两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夜色中后,那道华美身影也下了马车,来到了闻人隽身边,将满面泪痕的她扶起,递给她一方素净手巾,温柔道:“五小姐,你没事吧?”
闻人隽泪眼朦胧地扭过头,看见是方才为自己解围的叶阳公主,心中一时感激难言,哽咽着道:“叶,叶阳公主,谢谢你……”
叶阳公主摇摇头,对她笑了笑,温柔地替她将乱发拂到了耳后,又用手巾将她周身的污泥擦拭掉,这才扶住她道:“有什么话先上马车再说吧,我看你的腿脚似乎崴到了,我车上有药,得赶紧用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