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初吻

一桶散发着冰寒之气的凉水抬进了屋,那店小二擦擦汗,对闻人隽道:“姑娘,您要的水来了,水底加了冰块,沁凉得很,姑娘你是要试什么菜啊?要用这么一大桶冰水……”

“没什么,就是想冰镇一些吃食罢了,谢谢小哥了,这点碎银你拿着,我喜好清静,记住千万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那店小二接了碎银,满口应下,眉开眼笑地离去。

房门紧紧一关,闻人隽向里间走了几步,猛一拉开那长长的屏风,床上的杭如雪正咬牙忍耐着,满面通红,浑身颤栗不止。

他方才在那店小二抬水进来时,一直克制着一丁点声音也没发出,此刻全身燥热间,再也忍不住,发出几声低低的喘息,空气中都弥漫着情|欲的味道。

闻人隽脸一红,尽量不去看他,只小心翼翼地探向床边,“杭将军,你,你再忍耐一下,我扶你起来,你去那桶冰水里泡泡……”

她正说着,杭如雪已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伸手猛地将她一扯,推到了床上,翻身覆了上去。

那灼热的气息迎面而来,闻人隽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着:“杭将军,不要,你冷静点……”

杭如雪喘息不已,底下像有一团火,快要将他焚尽了,他将头埋进了闻人隽的脖颈中,咬牙死死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便趁此时,闻人隽将他重重一推,手忙脚乱地逃下了床,头上的发髻都散了大半,她惊魂未定,瞪眼望着床上的杭如雪,不敢再接近。

杭如雪埋着头,身子颤栗着,过了许久,才握紧手心,强自撑起身子,看向闻人隽艰难道:“抱,抱歉,我不会再碰你了……”

木桶中的凉水冒着丝丝寒气,浑身燥热的少年,将整个身子都浸泡了进去,一冷一热间,他倒吸口气,神情痛苦至极,却死死咬牙忍耐着。

闻人隽胆战心惊地守在一旁,只敢远远望着,始终不敢太过靠近,他的每一声喘息,都会让她心头一跳,如惊弓之鸟。

日头一点点落下,暮色四合,不知过了多久,木桶中的那道人影渐渐没了动静,似乎那一波药效终于捱了过去。

闻人隽小心翼翼地靠近,轻轻喊道:“杭将军,杭将军……”

“你还好吗?”她屏气凝神,慢慢挨到那木桶边,只看到那张苍白俊秀的面容低垂着,瘦削的肩头湿漉漉的,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湿了,闭眸就像睡去了一般。

她不禁担心起来,又唤了几声后,桶中人依旧毫无反应,她咬咬唇,犹豫许久,终究还是伸出了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戳上了那方白皙的后背。

“杭将军,你怎么了?杭将军?杭如雪……”

人不会断气了吧?这惊悚的念头甫一冒出,闻人隽便脸色一变,忍不住将手伸到了少年身前,试探着他的鼻息。

气息微弱不稳,但还算断续有之,至少人没死。

闻人隽松了口气,才稍稍放松心神时,那桶中人忽然双眸一睁,血丝重新布满眼球,他猛地扣住身前的那只纤细手腕,一扭头,灼热的目光盯住闻人隽。

闻人隽心头大惊,还来不及逃脱时,那只胳膊已将她有力一拽,她猝不及防,整个人踉跄地跌入了木桶中!

水花四溅间,杭如雪的欲念复苏了般,第二波汹涌而来,他在水中将她紧紧抱住,一低头,含住了她的耳垂。

嗡的一声,闻人隽几乎快被吓傻了,她脸色煞白,在水中拼命挣扎着,尖声道:“不,不要,放开我……”

埋在身上的杭如雪喘息急促,身子烫得吓人,却将她搂得更紧了。

他似乎全然失去了理智,只是红着眼,埋在她白皙的脖颈间,含住她小巧的耳垂,任她怎么去推打他的胸膛,他也纹丝不动。

门外有脚步声靠近,骆秋迟吹着口哨,语气轻快道:“怎么样,小猴子,你这边尝得如何……”

他敲敲门,却得不到回应,里面只传来异样的响动,他正奇怪时,里头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伴随着少女绝望的哭腔——

“老大,老大救我!”

骆秋迟神情一变,抬起一脚,狠狠踹开了门!

“小猴子!”

他白衣飞扬,满脸杀气,看着屋中乱糟糟的一幕,全身一震,刹那间杀意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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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之后,闻人隽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却看见床边,骆秋迟正伸手探向昏迷的杭如雪,她不由一惊:“老大,你,你在干什么?”

骆秋迟手下未停,他五指往杭如雪脖颈上狠狠一扼,恨得牙痒痒:“我在想用多大力气能掐死这龟孙子!”

闻人隽赶紧上前阻止:“别别别,老大你别冲动,他没对我做什么……他其实也是被人陷害的。”

骆秋迟按捺住呼吸,扭过头,只瞧见闻人隽那方红肿的耳垂,他心头像被针刺一般,咬牙怒声道:“除了这……他真的没有再碰你其他地方?”

闻人隽脸一红,忙摇头:“你来得及时,一出手就把人敲昏了,他哪能做别的啊……”

“他敢?!”骆秋迟霍然一下站起,将闻人隽都吓了一跳。

他捏紧双拳,似燥热无比,在屋中走来走去,越想越气,忽然间,竟猛地一脚踹向那木桶,桶身立刻四分五裂,凉水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日他奶奶的,他杭如雪是三岁智障小儿吗,居然还会被人下药,他怎么不干脆把那玩意儿一刀剁了,留着祸害谁呢!”

怒不可遏的骂声中,闻人隽心头一跳,她还从没见过骆秋迟发这么大的火,不由吓得赶紧去拉他:“老大,老大,我真的没事……”

两人正拉扯间,那热心的店小二又跑了上来,隔着门殷勤道:“姑娘,又怎么了?不小心又将水溅到衣裳上了?”

“还是刚才送的那套新衣服不合身?不然我再去街上给你买一套?反正你给的银子还剩不少呢……”

闻人隽回头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杭如雪,赶忙拉过屏风将他挡住,又冲骆秋迟使了使眼色,骆秋迟冷哼了声,白衣一拂,不情不愿地也藏入了屏风后。

房门这才一开,闻人隽讪笑着探出脑袋,对那店小二道:“小哥,你们这店里的木桶,卖多少钱一个啊?”

床上帘幔间,杭如雪迷迷糊糊听到耳边有个纤细的女声在说话,他一张泛红的俊脸难受扭动着,那药效还在体内残余一些,他口干舌燥,胡乱地在床上摸去,只陡然摸到了一只修长的手。

眼前一片浑沌,他看不清那人模样,只有一个女声不断在耳边盘旋着,如小猫抓挠,令他心痒难耐,他再也按捺不住,将那人猛地往身前一扯,双唇紧紧贴了上去!

那人似乎受到不小的惊吓,身子瞬间僵住了,他闭紧眼眸,不由愈发用力!

闻人隽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那店小二,才一转身拉开屏风,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你,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双唇相吻,骆秋迟背影一颤,如梦初醒,一巴掌狠狠抽去,杭如雪应声倒下。

那身白衣杀气腾腾,一张脸涨得通红,简直快要气疯了,双手扑上去就狠狠扼住杭如雪的脖颈:“我操|你个龟孙儿,老子掐不死你!”

闻人隽赶紧上前阻止:“老大,老大不要啊……”

那双手却依旧紧紧不放,一张俊脸都快扭曲了:“别拦我,我要掐死他,老子这辈子都还没被人亲过,居然叫他给……”

闻人隽一边死死拽住骆秋迟,一边憋不住,越想越逗,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骆秋迟猛一回头,瞪大了双眸:“你还笑?”

闻人隽赶紧埋下脑袋,咬唇死死憋住,可惜不停颤动的肩头却出卖了她,骆秋迟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忽然一把扣住闻人隽的手:“跟我走!”

闻人隽猝不及防:“去,去哪?”

“回去啊,再在这破地方多待一刻,我都要疯了!”

“那,那就把杭如雪扔这了?外头天都黑了,要不要通知他府上的人来接他,万一他被人……”

“接个屁,他还能被人先奸后杀不成,等这龟孙子自己醒来吧!再待下去,老子保不齐一刀劈了他!”

夜色如水,风声飒飒,月光将两道人影拉得很长很长。

回去的一路上,骆秋迟的脸色始终黑得吓人,闻人隽在他旁边不时低头,窃窃发笑。

她忍了又忍,到底没能忍住,拉了拉骆秋迟的衣袖,小声道:“老大,刚刚那,那是……你的初吻吗?”

“你闭嘴!”

闻人隽被这一喝,笑得更欢了,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她情不自禁就伸手勾住了骆秋迟的手,在风中晃了晃:“骆小师弟,老笑别人是雏,原来你自己也还……”

“你给我闭嘴!”

骆秋迟又是一喝,脸上却破天荒地一红,他气急败坏地拉过闻人隽,刚要说什么时,却看见她一方红肿的耳垂,在月下刺眼无比,他心下一紧:

“你跟我来!”

大手拉住那只白皙纤秀的小手,在月下大步向前,夜风迎面吹来,将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了一起。

身后那间摘星居越来越远,屏风遮挡的床榻后,杭如雪头疼欲裂,迷迷糊糊地一点点睁开眼。

各种支离破碎的画面涌入他脑海中,他长睫微颤,神情变幻不定,模糊的记忆中,最后响起的是一声清脆的耳光。

手心慢慢抚上自己的脸颊,这才发现已经红肿了一片,刺痛难当,顺势摸下去,脖颈上竟也是伤痕遍布。

“没想到……她力气还挺大……”

杭如雪呢喃着,心神恍惚,慢慢将手挪到了自己的一双唇上,双唇早已冰凉下来,但先前的那份灼热,那一刹那点燃的欲望……他都还记得。

真是要命的记得。

提过剑,跨过马,打过仗,年少成名,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的他,却唯独没有——

同一个姑娘亲吻过。

“杭如雪,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低不可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似懊恼,似羞愧,又似一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愫,少年头一回心乱如麻,随手扯过了床上的被单,一把盖住了自己发热的脸颊。

湖边,微风拂过,水面波光粼粼,骆秋迟恶狠狠地洗了好几遍嘴,犹嫌不够,又大力地擦了擦,嘴皮子都快被擦破了。

闻人隽蹲在一旁,忍俊不禁,才要开口时,骆秋迟已将她一拉,不由分说地替她擦洗起那只红肿的耳垂。

湖水冰冰凉凉,闻人隽却觉得耳垂被揉得火辣辣的,她连连吸气:“疼,疼,老大你轻点……”

骆秋迟一言不发,只是手下的动作轻缓了些,等到一番折腾后,两人的脸上、身上俱溅满了水花,在月下泛着清浅波光。

夜风拂过,闻人隽与骆秋迟四目相对,长长的睫毛都挂了湿气,她不由笑了出来:“老大,你看我们两个这样,像不像两只倒霉的落汤鸡……”

骆秋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闻人隽,眸色越来越深。

一滴水珠滑过她嫣红的双唇,那张清丽灵秀的脸庞湿漉漉的,眨着眼睛又向他凑近了些:“老大,你怎么了?”

骆秋迟喉头滚动了下,猛地一伸手,一把拉过衣裳湿透的少女,按住她后脑勺,对着她一双水红色的唇就狠狠吻了下去!

闻人隽呼吸一窒,天旋地转间,四野好像瞬间就静了下来,只有星子落入眸中,宛若一梦。

他拼命掠取着她的双唇,辗转吮吸,她整个人都软在了他双臂间,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气喘吁吁地放开了她。

白衣随风飞扬,那双眼睛灼热地盯住她,几乎是恶狠狠地道——

“我告诉你,这才是老子的初吻!”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小伙伴们,竹岫书院暂时要放个假啦!

国庆长假我要出一趟远门,《宫学有匪》要暂时停更一段时间呢,大概10月中旬恢复更新~

这段时间一直有很多小伙伴持续追文,与文中人同悲同喜,陪伴着这个故事成长,我内心非常感动,你们就是我码字的最大动力!

但其实,我手速一直挺慢的,为了保持每天的稳定更新,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出过门了,在电脑面前一坐就要坐大半天,有时候还会熬到夜里三、四点,这次十一,也算给自己放个假吧,松快一下,调整一下身体与心情,也希望你们能多多体谅~

不强求回来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原地等候,至少能陪伴过一段时间,已经算缘分了,如果有不离不弃的小伙伴,我只能送出小骆驼那句话了,你不扔下我,我也不会扔下你的!么么哒,跟着书院一起开课吧~~~

最后,《宫学有匪》算是我写得最认真的一部作品了,里面有我非常喜欢的一些人物,他们在我心中早就活了过来一般,每天看他们在宫学里嬉笑怒骂,结伴经历一件又一件的事,我好像也躺在春秋江湖中,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梦,希望很多年以后,再回顾这段往事,我还能够一一念出他们的名字,笑着对他们说一句:经年不见,别来无恙?

PS:国庆书荒的小伙伴,如果喜欢看古风类型的,可以去我的公众号淘文章看哦,里面有个美文合集,是这么多年在杂志上发表的短篇,然后可能也会在公众号上连载一个新长篇《山神蝉梦》,这是今年七月出版的新书,国庆假期里可能会放一些试读,毒舌孕父 VS 孤女入殓师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公众号是:作者吾玉/wuyu658

第七十六章:秋萤草

杭如雪来找闻人隽的时候,已近黄昏,他避开旁人视线,站在暗处,等了许久,才遥遥望见那道纤秀身影飞奔而来。

“杭,杭将军,你找我什么事情?”

她来得匆忙,额上汗珠渗出,两颊绯红,清丽的面庞在夕阳中倍显秀美,只是一边耳垂明显红肿许多,双唇也肿了一块,像被人粗暴地咬了一口般。

杭如雪只看了一眼,便心头一跳,连忙挪开目光,低下头呼吸急促:“五小……阿隽姑娘。”

他神态古怪异常,似窘迫,似紧张,又像不知怎么面对闻人隽,闻人隽正不明所以时,那道俊挺身影忽然抬头,冷不丁向她递来一把刀。

闻人隽吓了一跳,几乎是向后弹开了两步:“干,干嘛,杭将军,你要杀我灭口吗?我不会说出去的……”

杭如雪涨红了脸,头一回有些语无伦次道:“不,不是的,这是给你的,给你的……赔罪礼。”

他一句话好不容易说完整,闻人隽这才看清楚,那递来的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刀鞘上还镶嵌了几颗月白色的珍珠,在风中泛着柔光,显然是给女子使用的。

她颇为意外地望向杭如雪,杭如雪却避开她的目光,不与她对视,只望着被夕阳拖长的影子道:“这次实在抱歉,我特地做了一把匕首,送给你……以后,以后你再遇上这样的事情,不管对方是何人,一定不要心慈手软,只要,只要那人有……侵犯你的举动,你都可以用这把匕首保护自己,你毕竟是个姑娘家,柔弱纤秀,若是再受到伤害……”

一番话简直不能再直白,闻人隽脸上一红,快要尴尬地钻到地里去了,她唯恐杭如雪再讲出更多出格的东西,连忙收下那匕首,迭声道:“多谢了多谢了……对了,杭将军,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是谁要害你?”

生硬地将话题一转,闻人隽后背都快被汗湿了,杭如雪总算一顿,手心紧了紧,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他沉声道:“是朝中的几个官员,我已经进了一趟宫,见过陛下了,他们设计陷害,虽算不得大罪,一番惩戒却逃不掉,只是,那真正的身后之人……却动不了。”

“身后之人?”闻人隽心思剔透,只言片语间便似乎听懂了什么。

杭如雪总算抬头看向了她,抿着薄薄的唇道:“都是些党羽间的龌龊之事,魑魅魍魉,暗流汹涌,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总之,这回多谢你出手相救,我欠你一份恩情,来日定当加倍还给你,你将匕首收好,我先告辞了。”

说完,那道俊挺身影似乎急着要离去,却被闻人隽陡然叫住了:“诶,等等!”

夕阳中,她走近他,纤细的手指向他脖颈上的伤痕,倒吸了口气道:“怎,怎么这么严重啊?你没有上药吗?”

乖乖,老大下手还真狠,换个人已经被掐死了吧!

闻人隽心内正咂舌间,杭如雪已经摆摆手,脸上升起可疑的红云,结巴道:“不碍事的,毕竟,毕竟是我的错……你下手还算轻了。”

他这副样子前所未见,闻人隽一愣,反应过来后,有些哭笑不得,她心知杭如雪误会了,却又不好将骆秋迟供出来,只得在风中欲言又止道:“其实,其实……”

“哎算了!”她一跺脚,“你在这等等我,等我一下!”

一转身,她又飞奔进了书院,过了片刻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晶莹的瓷瓶,“这是我娘独门秘制的金创药,你每日用上一次,包管伤痕很快就能好了!”

老大呀老大,还得我来给你“收拾残局”!

夕阳中,杭如雪怔怔地接过了那瓷瓶,望着闻人隽关切的眼神,他喉头动了动,久久的,才压低了声道:“好,谢谢你……阿隽姑娘。”

他将瓷瓶在手心紧紧一握,深吸口气:“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去赴一场约,先告辞了。”

却是才一转身,就在不远处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骆秋迟站在斜阳中,风吹衣袂,双手抱肩,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张脸凶相毕露,像个戾气冲天的土匪,似乎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般。

杭如雪心头一登,好生奇怪,却又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难道,难道……骆秋迟也知道了?

他顶着身后闻人隽的目光,脑中一片乱糟糟的,不欲再久待,低下头,捏紧那瓷瓶,快步从骆秋迟身旁经过。

“呸!”

骆秋迟却是恶狠狠地啐了声,杭如雪呼吸一紧,脸色变幻不定,却到底抓住了那瓷瓶,什么也没说,只快步消失在了夕阳中。

闻人隽头疼不已地走了过来,拉住骆秋迟的衣袖:“老大,你干嘛呢?”

骆秋迟依旧臭着一张脸:“老子看见这龟孙儿就犯恶心,你还给他送药,嫌他还没被打够吧!”

“我这不是因为你嘛……”

“算了算了,别说了,快去摘星居吧,学府比试要紧,今天说什么也得让那季师傅答应咱们!”

骆秋迟拉过闻人隽就走,似乎一句也不想再提到杭如雪,等到两人的身影也消失在风中时,墙角暗处缓缓走出一人。

“杭如雪……跟阿隽究竟有什么瓜葛呢?”

付远之站在风中,青衫飞扬,眉心紧蹙,他想了想,朝杭如雪消失的方向追去。

雅间里暖烟缭绕,付远之屏气凝神,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

他万万没有想到,杭如雪来见的人,竟会是六王爷。

对于这位权倾朝野,党羽众多的皇叔,他早有耳闻,也知道他有意拉拢过杭如雪几次,却均未成功。

如今在这酒楼隐秘的雅间里,他未料到会是这样一场约,这样一番谈话,又惊又奇间,委实有种“意外收获”的感觉。

隔壁的对话隐隐约约传来,两方似乎谈得并不愉快,杭如雪毕竟年少气盛,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像是不愿再跟六王爷多废话了。

“兵部新制的事情,我不会让步的,也奉劝王爷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在河边走多了,总有一天会弄湿自己的鞋。”

“怕就怕有些人连鞋都没得穿。”六王爷一声冷笑,声音阴恻恻的:“杭将军,本王欣赏你的耿直,却也可惜你的愚蠢,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愿走的那条路,有大把人愿意走,他们追随本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纵然有涉水之险,却好过畏畏缩缩,庸碌一世,至少他们曾脚踏富贵鞋,腾云飞升,大展宏图,揽过青天明月,这份酣畅淋漓的痛快,杭将军就不向往吗?”

六王爷不愧朝官之首,每一句话都极具煽动性,连墙后的付远之听了都一怔,心下思绪万千。

那头的杭如雪却冷冷道:“如果这份痛快是建立在勾结外族,分裂大梁河山上,就算送来天大的权势地位,杭某也不稀罕。”

话一出,六王爷显然脸色一变:“杭将军你是何意?”

杭如雪丝毫无惧,只冷声一哼,语带警告道:“王爷莫要以为自己行事天衣无缝,你与狄族那位十二皇子来往有多密切,想必自己心知肚明,虽有数次是奉圣谕赴狄族谈和,但私下的来往早已不寻常,奉劝王爷一句,暗通款曲的事情少做一些,小心哪天越过了界,不只鞋子,连人带脚都淹进水里,尸骨无存!”

“杭如雪,你!”

“还是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王爷好自为之吧,告辞!”

待到杭如雪夺门而去,隔壁的动静久久平息下来后,付远之仍抵着墙壁,胸膛起伏着,难以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听到的内容实在太过“惊涛骇浪”,即便杭如雪言辞隐晦,点到为止,但他仍是听得明明白白,心惊肉跳。

他出身相门,比任何人都知道朝中那滩水有多深,可有些东西却还是超出他的想象。

付远之深吸了几口气,尽力平复好情绪,缓缓起身,轻轻推开门,左右望了望,正想无声无息地离开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

“付大公子,我们王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