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位“灵童”乃一母所生的六胞胎,生来就有灵根,骨骼惊奇,通晓兽语,与佛结缘,出生没多久就直接拜在了老方丈座下,成为了东鸣寺辈分极高的“灵童”,赫连高僧按照辈分还得叫他们一声“师叔”呢!

“难怪了,难怪大师要抢夏夏的糖果呢,这果然是大有用处啊!”姬宛禾忍俊不禁道。

众人望向那骑着白虎,几个馋嘴不已的孩童,一时间都是哭笑不得。

那赫连高僧却是恭恭敬敬地上前,将盒中糖果一一剥了,仔细喂去,嘴里还恭恭敬敬地喊道:

“见过小一师叔,来,张嘴。”

“见过小二师叔,来,张嘴。”

“见过小三师叔,来,张嘴。”

……

“见过小六师叔,来,张嘴。”

一共六个师叔,个个都喂到了,那些骑着白虎,粉雕玉琢的“灵童”们吃得眉开眼笑,含着糖果,个个还伸出小小的手,摸了摸赫连高僧的脑袋:“小岚子,乖!”

一时间,骆青遥与辛鹤他们再也憋不住,终于狂笑起来,那赫连高僧却怒了,一声喝道:“笑个屁啊,你们还要不要上塔顶了?”

第76章 大梦荒唐

在赫连高僧的“相助”下,前三层塔可谓是无惊无险,到底轻松而过,当骆青遥一行人真正踏入第四层塔时,一颗心才骤然揪紧,个个敛去笑容,神色肃然,严阵以待。

这一层,正是那冷酷无情,油盐不进,寸步也不会让的独眼武僧。

只要再过了他这一关卡,他们就可以登上塔顶,见到颜臣前辈了。

才一上塔,一股冷冽阴森的气息便迎面而来,这一层塔不像前几层,它看起来“光秃秃”的,只有几点“鬼火”跳跃着,每一处都笼罩在一种极度的阴冷当中。

“那‘熊瞎子’眼睛不好,不喜欢太亮堂的地方,我当年跟师姐和那杜凤年闯塔时,一上来,也是见到这副鬼气森森的样子,特别瘆人……”

赫连高僧压低了声音,在骆青遥与辛鹤他们耳边轻轻道,话还没说完,塔中央已有一阵冷风扬起,强劲的内力与杀气让人呼吸一窒,心头一悸,众人抬眸望去,就在一簇鬼火之下,赫然站着一道漆黑阴寒的身影——

那人罩在一身黑袍里,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了,脸上一只眼睛被牢牢罩住,另一只露出来的眼睛里,带着骇人的寒气,手中还拿着一根乌黑古朴的禅杖,不知是用何材质所做,看起来沉甸甸的,更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武器”一般。

是了,这便是第四层塔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那个独眼武僧了。

他似乎已经在鬼火之下“恭候多时”了,用沙哑的声音对着骆青遥与辛鹤几人,冷冰冰地道:“你们终于来了。”

裴云朔上前两步,白发飞扬,袖中铁钩应声而出,光芒森寒,他拦在骆青遥他们前面,咬牙喝道:“我来拖住他,你们快上塔顶!”

“上个屁啊!”骆青遥大步一跨,上前与裴云朔站在一起,掌中内力也是蓄势待发,“明明说好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难道忘了吗?”

辛鹤也上前一步,点头道:“对,说好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们绝不会扔下任何一个人的!”

他们三人站在一起,昂首对上那骇人的独眼武僧,目光灼灼,无所畏惧。

眼见一场“大战”不可避免,那赫连高僧在一旁赶紧喊道:“熊瞎子,我跟你说啊,这回闯塔的都是小娃娃,个个细皮嫩肉的,你下手轻……”

他话还没说完时,那头“大黑熊”已经扬起了手中的禅杖,眸中精光迸射,衣袍烈烈飞扬,猛地朝骆青遥他们袭去。

裴云朔忙将喻剪夏一把推开,“夏夏,闪一边去!”

姬宛禾也眼疾手快,迅速推着陶泠西的轮椅避到一边,退到了那赫连高僧身旁,还将喻剪夏也一把拉了过来。

“夏夏别过去,别让他们分心,施展不开手脚!”

裴云朔的铁钩迎面正对上那根乌黑的禅杖,猛烈的一声碰撞中,似有火星冒起,他白发飞扬间,周身杀气凛冽,这凶悍的身手令那独眼武僧也是微微一惊。

骆青遥与辛鹤也飞身掠了上去,三人并肩作战,成掎角之势围住那独眼武僧,内力激荡,刀光剑影间,在塔中央打得无比猛烈,连身形招数都看不清了。

一旁的喻剪夏几人心中狂跳不止,看着场中这“战况”,个个皆紧张万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忽然间,鬼火跃动,却是哐啷一声巨响,裴云朔的铁钩被那禅杖撞飞出去,他喷出一口鲜血,却猛地上前,不管不顾地将那独眼武僧的腰一把抱住。

“你们快走,快上塔顶,不要管我!”

那独眼武僧叫裴云朔陡然缠住,目光一厉:“一个也别想上去!”

“阿朔!”骆青遥面色一变,拼着被那禅杖击中的危险,扑了上去,却果然被独眼武僧一掌震开,身子踉跄间,单膝跪地,鲜血漫过唇角。

“青瓜!”辛鹤瞳孔骤缩,飞掠至他身旁将他紧紧扶住。

骆青遥呼吸紊乱,汗水打湿了发丝,唇边鲜血殷红,如今他这副模样,倒与当年杜凤年闯石阵时,身负重伤的样子更加相似了,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快走!”裴云朔死死抱住那独眼武僧的腰,被他打得口吐鲜血也不肯松开手,嘶声喊道,“你们快走,快上塔!”

“哥哥!”

喻剪夏脸色惨白,泪水夺眶而出,不顾一切地就想冲上去,却被旁边的姬宛禾牢牢抓住了手腕,“夏夏别上去!”

一片混乱之间,那赫连高僧眼皮子直跳,呼吸越来越急促,终是再也忍不住,衣袍一扬,飞身掠起——

“他奶奶的,你这熊瞎子欺人太甚,老子跟你拼了!”

劲风烈烈,“战场”上风云再起,内力激荡,鬼火跃动,一触即发。

几十年前,赫连岚就曾与无朽塔上的这独眼武僧过过招,那时不是他的对手,在塔上被打了个半死,如今几十年过去了——

他依然不是他的对手,拼尽全力也只能抱住那家伙的腿,多拖一刻是一刻!

“你们快上去,不要管我!”赫连高僧死死抱住了那独眼武僧的腿,在鬼火下嘶声喊道。

仿佛旧日情景重演般,那一年的赫连岚也是这样奋不顾身,死死拖住独眼武僧的腿,对他师姐喊道:“师姐,你快上去,不要管我!”

如今几十年过去,他已是垂垂老矣,胡须都全白了,眼里却还燃烧着年轻时的那股火光,口吐鲜血间,嘶吼的声音一点也不比当年弱,反而更带了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

“你们走,上塔顶!见到我师姐,就跟她说,让她别等了,放下一切,好好为自己活几天,她这辈子实在过得太苦了……”

“大师!”骆青遥与辛鹤他们浑身剧颤,泪水瞬间涌起。

那独眼武僧原本狠狠踹着地上的赫连高僧,却在听到他这句话后身形一顿,在鬼火下怔了怔,望向那张疯狂决绝的面孔。

一个人要有怎样的执念,才能这样燃尽自己?

佛语有云,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可如何才能不动不伤呢?

颜臣为了杜凤年,痴痴等待了一辈子,身后却也有一个赫连岚,为了她,剃度为僧,在东鸣寺里守护了一辈子,耗尽了大好年华,这其中的爱恨纠葛,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人生七苦,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失荣乐,若七苦不萦绕于心,淤泥亦可化红莲,可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

更多的是情深不悔的痴心儿女,求而不得,执念深深,只让自己陷入那淤泥之中,不可自拔,万劫不复。

那独眼武僧望着死死抱住他的腿,神似癫狂的赫连高僧,忽然不知怎么,轻叹了一声,顿悟了什么般,只在跃动的鬼火之下说了一句:

“你们走吧。”

他收回了一身内力,衣袍垂下,那赫连高僧在他脚边仰起头,染满鲜血的一张脸不可置信。

他们目光交汇,鬼火森然间,武僧仅剩的一只眼中,忽地生出了满满的怜悯之情。

他闭上眼眸,摇头间,一声呢喃溢出唇齿:“三千微尘里,吾宁爱与憎,何苦,何苦?”

无朽塔的最后一层,多少年来,登上去的人寥寥无几,无数侠客奇士铩羽而归,这一回,却叫一群少年少女登上了塔顶。

骆青遥与辛鹤他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来到最后一层塔时,却是一上去,几层书架便霍然移动起来,挡住了他们的脚步,一瞬间,他们仿佛走进了迷宫一般。

层层机关中,陶泠西目光一亮:“果然是颜臣前辈的‘大作’,太精妙了!”

他身处这偃甲机关中,满眼的崇拜与惊叹,叫身旁的姬宛禾都有些哭笑不得了,“真是个呆木头,别看了,快把这机关解了,我们得赶紧出去才行!”

她话音才落,一道奇快的身影便从背后袭来,骆青遥一惊,回过头去,他一张受伤染血的脸,恰恰落在了那双瞪大的眼眸中。

那只袭向他们的手霍然僵在了半空,一袭蓝裙落在书架间,泪光闪烁,难以置信:“凤年,你,你……回来了?”

“颜……”骆青遥长睫一颤,瞬间明白过来眼前之人是谁,一句“颜臣前辈”本要脱口而出,却忽然一激灵,改口喊道,“阿颜!”

塔顶的风有点大,少年们一路闯塔而上,太阳渐渐落山,如今外面已是黄昏时分,晚霞漫天,霞光透过塔顶的窗棂,洒在书架上,为塔顶笼罩上了一片薄光,温柔了那双苍老的眉眼。

霞光潋滟间,颜臣靠在“杜凤年”怀中,布满皱纹的一张脸,焕发出动人的光芒,仿佛一下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娇俏的小姑娘一般。

“凤年,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不会骗我的,你果然回来了,这三年来,我日日夜夜都在等着你……他们都说你不会回来了,让我别等了,可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你从来都没有骗过我……

“你看,你让我保管的那面羊皮鼓,还像你离开时那样洁白光滑,一点也没有变化,我天天看着它,想着你,如今你终于回来了,我也可以将它还给你了……”

那面羊皮鼓被塞入了“杜凤年”怀中,他怔怔拿起,喃喃道:“是啊,我回来了,阿颜,这三年来,你辛苦了,你不用再等下去了……”

“对啊,不用等下去了,三年来,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总觉得每一天都在梦中,梦里你还是离开时的模样,你离开东鸣寺那天,摘了一朵花为我别在发间,它开得那么灿烂那么美,你还记得吗……”

霞光之中,颜臣的衣袂发梢随风扬起,她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地说着当年的往事,嘴里的时间却都是错乱的,记忆也是碎片一般,错乱纷杂,可没有人打断她,大家都在静静听着。

“杜凤年”拥住她,陪她看着窗外的日落,轻轻附和着她,一字一句都温柔无比。

辛鹤几人站在旁边不远处,静静望着这一幕,不知不觉都湿润了眼眶。

那赫连高僧更是泪眼婆娑,身子微微颤抖着,难以自持。

颜臣许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像是要将憋在心里大半辈子的话,都一股脑儿地说给心上人听。

漫天霞光间,她神采奕奕,她不知疲倦,她脸上甚至透出了几抹“少女”般的红晕。

只是骆青遥他们都没有发现,她每说几句就要闭上眼睛歇一歇,她眸底的那抹光芒越亮,越痴狂,就将她燃烧得越快。

他们怎么会想到,有个词,叫作——回光返照。

这么多年来,从少女等到了老妇,心神耗尽,痴痴呆呆,其实她早就油尽灯枯,是一个“将死之人”了,只不过一直在强撑着一口气,等待着爱人的归来。

如今心愿已了,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颜臣面上含着笑,抬起如水般的眼眸,最后痴痴望了一眼夕阳中的爱人,伸出枯瘦的一只手,抚上他温柔的脸颊,似叹似喃,声音微不可闻:

“无论你是谁,在我临死之前肯哄哄我,让我再见他一眼,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骆青遥一惊,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阿颜,我……”

“嘘,别说话。”颜臣靠在他肩头,望着窗外的夕阳,目光渐渐涣散,“你看,这霞光多美,还像那一年,我们初见时一样……”

晚风掠过天边,霞光中仿佛又浮现出当年少女的那道身影,湖蓝色的长裙随风摇曳,就像水面上的一株清荷,再清逸灵秀不过,他们在长空下对望了一眼,从此沧海桑田,浮世如烟,一生定格。

闭上眼睛,泪水滑落下来,坠在那只瘦削苍白的手上,冰凉一片。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她这一辈子,都被困在那个荒唐的梦里,永远醒不过来,唯独的一次“清醒”,却是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

“师姐!”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响彻塔顶,残阳如血,天地崩塌。

第77章 抓回琅岐岛

塔外大风猎猎,霞光漫天,那赫连高僧一把抱过阖目而去的颜臣,却见她唇边落着一滴泪珠,却也扬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泪水与笑意交织在一起,即使是个谎言,她也到底死在了爱人的怀中。

“不,师姐,师姐你别吓我,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那赫连高僧泪如雨下,抱着怀里早已死去的颜臣,煞白着一张脸,浑身颤抖不已。

“大师,大师您节哀……”旁边的骆青遥与辛鹤几人眼见赫连高僧神似癫狂,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唯恐他入了“魔障”,强忍着悲痛,正想要上前来拉开他时,却没想到,如血残阳中,令人猝不及防的一幕发生了——?

那赫连高僧骤然抬起手,泪水肆虐间,一掌劈在了自己天灵盖上,鲜血顿时从他头顶漫出,触目惊心地流下的他脸颊!

“大师!”所有人脸色大变,一声凄厉喊道。

那赫连高僧面上却含着笑,低下了头,一点点贴在了怀里颜臣的尸身上,血污满脸的面孔极尽柔情,一字一句地呢喃着:

“师姐,我这就来陪你了,我都已经陪了你一辈子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如今这最后一条黄泉路,我又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走呢……”

“大师!”

霞光映着少年少女们悲痛万分的面孔,众人衣袂发丝随风扬起,个个围在旁边,泪如泉涌。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相随一生,求而不得,这一条遍布荆棘的路,他们到底走到了曼珠沙华盛开的终点。

情生情灭,缘起缘落,作茧自缚也好,自欺欺人也罢,终究是无怨,亦无悔。

赫连高僧与颜臣前辈下葬的那天,正好是初一,阳光极好,温暖地笼罩着大地,东鸣寺的高僧几乎全部出现了,齐聚在他们的新坟前,为他们敲着木鱼,轻转着手中的檀木念珠,诵念着超度的经文,送了他们最后一程。

赫连岚早已在东鸣寺出家几十年,按照过往高僧圆寂的规矩,原本是要对他进行火葬的,再将骨灰坛放到东鸣寺的阁楼里供奉。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无朽塔上的那位独眼武僧却在这时站了出来,冷冷地说不要火葬,直接将赫连高僧与颜臣合葬在一起便可以了。

这独眼武僧在东鸣寺辈分地位极高,他这样一说,老方丈便也答应了,骆青遥与辛鹤他们心潮翻涌不止,只觉这一定也会是赫连高僧的心愿。

黄泉路上,他们师姐弟相伴而行,终于不会孤单了。

树林里纸钱纷飞,骆青遥一行人站在长空下,看着赫连高僧与颜臣前辈的棺木一起入葬,悲痛无比,泪眼蒙眬。

那几位与赫连高僧交好的大师也都难掩悲怆,仿佛那个笑意爽朗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肖痨鬼,还是你够义气,回头请你吃素鸡!”

只可惜,哪还有回头的时候?

几个“灵童”也都骑在白虎身上,看着棺木入葬,泪眼汪汪,他们或许还年幼懵懂,不明白人世无常,悲欢离合,怎么才吃过的糖,就变得这么苦涩了呢?

风掠长空,四野草木摇曳,似也在悲鸣哭泣一般。

这个下葬的日子定在初一这一天,正好也是开启石阵,四面八方的香客能够前来寺中烧香拜佛的日子。

这一天对东鸣寺有着特殊的意义,却也正给了暗处蛰伏的一群人绝佳的机会。

骆青遥与辛鹤他们沉浸在悲痛中,却并不知,与此同时,早有一批人混在香客之中,潜入了东鸣寺里。

那群人自海上而来,一路追踪暗藏,蛰伏已久,早就在等这样一个下手的机会了。

长阳照在树林间,树上藏着一群黑衣人,个个脸上皆戴着古怪的面具,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些高僧远去的身影,只等他们彻底离开后,就立刻动手!

纸钱纷飞,高僧们诵念经文的声音在风中越来越远,坟墓前,转眼间就只剩下了骆青遥与辛鹤一行人。

那群黑衣人在树上目光交汇,点点头,各自心领神会,皆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小小的竹笛,悄然地往树下吹去。

笛中无声无息地飘出了一阵迷香,那香味丝丝缕缕地钻进骆青遥他们体内,一行人却毫无所察。

只是辛鹤忽然鼻尖一动,在风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往四周望去,却一无所获,最终又将目光转回了坟前燃起的那两炉檀香上。

她心中暗自奇怪——这檀香的味道,怎与琅岐岛上的迷香那般相似?

正狐疑之间,身旁的姬宛禾忽然问道:“小鸟,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

他们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只等拜祭完赫连高僧与颜臣前辈后就继续上路。

辛鹤闻言一怔,也不再去深究那檀香的奇怪味道了,只是往怀中摸去,取出那本《妙姝茶经》,低头顺手翻开道:“我看看,昨夜我已将下一处地方标好了,也是离这千石峰最近的一处庙宇……”

她们这对话落入一旁的阮小眉耳中,叫她不由心念一动,看向身旁的骆青遥,开口道:“瑶瑶,你们这几个孩子不跟我们一道吗?你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接下来又要去哪里?”

骆青遥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怎么跟阮小眉解释,只是压低了声道:“外婆,这些东西三言两语一下子讲不清,总之我们不是在干什么‘坏事’,只是像您年轻时一样,跟一群兄弟姐妹们,在江湖上闯一闯,四处看一看,不然老关在宫学里念书多无趣啊?您说是不是?”

末了,他笑了笑,“搬”出了他爹来,“您放心吧,爹也同意我们上路呢,还是他将我们‘放’了的!”

说起这个来,骆青遥倒是兴致勃勃,想也不想地直接就“出卖”了他爹,阮小眉一边听,一边忍俊不禁,笑着摇头道:“是你爹的性子啊,也罢也罢,他说的没错,江湖那样广阔精彩,少年郎闯一闯又有何妨?你们去吧,外婆不会拦着你们的……”

他们这边正说着,那头辛鹤也已将那两张羊皮地图也一并拿了出来。

杜凤年送到东鸣寺的那面羊皮鼓的背面,果然也是一张残缺的地图,这是彻彻底底地确定了辛鹤那番“十分之一”的猜测。

他们手上如今已经集齐了两张地图,只等再去下一个地方,拿到第三张羊皮地图,辛鹤深吸口气,望向身旁的伙伴们,目光灼灼,面目坚毅。

“下一处地方就去武都汀州镇,金沙寺,往那里送羊皮鼓的人叫蓝西亭,也是我家乡……”

风声肃杀,这“家乡”两个字才刚说出口,林中便已骤然响起一阵渺渺笛声,四野草木摇曳,迷香萦绕间——

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个个脸上还戴着古怪的面具,周身邪气四溢,叫骆青遥一行人霍然一惊,却是呼吸急促,被那笛声催动得一阵头晕目眩!

“果然!”

这笛音加上这迷香,叫辛鹤心跳如雷,恍然大悟!

她没有闻错,先头风里那股隐隐传来的香味,正是琅岐岛上的迷香!

那香十分特殊,是琅岐岛上专门用来捕捉猎物的,任凭多么凶猛的野兽,只要闻了那香,再听到这诡魅的笛声,就会力气全无,任人宰割。

这香其实单独闻不会有事,但只要经这笛声一催动,便会叫人乏软委地,如笼中困兽,再无挣扎之力,尤其那些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之人,最闻不得这香,听不得这笛音!

内力会在短时间内尽然流失,一身武功皆使不出来,当真如猎物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阮小眉一阵头晕目眩下,身子乏软无力,旁边的闻人靖忙将她扶住,她江湖见闻这么广,却还从没听过这么古怪的笛音,竟像是一只“魔手”,将她身体里的内力武功一丝一缕地抽了出来。

旁边的骆青遥与裴云朔他们也是呼吸紊乱,一身内力急剧流失,辛鹤强撑住心神,上前一步,望向那群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颤声道:“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

这笛声骤然一起,辛鹤就已经知道他们是琅岐岛上的人,他们忽然出现在这里,是要将她……带回去吗?

她想到这,不由在风中急声道:“你们是想将我带回去吗?是我爹派你们来的吗?还是我姑姑?你们别吹这鬼笛子了,别伤害我的朋友们……”

辛鹤这话一出,旁边的骆青遥他们脸色皆一变,个个愕然抬头,不可置信。

那些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却并没有回答辛鹤的问题,只是将笛音吹得更快更急了,周身邪气四溢,凛冽肃杀,看起来竟未带有一丝善意般。

辛鹤脸色也骤然一变,不对,这不是她爹与她姑姑派来的!若是他们派来找她的人,绝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对她!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并且越来越强烈,呼吸急促间,她往后退了两步,脑中各番念头瞬间涌出。

她爹曾跟她提过只言片语,琅岐岛上的十长老会近些年来不太“安生”,不知是谁在搅动风云,各股势力暗流涌动。

不过直到她离开时,岛上的一切都还算是“风平浪静”,难道,难道这么快,琅岐岛上就变了天,出了事?

辛鹤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幕后操控一切的人,会是石室中,那个苍白瘦削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