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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个非常狭窄的分岔口,一侧似乎还是通往上面,但是不再是石砖搭的空隙台阶,而是实打实的石板做的通路,而且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坡度。另一侧则是黑漆漆的一条通路,明显比旁边那个宽敞很多,但却似乎是往下的坡度,同样也是很不明显,同样也是用石板铺的非常严整。只是黑得厉害,吕冲元举着蜡烛往里面探了进去却根本什么都照不到。

三人挤在这个狭小的岔路口看了半天,谁也不敢动。

“这里好像是一个隔层。我们刚才爬上来的地方这塔都是中空的,到了这里好像就变成实心的了。”梅檀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按理说应该是往这个上坡的方向走。”吕冲元的声音也十分疑惑。

“等等。”王江宁又仔细看了半天,突然灵光一现,“你们身上有没有什么用不着的东西?大一点,重一点的,方便滚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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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符太轻了吧?这个吧,我吃饭的碗。”吕冲元从背囊里掏出一个小瓷碗来。

“前些天的报纸。我都卷成卷了。”梅檀则掏出几卷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报纸来。

王江宁抓过吕冲元的碗来,轻轻朝那个上坡坡度的通道扔了过去。只听一阵清脆无比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吕冲元的碗倒是结实,撞到石板后也没有任何损坏,很快就顺着坡道滚了下来。

但接下来的情况却出乎众人的意料,那碗并没有滚回王江宁他们所在的这个岔路口,而是径直顺着另一条往下的坡道滚了下去,消失在那一片黑色中。而叮叮当当撞击的声音也几乎在瞬间消失了。

“怎么回事?我的碗呢?”吕冲元目瞪口呆地看着王江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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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仔细听。”王江宁示意吕冲元闭嘴。

王江宁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脚下极远处传来一声清脆无比的撞击声。吕冲元的碗很显然在塔底摔了个粉碎。

“这是一条弃物道。”王江宁满意地点了点头,见吕冲元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又耐心解释道,“这通道的设计就是用来处理弃物的。东西从这里扔下来,不会经过我们所在的这个岔路口,”他用手比画了一下有上坡度的那条通道,“会从这里直接飞出塔外摔在外面。”又指了指碗消失的那条通道。

“就是说这里是一个开窗?从上面扔下来的东西就从开窗直接飞出去了?”吕冲元顿时明白过来了。

“不错。我们爬上来的这些石砖阶梯可能只是修缮用的,所以从上面掉下的东西根本不会拐弯进来掉进塔内,而是直接从这里飞出去了,幸亏你刚才没从这边走,这外面应该就是开窗,掉下去就粉身碎骨。顺着这里爬上去,应该就能出去了。”王江宁指了指那条下坡方向的通道。

“可是,这是用来扔什么的?扔垃圾?”吕冲元对这种奇怪的设计依然是一头雾水。

“你还不明白吗?”王江宁看他确实是没转过弯来,只得继续解释道,“下面那些死人,全都是从这里扔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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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冲元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片刻,才从怀里掏出几道灵符来,出手如电般贴在随手可及的墙壁上,嘴里面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超度。

王江宁也觉得心情沉重,但更是着急。事到如今,登龙节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蓝村长他们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现在也变得清晰起来,为什么抓了李错和鹿儿他们关在地牢,为什么对自己三人用监视的方式而不是直接下杀手,皆是为了登龙节。在蓝村长眼里,他们所有人或许都是登龙节的祭品。

梅檀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神情凝重,“快到十二点了,过了十二点就是四月十七(此处为阴历)了。四月十七是明成祖的生辰,结合刚刚看见的那些图,如果我推测不错,登龙节正式开始时间很可能是明成祖的出生时辰,只可惜我并不知道具体时间,所以我们只能赶紧。”

吕冲元刚好做了个收势的动作,闻言一怔,再也不敢耽误,奋力往上爬去,边爬边解释道:“明史中没有记载朱棣的出生时辰,可是从朱棣姓名中的‘隶’字拆字可知,‘彐’为手,‘氺’为动物的尾巴,‘隶’本意为抓捕动物。捕兽意在取其肉,肉的五行为土,因其年月日没有本气土,故朱棣出生时辰可能是丑辰未戌的某一个。‘氺’有‘水’相,其时辰为土中藏水。皇帝身份至尊,拥有天下,应得天地之大局。结合前三种,只有巳酉丑才是大局,故其出生时辰极可能为癸丑时。”

丑时,那不就是一点到三点!一时间三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快一点,再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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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虬村,登龙台。

好像有人在唱歌。

不,不是唱歌,是在说话,声音很大,但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李错醒过来时的第一个感觉,是自己的头疼得厉害,简直像要爆炸一般。耳边还充斥着古怪的声音。

此刻她依然睁不开眼。她很想睁开,但是从未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有如此的沉重,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要是这时候让王江宁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他肯定会笑死吧。

慢慢地,李错混沌无比的脑袋清醒了过来。

那些本来一个字都听不懂的声音,在她的脑子里逐渐成型。

“额秃格捏……翁衮……伊纳昆达里……哈嘎、哈噶、哈噶……”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李错用尽最大的力气,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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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非常刺眼的火光,她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被眼前这些又刺眼又朦胧的火光刺激得闭上了。不过好在,现在再睁眼,没有之前那么吃力了。

反复适应了多次,李错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下面是一座如同火树般壮观的巨大篝火。也许他们真的点燃了一棵树。火树剧烈地燃烧着,照亮了眼前的一切。周围全是身着盛装的人,李错从来不知道盘虬村居然有这么多人。如果王江宁等人此刻在此处,只怕忍不住在心里问候蓝村长,这就是他口中只有三四十户,一两百人的盘虬村?

那些盛装的人有老有少,都围站在火树旁边,却不像李错曾经见识过的节日庆典。虽然离得很远,但李错能明显感觉到,那些人的表情都十分木讷,也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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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下面?

李错愣愣地看了半天,突然意识到那些人和火树,都是在自己的脚底下。之前肯定是中了什么毒了。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李错这才回想起来,自己在昏倒之前最后记得的,是蓝村长带来的人向每一个牢房都扔了一卷燃烧着的藤蔓。自己当时已经感觉到不对了,拼命捂紧了口鼻,可还是无济于事。那些藤蔓冒出的烟越来越大,慢慢地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身子感觉还是如同中邪了一般,连头都扭不动。

耳边依然充斥着诡异的声音。李错现在已经能分辨出来,身后应该就有人在奏乐弹唱,击鼓而歌,只是音律节奏自己从来没听过,那又说又唱之人的声音也十分难以分辨。吵得脑袋简直要爆炸一般。

李错用眼睛的余光努力观察着。自己是在一座高台的边缘上。若是再往前走一步,自己肯定就会掉下去了。而这个高度,除了摔成肉泥,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然而根本不会掉下去。自己此刻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不,应该不是太师椅,这张椅子比太师椅大得多,至少头后面还能感觉到碰着椅背。

这是逃跑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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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错闭上眼,用尽浑身仅存的力气深深吸了一口气。脑袋又清醒了不少。她试着动了动手和脚,一阵钝痛从手腕脚踝处传来,李错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两只手都被人用很细的铜环固定在了太师椅的扶手上。不用说,两条腿肯定也是一样的。逐渐恢复过来的痛感让李错意识到了逃跑基本上绝无可能。

脖子上也冰凉凉的,也就是说,脖子上很可能也是被这样一根铜环固定在了椅背上。不过好在现在身体慢慢地越来越听使唤了,她用尽全力微微扭了扭头,用眼角余光看到的场面让她对自己的处境也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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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两边各摆放着多把椅子。看样式绝对和自己这把差不多。椅背奇高,通体血红色,椅子底座上还有做工精巧的小轮子,看来是可以推动的。最离奇的是椅子的靠背顶部似乎还有很奇怪的木雕,左右两个都不一样,像是在哪里见过的神兽一般,却死活想不起来。

左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子。他此刻还未醒过来,闭着眼睛,微微低着头。但身上的穿着却非常干净且华丽,一袭绯红色的长袍,头上还戴着头冠。

在那人左侧,似乎还有好几个人也是如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李错的目光投向右边,这一看不要紧,她差点叫出声来。

右侧的椅子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王江宁认识的孩子,鹿儿。这孩子此刻也明显被打扮过,脸上的污泥早已不见,洗得非常干净,头上也扎着头发,身上则穿着一件明显大了一圈的褂子,材质倒是不错,起码是缎子的。鹿儿也同样闭着眼,没有醒过来。

李错现在看清楚了,左边和右边,各有同样的四把椅子,每把椅子上都绑着一个穿着盛装的人。而自己的身上,则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坐在正中间。

加上自己,一共有九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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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儿!李错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大喊,然后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一种莫名的惊恐涌上了李错的心头。她用全力继续努力尝试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在动,舌头在动,能听见周围其他的声音,鼓乐之声,吟唱之声,甚至下面那棵巨大火树燃烧时噼里啪啦木头爆裂的声音,都能听到。但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能说话了。也许依然是被下了什么毒,也不知道只是短暂失声还是被彻底毒成了哑巴。难怪那帮人敢如此有恃无恐,连自己的嘴都没有堵。

这群王八蛋,等老娘出去了肯定把你们砍成肉酱!李错在心里愤愤地想。

突然,鼓乐声一起停了下来。除了脚下远处依然在燃烧着的火树发出的声音,一时间寂静无比。

天上一轮皎洁明月和这火树相映相辉。

背后有人过来了。

李错把目光从月亮上移开,她能清楚地听到缓慢的脚步声从背后一点点靠近。那人走得非常慢,半天才挪动一步。但是李错能感觉到,那人是往自己身边的方向走过来的。可惜这椅背实在是太大,把自己的视线限制得严严实实。随着她头的转动,脖子上的铜环勒紧,只这么一个轻微的扭头动作便令她几乎窒息。

她只能无奈地等候着。

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其实只有片刻的时间,在她却如同几辈子一样漫长。

第九十三章 以彼之名

王江宁三人从龙嘴里突然出现,如同神兵天降一般,一下子将在场的众人都给震慑住了。蓝村长也没想过这三人还能活着,而且居然会从龙嘴中爬出来,顿时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瞪向突然出现在龙嘴里的王江宁一伙,但也只不过是稍一愣神,便反应奇快地从旁边的侍卫那里抽出一把刀来,想要去抓李错。

王江宁反应比他更快,狠狠一拐砸偏他的刀,趁机拽住李错坐的轮椅往自己身边一带,重新站回龙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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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你该什么都别说直接上来就开枪吧,直接干掉这个糟老头子。”吕冲元一边警惕地盯着其他侍卫,一边小声地冲王江宁发着牢骚。

“废话。”王江宁看也不看吕冲元,也是微微动着嘴皮子说道,“我本来也不敢开枪,我这枪到现在就没打中过人,要是没打中,威慑力可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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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村长刚才确实是被突然出现在龙嘴里的王江宁他们吓了一大跳,但此刻回过神来,立刻就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拿下他们!”蓝村长虽然听不清他们在嘀咕什么,但他也知道此刻绝对是夜长梦多。好赖王江宁他们只有三个人加上一个行动不便的李错,己方这边人多势众,还愁搞不定他们三个吗?

这登龙台上配着腰刀的侍卫足足有二十余人,此刻听到蓝村长的命令,这些人纷纷毫不犹豫地拔刀在手,呈一个扇形向王江宁他们缓步包围过来。

眼瞅着局面急转直下,李错也是急得只能干瞪眼,拼命地冲着王江宁使眼色,想问问王江宁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逃脱办法,实在不行擒贼先擒王也行。奈何王江宁很明显完全看不出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李错感觉自己满脑满肚的怒火已经是如同沸水一般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只能干张着嘴用力“嘶吼”。

快跑啊!发什么呆!恁个龟孙!

“恁奶奶个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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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药劲过了还是李错不断的尝试起了效果,她本来发不出声的喉咙居然刚好在“恁奶奶个腿”这句的时候恢复了。

一句从喉咙深处发出来声嘶力竭般的咒骂声不但把她自己吓了一跳,李错明显能感觉到拿刀的蓝村长手都抖了一下。更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些持刀的侍卫似乎对李错能开口说话这件事相当吃惊,个个都侧目偷看着李错这边,眼神中满是惊讶之色,只是碍于蓝村长的权威,在他们的目光从李错身上滑到蓝村长之后,又都纷纷不敢再抬头看了。

倒是李错这一声,引得登龙台下面那些围观的村民们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他们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却都能清楚地看到王江宁三人从龙嘴里出来,以及那一声莫名出现的女子骂声,绝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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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你们这些人难道就没有想过,你们这个登龙节,登龙大典,用活人祭祀,根本就不是什么祭祖祭天吗?”王江宁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台上的侍卫和台下的人群都出现了心理上的巨大震撼,此时是己方唯一的机会,若是被蓝村长占了先机,一声令下过来围攻,吕冲元就算再能打,自己的枪法就算再超水平发挥,己方的下场也无非是死得快还是死得慢的区别。

所以他立刻连珠炮似的大声说道:“你们在这村子封闭繁衍了数百年,却不知道外界早已经是天翻地覆!大明朝已经亡了!早就亡了!不但大明朝亡了,大明朝之后的大清朝也亡了!现在已经是民国了!没有什么皇帝了!你们还被这个蓝村长蒙在鼓里!台上这些要被他扔到龙嘴里祭天的,可都是你们的亲人啊!”王江宁生怕被蓝村长打断抢白,所以话说得是又急又快,本以为这一番话语不说打动台上的那些执刀侍卫,起码也要能让下面的村民们激起民愤,结果万没想到,他这番义愤填膺的话居然如石沉大海一般,台上台下都安静如斯。

这种诡异的安静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火焰燃烧的声音,让现场的气氛更加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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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村长发出了一阵轻蔑的笑声。

“嘿嘿,就凭你,也想来搅局?”蓝村长的声音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他突然话锋一转,大声吼道,“这三个妖人潜入村中,欲行不轨之事!数年前,李氏被外界的妖魔所惑,擅自离村最终惨死异乡!如今祖宗显灵,李氏之女在登龙大典前回归本村,自愿献祭以慰先祖在天之灵!此事乃村长长老有目共睹!登龙大典选中的九人,皆乃我村中杰出之辈,坐在这龙生九子椅上,皆为自生自愿,人神共鉴,天地可证!这三个妖人坏我大典,伤毁龙脉灵气!如今之计,唯有将这三个妖人拿下,以火树焚之,方能慰藉被惊扰的龙脉!拿下妖人!火树焚之!”

“拿下妖人!火树焚之!”台上的侍卫率先举起刀来振臂高呼,那种亢奋的表情再次浮现在他们脸上,然后脚下的动作明显快了许多,包围圈迅速缩小了。

“拿下妖人!火树焚之!”那些台下的村民此刻也仿佛被蓝村长完全调动起来,不同于听到王江宁话语的无动于衷,此刻他们也跟着振臂狂呼,再次陷入了登龙节开始时的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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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江宁此刻心灰意冷到了极点。三人从地底下顺着那根通天柱历尽千辛才爬了上来,本以为己方三人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龙嘴里,定能震慑住这些近乎癫狂的村民,发动他们一起打倒蓝村长一伙,哪里料到王江宁打好腹稿的一番说辞竟然全无效果。王江宁此刻才知道,想凭着一番自以为有道理的说辞就想对抗数百年来形成的积弊,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眼看形势万分紧张,吕冲元和梅檀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你盯紧蓝村长,眼下的情况给我们吧。”梅檀拍了拍王江宁的肩膀,同时又把自己的怀表拿了出来,一面冲吕冲元使了个眼色,一面紧盯着怀表的指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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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冲元略微得意地点了点头,冲王江宁眨了眨眼,就噌的一下从龙嘴里直接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跃到了龙头顶上,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执着自己那把桃木剑,反手倒置在背后,蔚然昂首,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一副庄重凝神的姿态。若不是他身上脸上的道袍早就一片黑一片灰的,那可真叫一个仙风道骨。这龙头本来就是整个登龙台最高所在,吕冲元站在那上面不但可以俯视整个台上台下,那些侍卫、村民,也都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王江宁早在刚爬到龙嘴里的时候就发现梅檀和吕冲元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他也没当一回事,当时只是庆幸这俩人总算又和好了。现在看来,这俩人明显是背着自己要搞什么花招。

看到吕冲元直接站在了龙头上,蓝村长显然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他气急败坏地冲着那些侍卫喊道:“愣着干什么?上啊!把这诋毁龙脉的妖人给我拿下了!剁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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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些如梦方醒的侍卫们再次准备冲锋的时候,一直盯着怀表的梅檀也低声向头顶的吕冲元吼了一句:“开始!”

“呔!”吕冲元以迅雷之势从袖子里向天丢出一沓看起来颇为厚重的灵符,只见那些灵符在空中四散开来,宛如天女散花一般。而吕冲元手上那把桃木剑,此刻也在他手上漫天飞舞起来,不断碰触到空中的那些灵符。

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每一张被桃木剑碰到的灵符,瞬间都如同被什么东西点燃一般,噌的一下燃了起来。更奇的是每张灵符燃起来的颜色居然都不相同,有红有绿有蓝有黄,这些燃烧着的灵符还能互相传染,一时间在吕冲元头顶上如同烟花一般炸开,火光绚丽夺目摄人心魄。而吕冲元在灵符火的映照下简直宛如天人。

那些包围过来的侍卫看到此等他们从未见识过的异景,纷纷停下脚步瞪大眼张大嘴,直勾勾地盯着如同天人下凡的吕冲元。

台上如此,台下那些村民就更甚了,不但个个目瞪口呆,甚至还有几个居然直接跪下来开始磕头念念有词。

吕冲元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见他不待那些灵符燃尽,便开始一边舞剑一边口中大声念念地有词:“启王灵官下凡!仰启神威豁落将,都天纠罚大灵官,火车三五大雷公,受命三天降鬼祟,手执金鞭巡世界!身披金甲显威灵,绿靴凤带护身形,三目火睛耀天地,顷刻三天朝上帝。须臾九地救生民!”只见他把那些在空中燃烧着的灵符尽皆用木剑扫过,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抓取着,浑身上下一抹,灵符火光燃尽之时,吕冲元浑身上下居然都发出了淡淡的金光来,随着桃木剑飞舞,吕冲元最后一个收招,用手在额头上一抹,一道如同天眼洞开般的金色光芒出现在了他的额头中间。“银牙凤嘴将三千,虎首貔貅兵百万,走火行风前后卫,穿山破石捉妖精,祈晴祷雨济世间!附体圆光通事意,治病驱邪如闪电,收瘟摄毒伏群魔,飞腾云雾遍虚空,号令雷霆轰霹雳!三界大魔皆拱手,十方外道悉皈依,我今启请望来临,大赐雷威加拥护!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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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江宁在龙嘴里面此刻完全看不到隔着龙头的吕冲元在弄什么玄虚,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吕冲元的手段确实颇有奇效,那些侍卫几乎是目瞪口呆的表情早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小声问梅檀道:“你们俩搞什么?指望吕冲元跳大神镇住他们吗?”

梅檀看也不看王江宁,只定定地盯着怀表,淡然说道:“你不要总是这么迷信。”

王江宁还要再问,却已经被头顶上吕冲元再次大声的呼喊吸引住了。

“吾乃是太乙雷声应化尊,都天纠察大灵官!”吕冲元此刻怒目圆睁,身姿挺拔,不但看起来长高了不少,连声音都仿佛换了一个人,厚重雄浑,震得台上的侍卫耳膜发麻,台下的村民也是清晰可闻。

“天道有常,天理循环!本灵官巡查天地,查知这盘虬村有莫大之冤情!特下凡间主持公道!本灵官天目已开,天耳已查,盘虬村历代邪说,竟以生人祭祀!玉帝会知三十六灵官,七十二星宿,欲以天雷之力诛灭此邪说,又恐伤及无辜!特命本灵官下界,直抵龙脉之灵,召尔等莫要再助纣为虐!”吕冲元的声音如同一阵惊雷,响彻了整个登龙节。

不过躲在龙嘴里的王江宁听得清楚,吕冲元显然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还要保证不能破声以免破坏“灵官附体”,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声音提高到了一个极限的高度,以致于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王江宁默默动了动位置,替他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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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侍卫此刻更加迟疑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又看看灵官附身的吕冲元,再瞅瞅躲在椅子后面的蓝村长,仿佛在心里盘算到底哪个更令他们敬畏些。

而台下的那些村民更是惶恐,一时间,小孩哭闹,女子掩面,一种极度不安的情绪开始在人群里蔓延。

“否则天谴神愤,必降异象!到时悔之莫及!”吕冲元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尾音如海浪一般漾开,直击人心。

站在最前面的人只觉心头一震,双腿不受控制地一弯便“噗通”跪倒,有了第一个,紧接着便有第二个,第三个……那声音仿佛有蛊惑之力,眨眼间功夫,台下众人便黑压压跪倒一片。

虔诚、敬畏。

寒风猎猎,吕冲元并不高大伟岸的身子如山巅苍松静立,像一尊清冷神祇一样俯视着下面的苍生。

第九十四章 摧枯拉朽

“休要听这妖人胡言乱语!他是在虚张声势!众侍卫听令!立刻拿下这几个妖人!莫被他们的妖法迷惑了神智,若因此惹怒神龙,天降大祸,你我都承担不起!”蓝村长显然没料到只是稍微一迟疑就让吕冲元钻了这个空子,居然就被他搅乱成这样了,语气中已经满是气急败坏。

那些侍卫听到蓝村长这句话,顿时浑身一颤,虽然吕冲元表现出来的神迹令他们很震惊,但神龙之怒却叫他们惶恐不安,当下不再犹豫,握紧了刀向王江宁他们包围过来。

龙嘴里一直盯着怀表的梅檀,此刻看也不看越来越近的执刀侍卫,而是用力拍了拍头顶上的龙嘴上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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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江宁此时已经确信梅檀和吕冲元绝对是在十分精准地计算着什么,虽然眼下的形势生死就在眨眼之间,对二人长期以来形成的信任却让他并没有死到临头的那种紧张感,反而是带着很大的期待想看看二人到底弄的什么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