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是记得,当年李家家败之时,罪行滔天,最先引出的一条罪,却是私自动用金矿之罪行,当年李士元掌管金矿,却私下盗取,被人揭发,这才引至了一连串的弹劾下来,再加上李士元晚年权势滔天,未免行事嚣张,行罪的人不少,这才几罪并处,判以斩刑,却未想刑未下至,他便病倒死去了,其家人也流放至边疆。

我道:“难道另有隐情?”

“我记得获罪的那一东,爷爷接管了金矿,正值西夷虎视眈眈之际,国库需要银子,他自知滋事体大,每日便兢兢业业,常常深更半夜还在思索装运开采炼制之事,往往到了半夜,还有客人来访,但我记得当年有一人前来拜访之后,他显得极为高兴,原是不饮酒的,那一晚却好饮了几杯,我那时年少胡闹,经常与人发生冲突,那一日与入京的襄王世子打了一架,打断了人家的肋骨,原以为要遭到爷爷责罚的,却没有想到,他却轻轻放过了,所以,那一日我记得极为清楚。”

我道:“那你可知道,那一日来拜访的人会是谁?”

他望着我不语,我心中一跳:“莫非是他?”

“不错,他入京请赏,但与其它官员交往甚少,却半夜来访爷爷…我还记得,当日他换下了军服,只穿了便装,拜别之际,他还仔细望了望我,笑道:这是李老的孙子?比我那儿子年长了几岁呢!爷爷便道:我这孙子哪比得上您的儿子,如果他能象君将军一样少年英雄,我便满足了。我那时心心念念的却是我打架之事可千万别传进爷爷的耳里,老老实实地站于一旁听爷爷贬我,他们互谦了几句之后,爷爷才道:那此事便拜托将军了,如找到能炼此矿石之人,何愁西夷不破?”

虽然知道我不了解父亲.但我还是想不到,有如许多的事情牵涉到了他.就连当年李家之败也与他有关?我不禁想起他当年仿佛不经意般暗示我去救李家之人的事,看来却是他每一步皆有计划步骤了,他明知道我对他略微的提点都会竭尽全力完成,所以,才说得仿佛漫不经心?

“我记得在抄家的前一个月,爷爷收到过他的信,当既便大笑.原来如此,想不到近在咫尺,我向皇上禀明便行了?于是当既回书房写信,未曾想十几日之后,李府便被皇家卫队包围了,罪名便是爷爷叛国…不过,此事当也有征兆的,记得抄家前几日,爷爷每每半夜才回府,一回府便进入书房和人议事,所见的人会是三山五岳的人马,竟全不是朝廷之人,一出得门来脸色便极为暗沉,抄家前一日,满脸都是疲态,将父亲等叫至书房说了半天,人人出门皆脸色沉重,到了最后,他更是将我也叫了进去,吩咐我,以后要照顾好父母,弟妹,切不可再胡闹玩耍了,我见气氛沉重,便开玩笑地道:放心,爷爷,我定以君少将为榜样,不负你所托。他听了我的话,脸上却无安慰之色,却是神色复杂,良久才道,象他那样,也未必好事。我不以为意,走到书桌旁,就看见了桌上画的那一双手,大拇指微微内弯,指头却是修长圆润之极的,仿佛天生有些伸不直,却有独特的美感,我不由问他,爷爷,这双手是谁的?爷爷却一把将那张纸抓过,揉成一团:这事你就别管了。

“那双手?你说的那双手,与江紫初…?”

“不错,那双手虽不是同一人的手,但形状却极为相同,所以,我一看见那双手,便想起了爷爷揉成一团的纸,我虽然不明白当年李家获罪的真正原因,但我知道,此事定与这双手有关,我以墨子寒的身份当宠臣良久,也做了不少极荒唐的事儿,更是故意传出不少不好的名声,但无论怎么样,却怎么都查不出当年的真相,只知道当年有一批金矿在爷爷的手里失踪了,更有一些到了西夷,这才坐实了爷爷监守自盗的罪名,我虽然不相信爷爷是此种人,但那样充足的证据却不由得他人不信,而且,在我看来,当今皇上虽有些犹豫不决,但称得上一位好皇帝,也不象外边传言那样不堪,他对我,也不象外边的传言那样…

不过是因我的容貌,所以常常叫了我前去陪着饮酒而已…所以,有好几次我都想将当年的事怪于他的身上,但心中的疑惑却总是去除不了,我甚至不知道,该向何人报仇。”

我低声道:“其实,我与你一样,当年君家村灭村之仇,不知道该向何人去报。”

我与他同时沉默了,都不愿意说出那个真正的应该报仇的名字,当真相一步步地揭开之时,当年的一切皆要真相大白,可惜,这个时候,我却有些不想这真相揭开了。

容貌?他说容貌,仿佛有什么东西忽地闯进我的脑中,将两件事情联结起来,可仔细去想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仿佛是似而非,模糊不清。

我只得暂时不想此事,问道:“看来江紫初身上确实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可不知道她是自己真的不明白…”

“属下瞧她的样子,倒不似是扮出来的。”

我笑了笑:“那倒不一定,女人总是越不过一个情字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江紫初

江紫初在我面前表现得极好,仿佛她是情非得已被乌木##来的,但她所穿的窄服上绣的迎春花却出卖了她,那样精致的花纹,一丝不苟的绣功,想是在满怀情意之时,女为悦已者容才能绣得出来的吧?

乌木齐必是两边地哄着,哄得她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这才放心地让她前来探望于我的。

我甚至有些怀疑,乌木齐是不是特意让她在小六面前出现,引起了小六的怀疑,这才引得小六追查下去,那么,当年之事,一定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让他们不曾得手,而此事的关键却在李因浩身上,他是李家唯一的后人,他们想从此处入手,那便说得通了…可他们却忘了,引蛇出洞,可不光是他们才会的技巧。

我想起当年失踪的金矿案件,那批丢失了的金矿,当时所有证据都直指是李士元私运了,但直至李士元被判刑,也没有查出来那批金矿的下落,只不过在西夷发现了几辆运矿车而已,更加上其它的结交江湖人士的证据,让李士元百口莫张,难道李士元生前招集的那些江湖人士,为的就是找寻金矿下落?

我感觉被小六一提,仿佛有一根线将所有的事联系了起来,可真正去想的时候,却是怎么也想不通,比如说那批金矿是怎么丢的?丢到了谁的手里,为何李士元百口莫辩?

连宁王都差点儿被这批金矿拖了下水,看来,真正得到这金矿的人当年当真布了不少的迷雾,将人引入歧途。

“小六,当年你家有祸之时,你爷爷当真没有将什么东西交于你的手上?”

“其实属下也反复想过这个问题,但确确实实的,爷爷并没交什么在我的手上啊?”

“他就一点都没想过申冤?”

小六眼里露出回忆之色:“说起来当年爷爷的神情非常奇怪,自后来几日,他仿佛将一切皆放弃了,脸色也平静下来,特别是接到圣旨之时,听到圣旨只将他处斩,把其它人等判以流放,他反而脸上有如释重负的神色,可他没有想到,还没有流放之日,李家的其它人等便损伤得七七八八了,最后只剩下了我和妹妹,到后来,妹妹也因伤重去世,有时候我想起当年他脸上的神情,都有一些怀疑,爷爷是不是当真做了什么?”

“所以,你心中虽有仇恨,但到底想查个清楚明白…”我叹息了一声,李因浩到底是李士元教出来的,虽有些叛逆,但骨子里的忠君思想会伴随他们一生,自始至终,他都不愿意草率下杀手,他和我一样,怀疑上了君楚禾,虽知道我和他是父女,却依旧坦承相告,我值得他如此吗?

至于那金铁之精矿藏的秘密只怕只有李士元活转过来,才能知道了。

我身边的人,就连小三小四,一个是朝廷细作,一个是父亲派在我身边的杀手,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恨不起来,只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未曾真正伤害过我吧?

“你们三人,小四回到君楚禾身边了吧?”

“那日鸳鸯楼之行,我们三人在楼下配合将军,后来,小四便在室内放烟,迷倒了我们几个,等我们醒来之时,便见到了君帅,后来小四对我们说,说他对不起将军,没脸见您,我们这才知道他一直在元帅手下,我们虽不耻他的行为,但看得出,他对您还是极为愧疚的。”

“可他效忠的,却始终是我的父帅。”我喃喃地道:“我和父亲,始终会有一场终决。”

小六身为官宦子弟,自然明白下这决定之时的幸苦,一边是国,一边是亲人,我却能如何?再加上他们将我弄来这里,哪会没有后着,以夏候商的品性,他必跟踪而至,太子已然不成气候,如果夏候商再出了什么事,天朝只剩下年幼的昌王,以君楚禾的周密计划,自是将他也算计了进去的。

我与他已成了对峙之态,最终的对决,却是不可避免的,可如今的情势,我身边已然没人,武功一点也没有恢复的迹象,他们将我的手脚捆得死死的,如要突围而出,却要如何做才好?

我抚了抚肚子,近日困意却是更深了,吃东西也全无味口,有身孕的迹象却是越来越明显,只有这腹中的小生命,带给了我略微的希望,可这也成了人手里的筹码,我能如何?

“江紫初那里,由我来想办法弄明白,别人不知道,难道乌木齐会不清楚?”我低声道。

“可是,将军,乌木齐此人狼子野心,宁王殿下虽是计谋策略无一不胜过他,可少锋,便是这份狠心…你得小心一些。”

我知道他在提醒我什么,在夏候商府上之时,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会伤害于我,既便他知道我的计划,知道我在利用他,但乌木齐就不同了,为了他的野心,他会舍弃一切的,更何况,我可看不出他对我有什么交情,假扮深情款款帮我梳一下几天没洗的头发便行了吗?我可不吃他那一套!

更何况,我的腹中,已有了夏候商的孩子,将会有和夏候商相似的眉眼,鬓角,也会有象他一样柔软的毛,只略想一想,我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非得他周全。

“将军,这个时候,您才象个女人呢!”小六冷不丁地道。

我笑了笑,与其它六人不同,小六是半途进的七星卫,而且是代替他人进入的,他很少与他人言语调笑,更因家里大祸,几乎整日郁郁寡欢,当日指使他在草原上胡作非为,得了个玉面郎君的外号,原以为他会做不好,可没有想到,他却做得极好。

可见此人的性格也是千变万化的。

正在此时,小七端了个托盘进来,上面摆了两碗粥,身体如此之后,他便经常煮些软得掉牙的东西给我吃,吃得我看了粥就想起呕吐物,所以,我便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

“怎么,又不舒服了?”

两人同时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营养

“小七,你能不能弄些酸梅什么的来,整天吃这个,你不烦吗?”

他道:“我不烦啊!这东西有营养,你肚子里的宝宝需要的,不就是营养么?来,乖,喝了它,前一餐吃的东西,你全都吐了,可不能再这样了…”

我望了望他,他容颜依旧,俊朗如昔,可我怎么看来看去,老感觉他有点儿象我隔壁的王大妈呢?每一次偷了她的鸡之后,她便拍了篱笆大骂:君辗玉,一定是你,你这个杀千刀的!…等等,等等。

可过了几日,总叫我去她家吃上一顿鸡肉,语重心长地教诲于我:辗玉啊,你是个女孩儿家啊,不可以这样野的,以后谁会娶你呢?你娘亲又不在了…到了后来,我只得转移战场,将偷鸡的场地移至别村去…君家村的亲戚太多了,每偷一次总被教训一顿,我的耳朵很痒。

可这些人,终都消失不见了。

全换成了村头如林的墓碑,其中,自然也包括我的。

我不明白,难道野心,终比得那么多亲人离之而去还重要?

也许在他的眼内,这些姓君的人都算不上什么,都是依附他而生的,所以,既使他丢弃了,便也不觉可惜?

小六也劝我:“你要吃些东西才行,要不然怎么会有体力?你的武功已经失了,这里不比中原,王爷又不在您身边…”

我身边冒出两个大妈了。

我只得无可奈何地接了那碗,忍了不适舀了一羹入嘴,甜腻腻的味道更让我想起了呕吐物。

我决定转移两人的视线,于是问道:“小七,你帮我把过脉,可有什么新发现?”

他果然将视线从那碗粥上转移了,道:“说来奇怪,如果一年之前,你的身影本是极寒的,可到了现在,你的身体却被调养得极好了,体内的毒素已然清除,且脉博之中更现勃勃生机,除了体内没有内力之外,可有的时候,我却感觉到了你丹田之中的内力…”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与宁王殿下的如出一辙,依我看,有人将此股内力禁制了。”

“你是说他治疗我之时,将他自己体内的内力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你可有办法?”

“我想,这种手法和禁制我们身上的手法是一样的,很可能,就是元帅下的手。”

我心中一亮:“你有线索?”

“我记得那本《独月志》里面提到过这种禁制的手法,这本书原本在你的手上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却失踪了,我想,必是到了元帅的手里。”

说实在话,他给我的书,以前我是能不看就不看,有时为了应付,才找来一两本看看,所以有些书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我实不知的,看来,君楚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若不然,他怎么单单用了这种手法?

小七瞧了瞧我低声道:“这本书,我倒是看过…”

我愕然地望着他,窗外的阳光有几丝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射进他的眼眸之中,让他眼眸带了一些笑意。

正在此时,却听到门外传来侍婢传唤之声:“姑娘,王子到了,请您去前厅呢。”

我心想,这可正好,可以试试他。

小六和小七有些担心,可没说什么,自是边讨论下一餐做点什么东西给我吃边向门外走。

小六和小七和我走得近,又是男子,乌木齐反而不拦阻,所以,看在这些侍婢们的眼里,就以为小六小七是乌木齐从中原带过来的净身人,专门用来服侍我的,西夷王宫不兴这些,所以,这些侍婢望着他们两人的眼神极为同情…如此俊美的两人,居然是太监…所以,小六和小七在侍婢们的眼里十分之吃得开。

我走进花阁的时候,乌木齐正慢条思理地拿着茶壶往杯里注水,红木桌子上放了一个小小的琉璃罐子,见我走来,起川叭我坐下身扶我坐下,拿了那罐子递给了,道:“我知你近日不###,叫人从中原带了些丸静斋的酸梅过来,你要试试?”

我接了罐子不语,他便苦笑:“叫小七用老鼠试试再给你吃吧?”

他一口道出了我心中的怀疑,倒让我略有些不好意思,可尴尬归尴尬,我可不能为了不尴尬就不让小七试了,于是,我便道:“也好。”

我和他之间不需要掩饰,摆明了,我就是不相信他,他又能怎样?

但此人的脸皮却是极厚的,刚刚的话对他一丝儿影响都没有,自取了案上的杯子饮了一口茶,问我:“近日天气变冷,夜里可曾睡得好?”

我笑道:“还好,只是一人独居,每日听得窗外传来的风声呼啸,未免有些寂寞…”

他喜意一闪而过,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何处?

终问道:“那你要本王多派些人来陪你?”

我慢慢地抬头望他:“莫非王子想自己并来陪我?”却忽地笑了,“王子自是没有空的…只不过想到江妹妹同是来自中原,也许两人人时常能见一见,聊一聊,也许能稍解寂寞。”

他眼有疑色,望了我道:“是吗?”

“说起来江妹妹倒真有一双巧手,身处囫囵,绣出来的寒梅,却依旧颜色亮丽,王子不是说要娶我吗?虽煞不在中原,但我还是喜欢出嫁之时身披一方霞帔,如果有江妹妹的巧手…”

他自是不会相信我的话的,但江紫初在我这里的一言一行想必已然详尽地告知了他,他既然想以江紫初来抛砖引玉,那么,他定会答应我的要求。

听了小六的话以后,我又想了许多,从小六的真实身份想到他能来到我的身边绝非偶然,他们想从他身上知道什么?甚至不惜让江紫初来试探于他?

是否与丢失的那批矿石有关?

我想,只要将关键的人全集中于一处,总有些破绽会露了出来的,只要露出些破绽,那么,我才有机会趁隙而为。

我提的建议,对他来说,不过是在他睡觉之时趁势送了个枕头给他,原想着他会立刻答应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眼里却忽然有了怒色,嘴角却微微上扬笑道:“想姐妹和睦?”

“噢?王子不是说过,你劫持江姑娘的目地,并非如此吗?”我微微地笑道:“原来王子还是想将她一并收入后宫?”

他沉声道:“只要你不愿意,我自不会的。”

“她倒是挺合小六的眼缘的…”

我既使这样挑明,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反而笑道:“那好,就让她和你住在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我一直弄不明白,王子有了我,不是就够了吗?为何还抢了江妹妹来?”我直接笑着问他。

见他沉默不语,便道:“王子如感为难,不愿意回答,也就罢了…依我的猜测,想必江妹妹对王半来说,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吧?”

“她再怎么重要,又怎么抵得过你?”他轻声双道。

“是吗?如果江妹妹听到你这话,不知道会不会伤心呢?”我抬眼向他笑道。

他脸色有些阴翳,笑意却已消失不见,眼角如冰般地望定了我:“你,一点都不在意?”

我心知不妙,感觉惹他惹得有些过了,怎么全忘了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位可以肆意疏狂的君辗玉了呢?

却被他一把拉过,搂进了怀里,听他恶狠狠地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我想要推开他,却怎么能推得开?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间有些害怕,怕他不顾一切起来,伤了腹中的孩子。

原来,我也有害怕的时候吗?

原来,这世上,也有了我害怕的东西?

第一百七十九章 在意与否

“本王也知道,你不会在意的。”他的语气忽地渐渐变得平和,“可本王会用一生的时间,去赢取你的在意,辗玉…”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他终是将一切得失计算得清楚,知道此时此刻还不是和我翻脸的时候。

他松开我,眼里的阴翳已然不见,脸上依旧是和煦如春风般的笑意:“过几日,又是依慕达大会之期了呢,我们第一次相识的地方,就在这大会之上,本王也该向族人表明,我已经找到我的阿依达了。”

在西夷人的眼里,阿依达就是一生的伴侣的意思,我不动生色地站得离他远了一些,笑道:“那天恐怕是热闹得很。”

他终要带我出去见人了吗?

从打开的窗子望出去,窗外边的天际,风起云涌,残阳隐隐,衬着西夷王宫的青色砖墙,仿佛风雨欲来。

乌木齐走后不久,江紫初倒真携了几名侍婢住进了我的隔壁,不过两日,她便送来了亲手绣的霞帔样子,上缀有累丝的珍珠,五彩垂缘,蹙金绣云霞翟纹。

虽然只是半成品,却也美得如天边彩霞一般。

我手指抚上了霞帔上的龙纹火珠,笑向江紫初道谢:“江妹妹的手艺当真是极好的,不光是西夷,便是在中原,也找不到比江妹妹更手巧的人了,如若妹妹自己出嫁,不知道做的嫁妆,会怎么的精美呢。”

她听了我的话,脸色有些发白,勉强笑道:“如今身陷囫囵,幸得有王妃的关照,才能居于一处,哪顾得到其它?”

我笑道:“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乌木齐王子知道你我的身份,自是礼遇有加的,您瞧,我才向王子提及,妹妹与小六投缘,他便遣了你和我们住在一起,如果我能再嫁王子,恐怕再无回中原之日,妹妹自己的霞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披得上呢。”

她抬起眼眸望我,眼中盈然欲滴:“不会的,王妃岂能失了信心?表哥,他…定会前来救您的。”

我轻轻地抚着腹部:“如果不是为了保全这个孩子…”

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了笑意,眼波变得温柔之极:“表哥有孩子了吗?”

“对啊,只可惜,他要认贼作父了。”

一听此言,她脸上也有了怅怅之色:“如果表哥知道,不知道有多高兴。”

她虽与我住在一处,但因要帮我准备西夷嫁衣,以及织制霞帔,所需材料众多,所以行动比我自由很多,可以乌木齐护卫的看守之下去领取配件材料。

她告诉我,为了筹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乌木齐召集了不少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商人,向他们购买奇珍异宝,织锦绸缎,以求制出西夷云锦嫁衣,头钗首饰。

说到此事,她略有些惊慌,问我:“王妃娘娘,其实乌木齐王子对您挺好的。”

我淡淡地道:“可我孩子的父亲,却是夏候商。”

她微松了一口气:“不错,我们终要回去的。”

这个时候,我和她,倒成了远在异乡之处同命相怜的人。

过了两日,霞帔终于制好,江紫初的手极巧,缀珠的雒尾五色斑斓,金色的雒嘴更是用极细的金线织成,抚手上去,竟有薄刃之感。

霞帔上的荷花花蕊更是由极细的线捻成,缠绕成织金的花蕊,竟仿佛要破帷而出一般。

我虽未披上霞帔,只光看着占面的累金华盛,便感觉满眼的富贵荣华,扑面而来。

她站在我的身边,笑道:“不如披上看看?”

我意兴珊阑,道:“两年之中,倒披了两次霞帔,倒有些腻了。”

她有些失望,笑容勉强起来:“王妃娘娘是不满意我的手工吗?”

想着她熬了这么多天,只为制成这件霞帔,此事恐怕成了她身处异乡唯一的寄托,我见她失望,心中一软,便笑道:“披上试试也好。”

她脸上便有了笑意,从桌上拿过那件霞帔,小心地捧着,绕到我的身后,将霞帔的两端搭在我的前面。

烛光将霞帔上的珠玉照得润润而华,煌煌的金色,五彩的织锦,映在我的脸庞,使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了几丝富贵红润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