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牛又拦在方恨少身前,喝道:“你要干什么?”
公羽敬道,“瞎子都知道我要干什么!”
温柔抢前道:“要杀,先胜了我再说!”
公羽敬笑道:“那么标致的人儿,谁舍得杀了?”
他说着,还笑着,忽然飞起一刀,这一刀之威,无可匹御,尖呼半声,在旁的丁五姑已被他一刀两段!
温柔吓得花容失色:“好卑鄙,你!”
公羽敬一刀斩杀了五姑,尚未回身,只觉刀锋的寒气,浸入脊骨。
他没有立即回身,鼻际已闻到淡淡的檀香味。
一个人在回身的刹那,也就是防守最弱的瞬间,他知道敌手的刀,非同小可,他不敢轻试。
他双手紧握着刀,汗涔涔淌下,人未回身,但全身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准备在敌人刀锋再有寸进,他立时全力回身劈杀!
敌手没有动作。
他的人也似凝住。
只听方恨少惊中带喜地叫道,“老大你——”
沈虎禅已神奇般的站了起来。
他的刀已递了出去,离开公羽敬的背脊不过半尺。
他并没有再递半分,连刀也未曾出鞘,可是刀意如寒冰一般进了公羽敬的背肌,使他衣服下的肌肤起了一阵寒栗。
公羽敬握刀的手和稳如磐石,但却不能使心头狂跳谩下来:“看来,我是低估了你。”
沈虎掸道:“我没有中掌?”凡是挨了“修罗掌”,绝对不可能有再战之能力。
“修罗掌确是厉害非凡,不过,我是故意挨这一掌,情形自当别论。”
公羽敬道,“哦,”他是在等沈虎禅说下去。
“这件事,有人在陷害我。我跟青帝虽非师徒,但在五年前,却见过他一次,对他很是钦仪。我没有杀他,我也在奇怪他为什么要在死前留下‘找沈虎禅’四个字。我听得你诬赖我是青帝徒,更使我决心把这件事追查下去。
他笑了笑,道:“要探查此事真像,最好的方法,是让别人当我死活都一样,没有戒心,所以,我决心挨这一掌。”
公羽敬冷冷地道,“不过,修罗掌掌力摧肝裂肺,你吃了这一掌,只怕也不是好玩的吧?”
沈虎禅笑道:“一点也不好玩。不过,你给薛神捕以‘金光蓝手’点了腋下重穴,不能施展‘大力金刚神法’,一样不是好玩的。”
公羽敬沉下了脸。
沈虎禅忽道:“我现在是占了点上风。”
公羽敬冷然道:“你未必杀得了我。”
沈虎禅道:“我这一刀至少有八成把握能伤得了你,你回身这一刀,至多只有两成希望。”
他忽然收刀而立、道:“我这样纵赢了你,也胜之下武。”
“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
公羽敬开始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子的便宜事,所以他并没有立即回身来。
及至他终于回身过来,沈虎禅并没有出于,他才道:“人总要做一些自己会后悔的事。”
公羽敬冷笑,“不过,你不会后悔很久的,你已经没有机会再后悔了。”
公羽敬举起了长刀,刀尖向着沈虎禅。
沈虎禅的刀横持,刀仍不出鞘。
公羽敬狞笑道:“我劝你还是拔刀吧,绝灭刀可不是修罗掌、能够硬挺的。”
沈虎禅道:“让我挺挺看再说。”
公羽敬大喝一声:“看刀!”一刀劈下,骤然之间,刀锋改向,斩向温柔!
温柔猝不及防,无法闪躲。
眼看一刀命中,“当”的一声,沈虎禅的连鞘刀,抢架在公羽敬刀锋下。
沈虎禅接过这一刀,步法已经乱了。
公羽敬即刻回刀,飞斩沈虎禅!
沈虎掸居然能回刀架住,身法诡异,令公羽敬大为吃惊。
但这一刀之力,仍将沈虎禅震得倒飞丈余,背脊“砰”地撞在铜棺上!
公羽敬提刀逼近。
温柔、方恨少、唐宝牛三人一齐扑前,公羽敬一刀旋斩,刀风将三人扫跌出去,再一刀当头向沈虎禅斩落!
不过逼退三人缓得一缓的瞬刹之间,沈虎禅又站了起来,硬架住这一刀。
这时,仍是势均力敌的形势。
沈虎禅虽被逼退至棺枢前,但刀未出鞘,公羽敬处处抢攻,但未奏效。
就在这时,公羽敬猛然有了一个决定。
同时间沈虎禅已抢得主动,一刀反劈过去!
这一刀之威,除了公羽敬的“绝灭刀”或能架得住外,不作他想。
但是公羽敬居然回斩了一刀。
在这种情形之下,双方抢攻,只造成一种结果:同归于尽!
可是公羽敬仍能够封架。
他是力图运一些残余的“大力金刚神法”,以右臂来挡格。
“吓”地一声,公羽敬的臂骨断折。
公羽敬的刀眼看就要斩入沈虎禅的脖子里!
沈虎掸骤然坐倒,刀落空,刀势紧接下沉,要把握机会斩杀沈虎禅!
这刹那间,沈虎禅跌倒上望,公羽敬沉刀下瞰,两对眼睛发出了刀锋尖交击般星花飞散,死生存亡,全在瞬间!
公羽敬牺牲一条胳臂,自是非要把沈虎禅斩杀不可!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疾逝里、公羽敬的眼光。忽然凝在沈虎掸背后,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表情。
——是惊惶、是恐惧、是哀告、是不信,不可思议而又难以宣言的眼神……
这时,“叮”地一声,沈虎禅刀已出鞘。
刀已没人公羽敬腹中,穿过胸膛,在背肩上凸露出一截尖刃来。
突出来的尖刃青森而不沾血,这时刀鞘仍嵌在公羽敬的左臂膀上。
“嗖”地一声,沈虎禅收刀。
刀回到鞘中,谁都不曾看清楚他的刀。
连公羽敬也未曾看见。
他瞪着目,张着口,十指箕张,脸肌扭曲着惊骇与荒庭,倒不是因为震讶于自己为何竟死在沈虎禅刀下,而是神魄欲飞于沈虎禅背后出现的那人。
沈虎禅背后是棺材。
人,就自棺村中升起。
公羽敬哑嘶倒地。
沈虎禅回过身去,就看见棺村里缓缓立起的人。
这棺是用来停放东天青帝任古书的尸体的,现在自棺中站起的当然也是“东天青帝”任古书。
只听任古书叹道:“绝灭刀,到头来,绝灭了他自己。”
他微笑着测览一下人人看他的表情:“怎么?见到了鬼刀么?”
方恨少好久才能舒一口气:“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不是鬼、你只是死了的人复活而已。”
唐宝牛喃喃地道:“妈呀!”
任古书笑道:“你叫我?”
唐宝牛道:“一个人被剖腔裂腹死了多日不害你面前问你话,叫他什么都一样。”
任古书笑道:“我其实未死。”
沈虎禅一直看着他的“伤口”,终于道:“你也没有伤口。”
任古书道:“这道凄惨的刀口,实在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弄上去的,看来算是有点像。”
方恨少忍不住道:“何止像。”
唐宝牛道:“简直是直的一样。”
任古书笑道:“这样的伤口,只有一人制造得出来。”
沈虎掸试探着问:“‘神判’,祖浮沉?”
任古书道:“聪明。”
沈虎禅,“真要是聪明,就不会被人骗到现在。”
任古书笑道,“聪明人小事被人骗,大事装胡涂,才是真聪明。”
沈虎禅道:“所以,我没有斫你一刀,公羽敬也没有斫你,人是自己斫自己一刀。”
任古书抚髯笑道:“我也没有斫自己一刀,而是请祖浮沉替我画了一道刀口上去。”
沈虎禅道:“他是各种伤口的‘神判’,自然能胜任。”
任古书微笑道:“何况,近斯我也精于药物易容。”
沈虎禅道:“所以你就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