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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看两人似乎平分秋色,但众人都知道,“雪山老魅”郝不喜的“剑甲”是留了四十多年且天生奇禀才有这般长度,可说是他的随身武器,如命宝贝,就像生长在他身上的十只手指一般重要,而今却给人撷掉一只,白衣人损失的不过是一件衣服,可以说已经是吃了大亏。

  郝不喜光秃秃的额顶与下巴,忽然赭也似的紫涨起来,更加光可鉴人,那白衣书生却俯首翻看衣衫破处,甚为痛惜地道:“哎呀,有道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好端端的,你划破我的衣服干什么?快赔我衣服来!”

  郝不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本来这时他九只指甲早已卷曲,就在这深吸一口气之际,指甲又陡似剑乾一般直挺:“好,好,你有本事,就过来,我赔给你。”

  那书生上前半步,又稍有些迟疑,道;“君子言重如山,君子言之下出,耻躬之不逮也,哪,你说过赔我,可不能骗我。”

  众人瞧夫,只见这书生神丰气朗,重瞳风目,发上挽髻,髻插玉簪,左手五指斯文白净,中指无名指戴了两只形状古朴的指环,是罕见的美少年,而且在说话时的神态,时常呈现一种骄气与稚气。

  只听郝不喜气极反笑:“我骗你妈的……”

  美书生脸色一变:“三辈下读书,不如一窝猪,你这般说话、敢情是连前世也没念过书,不知孔圣人之礼了——”

  郝不喜双眉陡地一扬,双肩也同时一耸,他耸的是双肩,动的却是全身,已到了美书生面前,骤然之间,在他身前身后,身左身右、身上身下,多了九道剑光。

  那是他九只“剑甲”所发出的剑气。

  剑气纵横,一下子罩住了美书生。

  温柔眼见这美书生神态朗扬,纯憨可爱,没想到名闻天下的恶盗沈虎禅竟是这般模样,心里既纳闷,但又替这书生微微担心起来。

  忽听了五姑道:“这家伙会使‘白驹过隙身法’。”

  温柔转首过去,只见丁五姑一双水溜溜的眼睛不往往那书生看,连温柔是个女子,触及这样子的眼波,也不禁神迷恍惚了一下。

  原来场中郝不喜的九道剑光,虽如波涌涛叠,惊涛骇浪,一层复一层,一波复一波,但在剑锋眼看要命中前的一发间,书生总能及时避得开去。

  而那避开去的身形,就像用拳掌打击一张悬空的薄纸一般,所掠起的劲风反“吹”走了物件;又像用手指抓蜻蜓一般,眼看要拈它的尾部,就在空气一震间它就飞走了。

  所以郝不喜的剑光始终伤不了他!

  徐赤水这时,往门大纶看了过来。

  门大纶全无表情。

  徐赤水蹑足前追了几步,忽然间,好像是昔肌作痒左臂拗转过去爬搔的举动,这一动之间,三道蓝光,夹着灿亮眩目的黄火,直射战团,分上、中、下三路,往书生身上打到!

  这一下电掣星飞,霎眼之间,书生却移形换位,折扇陡地一展。

  郝不喜一惊:这是书生第一招反攻,而且上一回那书生就在折扇一开一合问,使他断了一只“剑甲”。

  所以郝不喜身形错步疾退!

  这一下,徐赤水的“无音神雷”等于向郝不喜射到!

  徐赤水的“无音神雷”,也是非同小可,出袭时不带一丝声音,侍郝不喜发觉时,三枚“无音神雷”、已一枚近须、一枚近襟、一枚近袂了!

  徐赤水惊叫道:“郝老——!”

  郝不喜一身造诣,也非同凡响,这电光石火间,已发觉来袭,闪避已无及,只见他右手五剑,仍向书生出袭,但左手一捉,竟已将三道“无音神雷”硬生生抓住!

  若是别的暗器,郝不喜早已蓄内功于掌上,一定被他扣了下来,可是“无音神雷”是一性极尽歹毒的暗器,一着实物,定必爆炸,郝不喜一手扣住三枚暗器,待觉有异丢甩已不及。“波,波,波”三声,“无音神雷”爆炸!

  郝不喜大吼一声,五指一紧,“兹”地一声,跟着是辛辣的臭味袭人,三枚神雷,竟被郝不喜的纯内家功捏熄,揸个粉碎,但神雷的爆炸力,仍然炸伤了他的手掌,尾指“剑甲”

  也被炸得残碎破裂。

  郝不喜怪叫一声,这时书生抢前一步,手中折扇又陡一展一收。

  郝不喜右手的两片“剑甲”,在这一分心之下,又切断飞去,众目睽睽下谁也没有认清那书生是用什么手法击断“剑甲”的。

  郝不喜一面怪叫.一面将剩下的六片剑甲舞得个剑光熠熠,风雨不透,但不是进攻而是疾退,退了七八尺,剑光乍停,怪啸未止,目眶欲裂的向徐赤水望来。

  徐赤水心里暗叫了一声:苦也!事关郝不喜除了第一片“剑甲”一上阵就失利不提,其余三片“剑甲”,全因自己贸贸然放了三颗“无音神雷”分了他的心才致断落的,这是至明显不过的事。

  但徐赤水心里使横,自忖:伤了你又怎样?你老妖怪拿不下沈虎禅,看我手到擒来!嘴里咆哨一声,忽然一优,又似一只大海鸥一般掠了过去!

  通常轻功都是往上冲拔,但徐赤水的轻功,甚是古怪,却是贴地面上飞掠的。

  所以徐赤水的武功,攻下盘的多于攻上盘。

  那书生笑道;“哇!人望高处,水往低流,你这下白鸽往亮处飞,也真古怪。”

  语未说完,徐赤水手上已多两柄点穴撅,急攻书生下三路。

  书生的身法甚是奇特,就似一片树叶,遇到气流时忽“飘”。出去,或似一根羽毛,忽被劲风“卷”走,也像一颗石头,忽然被人“踢”了开去,又似陀螺般“抛”了过去。他的武功更是古怪,二十招中有十九招都是只守不攻的,但徐赤水始终占不了他的便宜。

  只听那书生笑道:“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我这‘过隙奇步’如何?”

  “白驹过隙,奇门步法”是武林中一种失传已久的诡异步法,温柔是听说过,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年轻书生身上出现。

  更没想出那书生一语未毕,“砰”地摔了个交,“哎唷”了一声。

  只见丁五姑突一伸手,一道长方红绢,像蛇游一般没声没息的滑了过去,书生一时没留意,吃红绢在足踝一卷,登时仆跌。

  这一下出乎意料,郝下喜本要眼看徐赤水出丑,忽见书生摔倒,怪叫一声,手中六道剑甲,一齐往下刺出!徐赤水更不怠慢,点穴撅一口气连刺书生身上十二大穴!

  丁五姑身形一晃,也掠了过去,一面叫道:“这人是我擒的!”

  忽听门大纶雷轰也似的发出一声断喝:“沈虎禅,你还不出来?”

  众人都是一愣。

  地上的书生一阵翻滚,好不容易才避过剑甲点穴蹶的一轮猛攻,已甚是狼狈,一面呼叫道:“喂,喂,不好了,你再不出来,我就不好了!”

 

 

第四章 天神般的壮汉

 

  只听一个声音道:“统统给我住手!”

  在这一声之际,门大纶的断喝,兵器破空交击之声,以及书生尖叫与各人呼喝之声夹杂纷扰,但这一句话,却把所有的声音压了下去。

  在丁五姑听来,像空中炸起一个大霹雳。在徐赤水听来,似是有人在他耳里大喝了一声。在温柔听来,好像有人在她心口里擂了一槌。在郝不喜的耳里听来,却像迎头给人劈了一记铙钹,几震得金星直冒。

  这个声音,竟是人人听来感受不同,但威力一样。

  丁五姑、徐赤水,郝不喜不由自主任了手,书生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怪叫道:“你可现在才来呀……”

  话未说完,那声音“哈!哈!哈!”笑了三声,不单令书生下面的话讲不下去,众人也只觉得耳膜如同被布褪“隆!隆!隆”的擂了三下,隐隐作痛,呜呜作响。

  只见一个人,自丛林中走了出来。

  一棵腿粗的树挡着他的路。

  他伸手一拔,树连根拔起,被他丢在一旁。

  一颗大石碍着他的路。

  他飞起一脚,大石头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

  然后是刚才那匹黑马,拦着他的路。

  他略一迟疑,伸手自马腹下一托,竟把马匹四蹄离地托起,放到一旁,才大步走了过来。

  每一步跨出,足有别人的四步之宽。

  每一步踏下去,都在硬泥上镌下下一个深印一样。

  这个人,满头乱发,颔绕虬须,以致发髭交扯一起,分不开脉络来,两道眉极是有力,一双深而大的神目,蓝电也似,光射数尺,突额丰颈,鼻如截筒,上身左臂偏袒,猿背虎腰熊肩,足足高人两三个头,身上的肌肉似榕树突露于地面蟠结的根一般,十指一屈一伸间,发出达达的响声,拳背上青盘宛若蚓曲。

  最奇特的是,这样凶神恶煞的相貌过去。却令人一点也不觉得他粗野莽烈,反而有一种古人的豪态,啤睨群伦。

  而他一双眼睛,却非常有感情。

  门大纶瞳孔像猫见太阳光一般的收缩了起来,眯成了一线,使得他恃高的颧骨分外横张。

  “沈虎禅?”

  大汉只瞥了他一眼,却向温柔咧开大口,笑了一笑。

  郝不喜又深深长吸一口气,他这一吸气,六指剑甲又全都绷直了起来。

  大汉突然对他横眉瞪了一眼,两道电光也似的眼神,像冷铅一般自郝不喜双眸里直灌入他心头。

  大汉道:“你‘大须弥剑障’雷风暴雨十剑回环,长虹串天首尾相御,现十仅剩六,剑障已破,还要出手?!”

  郝不喜给这一喝,可谓喝破罩门.六道剑甲随着心头一寒,软了下去。

  丁五姑正一低头。

  她低首的时候,“碧血灭魂梭”就会比电还快的射出来。

  但她忽然僵住了,就像一条鱼忽然嵌在冰星,动弹不得。

  因为就在她要低首下去的时候,突然发现沈虎禅双目神光暴长,已向她望来。

  她立刻不敢再动。

  因为谁也不知道发出“碧血灭魂梭”的后果会怎样?

  只听沈虎禅冷冷的问她:“你想干什么?”

  丁五姑没有回答,只觉心头有点发毛。

  沈壳掸又道:“你的‘碧血灭魂梭’在我看来,像绿头苍蝇,连贻笑大方都他娘的谈不上!”

  又问:“你听过‘赤阴神网’吧?”

  丁五姑不敢贸然点头,只有眨了眨眼睛,沈虎掸又说:“赤阴神网不仅可以收了你的碧血灭魂梭,还可以令其倍力量反射原主,你要不要试试?”

  丁五姑这次头是非动不可了。

  她立刻摇了摇头。

  沈虎掸浓眉一沉,又道:“那你还用‘五岳轻云练’扣往大方的脚不放做什么?信不信我用‘罗候血炎’烧了你的轻云练!?”

  丁五姑连忙张袖一吐,疾地收卷回了红绢。众人这才知道那美书生叫做“大方”,敢情便是沈虎禅的生死之交方恨少。

  就在这时,徐赤水的双臂像苍蝇落在牛皮上般抖了一抖。

  沈虎禅何其警觉。一双锐眼,已望定徐赤水,粗声道:“你抖,你再抖!你敢再把‘无音神雷’抖出来,我包管一炸还在你嘴里,你信不信?”

  徐赤水当然知道“无音神雷”的厉害,他自己就看过百次以上自己把别人炸得皮开肉绽支离破碎的场面。

  所以他惨绿了脸,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