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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个就不知了,没说,但是——”萧昌有些吞吞吐吐。

“但是什么?”阿烟紧随着问道。

“但是我看将军的战袍上也都沾上了血,就连头发上都有血丝,只是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他的。”

其实萧昌到底是隐瞒了一些真相,当他看到将军的时候,简直是不敢认了,那哪里是往日的那个九少爷啊,分明是地狱里走出来的阎罗。浑身是血,带着凌厉的煞气,铁青的脸上布满了不及清理的胡子茬还有黑红的什么,一走近了,便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和冰冷的气息,简直是……惨不忍睹。

坐在那里的阿烟默了半响,手指头轻轻颤了下,不过终究点头道:

“你先出去吧。”

待到萧昌出去了,一旁担心的青枫和齐纨过来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

然而阿烟只是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出门在外,行军打仗,哪里能不受伤呢,人能活着回来我就知足。”

说着时抬眼吩咐道:

“鸡汤一直温着,要不冷不热的,其他各样吃食也都备着,等将军回来,给他吃一口热乎饭。”

第 168 章

阿烟没想到,她这个鸡汤熬炖了两天,整整两天。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阿烟已经不再去打听萧正峰的消息了,只是时不时问起萧昌那边需要什么。知道大家的衣衫单薄,刚一上山还是冷,便默默地将自己带来的多余棉被甚至不用的大髦全都拆开了,打算让齐纨她们再做几件棉衣好给上元门送过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萧正峰进屋了。

这个时候的萧正峰自然已经没有萧昌当初所见的那么可怕了。

不过当他进来的时候,阿烟依然敏锐地感觉到了那股带着血腥的煞气,那是手底下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人命后才会有的,是夺命阎罗的味道。

当一个人在几日的功夫杀了太多人,当一个人的眼睛看着太多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眼底心里仿佛都已经是血红色了。

阿烟抬头怔怔地看着这个铁血阎罗一般的男人,嗅着那股来自惨烈沙场上的萧杀煞气,僵硬地起身,缓缓走到了他面前,仰起脸来望着这个阔别月余的男人。

他实在是瘦了不少,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给人一种嶙峋的味道,突兀而刚硬,而那双原本面对自己总是温和炙热的眸子,此时却萧瑟冷沉,仿佛那眸底的血红色还来得及散去。

他的胡子应该是许久不曾打理过了,如今落拓地布满了下巴,带着浓浓的沧桑和潦草感。

他往日宽厚坚毅的唇,此时干裂地厉害,就那么紧紧抿得犹如刀片一般,这样的他低首凝视着眼前的女人。

半响后,阿烟伸出柔软的手,捧住那张削瘦刚硬的脸庞。

带有粉泽莹润指甲的纤细手指,温柔地抚摸过他萧冷的眼睛,摩挲着那因为太瘦而显得越发高耸挺拔的鼻骨,她的手指头在轻轻颤抖。

他把自己如同宝贝一般安置在这山里,派了人手好生伺候照料着,让自己依旧可以养得珠圆玉润的娇贵,可是他呢,却在外面带着一群将士四处拼搏浴血奋战。

这个男人到底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汗,她不必问,只摸着那削瘦的脸庞和那落拓的胡子便已经明白了。

自进到屋里便没开口说话的萧正峰,终于动了动干涩的唇,哑声道:

“吓到你了?”

只这一句,阿烟的泪水一下子落了下来。

她猛地抱紧了这男人,紧贴着这男人染了血腥的战袍,咬唇哭道:“你,你……”

她哽咽着,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男人在外面抗击北狄军,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一个字都不会提,见面第一句话竟是怕吓到她。

她将自己娇嫩幼滑的脸庞紧贴在男人落拓潦草的胡子上,感受着那冰冷扎人的触感,犹如乳莺一般的颤声道:

“我,我就是想你了……”

男人的脸庞仿佛结了冰一般的僵冷,她忍不住用唇舌去吻他削瘦的鼻子,用自己的津液去润湿他干燥的唇,用自己的温热去贴他冰冷僵硬的身子。

她恨不得自己化成水儿,就这么化在这个男人身上,去滋补他去养护他,去爱他。

她觉得自己活了两辈子了,两辈子了,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

这个男人此时便是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她都甘之如饴。

她喃喃地啜泣着,如同一个失去所有的孩子一般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踮起脚尖努力地够他亲他爱他,口里破碎地喃喃道:“我爱你,好爱你……”

爱得心都碎了。

萧正峰低头凝视着怀里泣不成声的女人,抬起手,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力道大到恨不得嵌进自己的血肉中。

其实他打了这么多仗,杀了这么多人,不是不怕的。他的眼前几乎已经没有了别的颜色,都是血红,血红的一片,自己手足的血,敌人的血,混成一片,他的眼睛已经几乎分不出颜色来了。

看什么都是笼罩上一层薄薄的红雾。

上山两天了,他撑着一口气咬着铁齿开始安置伤员,亲自指导大家安营扎寨。这是将士们第一次安营在这冰冷的万寒山,初来乍到,种种事端,几日几夜不曾合眼的他硬挺挺地停着身板,帮着大家一起处理所有的问题。为了安全起见,他亲自踏遍了万寒山每一处关键要塞,谨慎小心地布置山上的每一处防守。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不是人,而是一块石头,一块僵硬冰冷的石头,没有任何知觉,僵硬的行动着,只有一个想法,安置好大家,做好防护。

只在偶尔的弯腰间,看到一旁那送来的药汁时,甚至看到寒风吹拂着的一点枯草时,他眼前会恍惚着浮现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犹如烟雾那么美,比这被疾风吹拂的劲草还要柔韧,可以被他压折成各种形状,恣意地折腾。弄急了她会哭,哭的时候哼哼唧唧的分外惹人怜爱,挂着泪珠儿的眼睛犹如被雨水洗过的蓝天一般清澈湿润。

于是在这个时候,萧正峰冰冷坚硬的心才感到一丝温暖,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并没有如同那些倒在他手下的横尸们一般,死在了沙场上。

忙碌了两天后,自己稍作清洗,总算踏入了这个有她的草棚。

一踏入这里,便是温腻的气息扑鼻而来,似有若无的花香,跳跃燃烧着的炉火,柔软妩媚的女人轻轻啜泣着,仿佛要把她自己融化在自己身上,揽着自己的脖子死都不放开,用湿润温软的唇亲着自己吻着自己,去润湿自己干涩的唇。

她是这么一个勾人的尤物,天底下就这么一个,他怎么舍得和那些白骨森森一般就此死去的。

另一个世界里又没有她这样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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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火依旧在燃烧,火苗舔舐着熏得发黑的炉壁,就那么欢快地烧着,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一点轻响。屋外的山风疯狂的呼啸着,远处深山里的野兽也在这黑夜中桀桀地嗥叫起来,发出瘆人的声音。

萧正峰坐在炕头,膝盖搭着一条锦被,在阿烟的伺候下品着熬炖了不知道多少时候的美味鸡汤,并啃着阿烟亲手做的粟米饼。

他确实是饿了,一直以来和将士们同吃同睡的,其实根本没时间好生吃饭,这两日上山后一直在各种忙碌和走动。

幸好他年少之时勤练武艺,身体早已打下良好的底子,要不然换作一般人,便是不战死沙场,怕是也因为劳累而猝死了。

阿烟伺候着他吃了饭,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她一点不觉得他粗鲁,反而觉得他充满了男人味。或许这就是喜欢吧,喜欢这个人,看着他就样样好。

他胡子潦倒的,你不觉得他邋遢,反而会心疼;他瘦骨嶙峋的,你不觉得他难看,反而会恨自己没办法好好照料他。

阿烟拿起巾帕来,温柔地帮他擦拭了下嘴角的碎屑。那点碎屑沾在胡子上了。

这边萧正峰在喝了两碗鸡汤吃了五个大块的粟米饼后,总算是饱了。

吃饱了的他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精神,原本萧冷的眸子渐渐在炉火的映衬下泛起了温暖。

“这些日子你在山里可好?”他的声音沙哑得犹如被砂砾划过一般。

阿烟看他总算吃饱了,便拿了巾帕沾了热水来给他擦拭脸庞和脖子。

她一边忙碌着,一边低柔地问道:

“是要先擦一擦身子再睡,还是先睡了再说?”

知道他必然是累坏了,于是这么问着。

吃饱了的萧正峰疲倦地半合着眸子,淡声道:“擦一擦吧。”

阿烟听了,便吩咐齐纨再去端了一盆热水来,又让萧正峰躺好了,帮他盖好被子,自己则是一点点帮他擦拭身子。

这么一擦,她才知道,这人身上不知道添了多少伤痕,新旧不一,大小都有,遍布全身,而严重的一道则是在肩头上,看样子是被人在那里砍了一记,如今已经结痂,应是有些时日了。

阿烟手指头摩挲着那疤痕,眼泪便落下来。

其实她不想哭的,在这种外敌入.侵的时候,正是他杀阵上帝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作为他的女人,自己应该安分守己地在一旁,不给他添任何麻烦,不让他担心一点。

于是她偷偷地擦去眼泪,尽量平息了自己的呼吸,努力笑着道:

“累了的话,你就闭着眼睛睡吧,我慢慢给你擦。”

萧正峰的衣袍已经全部褪去,不过显然此时此刻两个人都没有兴致去做他们已经一个月没做的事。

他是实在累了,她是心疼。

听到这话,萧正峰些许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缓缓睡去的萧正峰,只觉得女人那双温柔缱绻的手抚过自己身上,带有花香的柔软巾帕轻轻擦过自己的身体,呵护备至,体贴入微。

这种感觉,真得很好,很舒服。

萧正峰在朦胧中竟然有种错觉,觉得眼前的女人有时候竟然像个母亲一般,小心翼翼地照料着自己的孩子。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有那么一刻他在梦中想笑,这种想法很荒谬,可是感觉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那是一双充满了关怀和爱意的手,是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呵护。

当这双手终于离开他的身子时,锦被重新将他的身体盖好,萦绕在鼻端的女人馨香远去了,睡梦中的他有一刻的失落。

他不想让她离开啊。

谁知道就在他满心失落的时候,那淡淡的女人馨香又飘了过来,紧接着,她上了炕,钻进了被窝里,然后呢,柔软犹如棉花一般就那么贴过来了。这女人竟然过来,将那馨香娇软送过来,紧靠着他的瘦骨嶙峋疲惫憔悴。

他的手下意识地去搂住她的腰,却听到女人紧紧抵靠住他,喃声道:

“往日你不是说,想让我用一对桃子帮你揉么……”

那个时候她恼了,斥他是个下流痞子。

如今她主动贴上来,要用自己那对桃子帮他揉,让自己的娇嫩香腻去感受他的粗粝伤疤和刚硬凌厉。

萧正峰在半梦半醒中,喉咙舒服地滚动了下,然后哑声说了句:

“好。”

第 169 章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吹了一夜的寒风停了,又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

温煦的阳光从草棚窗户的缝隙里漏进来,洒在了门前的那片地上。

窗外的山里野雀儿仿佛感觉到了这草棚里是一块难得的温暖地儿,便在那里上窜下蹦叽叽喳喳的。

烧了一夜的炭已经燃尽,炉子里没有了火,屋子里其实是有点冷。

不过阿烟却并觉得冷,靠着萧正峰这么一个天然的大火炉,她怎么还会冷呢。

她一早就醒来了,可是看着他依然睡得踏实,并不敢惊扰了他睡觉,以至于当齐纨小心翼翼地进了屋示意要给炉火加炭的时候,她都示意她先出去了。

如今天亮了,她借着那点光亮看向睡在自己里侧的男人,却见睡梦中的他安静得犹如个孩子,鼻翼微微动着,睡得十分香甜。

他还搂着自己,下意识地轻轻揉捏着,根本不舍的放开。

阿烟忽而想笑,这个男人在这个时候,竟然难得像个孩子。而她心里也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想把这个男人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如汁去喂养滋润他。

尽管她其实从来没生过孩子,也不知道喂养一个婴儿是什么滋味。

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竟然笑出声来了。

于是萧正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睡了一夜的他,眼底的血丝总算褪去了,昨夜那种潦草和疲惫一扫而光。如果不是他下巴的胡子实在是惹眼,怕是如今他已经看上去神清气爽了。

要不就说这男人体力实在是好呢,昨晚都成了那副熊样,如今吃一顿饱饭再睡一大觉,就这么恢复了所有的精神,容光焕发起来。

此时的萧正峰凝视着身旁笑得温婉中略带一点调皮的女人,嗅着萦绕在鼻翼的清淡温腻的女人香,只觉得过去那些日子的厮杀和血汗都是梦,一场梦。

他懒洋洋地动了动唇,调侃地笑了下,温声道:

“一大早就这么盯着我看?”

说着这话时,他将两只手放在后脑勺枕着,乌黑的头发散在那里,竟有几分不羁的魅惑味道。

阿烟笑着弯下身子去,手指抚着他那胡子,温声道:

“先洗漱吃饭,吃过之后,我给你修一修这胡子吧。再这么下去,我都要认不出你来了。”

萧正峰的目光从她温柔的笑容中下移,来到她因为弯腰而隐约露出的白软。一大早的她,只随意披了一件里衣。

温饱思银欲,他有点蠢蠢欲动,不过到底忍下了,点头笑道:“好。”

外面齐纨和鲁绮都是早已准备好的,当下端着热水和巾帕胰子等物进来了,当下阿烟便帮着萧正峰洗漱了。这边洗漱好了,那边饭菜也都端上来了。

山里的饭菜,到底比不得在锦江城那会儿,饭桌上是蘑菇鸡汤,葱花炒麻雀蛋儿,凉拌野菜和山药煎饼。

萧正峰和阿烟一边吃着,一边点头道:

“我听说这些吃食,都是你带着大家想办法在山里找的?”

他当初固然存储了许多粮草在这山里,可那都是实打实的粮食,可没有这许多花样儿。之前他安置伤员的时候,自然也听萧昌多少提起了,是以明白这些都是自家女人的苦心经营所得。

阿烟笑着点头:

“你存的那些,吃一日两日还好,天天吃,嘴里哪里有味儿啊。于是我就让他们去山里捡了麻雀蛋儿,再没事打几只麻雀啊野鸡来烤着吃。如今是冬天,野味都藏着呢,不好找,不过满地的蘑菇啊野菜啊都可以捡,野山药蛋子也能寻到一些。”

说着时想起他这次上山,随军的伤员怕是不少:

“这些吃食,我攒了不少的,等下全都送过去,给那些伤员吃吧。我们一日两日的不吃也不觉得什么,倒是让他们赶紧补补身子好起来。”

当然了,阿烟自然会私心地留下几只鸡养着,慢慢宰了炖给自己的男人吃。他虽不至于伤得走不动,可也累得不行呢。

萧正峰赞许的目光望过来:

“你一个大家闺秀,往日里应不知道这些,也实在是难为你了。”

这里苦寒,他刚回来的时候是真怕吓到她,怕她受不住这里的苦,甚至隐隐还担心,怕她后悔。

如果不是嫁给自己,她哪里用来到这种苦寒之地呢。

阿烟一边将那个山药蛋子煎饼放到他碗里,一边笑道:

“什么难为不难为的,你我夫妻,难道不该同甘共苦吗?”

萧正峰夹着那山药蛋子煎饼咬了一口,知道这是把山药煮熟后碾压成饼再煎的,虽则看着黄澄澄的,吃起来也是软糯,可到底带着一点苦涩的腥味。

他抬眼望了眼一旁细致温婉的女人,不免有些歉疚:

“我还是舍不得你,才把你藏在这里,想着还能看到你。其实如今想来,实在是错了,原该把你送到你父亲那边,这样你也不必跟着我吃苦受累,我也放心。”

阿烟听到这个,放下碗筷,轻声道:

“你这么想,却是错了,但凡跟着你看着你,我便不觉得苦不觉得累。”

嫁了人的她,其实逐渐明白了,娘家不算是她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