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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峰却道:“我是什么都会做。”

啊?阿烟顿时诧异地看向他,不免佩服极了,想着这人上得战场,又能下得灶房,实在是无所不能啊。谁知道正想着的时候,萧正峰却道:

“无论是什么食材,无论是米啊谷啊菜啊肉啊,我都统统放水里煮一煮,再撒点盐,放点油,只要煮熟了,保准能吃!”

阿烟:“……”

良久后,她点点头:“说得对,确实如此。”

第 117 章

阿烟熬的粳米红薯粥确实好喝,喷香软糯,只闻一下仿佛就能让人食欲大开。说来也奇怪,同样的食材同样的做法,似乎经了不同人的手,就能出来截然不同的味道。

如果说之前萧正峰对于自己的小娇娘是否真会做饭还抱有疑惑的话,那么现在他算是心服口服了。此时想起自己的做饭大法,不免惭愧,笑道:“那个只能用来喂兵卒们。”

阿烟笑叹:“你这分明是喂猪的做法。”

萧正峰挑眉为自己辩解:“火头军都是这么干的。”

说归说,他还是承认自己水平远不如阿烟的,一边尝着心爱的女人亲手做出的粳米粥,一边吩咐萧荣过来,取了一些分给马夫一起品尝。

阿烟低头望着碗中那粳米粥,却想起了对面客房里的沈越。上一辈子的顾烟,变着法子地为沈越做些好吃的,曾经在寒冬之季拿着铲子去地里挖寻农人们残留在地里的谷米。运气好的话,也能寻到好的粳米,凑在一起给沈越做顿好吃的。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来,望向了对面的客房。越过漫天飞舞的雪花,就在隔着一个巴掌大小院子的客房里,传出来沈越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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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的客房比起寻常的客栈总是要好的,譬如驿站里就舍得在这冷天给客人把炉子烧得暖和,里面放足了炭。跟随在沈越身边的侍卫名叫张恒的,生得黝黑高大,此时正铁棍拨弄着炭火,以便让炭火烧得更旺。

一边拨弄着,一边望向站在窗前的沈越,却见沈越身上依旧裹着那袭白狐裘。其实张恒鼻尖上都已经开始冒出汗了呢,屋子里并不冷的。

不过张恒也并不敢问,只是恭敬地问道:“公子爷,今日晚膳用些什么?我稍后吩咐驿衙去给您做来?”

沈越已经站在窗前好久了,事实上从阿烟的窗前离开后,他就一直以这个姿势站在这里。透过这半开的窗子,望着对面客房的动静。

他看到她把门窗紧闭,也看到萧正峰提着诸多采买来的物事交给小厮萧荣,更看到萧正峰怀里揣着什么带着笑进屋去了。他闭上眼睛,听到了对面屋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其中隐约有她撒娇的笑声。

紧接着,他还看到门开了,萧正峰牵着她的手,犹如护着一个宝贝般去了灶房,于是这夫妻二人便在灶房里开始拾掇起来,竟如同乡下亲手做饭的最普通的夫妻般,你烧火来我做饭,偶尔的一个眼神交流里都是浓浓的情意。

从他的角度,并看不真切里面的情景,只看到萧正峰高大健壮的身子因为灶房的局促而不得不微弯着腰,可是他看起来并不觉得委屈,反而一直带着温煦的笑意。

其实这样的萧正峰,对于沈越来说是陌生的。

当沈越靠着一支笔一路闯关斩将最终来到金銮宝殿跪在天子面前时,萧正峰已经是功成名就的大将军。他所知道的那个萧正峰,不苟言笑性情萧冷,处事间果决狠厉,绝对不可能是如今这个陪着娘子下灶房的温和男人。

就是这个男人,和他为了婶婶的死争斗了十年。当时的自己几乎是用尽一切手段矢志将这个害死婶婶的男人绳之以法,他是发誓要让他付出代价的。

在那十年的相争中,自己固然疲惫不堪,可是这个萧正峰想来也并不好过。

沈越想到这里,怔怔地望着那对夫妻携手走入了客房,将门扉重新关上。

小院子里的雪依旧在下,稀薄清凉的雪落在地上,一片一片地堆砌,最终成为厚厚的一层,将这个世间尽数染成了白色。

沈越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眸子。

明明客房里很是暖和,他身上也穿着天底下最华贵的狐裘,可是他依然觉得冷,好冷,冷得心底发寒。

一旁的张恒为难地望着沈越:“公子爷,天色也不早了,您想用点什么,我去让驿卒帮你做?”

他从很早就开始服侍照顾沈越了,按说和沈越应是很熟的,可是谁都知道这晋江侯府的小公子生性孤僻奇怪,明明是个晶莹剔透的小人儿,可是却总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发呆,跟个傻子一样。但你若说他是傻子吧,有时候他又聪明机灵,悟性极高。

这一次沈越出来,张恒单独跟随沈越伺候,可真是老为难了。譬如现在,公子爷连个饭都不吃,就这么一直裹着皮裘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还时不时咳嗽两声。

他是实在没办法明白,公子爷到底在看什么?若说看雪,难道燕京城的雪还没看够吗?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便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忙过去打开门看了,外面却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小厮——萧将军身边的萧荣。此时萧荣手里捧着一个瓷碗,瓷碗上还细心地罩着一块白色的笼布。

萧荣笑着道:“这是我家夫人亲手熬的粳米粥,想着虽不是什么好菜,可出门在外的这饭食也比不得家里,如今送给你家小公子,只图吃个热乎吧。”

张恒听着这个,连忙点头收下,并谢过了。

一时萧荣离开了,张恒捧着那粥放到了桌上,请示沈越道:“公子爷,这个怎么处置?”

他家小公子从来不吃来历不明的吃食的,况且本来今晚就一副不想吃饭的样子,张恒根本不指望沈越会吃的。

谁知道沈越却睁开眼睛,清淡的目光落在那碗粥上,怔怔地望着,也不说话。

张恒没办法,只好上前就要端起那碗粥:“小公子,那我拿出去偷偷扔了?”

沈越听到这个,微怔,淡扫向张恒:“你出去吧。”

啊?

张恒微诧,不过想着公子的心思他从来都搞不懂,便点头:“好,公子我先出去了,若是有事再叫我。”

待张恒出去后,沈越才迈步来到桌前,小心地掀开盖着的白笼布,却见里面果然是一碗炖得稀烂喷香的粳米粥,素白的粳米中有着几块黄橙橙的红薯。

沈越凝视着那碗粥,愣愣地站了好久,最后才轻轻尝了一口。

软糯秾香的滋味,稀烂喷香的口感,这是只有婶婶才能做出的味道。

眼前忽然便恍惚起来,他的记忆陡然间回到了上一世,许多许多年前,在他还没有金榜题名看尽长街花,还不是那个人人称羡的长公主驸马爷的时候,在他还没有被怨恨蒙蔽了心,还没有和萧正峰十年相争的时候,在他困顿而温暖的少年时代,在那个灰暗冰冷的茅屋里,他的婶婶带着温柔的笑对他说,越儿晚上读书饿不饿,喝碗粥吧,暖暖胃,听说这个还能补血益气呢。

猝不及防间,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大滴的泪水落在那软糯香甜的红薯粳米粥里,他颤抖的手捧着那碗粥,泣不成声地道:

“婶婶……是我错了……我当日不该不听你的劝告,一步错步步错……是我的自以为是年幼无知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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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客房里,吃过晚膳后,阿烟起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原本这些事该是青枫做的,如今青枫不在了,她便起身去做。萧正峰见此,抬手阻止了她:“我来吧。”

见此情景,她也没有拒绝,左右也没什么事,两个人便一起把桌子收拾过了,恰好驿卒送来了热水,两个人便分别洗过了。

若是以前,就这么陪着自家男人共同洗浴,阿烟怕是还有几分羞涩的。可是这段时间两个人窝在马车里,萧正峰时不时干点偷腥的事儿,把该看的该摸的都摊开来看过摸过了,阿烟也渐渐习惯自己和这男人实在是亲密无间,让他看着身子所产生的强烈羞涩和不安感也慢慢淡去了。

一时两个人躺倒在榻上,榻上的被褥比起普通客栈的都要干净。阿烟这些日子以来算是难得舒适地躺在那里,放松地靠在萧正峰身上合着眸子。

萧正峰呢,则是抬手轻轻摸索着她纤细腰肢那里的软滑,有一下没一下地这么摸着。

窗外雪花怕是依旧在飘,这是越下越大了,阿烟都开始担心明日的行程是不是要耽搁下来了。

一抬首间,却见这男人紧锁着眉头,虎眸微眯,倒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萧正峰眼都没睁开,却已经感觉到怀中小女人诧异的样子,虽依旧锁着眉,唇边却泛起一点笑来,抬起大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发心,哑声道:“早些睡吧,这些日子累坏你了。”

阿烟哪里能睡着,抬首凝视着他锁眉沉思的样子,想着这个萧正峰又和自己往日所见那个诚恳温柔的萧正峰不同了。当他皱起眉头,便自有一股威严之态。若不是她就缩在他怀里,被他这么温柔地放在手心,她这经历了多少世事的人都会生起畏惧之心吧。

她轻轻抿了下唇,终于道:“你在想什么?”

这个男人,总觉得自己摸不透他的心思呢。

萧正峰轻笑了下,总算睁开眼睛来,抬手将她往上一抱,让她枕在枕头上,和自己脸对脸。

他凝视着她,仿佛不经意地问道:“你往日和这位小公子极为相熟?”

阿烟挑眉,淡淡地道:“也不至于多熟,只是看着他孤身一人在外,身上又带着病,我们虽不熟,却到底有过交道,怎么忍心不管呢?”

萧正峰听阿烟这么说,良久不曾说话,笑意渐渐收敛,皱起眉头道:“依我看,沈越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怕是别有所图。”

啊?

阿烟诧异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地问:“他能有什么图谋?”

萧正峰皱眉道:“沈越曾经为齐王献上一个重要的东西,那个东西非同小可,我其实对他一直有些疑心。这一次我们前往锦江城,那是三国交汇之要地,偏巧不巧,他竟也要去锦江城。”

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淡淡地得出结论:“这不可能是巧合。”

阿烟听到这一席话,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越的行为异常,那是必然的,自己明白怎么回事,这些话却不好给萧正峰说。可是看着在萧正峰眼里,是不是沈越已经有通敌卖国的嫌疑了?

她默了良久,终于笑了下,随意地道:“他体弱多病的,应不至于吧。”

第 118 章

第二日,阿烟起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雪真是下了整整一夜,如今还零星往下飘呢。萧正峰早早地起来了,穿好外袍出去雪地里跑了一圈,又练了一套剑法锻炼。阿烟趴着窗子往外看,便看到白茫茫的世界里,身着藏蓝棉袍的男人把一把宝剑耍得犹如白芒一般。

萧正峰远远地看着阿烟醒了,朗声笑道:“这雪下得大,可也不冷。”

阿烟抿唇对他笑了下,便关上窗子,自己摸索着要开始起来穿戴梳洗。少顷之后,门开了一条细缝,是萧正峰提着热水拿着脸盆进来了。这么大而化之的一个男人,因这客房的门前没有棉帘,怕一开门让冷风进来吹了她,便小心翼翼地只开一条门缝。要说起来,他对自己也真是无所不知的体贴了。

而萧正峰走进屋内,便见驿站这简陋的客房里,昨晚搂着的小娇娘白嫩纤细的胳膊露了半截子,秀媚的乌发如云般铺洒在蓝底白花的粗布褥子上,见他进来,抬首看过来,露出巴掌大的秀气小脸儿,一双湿润的眸子仿佛含着雾气。

其实论起年纪,他也不小了,他的侄子辈的不少和他同龄的,十七八岁上就当爹了,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是几个娃到处乱跑。他呢,熬到偌大年岁才娶了这么一个鲜嫩娇美的娘子,不过刚刚及笄的年纪,又是娇生惯养的高官之女,养得一身好肉细致纤白。此时他看着着躺在粗糙被褥中白生生的小娘子,真是越发恨不得将她含在嘴里,怕她受半分委屈。

见她拿过烟霞红的小衣裹上水嫩的身子,他眼中颜色变深,不过却是并没什么动作,只是走到榻边,拿出昨夜里藏在床脚被褥里的衣物递给阿烟。

阿烟接过来,入手便觉那衣物因在被褥里捂了一夜,暖和得紧,并没有冬日里起来时娇嫩肌肤碰到冰冷衣服时的寒凉感。她不免抬头多看了他一眼,想着这个男人实在是心细如发的,连自己这女人家都未必比得上。

一时低头穿着,不免心里想,那个李明悦上辈子到底怎么了,得了这么一个宠妻宠到骨子里的男人,便是受些苦楚又如何,何至于走到那般田地。

萧正峰从旁为火炉里加了几块炭,让炉火烧得更旺了,这才拍了拍手起身:“外面雪不小,咱们在这里停一天吧。”

阿烟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在那里就着热水洗漱,听到这个不由问道:

“别耽搁了你上任的日子。”

萧正峰轻笑,回首凝视着她,炭火映照进他的眸子中,那里面仿佛燃着一团小火苗:“没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又是大雪的,谁还能没个意外!”

说着这个,他忽想起一事,凝视着她,不经意地道:“对了,住在对面客房的晋江侯府小公子一大早就离开了。”

哦?

阿烟微怔,停下正挽起发髻的动作,转首透过窗子看向对面,可是哪里能看得清呢, 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萧正峰低笑出声,走到阿烟身边,将她顺滑的乌丝握在手里:

“以前你没嫁我的时候,看着你这头长发在腰后面荡啊荡的,看得我心里直发痒。如今你嫁了,偏生又要把头发挽起来了。”

阿烟收回心神,干脆偎依在他身上:

“你若喜欢,以后进了屋,我就把头发放下来。”

萧正峰俯首轻轻吻了吻她带着馨香的发丝,想着她是如此的乖巧柔顺,乖得让他心都发颤。搂住这小女人在怀里,去啄她细白的颈子,脑中却又不由自主地想,别看这小女人如今在他怀里是如何乖顺,其实她是个有爪子有脾气的,心里的道道也不少呢。明明是每夜都躺在他怀里把身子给他的女人,可是自己有时候却捉摸不透她。

他轻叹了口气,疼爱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洗漱吧,等会儿我去厨房取早膳过来,趁热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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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后,萧正峰领着阿烟的手出去走动了下,其实小镇上也没什么可看的,一眼望去,千里黄云,北风呼啸着卷起白茫茫的大片雪花,好一番苍茫景象。不过萧正峰说,只是让她出来走动走动,外面的气息新鲜,对她身子好。

回到客房的时候,萧荣和马夫在那边偏房里打着盹儿呢,几个驿卒温了一壶浊酒在那里品着,闲谈着最近忙不忙,谁家娘子生了个娃,谁家老人今年病了开销不少。

萧正峰领着阿烟回到房里,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酒葫芦来,对阿烟笑着道:“这么冷的天,出去跑了一趟,喝点酒正好驱寒。”

阿烟斜眼瞅他,知道他是怕自己不喜,才故意这么说,那往日周正的眉眼里竟有一股贼兮兮的味道。她忍不住扑哧笑出来:“过去温一温吧,我陪着你也喝点。”

这话一出,倒是把萧正峰说愣了,黑浓的眉眼诧异地道:“你可以吗?”

阿烟娇哼一声:“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大男人了,难道以为我就是个娇弱的小女子,喝不得酒?”

萧正峰心说难道你不是娇滴滴的小女子吗?不过既然阿烟这么说了,他哪里敢反驳呢,当下摸了摸下巴,笑着将酒倒在酒壶里温在炉子上。

待这酒温好了,萧正峰取来两个喝茶用的小茶盏,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却给阿烟只倒了小半杯过去。

外面雪已经停下来了,不过因雪太厚,以及冷清得很,这个荒僻的驿站里又是寻常没什么人来往的,如今夫妻二人坐在这里,只能听到外面驿卒们喝着酒小声的说话声。

阿烟捧起那半盏酒,水眸望着对面的男人,却想起一首诗,低声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声音低软哝糯,萧正峰听得心热,哑声道:“今生我能得你相伴,也不枉此生。”

说着,仰首豪爽地将那杯酒干了。

阿烟见此,也笑着抿下了那半盏酒。

夫妻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浅尝慢酌,望着窗外大雪,不免想起将来,因说起哪日两个人鬓发如这白雪一般时,定要挑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两个人挽手躲在屋内,听窗外风雪声。

阿烟上辈子并不是没有酒量的人,市井间走动得多了,和邻里街坊偶尔也用些酒应付,这点酒原本难不倒她的。可是她却没防备如今这身子到底年幼呢,几盏下去,便觉得两颊赤红,眼眸凝涩,双手无力,身子骨半软在那里。

萧正峰过去抱着她上了榻,低声道:“瞧你醉成这样。”

如上等丝缎一般细嫩的肌肤泛着粉色,两颊酡红,眼眸迷离,整个人是软绵绵的娇嫩,氤氲着一股女人家的香气儿。

萧正峰趁着醉意,去啄她的脸颊,她犹自带着酒香呢。阿烟觉得痒,低叫了声,醉意熏熏地去推阻他。

萧正峰此时哪里能放过她呢,也是无奈叹口气,低哑一笑,一边抱着她上榻,一边在她耳边低语:“真是能勾走我的魂。”

外面恰好起风了,颤巍巍的娇艳牡丹花在枝头摇动,摇得花骨朵轻动,摇得抖落了一地的红痕,哀鸣声声,雨落潇潇。

阿烟犹如吃饱了的猫儿一般蜷缩着身子,两手还眷恋地搂着萧正峰不放开,在那里睡得香甜,时不时发出呢喃,却是“将军”两个字,那么刚硬的两字由她口中发出,拉出的尾音颤得细软,唤得人心都醉了。

萧正峰只觉得脊梁骨都酥在那里,心被牵扯得发疼,他拿手指头去碰她的脸颊,凝视着怀里的这妩媚小猫儿看了又看,看了老半响,最后终于喃喃道:

“你心里怎么个想法,我实在是捉摸不透。只是你但凡说句话,我把心掏出来给你都行。”

说着又把脸埋到那秀发里磨蹭,轻叹口气,刚硬的男儿喉头都有些哽涩,想着怎么就碰到了这么一个妖孽,把男人的心缠得跟中了迷障一样。

这一辈子,算是交待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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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烟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一片曛黄,驿卒开始拿着扫帚打扫庭院,粗粝的扫帚苗子在扫起白雪时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因醉了这么一场,又经历了狂风骤雨,整个人都有些迷醉,一双雾蒙蒙的眸子望着屋内,仿佛不知今夕是何年。

外面昏黄的天色,屋子里自然暗得紧,男人如今正背对着她,坐在桌前,点着一盏油灯提笔写着什么。

她是常看到他握剑的样子呢,却没见过他提笔的架势。如今看他挺直宽阔的后背,微低着头,拧眉提笔,手腕矫健轻抬,下笔犹如游龙一般,抑扬顿挫,流畅豪迈。当下不免看得有些痴了,想着这男人原来也能称得上好看,而男人家写起字来,竟可以这般飞扬洒脱。

她强撑起身子就要下榻,那边萧正峰听到动静,回首笑看她一眼:“醒了?”

说着这话时,他拿起刚刚写好的那张白纸,轻吹了下上面尚未干透的笔墨。阿烟下了榻走过去,迷迷糊糊地道:

“这是什么时辰了?”

萧正峰将那封信利索地折叠起来,放到了一个黄皮信函里装好了,这才道:“已经是午时三刻了。”

阿烟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柔声问道:“好好的怎么写信?是有什么事?”

萧正峰抬手将她搂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却是淡声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儿,不过是寻常公函罢了。”

他话这么说着的时候,阿烟迷蒙的眸子却恰好看到他的右耳朵轻轻动了下。

她酥软地趴在他肩头,近距离地瞅着他的耳朵,却见那耳朵因她的凑近,开始泛着红,又红又抖。

她心里忽而间想笑,一时酒意袭来,不免熏熏然地想着,这耳朵倒是比萧正峰本人还要实诚呢。

也不知道这男人干了什么事儿,竟要瞒着自己。

萧正峰并不知道一切心思都已经泄露,见阿烟朦胧的眼睛凝视着自己打量,挑眉笑道:“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