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自然也看出自己夫君对妹夫的轻视,心中不悦,便暗地里偷偷踢了陈京翰一下,陈京翰面不改色,依旧如故。
而李氏对于这两位女婿和女儿,都是尽力招待的。自从阿烟嫁出去后,家里已经是独她最大,顾齐修两女一儿,也只剩下顾清了。这么一来,她倒是和顾齐修更像普通夫妻了,自己也把自己当女主人看待,平日里衣食也越发上心。
这一次阿烟回来见了李氏,却见她面上红润,比以往胖了,便知道没了自己,这日子都比以往过得舒心了。虽则心中有一丝惘然,可到底是为李氏和父亲高兴的。
顾清见了阿烟自然是高兴得跟个小哈巴狗一般,紧紧挨着阿烟做了,好奇地问这个那个,又把自己这些日子的功课都拿过来给阿烟看,惹得阿烟一阵夸赞。
第 106 章
因萧正峰定的是过了元宵节正月十六便要离京,顾齐修到底是心疼女儿,便特意让阿烟留在顾家几日住着。萧正峰虽舍不得,可是想着来日方长,并不在乎这一日两日,便只好将阿烟留下了。
这一夜,顾云也留住下来了,姐妹二人抱着暖炉说了半宿的话。顾云开始的时候还只说婆家待自己如何好,夫君也是体贴,后来才慢慢提起,原来这陈京翰是嫡长子,公公那里是盼着这个嫡长子早日能有个子嗣的,是以多少人盯着她的肚子呢。陈京翰也是不止一次提出,希望尽快生个男娃,也好让父亲放心。
这么一来,顾云自然是压力很大,每日都盼着肚子能有消息,怎奈何这种事是急不来的。
说完这些,她愁云惨淡地望着阿烟,羡慕地道:“萧家子嗣众多,妹夫又不是长子,你自然不会有这等压力。”
阿烟却笑道:“虽说如此,可是他父亲独留下他这一个独苗,怕是老祖母也盼着他定要为他父亲传承下来的,将来也必要有个子嗣的。”
说到这里,她心中微征,想着上辈子的平西侯真仿佛是没什么子女的,只是不知道是因了什么?
顾云见她如此,直以为各家自有各家的烦恼,便叹道:“往日没嫁时,总盼着嫁了人该如何如何的好,心中装着一份期待。如今嫁了人了,却发现又开始怀念做姑娘时的日子。”
阿烟听着,不过一笑罢了。其实眼下的这点烦恼又算什么呢,若是真沦落到衣食无着的地步,那才知道,如今这点子忧愁其实都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这一晚顾云是睡在阿烟这里的,姐妹二人如今出嫁了,轻易不见,竟比以往在闺阁里时还要亲密几分。阿烟这边躺在那里,想着昔日种种,也是睡不着。顾云闭着眸子,呼吸沉稳,原本以为她睡着了呢,谁曾想她忽然睁开眼问阿烟:
“阿烟,你和妹夫,那个可好?”
顾云问得没头没脑的,不过阿烟却猜到了她的意思,笑道:“也还好。”
自己上辈子嫁的是沈从晖,那是个身子骨不行的,初时也就罢了,后来几乎是每月屈指可数的那么一两次,阿烟也并没觉得什么,她和沈从晖琴瑟和鸣,夫妻间举案齐眉,感情极好。
如今呢,嫁给萧正峰,这和沈从晖比起来,简直就是个猛虎下山一般的身子,日日饥渴得不行,非缠着她要个够,弄得她夜夜泣声不止。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累乏,觉得不适应,后来勉强能受住他了,才从那疼痛之中咂摸出一股别样的滋味。原来男女之间的这种事儿,竟可以带给女子这么愉悦的感受。
只是如今她侧过身子,望着姐姐的侧颜,想着陈京翰看着较为文弱,未必有萧正峰这股子精力。当下她也不好多问,怕万一说多了倒是让姐姐惊到,只是含蓄地问道:“你和妹夫可还融洽?”
顾云小脸衬在乌黑的发丝中,扭过头叹了口气:“也还好,刚开始的时候疼,后来也就不疼了,三四日一次,盼着能赶紧怀上,只是总也不中。”
阿烟眨眨眸子,想着对于读书人陈京翰来说,这样其实已经不错了。不过她听到那三四日一次,却是想起昔年看过的一些医书来,虽有些难以切齿,不过终究咬了咬唇,凑到姐姐耳边道:“我以前看到书上写了怀上孩子的法,也不知道真假呢。”
顾云听得微诧,稀罕地凑过来:“什么法子?”
阿烟面上泛着胭脂红,也幸好屋子里是黑的,左右顾云看不清,于是她越发低声说了一番。
一席话说出去,顾云也是面赤耳热。
阿烟忙笑道:“不过是一些胡言乱语罢了,也未见得管用。”
顾云从那里咬着唇儿半响不言语,此时听得这话,犹如蚊呐一般道:“既是书上说的……总是要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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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烟在娘家住到第二日上,那晚顾齐修到了很晚不曾回来,李氏不免着急,神色间颇为焦虑。她纵然是个妇道人家,也知道如今朝中形势紧张,太子和燕王何等身份的人,都那么急匆匆地成了亲,皇后娘娘躺在宫里怕是不久于人世。如今顾齐修不回来,她难免在那里猜测一番。
顾云也是皱紧眉头,担忧不已,一时说着:“便是不回来,原也该捎个信儿的啊。”
阿烟心里其实也是担忧,不过面上还算淡定地安慰着姐姐和继母,正说着间,忽而便听到外面钟声响起来了。
那钟声自远处的宫室中发出,声声传入耳中,在这鞭炮阵阵的新年时节注入了悲凉的气氛。这一晚,燕京城不知道多少人家都放下手头的活计,转首看向皇宫的方向。
世人都知道,这钟声代表着宫中有人去了。
顾云身子动了动,面上有些诧异地看向阿烟,皱着眉头道:“莫不是皇后殡天了?”
阿烟点了点头:“拖了这个多时候,也该去了。”
她心知,大昭朝的朝堂动乱,就此开始了。而自己的父亲,这一日肯定是不会回来了,皇后的逝去,只意味着昔日永和帝心中对皇后一族最后的一点怜悯就此烟消云散。从此后,太子将陷入更为艰难的时刻。
这一夜,宫里的钟声一直响了整整一夜,顾家的上下众人自然是没睡好觉,不过想来燕京城的老百姓怕是没几个能睡好的。母仪天下的女人离去了,全城百姓都将不能安眠。
第二日一大早,萧正峰便过来接阿烟了,路上遇到了陈京翰,同为顾左相家的女婿,两个人见面都是淡淡的。毕竟一文一武,文的那个必然是看不起武的那个,武的那个未必把文的那位小鸡仔看在眼里。不过两个人显然有志一同,都知道皇后殡天了,接下来全城戒严都是有可能的,终究是不放心自己娘子的。
阿烟跟随着萧正峰离开的时候,李氏很是不安,她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妇道人家,带着一个顾清,身边都是更没注意的丫鬟仆妇,若是顾云和顾烟走了,她更是没主心骨。阿烟见此,便吩咐蓝庭道:“顾清到底年幼,家中若有什么事,你自作主张便是。若是有什么变动,便去萧家送信。”
李氏这才放心,放了顾云和顾烟离去了。
萧正峰跟随着阿烟回到家中,先去拜见了老祖宗,老祖宗也知道宫中皇后殡天了,便问起阿烟家中情景,阿烟都如实答了。一时从老祖宗那里出来,萧正峰牵着阿烟的手回自己家院子里。
阿烟自是心事重重,萧正峰却安慰阿烟道:“岳父大人深谋远虑,凡事心中自有沟壑,你凡事不必操心就是。”
阿烟见他那镇定自若的样子,不免叹了口气:“父亲往日可曾给你说过什么没有?”
萧正峰挑眉,淡道:“不过是皇后殡天罢了,有什么特意需要叮嘱我这区区四品武将的?”
阿烟见他这般,忽而心里对未来的忧虑都化作对他的不满,娇哼一声道:
“你往日对我情意切切,如今可倒好,和父亲不知道私底下商量了什么,竟然瞒着我?也亏得我微你们操碎了心,你却半分不让我安心!”
这话说得萧正峰不免想笑,淡望着她那生气的娇态,大手从她后面揽住她那单薄的身子骨,温声道:“早说过了,这些是男人家操心的事儿,岳父大人也不想让你一个女儿家关心这些,只想让你当一个悠闲的诰命夫人而已。”
说着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房中,此时青枫将帘子放下来了,炭炉里的银炭烧得正旺盛,阿烟原本披着白色裘衣的,如今倒是身上泛热。萧正峰便服侍着她将大裘脱下,又帮她解开了碎花裙袄,拦腰抱着她上了床。
阿烟哪里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呢,当下推拒着他坚实的臂膀,咬唇娇哼道:“如今皇后殡天了,哪里能随意呢,你还是忍上些时候吧。”
萧正峰岂能真听了这个,不免哑声道:“这些规矩都是说给人听的,真遵从的又有几人?这两日你住在娘家,我每晚都不能安眠,想你想得夜里难受。你若是此时再不从我,可真是要了我的命。”
阿烟此时是紧靠着他身子的,已经感觉到这男人的蓄势待发,自然是不落忍,偏生此时懂事体贴的丫鬟们已经将门窗掩好了。一时想着,别人屋子里的事儿,外人哪能知道呢,当下也就不再拘着他了。
萧正峰自从娶了阿烟这绝美的娇娘进门,哪一日不是弄个畅快,这几日阿烟住在娘家,确实是把他熬得难受,如今好不容易接回来了,当下也不顾是光天化日,便压在榻上一番疼惜,只弄得阿烟哀叫连连,趴在那里险些哭出声来。
第 107 章
因这几日皇后殡天,百官素服三日,禁止丧服嫁娶,禁卫诸军极燕京城内外驻守军队尽皆缟素,一时燕京城内不闻歌舞丝竹之声,过年原本准备下的各样吃食也都消停下来。原本应该热闹的一个年,就此变得悄无声息起来,城中百姓亲戚间的拜年走动也都消停了。
本朝是三品以上官员尽皆在午门斋戒,而三品以下官员则在家斋戒。于是萧正峰这种四品武将反倒清闲下来,并没什么事儿做,除了每日吃素,不能说笑,其他倒也自在。干脆这几日他便在家中练习拳法和剑法。他还翻出一套九禽舞来,却是吸取了九中飞禽舞动时的姿势而创下的剑舞,说是要让阿烟练习了来,能够强身健体。
阿烟其实心里也感觉到自己和上辈子的差异了,上辈子那是被迫流落市井吃尽苦头的,是以后来身子骨磨练得硬朗起来。可是这辈子她若是经营得当,怕会是一直养在深闺中的贵夫人,并没有机会去做上辈子所做的那些粗活。这么一来,自己身体反倒不如上辈子?
她此时回忆起昔日在书院中所学的骑射和一些拳脚功夫,打算重新拾起来练习,以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可是谁知道萧正峰却比她想得更多,竟为她想出这一套九禽舞来。
她跟着萧正峰练了几个招式,只觉得那些招式看似简单,其实要想练得动作到位并不容易,舞动之间真是引得全身各处都得到了练习,几个招式做下来,浑身通畅,大汗淋漓。
这么一来她倒是觉得有用,于是便跟着萧正峰学习这九禽舞。她悟性极高的,只是以前不喜武学而已,如今稍加留心,很快便学会了。这边萧正峰递给她一把女子所用的软剑,让她从头到尾舞一遍,而自己则从旁观阵。
却见剑气如风,阿烟曼妙的身姿缓缓舞动,一时珠袖挥舞,裙摆飘扬,纤细的腰肢犹如在劲风之中摆动,时而身姿如游龙一般,时而婀娜犹入九天之凤,软剑在她手中,犹入一道白光,恍惚间追逐惊鸿。
这个剑舞,比寻常女子所跳之舞多了几分勃勃英姿,却又比男子所练的拳脚剑法添了一点柔媚,是最最适合女子练习的了。
萧正峰负手立在一旁,看着自己不过教了半日的女子能施展出这个剑舞,心中虽然也是满意,不过却越发拧眉认真地观察着她的动作。
阿烟这一番剑舞结束后,已经是娇喘连连,香汗淋漓,她捧着那剑,几乎累得不能站直,白玉般的脸颊上透着绯红色。青枫等几个丫鬟忙上前扶了,笑着打趣道:
“这个剑舞姑娘舞起来真好看,只是不知道这只是一个舞而已,还是说真能当个招式来使?莫不是个花架子不中用吧?”
阿烟其实也有些疑问,便笑望向一旁的萧正峰。
萧正峰凝重地望着她们道:“这一套九禽舞其实是有些来历的,你若当它是一套强身健体供人欣赏的剑舞,那它便只是一套剑舞。可是你若有所造诣,这一套剑舞亦能杀人于无形。”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吃惊,便是阿烟也不免蹙眉,盯着手中的剑:“真的?”
萧正峰看着她那个疑惑的小模样,淡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其实原本只为了让你能够强健身子少病少灾才教你这个,若是你多想了,反而不好。”
这么说着间,他又一本正经地指出阿烟刚才剑舞中的不足,哪里用力过猛,哪里有软弱无力,行动间如何如何不够协调,身子骨还是太过单薄等等,直挑出一堆毛病来,把刚才阿烟好不容易练成的剑舞贬得个一无是处。
阿烟自我感觉舞得不错,刚才看着他分明也是点头称赞的,不曾想一个转眼,他就能挑出这么许多毛病。要知道顾烟这个人自小天分极高,在女院里从来都是别人夸赞的对象。她上一世虽然颠沛流离,可是生性好强,便是沦落到去给大户人家做针线活,也是一定要做得让人喜欢满意才行的。
而萧正峰呢,自从认识她的那一日起,真是时时跟在她身后,对她俯首帖耳,从来不会有半点不悦言辞。
现在呢,不曾想自己跟着他学这剑舞,明明练得不错,却遭受他这么一番贬低挑剔?
萧正峰也是言辞过于严厉了,一旁的丫鬟们都看出来了,不免尴尬,青枫更是上前笑道:
“我虽然不懂,可是能看出,夫人练得这剑舞,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谁知道萧正峰却淡淡地道:“光好看没用,若是动作不到位,自然不能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
阿烟一时有些面红,羞惭地道:“是,我是练得不够好。”
当下费力地重新拿起剑来,继续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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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用了素膳后,也该是上榻就寝的时候了,萧正峰望着面上淡淡的阿烟:“今日累坏了吧?”
阿烟斜眼瞅了他下,却见他面上已经没了之前教导自己练剑舞的严厉,眸中颇为温和,便如他之前那淡淡的语气道:
“还好。”
萧正峰见她语气间有疏离,便知道自己惹了她不快,一时偌大个身子蹭过去,低声哄着道:
“我适才教你练剑时,确实有些严厉。”
阿烟听他这么说,心里忽而想笑,不过终究忍住了,故意道:
“你原本也说得不错,我本来没什么根基,练起来自然是处处不入你的眼儿。”
萧正峰听着,越发歉疚,上前揽过阿烟的肩膀道:“烟儿,你莫要怪我,我既教起你这个,不自觉便摆起往日在军中的样子来,倒是吓到你了?你其实练得不错了,只是凡事总是要精益求精,唯有严格鞭笞,方能让你更进一步。”
阿烟听着这话,不免想笑,心道我不过是练过来强身健体罢了,哪里要什么精益求精更进一步,我又不上阵杀敌的!不过她自己转念又一想,他是一个做事认真的性子,如今教自己,自己倒是要好好学,哪一日若是真沦落到再次遇到强梁盗贼,岂不是也能应付一两招?
当下也就抿唇笑了,点头道:“是,烟儿明白了,以后还要请萧大将军多多指教!”
萧正峰见她露出笑来,总算是放心了。不过一时心里也多少明白,教导自己夫人练剑,是万万不能把夫人当做下属一般对待的,要不然教导的时候自己固然痛快了,等到上榻睡觉的时候,难免就要被为难了。
又过了两日,阿烟学这九禽舞也是有模有样了,这几日她勤加练习,每日都练得香汗淋漓,身子骨不能说已经比前几日硬朗,自己觉得已经灵活了许多。此时几个丫鬟见了,也都跃跃欲试要学,阿烟少不得也让她们跟着学习了。
接下来便到了皇后出殡的日子了,这一日凡是京中五品以上官吏,以及四品以上有诰命的家眷,那都是要身披缟素前去送葬的。阿烟虽是新嫁妇,不过因也是被封了诰命的,自然也要前去送葬。
这一日萧家众有诰命的夫人,连同老祖宗在内共六人,分乘两辆蒙上了缟素的马车,前去午门外等候。阿烟是陪同老祖宗大夫人一起坐在第一辆马车的,到了午门下了车,却见一片白茫茫的都是身穿缟素的妇人们。这些妇人拿着巾帕,都哭得两眼通红,有的甚至还在那里嚎啕大哭,声响震天。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便听到锣鼓之声响起,周围嚎啕之声更为响亮,命妇们按照事先早已定好的次序分别上了马车,加入了送葬的队伍。燕京城的老百姓此时已经是百业停歇,各家店铺门前都挂着白幡,空中时不时泼洒着冥钱,四处都是哭声。
这一片白茫茫的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了城,此时新年刚过,郊外万物萧条,空中因为大量冥器冥钱的焚烧而显得黑烟缭绕。
队伍正行进间,却见前方忽然道路上冒出浓烟,一时有御林军前去扑灭,然而谁知道因下过雪,那里挤压的树叶潮湿,竟越发冒出厚重的浓烟来。
这浓烟一下子从前方借着风势窜过来,钻进这一片披了缟素的马车上,呛得大家只咳嗽。阿烟也就罢了,老祖宗到底年纪大了,只在那里流眼泪。
阿烟忙上前用袖子挥舞着浓烟,并帮老祖宗拍着肩膀顺气。
一时人群中出现喧嚷之声,虽说萧家这辆马车前后都不过是三四品的诰命夫人,不过让一群娇滴滴的夫人们在送葬的时候遭受这种苦楚,也着实吓得不轻。
紧着就有披着白衣的御林军头领过来吩咐道:“前方道路因浓烟所阻,怕是不能走了,请各位夫人下了马车,绕路而行。我等自然会将各位的马车拉至前方。”
这话一出,夫人们一个个虽心中不满,但只能互相搀扶着,哭哭啼啼的下了车。
阿烟扶着老祖宗并大夫人也一起下了车,捂着鼻子绕路到一旁的丛林中,和大家一起往前方赶路。如此走了好半响泥泞路,只弄得鞋子都湿了,这才绕过那片失了火的烟雾之地。
可是这个时候却出了叉子,原来曾经的那些马车,都给御林军弄乱了。一群三品四品的诰命夫人们因是送葬,并没敢穿什么大裘斗篷等物,一个个身上都是单薄简朴,此时都在风中瑟瑟发抖呢。此时她们见有马车,便忙不管不顾,捡了马车就往里面挤。阿烟想着大夫人和老祖宗都是年纪大的,怎么也得设法赶紧进去马车,便忙扶着她们往里面挤。
也是如今阿烟练那九禽舞,身子骨好歹比以前有了力气,竟还真抢了一辆马车,把一家人就这么安置在里面。老祖宗总算是坐在那里,颤巍巍地吐了口气:“这可真是要人命啊!多亏了阿烟竟抢了一辆马车。”
谁知道阿烟自己刚要上来,便见一旁冀州侯夫人正在那里,四处寻找,堂堂一个侯夫人正在冷风里瑟缩,连个马车都不曾有。任凭她在那里和护卫大人说了好话,对方一概拒绝。这位侯夫人乃是何霏霏之母,阿烟素日认识的,见此情景,忙将她请上了马车。冀州侯夫人自然是千恩万谢歉疚难当。
老祖宗和大夫人见如此,怎舍得让她一个人留在外面,老祖宗一边呛咳着,一边对那御林军首领道:“我这可是新娶进门的媳妇,劳烦几位大人总是要安置下来。”
冀州侯夫人见此,心中也十分过意不去,待要下去,却又被阿烟拒道:“我到底年轻,身子骨还好,夫人本就体弱,怎好在冷风中久站。”
更何况那是她挚交好友的母亲,算是长辈。
大夫人见此,瞅着身旁的人看不到,拿了一个白花花的银锭子塞给了哪位御林军首领:“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此时比不得往日,前来给皇后送殡的最次那也是五品的诰命夫人呢,可是此时这些尊贵的夫人们在御林军首领面前不过是鸡鸭一般被这么赶着。是以大夫人也不敢提其他,只塞钱求人办事。
那御林军首领看了一眼阿烟,却是问道:“你们可是东四街的萧家家眷?”
阿烟忙恭声道:“正是。”
那首领见阿烟生得一朵小白花儿别在乌黑的头发上,虽是素颜,却生得我见犹怜的姿容,又想到这是新妇,便隐约猜到了:
“可是萧家九郎正峰兄的夫人?”
阿烟听这话,倒是有谱,便笑问道:“莫非这位大人认识家夫?”
首领见此,看看左右,低声道:“以前我在军中时,和正峰兄认识,还曾欠下他人情。如今既是他的家眷,那我便将你带到前面,看看是否有空闲马车。你可能骑马?”
阿烟低头,感激道:“劳烦军爷了,奴家会骑马。”
于是阿烟告别了老夫人和老祖宗,谢过了那位首领,骑上了一匹空闲下来的马,赶往前方。走了不多远的路,那首领四处寻了一番,总算是将阿烟安置在一辆马车上。待到阿烟上去了,才见这马车里坐得不是别个,竟然是上辈子的婆家——晋江侯夫人。
其实要说起来这晋江侯夫人虽然为人性情冷淡,可却并不是一个挑剔多事之人,阿烟当年嫁过去,倒是和她相处得还算融洽。只可惜的是晋江侯后来因为言及镇江侯一事,永和帝大怒,从此后晋江侯失去了爵位,这位侯夫人抑郁之下就此身亡。
当下阿烟上前见礼,晋江侯夫人是见过阿烟的,此时见她上了自己所乘坐的这辆马车,也只是倨傲地点点头。阿烟知道她向来如此,也就只是点头轻笑了下。
刚坐定了,却见晋江侯夫人身旁穿了素衣的一个从旁露出脸来,正是沈越。这个阿烟倒是没什么诧异的,记得上一辈子,这沈越因为年小体弱,当时就是跟随在晋江侯夫人身边坐的马车,而不是跟随父亲兄长前去送殡。
她此时冻得两手通红,浑身冰冷,看到沈越,也并没说话,只是径自望着前方,轻轻搓了搓手。
沈越见此,默默地递上一个暖手炉,轻声道:“萧夫人。”
第 108 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晋江侯夫人还在呢,当下她也就不客气地收下,淡笑说了声谢谢。
晋江侯夫人点了点头,便目视前方,不再理会阿烟。
沈越却是挪动了下位置,一双晶亮的眸子在那白色缟素的映衬下,静静地注视着阿烟。
阿烟上了马车后,又有这暖炉,身体逐渐恢复过来,不觉得那么冷了,可是身旁这个沈越的注视却让她不舒服。她微微侧首,瞪了沈越一眼。
沈越见此,轻轻笑了下,转首看向马车外面。
一时马车到了皇陵外边,这些马车尽皆停了下来,空中飘起更多的白幡和金箔,有僧人念经的声音响起,周围的夫人们都安静下来,一个个低声啜泣着,仿佛死的那个人是自己的父母儿女一般伤心。
阿烟陪着晋江侯夫人并沈越一起下了车,她原本想去找萧家人的,可是极目望去,都是一片白茫茫的缟素妇人,低着头在那里哭泣,哪里分得清谁是谁呢,只能作罢。
晋江侯夫人因是有爵位的,便被叫到前方去了,一下子这里就剩下阿烟和沈越随着人群浩浩荡荡地往前走。
在这一片无尽的啼哭声中,她听到身边的沈越低声问道:“婶婶,接下来燕京城里怕是不太平,你什么打算?”
阿烟斜眼瞅他一眼,却是没说话。
其实她是个好性子的人,无论是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可是唯独对这沈越,对这个上辈子她照料了十年的人,却是怎么也无法笑起来。这个人简直是能勾起她埋藏在心底最恶劣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