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一声,电光疾闪,怒雷下击,将一棵大树劈断,萨天都被雷声一震,跳起来时,那被巨雷劈断飞起的大树正正压在他的身上,萨天都大吼一声,双臂一振,将燃烧着的大树抛过一边,可是他身上的衣裳毛发已全着火焚烧。萨天都痛极狂嗥,带着熊熊的火焰,突然跃起,向唐晓澜了头撞来,唐晓澜飞身急闪,只听得震天价一声巨响,树木摧裂,火焰飞舞,萨天都这一撞正巧撞在一棵千年老树身上,树倒人亡,火舌一卷,顿时烧成黑炭!

  萨天剌大叫道:“天都,天都!”不见回响,睁圆了眼,在烟雾弥漫中看见惨相,一声狂叫,十爪齐扬,向唐晓澜疾撕疾抓,要知双魔如同一体,几十年来从不分离,而今手足伤亡,痛极如狂,决心死拼。唐晓澜几乎给他抓着,连连后退,冯瑛挺剑迎击,萨天剌明知不敌,仍是狠攻猛打,大声叫道:“还我弟弟命来!”

  冯瑛冷笑一声,短剑披荡,瞬息之间,疾进数招,冷笑骂道:“我家人的性命又向谁去讨?你们兄弟杀死了多少人,那些冤魂又向谁讨债?”

  萨天剌蓦吃一惊,冯瑛这几句话如巨雷轰鸣,击在他的心上。怔了一怔,手脚略缓,冯瑛剑法何等快捷,唰的一剑,插入心房,萨天剌怪叫一声,双眼翻白,动也不动,形如僵尸,冯瑛打了一个寒噤,急忙把剑拔出,只听得萨禾刺叫道:“好,我不怪你!”翻身便倒。

  唐晓澜叫道:“瑛妹手下留情。”可是已经迟了。唐晓澜说道:“这人似有悔悟之心,可惜可惜!”上前察看,天空电光疾闪,雷声大作,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唐晓澜松了口气,跑到萨天剌身边,只听得萨天剌道:“叫琳丫头来,我有话说。”

  唐晓澜向冯瑛招了招手,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且听他说些什么?”冯瑛怕见萨天剌的惨相,把脸扭过一边,缓缓行近。只听得萨天剌道:“琳丫头,你说得对,我,我……”声音断续微弱,听不清楚。

  唐晓澜叹了口气,道:“将他好好埋了吧。”萨天剌忽然翻了个身,挣扎说道:“我身上有个药球,你拿出来,在我抓伤你的伤口上一滚,便可无事。这药球还有很大用处,很大用处……”气力微弱,又说不下去了。

  冯瑛心中一酸,想不到这个有“魔头”称号的老怪物,在临死之前,居然还有善良之心。不觉回过脸来,说也奇怪,萨天剌死前的形貌本极可怕,但此时在冯瑛眼中,却已似一个慈祥的老人。冯瑛道:“你是我家的仇人,但你又对我有过数年养育之恩。恩怨抵销,我也不怪你了。”萨天剌淡淡一笑,唐晓澜伸手摸他胸口,已是气绝。

  冯瑛道:“人真奇怪。”唐晓澜道:“比起年羹尧这些人来,他要好得多了。”伸手到他的怀中摸索,果然取出一颗黑黝黝的药丸。

  这药丸有酒杯那么大小,发出一种强烈的异臭,唐晓澜褪了冯瑛的外裳,将药丸在她伤口上滚了两滚,冯瑛觉得好似熨斗烫过一样,热气直透心房,那条胳膊顿时挥动自如,麻痒也止了。唐晓澜道:“想不到这药球如此灵效,想必是双魔的独门解药了,他说这东西还有大用,你留着吧。”冯瑛掩鼻说道:“我不要。”唐晓澜笑了一笑,知她怕臭,便把药丸放入自己的囊中。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时风声未停,雨声已小,小岛的大火,幸好给这场大雨一压,差不多全熄灭了。小岛上积水盈尺,杂花异草都已烧光,只剩下许多烧焦了的光秃秃的树木。冯瑛笑道:“真煞风景,给这场大火一烧,不好玩了。”唐晓澜道:“双魔的小船已成粉碎,咱们只好再耽搁下去了。”想起自己死期大约不过百日,不觉黯然。

  两人默默无言,以剑挖土,将双魔掩埋。大雨过后,寒潮涌至,海风透骨,甚觉寒冷,冯瑛倚在唐晓澜身上,不觉睡去。唐晓澜脱下一件衣服,覆在她的身上。心道:这孩子亏她也睡得着。唐晓澜虽然疲倦,可是这两日来的变化,令他大受刺激,一忽儿想到自己的死期,一忽儿想到冯瑛对他的爱意,一忽儿又想到萨天剌临死的情景,思潮汹涌,瞌了眼睛也睡不着。风声渐止,海面上忽似传来呼喊声。唐晓澜侧耳一听,将冯瑛一推,跳了起来,叫道:“瑛妹,好像是又有船来了!”

  冯瑛抹抹眼睛,喜道:“好呀,咱们可以脱险了。”唐晓澜道:“你别欢喜,还未知来的是谁呢?”冯瑛道:“但原不是毒龙尊者!”两人跑到海滨,黑夜沉沉,海面浪花闪耀,却不见船只影子。冯瑛道:“你是做梦吧?”唐晓澜道:“咦,奇怪,我明明听到是人的叫声。”

  过了片刻,忽然又有啸声远远传来,音细而清,宛若游丝袅空,自遥远的海边,隐隐传到。唐晓澜和冯瑛都大吃一惊。冯瑛道:“这是传音入密的功夫!”极目远眺,看了一阵,才发现海面远处有一个黑点飘动。冯瑛道:“你说得不错,是有小船来了!”唐晓澜道:“在这样远的地方,啸声居然能传到这里,发声的人内功深不可测!若然来的又是敌人,你我二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冯瑛道:“那么咱们不去理他。”海面波涛汹涌,黑点越来越大,看清楚是只小船了,小船飘摇在风浪之中,冯瑛想起自己所曾受的风浪之苦,毅然道:“不管他是谁,救他!”唐晓澜笑道:“你我想的正好相同,他一定是见着咱们这里的火光,急于着陆,所以向这里驶来。现在大火已给暴雨所灭,他找不到方向,所以叫喊。咱们把火生起来吧。”冯瑛拾了一堆烧残的枝叶,依言把火生起,过了好一会子,小船果然似箭飞来。唐晓澜出声呼唤,海面上传来极清脆的女声:“是晓澜吗?”

  唐晓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如此温柔,这声音在过去曾经给他以力量,令她在颓唐绝望之际振作起来,而今他面临生命中的第二次难题,想不到又听到这声音了。冯瑛见他呆呆的凝望,眼中流露出又惊又喜的光彩,不禁问道:“这船上的女子是你认识的吗?”唐晓澜道:“嗯,认识的!”那女子又叫道:“是晓澜吗?”唐晓澜大声应道:“是我,吕姐姐!”

  过了一阵,小舟泊岸。船上跳下一男二女,男的是白泰官,女的是吕四娘和鱼娘。白泰官和鱼娘倦容满面,衣裳湿透,显然是曾经和暴风浪搏斗过。吕四娘虽然也露疲态,但态度却甚安详,唐晓澜道:“我不是做梦吧,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小岛来了?”

 

  吕四娘笑道:“什么风?还不就是这场台风!要不是瞧见这里有火光,我们几乎以为定要给鲸鱼吞掉了。”鱼娘笑道:“我们三人中吕姐姐水性最差,但却数她最镇定,最经得风浪。呀,你们又怎么会在这个小岛?咦,这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不是以前和了因在一起的那位小姑娘吗?”鱼娘和白泰官以前曾在杭州湖心亭碰过冯琳,这时不觉变了面色。

  唐晓澜笑道:“不是,那位是她的妹妹。”招手叫冯瑛过来,说道:“这位就是你想见的吕四娘姐姐了。”冯瑛向吕四娘望了好一会子,忽然问道:“她真是吕姐姐吗?”唐晓澜道:“为什么不是?”冯瑛从师傅口中知道:吕四娘已成名多年,又听唐晓澜说过,吕四娘比他还大几岁,在冯瑛想像中,吕四娘一定是个中年妇女,但现在一看,却是个美艳如花的少女,看来竟和自己不相上下,不觉呆了。

  吕四娘笑了一笑,拉起冯瑛的手说道:“小妹妹,我就是吕四娘。我曾经得过你的师傅传过敛精内视的内功,所以也算得你的一半师姐。”冯瑛道:“吕姐姐,你真年轻。”吕四娘笑道:“是吗?那得多谢你的师傅。”“敛精内视”的功夫要内功很有根抵之后才能修习,所以易珠兰还未曾传给冯瑛。不过冯瑛也听师傅说过有这种功夫,见吕四娘说出此事,这才相信。

 

  唐晓澜问道:“白兄夫妇不是到田横岛去抵御清兵吗?现在怎么样了?吕姐姐又怎会和你们一道?”白泰官黯然说道:“我岳丈几十年的基业已全毁了。”吕四娘说道:“我族人被清廷搜捕杀害,只逃出一个堂侄吕元。大半年前,我将他送给玄风道长为徒,从辽东半岛回来,恰巧碰着白师兄夫妇,是他邀我同往田横岛的。可惜去迟了一步,清军水师已把各处岛屿水寨包围,我们千辛万苦混了入去,水寨的弟兄已死亡过半,我们虽然极力抵敌,但已是回天乏术。不过,清军水师也给我们杀伤几万,小小的田横岛便守卫了三个多月。寨破之后,我们夺了船只,靠着五嫂(鱼娘)精通水性,在黄海渤海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避开清军水师,逃到这里。”

  鱼娘在旁静听,问道:“唐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田横岛?”唐晓澜道:“我在济南碰着了甘大哥。”鱼娘急问道:“那么你见着了我的父亲没有?”唐晓澜道:“我和他同处了数月。”白泰官道:“他现在在哪里?”唐晓澜道:“想必还在蛇岛。”鱼娘跳了起来,叫道:“什么,蛇岛?怎么会漂流到那个魔岛上去?”怀念老父,心惊胆战,面如死灰。白泰官问道:“那么凤池呢?”唐晓澜道:“甘大哥也在蛇岛。还不止他两人,孟寨主,卫岛主等一班人都在那里。”鱼娘听了心中稍宽,问道:“你们怎么又会离群至此?”唐晓澜道:“说来话长,你们换了衣服,吃过东西,休息一会,我再说吧。”

  吕四娘看着冯唐二人所穿的用野麻缝成的衣裳,笑道:“你们被困在这里一定很久了。”唐晓澜面上一红,吕四娘续道:“你们的衣裳也该换了。”冯瑛笑道:“我本来不会缝衣,是这几个月自己摸索学的。我用鱼骨作针,搓麻丝作线,胡乱缝补,拈针弄线,比弄刀使剑还难得多。”吕四娘道:“不,你缝得很好,真能干。不过有现成的衣服,拿来替换,就不须你辛甘了。”冯瑛缝的麻衣,其实不成样子,衣裳上又沾满泥泞血污,自己看水中的影子,也觉好笑。

 

  吕四娘到小船上取了衣裳,生火煮食。唐晓澜和冯瑛换好衣裳,吕四娘等也吃过了东西,唐晓澜将这几个月的遭遇说了出来。鱼娘听得父亲已经悔悟,非常高兴,听到他们被困在魔岛,日日被毒龙尊者折磨,又非常焦急担心。吕四娘道:“五嫂,明天我们到蛇岛去斗斗那个毒龙尊者。听晓澜说,这人原是个大麻疯,怪不得他愤世嫉俗,据我看,他虽然表面凶恶,也许还不像双魔那样坏。”唐晓澜道:“双魔也不是顶坏之人。”又将萨天剌临死之前送药丸疗伤等事说出,众人无不嗟叹。

  这晚冯瑛和吕四娘同睡,冯瑛很喜欢吕四娘,问道:“姐姐,你和唐叔叔很早认识的吗?”吕四娘道:“是呀,你周岁刚过,我就和他认识了。”冯瑛道:“那么,我该叫你姑姑才是。”吕四娘笑道:“我们的师傅是同辈,你不必客气了。”冯瑛忽又问道:“你和我的婶婶熟吗?”吕四娘道:“你说的是杨仲英的女儿吗?认得的,但不很熟。”冯瑛若有所思,忽道:“如果我的婶婶像你一样,我就欢喜了。”吕四娘笑道:“你不欢喜那个婶婶吗?”冯瑛点点头说道:“嗯,是不欢喜!我觉得她和唐叔叔不配。”冯瑛说这两句话时充满情感,眼睛闪闪发光,似乎是在期待着吕四娘的同意。吕四娘心念一动,道:“嗯,我也不喜欢她。”冯瑛大喜,吕四娘忽问道:“你不喜欢那个婶婶,有没有和你的唐叔叔说呢?”冯瑛小脸晕红,期期艾艾答道:“说过的。但我不知该不该说。”吕四娘一笑将话题拉开,和她谈论剑法,冯瑛更是高兴,和她谈了半夜,这才睡觉,第二日一早醒来,却不见了吕四娘。

  吕四娘这时正和唐晓澜坐在岩石上看海上日出。风暴之后。天朗气清,只见海波浩淼,天连水水连天,水平线上闪耀着一片强烈的橙色光芒,云霞也变得艳红了。一瞬间,红色的太阳跳出水平线上,随着海浪波动,忽上忽下,接着就渐渐升出海面,光色鲜红但并不刺眼,有时它因水气的折射会成为扁圆形,有时又那么浑圆得令人喜爱。海面上万道金光,变化多彩,令人目不暇接。两人看得出神,唐晓澜道:“吕姐姐,还记得数年前我们在仙霞岭同看日出吗?”

 

  吕四娘一笑道:“记得那时你正因身世问题而苦恼,迢迢万里赶来,和我谈了半天。现在没事了吧?”唐晓澜道:“那次多谢你的教诲,身世的苦恼早已消散,但现在却又另有一种苦恼了。”吕四娘料到了三四分,笑问道:“又有什么苦恼呢?”

  唐晓澜面上一红,期期艾艾,说不出口。吕四娘笑道:“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的?哎,且待我猜猜。唔,你和杨柳青吵架了是不是?”唐晓澜老大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吕四娘道:“未婚夫妻吵吵架也很稀松平常,为何你老记在心头呢?”唐晓澜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子,低声说道:“我总觉得我和她的性情合不来。”

  吕四娘又笑了一笑,问道:“你的那位侄女,我是说冯瑛这个小姑娘,她也很讨厌柳青,是不是?”唐晓澜的心怦然一震,点头道:“是的!”吕四娘道:“假如我猜得不错,你的苦恼便在此了,是么?”

  唐晓澜又默然不语,吕四娘道:“一个人做事但求心之所安。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杨姑娘的地方吧?”唐晓澜道:“她父亲于我有恩。”吕四娘笑道:“那是另一回事,你们既然合不来,将来彼此苦恼,杨老前辈恐也不会心安。”唐晓澜心弦跳动,说道:“姐姐说的是,但我和她订婚已多年了。”吕四娘道:“订婚不比成亲。成亲之后,若非妻子犯了七出之条,不能令之下堂。但订婚之后退聘,古礼亦不禁止。哎,我又和你说起儒家的礼法来了。其实男女爱慕,发乎情,止乎礼,顺其自然,谁人也不应责怪。”唐晓澜喜道:“姐姐真是通情达理之人。”这数月来所想不通之事,给吕四娘一言点醒,但觉心胸舒畅,喜悦莫名。

  吕四娘又道:“你既然认定和杨姑娘合不来,那么就不宜拖延下去。”唐晓澜眉头一皱,想到不知该如何向杨仲英开口,又觉心烦。吕四娘微笑道:“待蛇岛之行过后,你们回到大陆,我试试替你说项吧。”唐晓澜低低说了声:“谢谢。”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眉头又皱起来。吕四娘瞧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说话之间,忽闻得头顶上空,“吱吱吱,嘎嘎嘎”一阵噪音,十几只猫鹰在海岛上盘旋低飞,倏忽飞去。

  唐晓澜道:“这是双魔带来的猫鹰,想必是寻觅它们的主人来了。”歇了一歇,又低声问道:“长幼不同,尊卑有别,古礼之中也可通融么?”吕四娘哈哈笑道:“你读了几年书,倒想做孔夫子的门徒了。但孔夫子也未说过异性叔侄不能联婚的呀!现在的习俗世法是同姓不婚,你和她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叔侄,有何不可?说到年龄相差,那更不成问题了。你和她相差多少?哦,是十五年吧。古人云: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可见相差十年是很平常的事。那么就再多五年,又有何妨?我们古老的医书说过:女子七七不宜再婚,男子八八不宜再娶。那是根据男女体质的不同而立论的。七七是四十九岁,八八是六十四岁,其间相差正好是十五年。”

  唐晓澜茅塞顿开,但“道理”虽说得通了,想起人情面子,心中仍是烦乱。想了一想,忽喟然叹道:“只要道理说得过去,我做的不是错事,那么我死日也可心安!”

  吕四娘怔了一怔,道:“什么?你正当盛年,为何言死!”岩下人影一闪,冯瑛钻了出来,原来她躲在下面,已偷听多时,吕四娘早已察觉,故作不知。见她出来,招手笑道:“上来!这里看海景好极了!你瞧,海景多美,鸟飞鱼跃,生意盎然。你的叔叔和我谈到死亡,真是大煞风景!”

  冯瑛面蛋红扑扑的,眼角闪有泪光,拉着吕四娘的手道:“姐姐,你真好!”吕四娘奇异的看着她,想道:“这小妮子是因喜极而泣呢,还是有什么感触悲伤?”只听得冯瑛颤声道:“姐姐,你见多识广,有什么可救唐叔叔的吗?他被皇帝所骗,吃了毒酒,死期真的不满百日了。”吕四娘惊道:“真有此等事?”唐晓澜将情形说了。吕四娘沉吟道:“曾闻烟瘴南荒之地,有放蛊之事,以毒虫为蛊,下于饮食之中,中蛊者期满即死,期限或长或短,自百日以至数年均有。但亦仅见诸传说而已,是否真确,尚未可知,难道皇帝也会放蛊吗?她不敢轻信,但以允祯手段之毒,又不敢不信。问道:“你平日呼吸之间,可觉有什么异样吗?”唐晓澜道:“也不觉有什么异样。死生由命,我只求无愧于心,拍手而去,又有何惧?”吕四娘道:“你放心,百日之内,我们定可赶到京师,那时我自有办法。”说得甚为笃定。冯瑛虽不知她的办法为何,也是大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