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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太清知道敌人的武功非同小可,欺他身长,所以用“盘龙绕步”的身法,抓胫踢裆,攻他弱点。那料来人轻功,还在自己之上,而“盘龙绕步”的地堂功夫,又不能持久,暗暗心急。这时只听得客店里鬼哭神嚎,惨叫之声,响成一片。那矮子大展神威,或劈或抓,掌如奔雷,抓似铁钩,血滴子四下奔逃。矮子力大异常,外家功夫,竟似登峰造极,抓着敌人往外便摔,一手一个,犹如捉小鸡一般,不过片刻,那批血滴子竟给他一个个扔了出去。董太清蓦地纵身,虚击一掌,高个子又是一声长啸,双掌齐扬,套在指上的十只钢环,一齐飞出。掌风环影中,董太清厉叫一声,蓦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矮子尚待外追,高个子叫道:“他中了我三枚钢环,打正穴道,尚能逃走,也算得是个好手,由他去吧。”关东四侠,出道以来,若敌人能在他们的独门绝技之下逃出,例不赶尽杀绝。矮子停身止步,张目说道:“那老怪的徒弟也有这么厉害么?”高个子道:“四弟,事到如今,只有尽力而为了!”语气之间似有重忧!

  铁掌神弹杨仲英重伤之后,又经过一轮激战,面色惨白,摇摇欲倒,吁声说道:“三哥四哥,老朽不济,累你们结下强仇,如何是好?”矮子说道:“杨大哥,你我神交已久,今日见面,何幸如之!玄风大哥托我们问候你,并替你带了解药。他说太行山会后,倘若还能留着骸骨,当再到宝庄拜访。”杨仲英道:“多谢你们大哥故人情重,只是你们可真得当心点!”高个子拱手说道:“知道了!杨大哥,事不宜迟,你快走!”上前扶杨仲英,那少女和两个大汉,都怔怔的看着他们。王陵这时惊魂方定,刚刚站起,忽觉微风飒然,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王陵叫道:“唐师弟,唐师弟!”唐晓澜也觉劲风扑面,急回头时,什么也没有见着。门外忽然传来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那少女扬手说道:“小伙子,多谢你了!”唐晓澜再张望时,杨仲英那一伙人和那关东两侠,全都走了!

  激战过后,客店里的人才慌乱起来,纷纷打开房门探望。邝练霞在卧室内叫道:“王师兄,唐师弟,快来!快来!”王陵和唐晓澜进入内室,只见邝练霞抱着冯瑛,坐在床上,面色惊惶。冯瑛舞着一双小手,呀呀的哭了起来。王陵柔声说道:“师妹,没吓着么?”邝练霞指着桌面道:“你们看!”桌上一柄匕首,钉着一张字条,写道:“速走回头路,莫上太行山!”唐晓澜道:“留字的人是番好意,若他想伤害我们,我们还有命吗?嫂嫂不要担心害怕!”邝练霞道:“我的公公和丈夫全都死了,我还害怕什么,只是两个女娃如此可爱,我怎样也得把她们养大呀!”冯瑛十分乖巧,刚才外间激战之时,母亲把她紧紧抱着,她看着母亲的脸色,动也不动,而今看见母亲脸色难看,这才哭了起来。邝练霞轻吻她的苹果面颊,说道:“小宝贝,别哭,别哭,妈妈在这里呢!”冯瑛一对宝石般的小眼睛滴溜溜的瞧着她的母亲,见母亲笑了,她也停哭笑了。唐晓澜心念一动,走出外堂,只见墙壁上亮晶晶的也插着一柄匕首,邝练霞抱着冯瑛跟了出来,问道:“唐师弟,什么事?”张眼见着那柄匕首,吓了一跳,唐晓澜将那柄匕首拔了下来,匕首尖也穿着一张字条,邝练霞将那字条扯了下来,一样的笔迹一样的文字写道:“速走回头路,莫上太行山!”邝练霞皱起眉头,说道:“师弟,你看这是什么意思?”

  唐晓澜年纪虽轻,阅历却是不少,沉思有顷,抬头说道:“这想必是前辈高人指点,我看,不上太行山也就罢了。”王陵这时也已走了出来,忽然阴恻恻的说道:“说要上山的是你,说不要上山的也是你,你啊,难道是当小孩子玩的吗?”唐晓澜强忍住气,说道:“师兄,邻居那老头子是威震北五省的铁掌神弹杨仲英。”王陵道:“是杨仲英又怎样?”唐晓澜道:“昨晚中秋,是北五省豪杰在太行山大会之时,以杨仲英这样的人物,就算不是盟主也当参加,但他却相反的从太行山那边出来,想必是山上出了什么事了。”王陵道:“你还是胡猜乱想,而且杨仲英分明受了重伤,走动也艰难,他又那能在片刻之间,在两处留刀寄简呀?”唐晓澜说道:“我又没有说这字条是杨仲英留的。但是他朋友或家人留的,也是一样。再者前天碰见的那飞火弹孟建雄,也是从太行山那边来,走的是回头路,将两件事连在一起,前去可能真是凶多吉少!”王陵搓着双手,忽然冷笑。

  邝练霞有点不快,问道:“师兄,你笑什么?”王陵道:“唐师弟原来如此胆小,早知如此,早听愚兄之计前往京师,不是免走这么多冤枉路么?”邝练霞方寸已乱,叹道:“到处都是敌人,莫不成真个寸步难行?”唐晓澜悚然心动,想道:“若然不上太行,那么必然要随王陵去京师了。王陵心术如何,不得而知,我不打紧,只恐师嫂上他圈套。”又想道:“师嫂所说也是不差,到处都是敌人,避得东来避不了西,五省豪杰集会,又是在崇山峻岭之中,就算有数万官兵,也奈何他们不得。

  王陵见唐晓澜低头默想,嗤声笑道:“怎么?不上太行山了?”唐晓澜突然昂头说道:“就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他一闯,明天就上山去!”邝练霞和王陵虽是从小在一个村子里长大,但经了这场大变,同行数日,反似觉得唐晓澜更有挚性真情,见唐晓澜如此一说,立刻赞同,点头说道:“行到此处,太行山已经在望,我看也是上山的好。但愿在太行山上,能遇见公公或周大侠的好友。”

  第二日,一行三人离开修武,走了五六十里,中午时分已到山脚。沿途行人稀少,进入山区,更是杳不见人。唐晓澜心里暗暗嘀咕,想道:“五省豪杰大集会,何以不见有人在山口接待?”太行山山高林密,郁郁苍苍,群恋起伏,云雾迷漫,三人斩棘披荆,攀藤附葛,走了半天,兀是空山响寂,但见鸟飞,不闻人语。唐晓澜怵然止步,邝练霞也是满腹疑虑,刚说得句:“唐师弟,你看还上不上去?”忽听得一声胡哨,十余丈外茅草猎猎作响,唐晓澜忙拉着邝练霞伏低,荆棘蔓草之中,刷刷响处,忽地窜出几个人来!唐晓澜一看大骇,为首的手持龙头拐杖,竟然是龙木公!

  王陵动了一动,唐晓澜五指一搭他的肩头,轻声道:“师兄不要乱动!”他所捏之处,正是肩头琵琶软骨,王陵吓出一身冷汗,面色变道:“师弟,别开玩笑!”唐晓澜道:“躺下来!你想给敌人看见吗?”王陵和身卧在乱草中,果然动也不敢一动。唐晓澜偷偷张望,只见龙木公睁开独眼,游目四顾,对同伴说道:“我似乎听得人声,怎么又不见了!”同来的人一律青衣短打,手提朴刀,腰悬两个铁球,显然是血滴子。内中一人发话道:“喂,朋友!是盘道的?是插桩的?赶快亮万!”“盘道”意即探路,“插桩”意即参加集会,“亮万”意即露出面来。这几句话乃是江湖“唇典”(黑话),邝练霞一概不懂,唐晓澜可是暗暗心惊,只道踪迹已经败露,屏气凝神,仍然动也不动。这人发完话,稍微一沉,跟着又一个沙声的喝道:“喂,朋友,你们若还是紧自闷条子不亮钢,我们可要用暗青子招呼了!”

  唐晓澜藏在乱草之中,身边又有岩石起伏错落,心想:“贼人这样乱喊,准是不知道自己藏身之所,且莫理他。”刚才那个人说的黑话是:你们若还是不开口(闷条子),不答话(不亮钢),我们可要用暗器打了。说完之后,见仍没有答腔的,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低声说道:“五省豪杰全给打得死的死,伤的伤,而今已过两天,除了自己人,还有谁敢上山!龙大哥怕走了眼吧!”龙木公龙头拐杖击石作响,独眼圆睁,大声骂道:“我一只眼睛比你们十几双眼睛还亮堂,我明明听得人声,你们是聋的吗?”龙木公五天之前和周青恶战带伤,但除瞎了一眼之外,其余的伤却非内伤,服药之后,仗着功力深厚,和雷海音一路追赶唐晓澜,沿途查问。唐晓澜等一行三人,两男一女,邝练霞是一个美艳少妇,抱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更是令人瞩目,龙木公沿途查问,跟着他们踪迹,追上太行山来。而且在上山之时,因为所走山路不同,还给他们赶过了头,先到山上。到了山上,四皇子派来的人尚未撤走,他们先拜见了两个魔头,雷海音给留着办事,龙木公却另外领了七八名血滴子满山乱搜。龙木公此时伤势已愈,狂妄故态,又复发作,血滴子都不敢作声,龙木公铁拐顿地,大声叫道:“你们作什么的,动手搜呀!”

  唐晓澜不敢亮剑,手里暗暗握着一把飞芒,只待血滴子来,就和他硬拚。血滴子周围乱搜,眼看搜到,龙木公铁拐忽然向东一指,喝道:“敌人来了!”血滴子纷纷回身,唐晓澜吐了口气,倚着岩石,探头一望,只见山坳那边两个黑点,倏忽转大,转瞬到了这边,现出全身,为首的是个黑衣道士,左手铁拐右手长剑,睥睨作态,意气甚豪,跟在后面的是个胖和尚,两手空空全无兵器,腰间却悬着一个大葫芦。

  龙木公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是四皇子差来的,还是杨仲英老儿邀来的?”黑衣道士笑了一笑,说道:“听你说,你们是四皇子差来的?哈,我正要找你门!”铁拐一挥,长剑刷的刺出。龙木公横拐一封,退后几步。黑衣道士笑道:“唔,你还不错!”口中说话,剑招丝毫不缓,刷刷几剑,两名血滴子血流满面,四只耳朵全给割落,给他卷进袖中。这几下快得惊人,龙木公竟是生平未见,急挥手道:“放暗器!”霎时满空怪啸,五六个铁球呼呼飞来,黑衣道士长笑一声,叫道:“小孩子的玩具,也拿来现世!”一个铁球飞到头上,黑衣道士铁拐迎头一点,铁球倒飞回去,撞在另一个血滴子上,登时裂开,里面的飞刀纷纷射出,黑衣道士铁拐横扫直击,把五六个铁球全都击碎,长剑飞舞,满天刀雨,给他扫荡得四处激射,撞在岩石之上,飞出一溜溜的火花,武士们纷纷逃避。

  龙木公面色大变,飞身跃起,黑衣道士喝道:“哪里走!”身形一弓,飞箭般的疾射而来,左手铁拐“暴龙扰海”,旋风卷到,龙木公横拐一封,只觉一股大力,犹如巨雷击顶,岱岳飞来,龙木公功力本非寻常,吃这一击,龙头拐杖竟脱手飞去,这支拐杖是他过洛阳时连夜铸造的(原来那支已给周青拗断),份量较轻,钢质不纯,受这一震之力,在半空中裂为数段!黑衣道士拐剑齐发,右手长剑一招“倒泻天河”,剑花如浪飞洒下来,龙木公运独门轻功“飞花卷雨”,以碎步腾挪的身法步法,在剑光缝中钻出。饶是他轻功超卓,也觉耳际一凉,背后只听得黑衣道士哈哈笑道:“你能避我半招,也算不错,由你去吧!”原来黑衣道士那一招,原想把他两只耳朵齐都削落,但龙木公身法甚快,结果黑衣道士一招七式,瞬息之间,使了出来,也只能削掉他的右耳。黑衣道士剑法独步北方,平生以此自负,能在他剑下逃出的,他例不追赶。

  其他的七八名血滴子在失掉血滴子之后,也纷纷转身奔逃。那胖和尚身法快极,双脚一点,身形飞起,那班血滴子眼前一黑,似觉一片黑云,从头顶飞过,睁开眼时,胖和尚在他们面前笑嘻嘻的站住,手里捧着一个大葫芦,摇头摆脑的说道:“别这么快走呀,贫僧请你们喝酒!”

  血滴子纷纷冲上,胖和尚忽然张口一喷,酒香四溢,“酒浪”迎面喷来,那班血滴子只觉眼前白蒙蒙一片,眼睛辣痛,倏忽天昏地暗,耳际听得胖和尚哈哈大笑之声,惊魂欲绝,再也顾不得眼睛疼痛,岩石嶙峋,七八个血滴子同一心思,和身一滚,从山上直滚下去。胖和尚也不迫赶,哈哈笑道:“道兄,得手没有?”衣道士应道:“只得了一半,你呢?”胖和尚道:“我也未竟全功,只喷瞎了十三只狗眼。”原来八个血滴子中,有五人双眼全瞎,但有三人只瞎了一只眼睛。王陵心魄震裂,侥幸自己刚才给唐晓澜按住,并未乱动。

 

  唐晓澜也自看得惊心动魄,见了这一僧一道的独特武功,忽然想了起来:原来在这两日间,接连碰见的这四个异人,就是关东四侠,为首的叫做玄风道长,就是那黑衣道人。他左手使拐,右手使剑,他的剑法名为“乱披风”,尤其是武林一绝,和周青的“追风剑法”异曲同工,每一招都是藏着许多变化,比“追风剑法”还更狠辣。周青和玄风神交已久,甘多年前,方始得在杨仲英家里相会,互相研究剑法,结为知交。周青除了师傅凌未风外,最佩服的就是玄风。其中三侠,周青虽未见过,但也曾听玄风提及。周青把从玄风口中听来的说给唐晓澜知道,是以关东四侠的形貌武功,早已深印他的脑海。

  关东四侠,第二个就是那胖和尚,名叫朗月禅师,生性滑稽,人称“笑弥勒”,最喜饮酒,他的独门武功,就是以美酒作为暗器,专门射人双目,厉害无比,喷出的酒珠就如铅弹一样,也是武林一绝!第三个则是唐晓澜在客店中碰到的那个高个子,名叫柳先开,轻功卓绝,客店中留刀寄简,就是他的把戏。他又善于以指上钢环打穴,若不用作暗器之时,那十指上的钢环也是一种兵器。第四个则是在客店中遇到的那个矮子,名叫陈元霸,外家功夫登峰造极,力大无穷,他的独门武功是“大摔碑手”和“分筋错骨手”,等闲的人给他抓着,就如抓到一根稻草一般。周青和玄风缔交之时,柳先开与陈元霸年纪还轻,功夫虽高,尚未“立万”,所以那时还未有“关东四侠”之名。后来柳先开陈元霸在江湖上闯出名头,四人又常聚在一起,这才被合称为“关东四侠”。

  唐晓澜见了那和尚的绝技,想起这四人定是关东四侠无疑,心中狂喜,正想出去招呼,忽听得那黑衣道士说道:“二弟,那两个老怪尚未现身,三弟四弟与我们相约今日上山,也未遇到,只怕他们先碰着那两个老怪,可要吃亏,你在山南,我在山北,去找他们,等下再在此地相会。”胖和尚嘻嘻笑道:“就是这样!”两人身形一晃,倏忽不见。

  王陵嘘了口气,说道:“好厉害!”邝练霞也是满面汗珠,以袖揩抹。喘息略定,唐晓澜刚说得句:“那黑衣道人是周伯伯的好友,”忽听得远处又是两声怪啸,其声尖锐刺耳,唐晓澜急忙拉着王陵又伏下来。声到人到,唐晓澜张目偷窥,只见刚才打斗的场所,又出现了两人。形貌都是面色焦黄的干瘦老头,穿着一身黄麻衣裳,面目木然毫无表情。两人手中都提着一个大皮囊,一个左脚微肢,一个右脚微肢,太阳穴坟起,显见内功极为深湛。唐晓澜暗暗奇异:这两人各跛一足,行动却如此迅捷!

  两人默默无语,走了一个圆圈,察看那被践踏得倒伏凌乱的山茅野草。过了一阵,左面那个老头说道:“唔,准是关东那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了!”右面那个老头说道:“咱们要不要去找他?”左面那个老头道:“不必!”突然撮唇怪啸,这番距离更近,唐晓澜等三人从未听过这种刺耳的声音,只觉心脏欲裂,难过之极。冯瑛张口欲喊,邝练霞手快,赶忙撕下衣襟,团成一团,塞进她的小口,冯瑛小手乱舞,邝练霞轻轻抚拍,幸在那两个魔头专心察看,好似并未察觉十余丈外岩石背后,就藏着这么多人。

  左面那老人道:“关东这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冲着咱们而来,听得啸声,自会寻到。”两人站在岩石上远望,过了不久,忽然见有两条人影,从山腰那边跑来。

 

  唐晓澜以为必是关东四侠无疑,屏息呼吸,等待静看一场恶斗。过了一阵,来人上到山头,却非关东四侠。一人发红如火,一人鼻如鹰隼,红发的这个正是四皇子府中“四霸”之一的雷海音。

  那两个魔头也似颇感意外,同声问道:“雷海音,叫你镇守营寨,你来这里做甚?”雷海音以袖揩汗,喘气说道:“大寨给人挑了!”那两个老头蓦地怒吼,动作如一,跳起来叫道:“什么,给人挑了!是关东四侠摸来了么?”雷海音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关东四侠,来的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十指戴着钢环,迅如飘风,屈起十指,逢人便凿;矮的那个更是厉害,我们的人一个个给他抓着后心,扔下山谷!”右足跛的那老头点点头道:“唔,这是四侠中的老三老四,万里追风柳先开和单掌开碑陈元霸!”雷海音继续说道:“我们舍命冲出去,那料又来了两个敌人,比先头那两个还要厉害,一个是瘦道士,一个是胖和尚,那道士左手使铁拐,右手使长剑,乱刺乱斫,我接了一招,兵器就给削掉,和身滚了下来,侥幸那道士没有刺第二剑!”左足跛的那老头点点头道:“唔,那你定是带了花!哦,不错,你右边的耳朵没有了!还好,你只给那恶道削了一只耳朵!”雷海音满面通红,说道:“那恶道削了我一只耳朵,就在背后叫道:“你也算一条汉子,可惜!可惜!好好保着左面那只耳朵吧!”两个老头又气又恼,说道:“关东四侠的臭规矩真叫人气。”回顾那鹰鼻的汉子道:“你呢?你的左眼是不是给胖和尚用酒喷瞎的?”那鹰鼻汉子左眼血流未止,正撕下衣襟沾药敷伤,颤声说道:“师傅,我,我不中用,是给那胖和尚用酒喷瞎的!”两个老头默不作声,忽然又各自怪啸三声,躲在岩后的三人相顾失色。邝练霞怀中的冯瑛喉头作响,眼中滴泪,手舞足蹈,在妈妈怀中挣扎,邝练霞心头作痛,但又不敢把她口中的布团取出来。

  左面那老头说道:“看来关东四侠的功夫果是不弱!”右面的老头道“哼”了一声道:“大哥,凭我们神魔双老之名,算他是关东八侠又有何惧?”唐晓澜听得分明,这一震惊非同小可。周青以前提过神魔双老之名,据说这两从本是孪生兄弟,哥哥名叫萨天剌,弟弟名叫萨天都。两兄弟不知从那里学来一身武功,哥哥是内外兼修,弟弟学的却了西藏魔教中的小诸天大金钢手。哥哥被称为“八臂神魔”,弟弟被称为“大力神魔”。两人住在旅顺口外一个叫“猫鹰岛”的海岛上,和邻居“蛇岛”上的一位异人伏龙尊者又合称辽东三怪。旅顺的口外的“蛇岛”和“猫鹰岛”,是渤海外两个最神秘的岛屿,千百年来,从没人敢到岛上探险,渔人打鱼,固然要远远绕过,就是武林豪侠,也不敢一履斯土!

  据说旅顺口外的“蛇岛”,岛上毒蛇遍布,嘘气成雾,“猫鹰岛”上则出产一种怪鸟,原属海鸥的一种,鸣时有如猫叫,利爪又如猫爪,所以被名为“猫鹰”。猫鹰一出也必定一大群,常常和“蛇岛”上的毒蛇恶斗,猫鹰低飞下来,常给毒蛇缠毙,或中毒气跌落,但毒蛇也常给猫鹰突袭,一抓抓上半空。渤海渔民,一见猫鹰与毒蛇相斗,都远远避开,待恶斗过后,才打捞落到海面的猫鹰和给猫鹰抓裂的毒蛇。北方人不食蛇,据说某年有一个广东名厨师到旅顺作客,恰值猫鹰与毒蛇相斗,有渔民捞获毒蛇回来,原拟浸制药酒的,这位名厨师买了两条,弄作蛇羹,据说蛇肉之美,远在各地之上。这是题外之话,按下不表。

  周青听说三十多年前,大力神魔萨天都在西藏,和西域三魔结为党羽,西域三魔丧于凌未风之手,萨天都后来也给凌未风赶出了西域(西域三魔恶斗凌未风之事见拙著《七剑下天山》)。萨天都被逐出西域后,和漫游东北的哥哥萨天剌会合,在“猫鹰岛”上结了巢穴。另一位“伏龙尊者”善治毒蛇,隐居在“蛇岛”之上。“伏龙尊者”一生住在蛇岛,从不外出,所以武功如何,无人知道。“八臂神魔”萨天剌和“大力神魔”萨天都则每隔两年就出外一次,滋事生端,和许多武侠豪英,结了仇冤。十余年前,双魔忽然销声匿迹,不再在江湖露面,有人说他们是碰到强敌,受了挫折,所以躲回“猫鹰岛”去练独门武功了,这事不知是真是假,武林中的侠士也不敢到“猫鹰岛”上去找他们。不料这时却忽然出现在太行山上。

  你道这两个魔头,如何会突然复出江湖。原来他们也是四皇子允祯卑辞重宝礼聘来的。四皇子派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喇嘛,披戴全身盔甲,连眼睛也藏在玻璃镶嵌的头盔内,复带了大内专解蛇毒和预防给猫鹰抓伤的金创圣药前往,先到“蛇岛”谒见伏龙尊者,伏龙尊者无论如何不肯出山,再到“猫鹰岛”上去见双魔,双魔独门武功已经练好,静极思动,心想:以四皇子的英明,将来必登大宝,自己若能助他夺位,将来可能身为国师,名扬天下。双魔不爱重宝,却爱名位,竟然接了四皇子允祯之聘,离开海岛。

  四皇子允祯门下奇人异士最多,侦知北五省豪杰今年在太行山集会,竟思一网打尽,以取父皇宠爱,而为夺位之谋,于是派出了三百名武士,其中有血滴子百余,追捕周青的只是其中一批。另外一大群武士则由双魔率领,直扑太行山,沿途已伤了许多集会的人,中秋之夕,更在太行山上和北五省数百豪杰大战,杨仲英铁掌神弹,连毙十余武士,却被八臂神魔萨天剌毒抓抓伤。

  这场大战,北五省豪杰死伤过半,所以唐晓澜等连日行来,沿途所见江湖人物,都是从太行山突围出来的。其中的鲁西大豪飞火弹孟建雄刚到太行山脚,就得人报警,连忙折回,得以毫发无伤。杨仲英中了毒抓,又给八臂神魔的唯一弟子董太清率众围攻,几遭不测。

  双魔接到警报,知道关东四侠已经上山,相顾而笑。八臂神魔萨天剌道:“今日若能一举击败关东四侠,北方豪杰都会望风拜服,然后咱们再下江南,剪除江南八侠。”大力神魔萨天都说道:“好,咱们先给关东四侠一个下马威。”两人绕地走了一匝,萨天都突然一声大喝,向唐晓澜藏身之处行来,唐晓澜邝练霞都吓得满身冷汗,面无人色,看那萨天都,只见他忽然在前面停了下来,双手抱着一块突出来的岩石,喝声:“倒!”把那块岩石攀了下来!若非两臂有千万斤神力,这岩石也攀它不动,唐晓澜纵然胆大包天,也吓得全身软了,邝练霞心里暗叫“菩萨保佑”,冯瑛一对眼睛闪呀闪的,泪珠已滴湿她的围巾,想是因为口中布团塞得过久,呼吸有点困难,所以一面流泪,一面瞧着她的母亲,似在哀求她的母亲,取出布团,让她透气似的。

  萨天都攀下岩石,走回原地,将岩石平放草地之上,笑对八臂神魔道:“大哥,你看这岩石多平滑,恰似一张圆桌。待我再找它几块!”唐晓澜这才知道萨天都攀下这块岩石,原来是特别选来当作桌面用的,只不知他要这石桌干什么,难道是想在深山之上摆酒请客?

 

  萨天都四围一走,又攀下了五块岩石,连前六块,整整齐齐的摆好,四面四块,中间二块,笑道“行了”,把带来的大皮袋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个一个的拿出来,邝练霞一瞧登时晕了过去。原来萨天都在皮袋中拿出来的,竟然是一个一个的人头!每个人头都给他用药水炼过,面目完整,神情如生,只是比生前缩小了一半有多,人头中的脑髓已全部取出,中间挖空,萨天都将一个个人头安放在石桌之上,每张石桌恰好六个人头。八臂神魔萨天剌也打开带来的皮囊,酒香四溢,原来是一袋美酒,两兄弟将囊中美酒倾入人头中,头盖向下,颈腔向上,仍然平放桌上,拍手叫道:“咱们就这样请关东四侠喝酒!”

  唐晓澜的心卜卜的跳,见邝练霞晕倒,急忙扶她起来,忽然瞧见王陵,虽然伏在地上,神色却并不怎样惊惶,唐晓澜不禁奇异,心想:这位师哥怎么如此大胆呀!

  邝练霞悠悠醒转,神智迷糊,醒过来见冯瑛面色苍白,汗珠泪珠混在一起,挣扎欲起,小口张开,邝练霞一时心痛,在神智迷糊中,竟把冯瑛口中的布团取出。冯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萨天剌怪叫一声,双脚点地,身形平地拔起,俨如一只冲天大雁,倏又凌空扑下,一抓向唐晓澜藏身之处抓来,唐晓澜一把飞芒迎空洒去,分明枝枝都打中了八臂神魔身上,但却叮叮连声,纷纷落下,飞芒触及他的身体就如触及铁石一般!唐晓澜心胆俱寒,黑影当空罩下,“嚓”的一声岩石碎裂,火星蓬飞,原来是萨天剌来势太疾,一抓抓裂唐晓澜面前那块岩石,再飞起一腿,把岩石踏过一边,铜铃般的双眼,瞪着唐晓澜三人,大声喝道:“你们是谁,快快滚出!”

  冯瑛“哇哇”大哭,把头伏在母亲肩上,不敢看“八臂神魔”的凶相。邝练霞刚才本已吓得全身麻软,这时忽然左手摸刀,右手紧抱着孩子,厉声喝道:“不准动我的小宝宝!”面色凛然,神情傲兀,母性的本能,陡然使她充满勇气,面对凶恶魔头,竟是毫无所惧!

  八臂神魔窒了一窒,不觉退后了几步,唐晓澜的游龙剑蓦然出手,剑光一闪,一招“飞云掣电”,向萨天剌迎面刺来,萨天剌“噫”了一声,飘身闪过。这时大力神魔萨天都也已赶到,一掌击下,八臂神厦忽然叫道:“不要伤他!”萨天都掌到中途,突然变抓,唐晓澜剑峰一转,犹待刺出,突觉手腕一痛,似给铁箍箍住一般,宝剑竟给劈手夺去,人也被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