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吸一口真气,布满全身,虚空一掌劈去,道:
“前进不得!”
那二个来人陡觉掌风袭面,大吃一惊,百忙中不暇闪躲,也硬生拍出二掌。
三股掌风一冲,辛捷陡觉对方劲道好大,立足不稳,踉跄退后数步,而那两个来人也被辛捷一掌震得从半空落在地上。辛捷不待身体立稳便道:“且慢,那块地走不得——”
那两个人愕然立定,不解地道:“阁下是说,这块土地咱们不可以行走么?”
辛捷站的地方是梅树下面,光线不好,是以来人并看不清楚,辛捷倒清楚地打量了二人,惊道:
“啊,原来是金氏兄弟,是的,这土地上附有奇毒,饶是功夫高绝,也挡不住此透骨断魂砂。”
原来来者却是辛捷曾经逢着的丐帮护法金氏兄弟——金元伯和金元仲。
金氏兄弟还没有发现挡着他们的人正是辛捷,只徐徐的俯首注视着地面,又不解地颔首瞧着那站在梅树下的人儿——辛捷。
辛捷迅速地说出原委,金氏昆仲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但当他们发现拦路者是他们曾经相识的辛捷,倒生出一种释然于怀的心情。
敢情以他们兄弟二人的掌力之和,才能和对方一击,这种人物,江湖上有多少哩?
第二十五回 梅香神剑
金氏兄弟绕过那可厌的圈儿,走向辛捷一拱手,用着一种很焦急的声音说道:
“多谢辛老弟指示,不过敝兄弟此刻尚有急事,此恩只有后会才报。”说着两人已凌空而去。
辛捷对二人生有极大好感,这时见二人好像立刻便要继续赶路,不由急忙说道:
“手足之劳,何足挂齿,二人有何等重要事?竟要如此赶路,小弟倒愿能微效其劳哩!”
金氏兄弟身形一挫,金元伯回答道:“敝帮帮主有难,不暇多留——”说着微微一顿。
站在一旁的金元仲微拉他一下,身躯急纵,似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辛捷心中知道那帮主必然就是那可爱的孩子,见他有难,不觉心中一惊,脱口道:“在什么地方呵?”
金氏昆仲已去得远了,长声答道:“在湖南境内,不敢有劳大侠,后会有期。”
话声方落,身形已渺在白皑的雪地中。
辛捷望着二人仍旧和早先见面时一样的打扮——高高的红帽和麻布衣服——心中也微微一动,忖道:“刚才金老大分明有请我助拳的样子,但他弟弟却拉跑他,看来丐帮这次受的难倒是不小哩。”
转念忖道:“丐帮的人物好像都是神秘不过的,但心肠却非常好,反正现在无事,不如顺江去湖南看看,相机行事!”
主意即定,不再呆立,望望天色,已知大概是三个时辰的限期了,随即上前检视,只见那圈儿已由粉灰色而转成白色,想是毒性已过。
于是缓步而行,走向梅叔叔所居的茅屋。
路程并不遥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进入屋子。
梅叔叔的家,辛捷已离别年余,此时重游,心中不觉生出一种旧地重游的重温旧梦之感。
梅山民早已待在中堂,见辛捷进来,说道:“捷儿,快将一年来的事儿说来听听。”
辛捷恭声从命,将一年来的事儿一件件用不很简略的说法说出来,梅山民一一留神倾听,当辛捷说到侯叔叔惨遭毒手时,梅山民不由咬牙切齿十分悲痛的哭着。
尤其是说到小戢岛奇遇时,梅山民更是急诸于色,但等到他说到以他一人的功力竟能和“海天双煞”力战上千招,却反而露出释然的样子。
敢情是他曾目睹辛捷和无恨生对掌的情形。
但当辛捷说到泰山大会的时候,梅山民却仅不屑的一笑。
年余的事,倒也不算少,整整说了一二个时辰,梅山民听完后,不出一声,好似陷入沉思。
辛捷道:“那厉老贼的“倚虹”剑实是先天神兵,锋利无比,不知梅香剑能否胜过——”
说到这里,见梅山民仍在沉思中,不像在凝听,刚一住口,梅山民却道:“那慧大师传你的是什么神奇的步法,你再演一遍——”
辛捷微微点头道:“这诘摩步法是慧大师毕生心血——”
说着起身试了一遍。
梅山民微微沉吟,道:“果然是古怪已极,那大衍神剑也使一遍,让我开开眼界。”辛捷不假思索,从起手式“方生不息”到收式“回峰转折”,一共十式,五十个变化。
梅山民在辛捷演这二套世外高人的绝艺时,都全神贯注,沉思了好一会,才道:“你有没有试过把二门绝艺合而为一,那就是踏着诘摩步法,挥动大衍剑式——”
果然是一代宗师,一言方出,已惊醒辛捷,陡觉茅塞顿开,欢然道:“我明白了!”说着便潜心思索配合之方。
梅山民见他悟心如此之高,心中也自欢然,不再打扰,走入内室,去看那正在炉中冶炼的“梅香剑”。
梅香剑本已是盖世奇剑,再加上那“千年朱竹”,重冶后必定犀利异常。
七妙神君梅山民一直守候在炉旁,一直到傍晚,梅香剑才出炉,走出炉室,只见辛捷已站立室中,一招一式,缓缓比画着,梅山民心中了然,知道辛捷果然已渐领悟。
再过片刻,辛捷忽然不动,梅山民知他必是遇着什么难题。
辛捷一连试了九次,才霍然而悟,抬头一望,梅叔叔已站在一旁,正欲见礼,梅山民陡然拔出长剑,向辛捷掷去。
辛捷不假思索,接剑在手,便在这不大不小的厅内比划着刚才顿悟的剑招。
但见剑气纷纷,步法飘忽,果然倍觉威势。
辛捷连演数遍,越练越熟悉,剑光陡转,剑风溢劲,连梅山民此等功力,也不由大加喝彩!
舞到第四遍,才停下手来,见梅叔叔在一旁微笑,面带赞仰之色,忙道:“梅叔叔,这二门绝艺合在一起,果然是威力大增,再加上无坚不摧的神剑,那五大宗派的剑阵又算得了什么呢?”
梅山民微微颔首,说道:“练了一天啦,快来吃饭。”
餐罢,梅山民问起辛捷今后行迹,辛捷便把自己又二度逢着金氏昆仲的事说出来,并告诉梅山民自己决定先到湖南一行。
梅山民自然赞成,宿得一晚,次日清晨,便预备动身。
辛捷才回家一天,又要远行,不由心生依依之感,梅山民微笑着,把梅香剑系在辛捷背上说道:“这支剑随我梅山民飘荡大江南北二十余年,不知诛过多少恶人,今日你重仗剑行道江湖,一定要保全‘七妙神君’的声名,报却那大仇,想那‘海天双煞’也必会在梅香剑下伏诛的——”
七妙神君的一番话,不但引起自己的豪兴,就是连辛捷也觉自己使命重大,雄心万丈哩!
拜受过宝剑后,梅山民又道:“那单剑断魂的儿子,或许未死也未可知,你有机会最好去打听一下子,再者你这会功夫大大进步,或已超出当年我行道时的功夫,可以不用再借我的声名,以七妙神君的姿态出现,想你必能保持不失吧!”
辛捷雄心奋发地说道:
“梅叔叔请放心,捷儿必能如你所愿。”
二人一再殷殷话别,辛捷才告别走去。
这时雪已停下,晴空一碧,太阳高照,辛捷在这绝无人迹的荒道上,用上乘轻功驰向泯江,在尚未溶尽的雪地上,拖着一个修长的影儿,紧随着身体,如一条黑带划过雪,如飞而过!
泯江本来是合长江一起流的,经过数千年的变更,将一条河流一分为二,这四川的沙龙坪距泯江并不算远,仅有十多里路程。
辛捷一路奔来,不到一个时辰,渡口已经在望。
江边人众甚是杂乱,辛捷放下,缓步行去。
这时江边已挤满了要过渡的人,渡口旁边全停了一条一条船儿和一排一排的木筏,运货和载人都甚是繁杂。
这渡口本来不甚繁华,但到过渡的时候,却也甚热闹,辛捷走到江边,但见并列的船儿都已接近客满,忙着要上一艘船,对梢公道:“可是要顺江而上,去三峡吗?”
梢公点了点头,辛捷于是找个地方坐下。
再歇得一盏茶时候,船只预备开行,梢公解开大缆,稍稍撑篙,船只顺水而下。
辛捷远望长江,只见平荡荡的一望无际,到视线交点处,仍是一片苍灰,斜望那泯江,却只是细细一线,和长江相比,不知相差好远。
船只随水而流,不快也不慢,勤的梢公仍拨得二桨,懒的梢公却动也不动,随波逐流。
天气仍然很冷,乘客都缩在舱里,辛捷想欣赏一下风景,独自坐在舱外。
江风渐起,船行加速,不到一顿饭时间,已驶出十多里路程。
前面便是有名的青龙险滩,古今以来不知有多少船儿葬身在这里,再懒的梢公到了这里也不敢怠慢,都站起来缓住船势,叫客人把行李都放在舱内,以免翻出船舷。
水流加急,船行愈速,简直是有如一只脱弦的箭儿。
青龙险滩已然在望,梢公彼此吆喝着,东拨一桨,西撑一篙,都在迫不急待之间,闪去不知多少暗礁。
险滩的中段江面陡窄,有一段水流由二边的礁石冲激,形成一个潭状的水面,初看就像是一片死水镶在急湍中一般,船只到了这里,都是一缓。
梢公乘机大声对船中的客人道:“前面有更险的地方,众人请把行李放在舱底。”
敢情他是想以重量增加稳度。
话方说完,蓦地那岸边沙滩有人大叫道:“喂!梢公!过渡——”
梢公循声一望,只见有一个人站在距船约摸六丈的岸上,大声呼唤。
辛捷眼尖,已看出那人年约四十五六,打扮得不伦不类,满脸虬髯,却身着一袭书生儒袍。
梢公大声答道:“渡船已经满,怎能再加一人,前面可是全程中最险的地段——”那汉子叫道:“我只是一人,并没有行李——”
梢公已不耐烦,大声道:“你没看见这警戒线吗?吃水已到最深的地步了。”说着一指船舷上划的一道白线,果然水已盖到线顶了。
说完双桨一撑,船行如箭。
辛捷望望那人,只见他脸上挂着一副不屑的冷笑。
江水急奔,船行愈速——
蓦地里,梢公大叱一声道:
“注意了——”
辛捷闪目一瞥,只见江心竖立着一块极大的石块,刚好占住江面一半宽的地方,只有两旁可以通船。
石上刻着斗大的三字——“望我来”。
那三字雕刻的生动有力已极,可谓鬼斧神工,但“望我来”三字却不知何意。
江水在此奔腾的益速,有若万马千军,冲激在大石块上溅起极大的浪花,构成足以一口气便吞没一条大船的漩涡,饶是辛捷一身绝顶功夫,也不由暗暗心惊!
船行快极,不到片刻,距那石块仅只五六丈,而船速却丝毫不因梢公的拼命阻速而减。
那梢公紧张已极,双手握篙,蓦地里吐气开声,“嘿”地把长篙用力一撑。
辛捷见他全身肌肉有若老树搓藤,交错凸出,背上棉衫都似快要挣裂一样。
船行本速,再加上一撑,简直有如飞行——
就在这时,辛捷蓦闻衣袂飘空声,转目一望,不由大惊失色,一个常人不能置信的场面出现——
那虬髯汉子在距离那么远的地方,破空冉冉纵身船中,旅客都早躲在舱中,梢公也正全神贯注,只有辛捷一人看见,那人好狂,足步虚忽,来势非常快速,竟然比那急行中的船还要快,眼看就要落在船上。
蓦地里那人双足虚蹬,身形又自拔起数尺,似乎有意找那不准他上船的梢公麻烦,横飘过去,眨眼便落在那梢公斗大的笠帽儿的帽沿上。
那人轻功好生了得,真可比得一叶坠地,再加上梢公全神贯注撑篙扳桨,根本不知有一个大汉已站在自己头顶。船行如飞,江波微荡,那人身躯好像一张枯叶,随着上下摇动,却平衡如常。
这一手露得十分高明,连辛捷此等功夫都不由心惊,尤其是在如此速度下,那人竞能准确地落在船中,这份功力实在是骇闻的了。
辛捷心中忖道:“这汉子的功夫如此高明,却犯了一点卖弄的毛病,必非正人君子,看他十分急于赶路,会不会是去湖南和丐帮作对的哩?既然行动如此张狂,非打听他的目的不可。”心中一转,有了计策。
正沉吟间,那船行得好快,已经笔直奔向那石块而去,蓦地那梢公“啪”的放下木桨,双手用力去掌舵,看他那样子,是要保持直线前进似的。
正前面便是那大石儿,船儿如果要直线而进,岂不是撞上去要粉身碎骨吗?
饶是辛捷定力如此,也不由惊叫出声,那卖弄轻功站在梢公斗笠的汉子想来也是从未走过水路,他身立高处,观的格外清切,不由失惊暴叱出声!
还来不及开口怒骂,那船儿已对准“望我来”的大石儿冲了过去。
梢公全身微蹲,想是全力掌舵,仍然保持笔直前进。说时迟,那时快,江水奔到这里,被大石阻住,分为二支,船儿不差一分一沉,“哗啦”一声暴响,紧紧贴着大石右侧,走出一个“之”字弧形,在千钧一发之间转了过去。
大概是弯儿转得太急,辛捷觉得身子一阵不稳,那船儿的左边深深浸在水里,江水只差一二分水便要进舱,而那右舷却连船底儿都翻露在水上,假若有什么行李还放在船颈,不早就摔出船舱才怪哩!
由于速度和离心力的作用,江水登时被打起一大片来,舱中乘客多半走惯这条水路,并没有人发出惊叫。
那汉子不料竟是如此,重心不稳,登时要摔出去,大吃一惊,连忙纵身下舱来,哪里知道力量太大,身体尚未着地,便摔出舱去。
他本来想等着地后立刻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见势不对,蓦地身子一弓,百忙中一带那梢公,梢公在全神掌舵,他这一带力道好大,梢公登时立足不稳,跌出舱去。
辛捷大怒,但救人要紧,倏地伸右手抓在船上的舷索,一撑一翻,身体己飞了出来。
这一下动作好快,竟赶在那梢公的前头,左手闪手一抓,正擒住那梢公的一只足跟,猛的往怀中一带,硬生生将他飞出之势拉回,放回舱里。
那虬髯汉子大约自知理屈,讷讷地站在一旁,梢公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却始终不知那汉子怎么进入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