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捷又道:
“此去峨嵋不远,今日就去走一遭,去给苦庵上人也投一张拜帖。”
梅山民想是心中甚是激动,也不答言,仅颔首示意。
事不宜迟,当天辛捷、吴凌风便重踏征途,赶到峨嵋山去投发拜柬,自然,以他们的轻功,任峨嵋山上,三清道观中高手如云,他们仍是进出自如。
点苍距此太远,他们不能再赶去,反正落英剑谢长卿的内心也是很矛盾,辛捷对他甚具好感,而且崆峒的剑神厉鹗也绝对会去邀请他,不再麻烦一次了。
来来回回,又费去一天功夫,计算日子,一两天内便得启程,两人雇了一辆甚宽敞的马车,让梅叔叔坐上,一起奔向五华山。
五华山距此也不太远,三人一路行走,一路欣赏沿途景色,正值冬日,遍地白雪,虽然五华山位于南部,但一路所经云贵高原,地势较高。是以,大雪仍是纷纷飞舞。
三人都是怀着一样的心理,大仇转眼即可报却,心中都是又欢喜又慨然,但两个青年人的豪气,却是高不可抑。
但闻马蹄得得,鸾铃摇荡处,一行人匆匆便过——
……
点苍山脉上。
一个中年的文士,站在山崖绝顶,负手而立。
看来这中年俊秀的文士满怀心事,浩然长叹,但见他右手执着一方黄绫,反复把弄不已。他正是点苍的掌门人落英剑客谢长卿。
天光下,益发显得黄光流蝥,但见缎上用黑线绣了端端正正的五个字:“五剑震中原”。
昨夜里,厉鹗用九匹快马送来这面令旗,谢长卿知道上一辈复杂的恩仇将要在这一次结束了。
十多年前,一念之差,作错的事,到今日仍然有若毒蛇一般吞噬着他,他知道这一切,但却毫无办法能把这些复杂的恩怨排除澄清。
山坡下,辛捷等人匆匆而过,山坡上,谢长卿浩然而叹,他望着马车辚辚,他虽然不知道车上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见那辚辚的车轴转动之下,扬起漫天风沙,随风而逸。落英剑客深深感到自己的事业、前途,也即将和这些风沙一样,立刻消失无踪……
……
梅占春先,凌寒早放,与松竹为三友,傲冰雪而独艳。
时当隆冬,昆明城外。
五华山中,雪深梅开,浑苔缀玉,霏雪联英,虽仍严寒如故,但梅香沁心,令人心脾神骨皆清。
后山深处,直壁连云,皑皑白雪之上,缀以老梅多根,皆似百年以上之物,劲虬如铁,暗香浮影,真不知天地之间,何来如此清境。
暮色苍茫,夜幕渐罩,朦胧中景物更见胜绝。
大雪早止,天色已清,一轮皓月缓缓上升,看一看,明月将满,正是月圆之时。
山阴处,老梅之下,静静地立着三人。
三人是并排而立,中间一个乃是古稀老翁,发髯如银,一袭长袍,挺立在雪地里,显得十分孤寂清俗。
两边却是一双年约廿的少年,长得好俊美,一样的英气勃勃,剑眉朱唇。
可怪的两人面上却都笼罩一些悲愤的情绪。
打背后看去,两个少年却是背负长剑,而且一身利落打扮,雪地中,剑穗扬起,益发衬托出两人的英挺。
老人双手负后,长袖后坠,三人背梅而立,静静的没有开一声口。
这样的大冷天,飞鸟走兽绝迹,就算是有,在这薄暮点点之际,也是应归进老巢的了。是以周遭益发显出一种寂静的气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左首的一个少年,生像是有些儿不耐烦了,搭手在眉际向山道望一望,开口道:
“月儿即将当空了,怎么……”
他话未说完,右首的少年笑着接口道:
“捷弟莫要心焦,那些人物背着如此的大名头,一定不会老着脸皮避而不战的。”
不消说,这老少三人正是梅山民、辛捷和吴凌风了。
辛捷性子较急,耐不住左右走动,闷闷道:
“贼子们还不快来,对了,大哥,待会咱们要好好折辱他们一番……”
他话声未完,脸色已是骤变。吴凌风脸色亦是一寒,敢情北风呼号处,一阵奔腾之声隐隐传来。
梅山民心中一震,已知仇敌到来。
将近十五年前,同样的天气,同样的时候,也于同样的地点,梅山民当时以七妙神君之名力搏五大宗派掌门联手的剑阵,结果在诡计之下,险些送了命。
如今,梅山民功力全失,但一对徒辈的功夫却大有青出于蓝之势,强仇在眼内,仍和十五年前一样地不屑一击,但是,也许是由于下意识的作用,他心中却不禁一阵狂跳。
“哼!对这几个毛贼何必如此紧张——”他不屑地自忖。
他深长吸一口气,梅花沁鼻的清香甜甜地传人,平静了动荡的心情。
来人好快脚程,片刻,远地里看到几条极淡的身影,晃眼间便来到近前,只见他们在谷口略略一旋,便直奔而来。
近了,清清楚楚可以数明,来的是四个人。
那四个人好像也似在比赛脚程似的,几起落,便跃到跟前,梅山民和辛、吴三人立于梅树之后,月光下,梅树苍苍的婆娑巨影,把三人蔽得十分隐密。
四人来到道前,一起停身,看来四个人的轻功身法都是差不多,不过一个瘦削老者比其他三人都要来得前一步。
那老者站定身来,四周略一打量,嘿然道:
“辛捷那小子看样子还没有到呢!……”
后面跟着的三人似乎和这老者不大对劲,默然根本没有理他。
“月儿已登中天,看来辛捷是不会来的了?咱们且等他一会……”
他话未说完,老梅后面一个声音接口道:
“不敢当,咱们早已恭候大驾!”
说着从树林后走出两个少年。
那瘦长老者一行四人正是当今武林四大宗派掌门人,顺次是崆峒剑神厉鹗、武当赤阳道长、峨嵋苦庵上人和点苍落英剑客谢长卿!
厉鹗不料辛捷早已来到,怔了一怔,干笑道:
“好说!好说……”
辛捷和吴凌风都已双目发赤,尤其是吴凌风,嘶声叫道:“废话少说两句,咱们这就动手——”
他平日为人善良诚恳,就是连骂人都很少,但这一下是激动过度,一反平日从容潇洒的态度。
厉鹗乃是老江湖了,仇杀的事件是司空见惯,哈哈一笑答道:
“姓吴的,咱们是一江二海之恨,就是你不找上门来,我厉某人也得找到你,你且不要急——”
他这番话说得好不老练,身后赤阳道长也是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