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我正在陪那好心的渔妇做女红……”方少魌略带追忆的神色——
“呼!”敲门的声音,接着一个男子口音叫着:
“开门!魌妹出来!”
我听见这声音脸都发白了,刺耳而嚣张的吵叫,不是“天魔金欹”还会是谁?
逃是逃不了,我心里想着,不禁摸摸一直藏在怀中的匕首,慢慢将门打开——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褴褛而疲乏的青年,我几乎认不出他即是最令我厌憎的“金欹”。
“魌妹……魌妹!你害得我好苦!”金欹语气仍是这么专横,一只手扶住门槛像是要跌下来——
我冷冷说道:
“金欹!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再见到你们两人——”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多日平静的心胸会突然激动起来。
金欹嘴微张地望着我,很久没有理的乱发遮去他从前的面容,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低声下气过说道:
“魌妹,得罪你的人并不是我啊!为何要连我一并恨上呢?上天可怜才让我寻得你,我这般深爱你为何你总要伤我的心呢?”
我激动得掩面痛哭起来,口中连连呼道:
“我恨……我恨你们两人……啊!金欹你!你怎么了?”
此时金欹突然扶住胸部,脸上肌肉惨白并连续抽动数下,突然倒在我脚边——
辛捷忖道:
“对了!必是这厮中了我一掌,为了寻魌妹竟连日跋涉,没有好好休息过才会如此严重,如此看来他对魌妹可是真感情啊。”
且不说辛捷心中起伏,方少魌继续叙述着:
“魌妹我……我内伤发了。”金欹痛苦地呻吟着,无助地伸出右手——
我蓦地心软了,虽然金欹天性冷漠,对我却是一片真心,于是我连忙将他扶至床上。
经过数日的治疗,他终于好转过来——
“魌妹!”这一日他已能坐起,诚恳地对我说:
“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恨我的为人……但是……但是我愿意为你改过自新的,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
我不得不装出冷漠的样子,虽然对他的恶感是少了很多,但我仍摇着头。
“好吧!我不敢勉强你,虽然这不是我以往的作风。”金欹出奇平静地道,目光中往日凶戾的神气一丝也无,只见他继续道:
“但我想知道,你为何如此讨厌我?如此恨我呢?难道仅仅为着辛捷那小子吗?”
“我不愿他谈到你的名字,虽然我心中时常反复念着它。”方少魌继续对辛捷说:“何况爸妈的惨死,那一幕景像又清晰浮上我脑海,像着魔般我突然对他诅咒起来。”
“你……你这恶魔!你连父母都能杀,我还敢喜欢你?”
金欹的脸色变了,我从未看过他如此惭愧过,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在我血液中奔流着。爸!妈!虽然他们并不是我亲生父母,并且强迫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但他们总有养育我十余年之恩呀!
“逆子!你这杀亲的逆子!你这不容宽恕的逆子!”我不停叫喊着。
“你自称爱我,愿为我牺牲一切,哼,如果你将你自认为漂亮的脸上划两刀,我就嫁给你。”一时气愤我竟吐出这句话。
金欹苍白的脸上,突然露出决然的神色,愤道:
“魌妹!当年我犯了滔天大错不容宽谅,但你说的话可算数?”
我哈哈大笑起来,蓦地从怀中抽出匕首交给他道:
“划吧!划吧!我要看看能杀父母的人能不能划自己的脸?”
金欹接过匕首,望着我失常的狂态,突然反手两下,竟真的在自己的脸上划了一个十字,他狂叫两声“魌妹”,鲜血从他脸上汩汩流下,刚病愈尚虚弱的躯体,受不住这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打击,立刻昏倒在床上——
我被这意想不到的变化惊得呆了,看着金欹脸上深而红的两道十字伤口,一种罪恶的惩罚在我心头滋长。
“啊!方少魌你作了什么事啊?”被惊吓着的我,丢弃了重伤的金欹,掩面飞奔而去,像避罪恶的深渊般,我再也不敢回顾一下那小茅屋——
“于是我又开始流浪了……”方少魌说至此处,早泣得泪湿沾裳,胸部急喘地抽搐,像久经忧患的孩子,遇到亲人将心中郁愤要一吐而尽的样子。
辛捷拍着她上下抽动的双肩,抚慰她说:
“安静点!慢慢讲!”自从他知道方少魌已属金欹后,自然的对她只剩下纯洁的友情。
方少魌激动一会才继续说道:
“后来我在江湖上流浪,闻得七妙神君要到泰山参加大会,我早已怀疑‘七妙神君’必是你,所以我无法自主地向山东方向行去……”
“等我达到泰山脚下时,大会已经作鸟兽散,但我突然发现了金欹,他又是伤得这般重,从岩石边爬上来,殷红的刀痕仍醒目地交叉着……”
他也看见了,竟努力挣扎向我爬来,口中尚喃喃念道:
“魌妹,宽恕我!魌妹,再别离开我!”
“至此我感情完全崩溃了,怜惜他的心情使我变成爱他的痴心,于是我带着他来了此处,这荒凉无人的岩区,永远离开人群,孤单终其一生……”
辛捷自此才明白方少魌与金欹结合的本末,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但你怎会被‘恒河三佛’追上呢?”辛捷奇怪金欹的被打伤。
方少魌脸一红,道:
“还不是他!”她指着金欹,道:
“他说在洞里呆得烦了,要出去散散心。”接着又恨声说道:
“谁知竟碰着那三个老鬼,还有他们那讨厌的徒弟……”
辛捷点点头道:
“不错!那三人徒弟叫‘金鲁厄’,他对你怎样?”
方少魌恨得牙痒痒的,哼道:
“这家伙不是好东西,如果落在我手上非将他碎尸万段!”
辛捷已猜出端倪,笑道:
“谁叫你长得这么漂亮呢!”
此时两人已回复以前般亲密和气,当然亲密得有些距离,方少魌被嘲得“啐”一声,哼道:
“这家伙是蛤蟆想——”
正在此时突然床上的金欹哼了两声,道:
“魌妹!魌妹!水!水!”
辛捷与方少魌蓦地惊醒,辛捷取笑道:
“你看!雄天鹅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