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捷陡然记起自己“梅香剑”还插在塔外壁上,啊了一声,转身从窗口跃出。

  金老二忙伸头出窗一看,只见辛捷全身扁平地贴在壁上,足尖紧抵住壁上砖缝,竟然如一只大壁虎般贴在墙上,这等功夫比之一般所谓的“壁虎功”又不知高出多少,因为壁虎功只能在墙上缓缓游动,要这样停住不动地贴在墙上却是万万不能,辛捷这手功夫乃是以上乘轻功配合深厚内功才能办得到J。

  且说辛捷闭着一口气贴在墙上,却发现墙上的“梅香剑”已不翼而飞!

  辛捷心中一阵猛震,宛如从千丈悬崖掉入深渊,但他毕竟禀赋异凡,一阵慌乱后又镇静下来,他暗自盘算:

  “什么人能够贴在这塔壁上从容拔剑?我这一剑可说插得相当深了,绝不可能是它自己掉落下去的——”

  事实上,当今武林中能有像辛捷这样从容贴身光墙上的功力者实是寥寥可数,那么在这寥寥可数的几人中,究竟是谁盗去了宝剑?

  辛捷的目光再次落在插剑的孔上,只见坚硬的砖石上一道整齐的口,直深入三尺之多,砖缘整齐光滑,没有丝毫崩落的现象,就如切好的豆腐一般。

  突然,辛捷发现这剑口旁三尺处,竟也有一个同样的口子,辛捷仔细一看,只见那口子恰如一柄剑身一般,显然也是被剑枝插入的痕迹。奇的是那剑口砖缘也是平整万分,不见丝毫崩落。

  辛捷本是聪明绝顶的人,脑筋一转,已猜到了几分,他暗道:

  “对了,梅香剑被崆峒厉鹗老贼给偷去了,他必是仗着倚虹宝剑插入塔壁,自己借力停在壁上才盗了我的剑……难怪始终不见他露面——”

  他想到这里,不禁又惊又怒,真力一懈,身体顿时下落,他待身子落到第十二层的屋檐时,才伸手在瓦背一按,借力腾身而起,翻身飘人塔顶,姿势美妙已极。

  金老二喝了一声彩,对辛捷的功力真是佩服无比。

  金老大也渐渐能扶着站起身来,他见辛捷面色不对,遂开口道:

  “辛兄若是有什么事用得着咱兄弟的,尽管吩咐下来就是。”

  辛捷茫然摇了摇头,又强笑道:“没有什么,我有一柄普通长剑留在壁上,方才去看时却不见了,想是跌落了下去吧……”

  辛捷的个性高傲得很,若是朋友求助于他,他自是热忱万分,但若要他求人帮助,他却是大大不愿,是以他对失宝剑之事支吾了过去。

  金氏兄弟都是豪杰之士,虽知辛捷言不止此,但也不再多问。

  辛捷抱拳对金氏昆仲道:“兄弟现在有一要事,必须立刻去办,日后两位若是有什么事要找兄弟的,兄弟千里之外必然星夜赶到。”

  金氏兄弟见他脸色焦急,知他必有要事,只抱拳一礼道:“辛兄是咱们弟兄的大恩人,也是丐帮的大恩人,这个咱们终身不敢忘。”

  辛捷对鹏儿道:“鹏儿好生跟着金叔叔,好好练好功夫,将来丐帮全靠你重振声威哩。”

  说罢一轻身飞出塔顶,几个起落已在三十多丈之外,鹏儿追到窗口叫道:“辛叔叔什么时候来看鹏儿啊?”

  声音传出,辛捷身影已消失在莽莽丛林中。

  第二十七回 武林之秀

  辛捷满心焦急地匆匆赶路,他心中暗想:

  “闯上崆峒山后给他大闹一场,那厉鹗总不能不露面了吧,哼,只要他一露面,我不但要讨回宝剑,还要清一清咱们之间的旧账。”

  所谓旧账,自然是揭厉鹗暗算梅山民的老案,此刻,辛捷根本不把“天下第一剑”的崆峒掌门放在眼内。

  这一段路甚是荒僻,辛捷可以毫无忌惮地施展轻功绝技奔驰,他只觉自与勾漏一怪一场激战,自己功力似乎又增加了不少,这时他只写意轻松地跑着,但速度却极为惊人——

  忽然呼的一声,一只鸽子从低空掠过,辛捷眼尖,早瞥见那鸽子足上绑了一根红带子,显然是送信的鸽子。那年头用鸽子传信也甚普通,辛捷并不以为意。

  迎面凉风吹来,带来一丝湿味,辛捷暗道:“前面必有河水。”

  奔了不到半盏茶辰光,结果听见浩浩荡荡的水声,辛捷不禁微微一笑,心想自己在外面跑了这些日子,见识经验着实也增长了不少。”

  走得近来,果然见一条小河横在前面,河面不宽,但水流却寸‘分湍急,只见河水浩荡,怒涛澎湃,俯视令人晕眩。

  却也凑巧,正当辛捷走到河边,上游冲下一只船来,只见船中空空,除了一个梢公没有一个客人,那梢公正用长篙反撑,减低船的速度,似乎打算停将下来。

  那船行甚速,似乎不可能立刻停位,但见那梢公不慌不忙从舱中取出一条大缆,头上圈成一个圈套,只见他在头上转了两圈,呼的一声抛了过来,那圈儿恰巧套在岸边一个大木桩上,辛捷不禁驻足叫了一声好。

  那梢公双足钉立船板上,双手加劲一拉,船儿就缓缓靠岸。

  辛捷上前问道:“敢问大哥往崆峒山怎么走?”

  那梢公道:“顺这条水到了成家镇再往西走。”

  辛捷道:“梢公你这船可是要到成家镇?载我一趟怎样?”

  那梢公人倒不错,笑道:“俺这船正是到成家镇的,客官要搭只管上来就是,咱们路上也好多一个聊天的伙伴。”

  辛捷谢—了一声,步上船头,那梢公手上一抖,绳套呼的又飞回,那船立刻顺流而下。

  船川页水势,甚是迅速,两岸景物向后飞倒,更显出船的轻快,梢公对辛捷道:“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辛捷应了一声,反问道:“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吧?”

  梢公道:“俺原籍山东。”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过了半晌他才继续道:“俺家里本是种田的,那贼厮鸟的县太爷要时俺的妹子做小老婆,俺妹子不从,结果俺爹娘都被捉进了衙门,恰巧河水泛滥,淹家里田园被淹得一丝不剩,唉,俺就流落到异乡来啦——”

  辛捷也不禁长叹一声,他见那梢公默坐舱头,正在怀念北方的老家,心中不禁暗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看来世上快活的人固然不少,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忧愁的……”

  辛捷想到自己的身世,无端端那些可爱的倩影又一一飘入脑海,一时下好像天下不如意的事都浮现在眼前,他直想放声大哭一场。

  忽然他想到那疯疯癫癫的毒君金一鹏,他想:“像他那样长歌狂笑,想怎样就怎样,大概总没有烦恼了吧。”

  他脑海中充满着金一鹏癫狂的影子,耳朵中全是狂放的笑声,不知过了多久,那笑声忽然已变成了凄厉而阴森的冷笑,这是杀父母大仇“海天双煞”的笑声啊!

  他游日四望,并无海天双煞的影子,他知道是自己的幻觉所致,但是这么一来,那些凄惨的往事一幕一幕地浮过眼前……

  这些日子来,他不想这些,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其实在他内心最深处哪一分钟哪一秒钟不在想着这些?只是一当他静下来,他就胡思乱想一些其他的事物来冲淡这些愁思,现在,这些愁思如泉水一般汹涌而出——

  他想到母亲在双煞侮辱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情景,那一切一切他仍清清楚楚地记着,一丝一毫也没有忘怀,他每觉得如果忘了一丝,他就是对不起父母……

  往事飞快地在他眼前移动,突然他想到在小戢岛上豪放一歌的情景,他陡然惊醒,不禁浑身出了一阵冷汗,那豪放的歌词他还记得:“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干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他不禁力贯双足,从盘坐一跃而起,抬眼望时,江流汹涌,白浪滔滔,奔流遇到岸石阻路时,张牙舞爪地狂吼,前仆后继地卷拍,他忘却一切顾忌,振声长啸——

  嘹亮的啸声震得山谷齐鸣,梢公的耳膜险些被震裂,好半天以后还在嗡嗡作声,他暗道:“这客官好大嗓子。”

  两岸丛林中一阵乱动,群鸟被啸声惊起,齐飞而出,张翼宽达数尺的秃鹰数千只同时而起,登时蔽遮满空,壮观已极。

  辛捷望着这巍然奇景,顿时荣辱皆忘,满心充满着快意,洋洋自得——

  忽然梢公叫道:“客官,成家镇到了!”

  天方破晓,金云甫现——

  辛捷已经离开了成家镇,这一带人烟稠密,辛捷只好缓缓以常人的步伐走着,尽管他的心中焦急万分。

  就这样缓缓地行着,成家镇到集庆县不过两百里,辛捷却足足走了三日半才到。

  一进集庆县城门,他就觉得情形有点异样,这小县镇里竟来来往往有许多江湖人物,等到他从正门大路一转弯时,他就恍然大悟了。

  原来由正门大路一转弯,第一个入眼的就是一块丈长的直条招牌金色的字有斗大:

  “呈祥镖局”。

  敢情那些江湖打扮的人全是跟这镖局有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