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他只得暂缓抓缪七娘领口,匆促地将下抓之掌变为上拍——
“啪”的一声,尽管无恨生匆促变招,力道没有施全,但是玉骨魔已被震得肩窝发麻。不过无恨生到底无法碰上缪七娘的领子。
但是无恨生何等人物,一手应敌,另一手却仍腾出去提缪七娘的衣襟——
’
只听玉骨魔冷冷一哼,白袖一挥一卷,一股无臭无味的彩色烟雾从袖口中喷出!
无恨生心中一凛,想到玉骨魔是有名的老毒物,这彩色烟雾必是什么毒恶之雾,也顾不得再抓缪七娘衣襟,单掌在地上一按,身体暴退,同时摒住呼吸——
辛捷一看玉骨魔袖中飞出彩色烟雾,心中立知不妙,立时抱起梅叔叔一同退后,只觉眼前一花,无恨生已到了眼前,大喝一声:“快退!”
同时伸手抓住七妙神君,足下不停地飞跃而起。
辛捷也感头上忽然一昏,连忙摒住呼吸使出“暗香浮影”的轻功绝技,倒飞出去。
辛捷此时功力非同小可,这一招“暗香浮影”足足飞出七八丈才落了下来,脚尖才碰地,耳边“呼”的一声,无恨生挟着七妙神君梅山民从旁边超过。
辛捷不禁大大叹服,再看那玉骨魔时,又是一惊——
原来这一会儿功夫,玉骨魔竟在所立之地一丈周围迅速地走了一圈,两袖挥处,似乎有一些极细的粉末落了下来,霎时他所立的地面上的白雪从外面开始变色,渐渐蔓延到中心,而玉骨魔迅速地在缪七娘及菁儿口中塞人了一粒丸儿。
不消片刻,就变成了一个直径一丈的灰色雪圈,而玉骨魔等三人则在圆圈中心,衬着四周的白雪,这灰黑色的圆圈就如在白纸上画上去一般清晰,而玉骨魔那一袭雪白的衣衫也就益发显得古怪而刺目。
雪花仍然飘着,但一触及那灰色圆圈,就化成了水。
无恨生经过一次冒险失败,心中反而静下来,凝目思索抢救妻女的办法。
梅山民忽然缓缓道:“老夫识得那玉骨魔所施之毒乃是名叫‘透骨断魂砂’,所布之地,三个时辰之内,人畜走过,不论穿了多厚的鞋靴,必然立刻中毒身亡,只是这种毒物极难配制,据说配制之方已失了传,不知这玉骨魔怎么会的?”
辛捷本对无恨生及缪七娘恶感重极,但这时被玉骨魔擒住的,有一个正是那美丽的菁儿,这就不同了,是以他仍十分急于救人。
这时一听梅叔叔说出这毒砂之名,心中忽然一动。
只见他一声长啸,忽然一跃而起,身形有如一只大鸟般飞进了灰圈,人在空中,右手一翻,锵然一声,长剑已到了手中,霎时化成一片光影,向骄立圈中的玉骨魔头顶盖而下。
玉骨魔见那青年一晃身,已是连人带剑到了头顶,心中不由一惊,鼓足真力,呼呼两只白袖扫出,左刚右柔,刚者直击辛捷前胸,柔者则暗含韧劲,卷向辛捷手中长剑——
辛捷暗嘿一声,猛提真气,呼的一声,一缕剑气从剑尖透出,剑光一匝宛如长蛇出洞,正是“虬枝剑法”的精妙绝学“梅占先春”。
玉骨魔虽觉这青年剑招之诡奇大出意外,但自忖功力深厚,两袖上真力贯注,依然有如一双白色的长鞭般卷将上来。
呼的一声暴响,辛捷一侧身之间,竟从玉骨魔左袖劲道中滑了过来,长剑一领,“梅占先春”已使到极处,发出更强的剑气,同时左手更乘一落势之闪电般抓向地上缪七娘及菁儿,敢情他打算以剑气硬迫玉骨魔退后而乘隙救地上之人。
哪知玉骨魔内劲深厚得很,辛捷的剑气刺人他的右手袖袍竟似刺人一段极厚的朽木之中,辛捷暗叫一声不妙,腕中劲道一发,玉骨魔的衣袖竟也突然化柔为刚,柔软的布袖立刻挺直如棍,而辛捷剑尖竟然如碰金属,发出叮叮咚咚的跳动之声——
说时迟,那时快,辛捷一剑没能震退玉骨魔,下落之势已至极处,双足立刻就要碰地,而这一碰地,立刻就要中那“透骨断魂砂”的剧毒——
辛捷一急之下,双眼发赤,左手忽然骈指如戟画了一道半弧,点至玉骨魔眼前——
玉骨魔只觉这一指好不飘忽,似乎自己无论从哪个方位都难躲过,换句话说,也就是自己每一个要穴都似在辛捷这一指威胁之下。
玉骨魔既惊又怒,想不到这后生小子竟有如此神妙招式,急切中只得一松袖劲,倒退半步——
而辛捷就乘这一刹那间抽出受困的长剑,波的一声插入了灰色的地中——
手上却一借劲,立刻一个将即碰地的身子纵起了丈余,他也顾不得还插在地上的长剑,全力一拔双臂,身子如一支箭矢一般跃出了毒圈——
玉骨魔虽然震惊于辛捷的武功,但是嘴角上仍露出一个似得意似阴险的微笑。
除了失去功力的七妙神君,无恨生和辛捷都堪称当今天下第一流高手,但因玉骨魔一身是毒,竟然奈何他不得。
三人都冷静地思索着除毒之策,尤其是无极岛主——因为只要除了毒,他自信在两百招之内必能取玉骨魔之性命,此外昏迷太久的妻女对他也是一大心理之威胁。
雪花仍然纷飞——
蓦地,坪缘坡下传来一阵震天狂笑声——
漫天大雪下,一个老汉歪歪斜斜地走了上来,他披头散发,蓬头垢面,那一身绿色长袍已脏得有三分油垢了,不过如果你仔细观察,必能发现那袍乃是极上乘的丝棉袍,不过被弄得太脏罢了。
这老汉一路走,一路仰天狂笑,口中高声吟道:
“爱钓鱼老翁堪笑,子犹冻将回去了,寒江怎生独钓!”哈哈哈哈,真好笑,好笑,哈哈……”声带铿锵之音。
这时他又歪歪斜斜走了几步,放眼一望,天色向晚,大地昏昏,不知怎地,似被触动心怀一般,呜呜哭了起来。
,
那哭声随着寒风时高时低,呜呜咽咽,显见他哭得甚为悲切。
又走了几步,老汉渐渐止住了哭声,痴痴走了几步,忽然咦了一声,停在一棵大梅树前面——
只见那奇脏的脸上现出惊讶的神情,接着他呆立着沉思起来——
渐渐他似乎想起来了,这地方,这坡儿,这树,是多么熟悉啊,对了,正是他童年曾游玩的地方,这梅树还是他亲手栽的哩……
他像是突然记忆起来,发狂似地向大树扑了上去,他栽种时尚只有寸粗的幼苗,现在竟合围了,树干上盘错交加的虬枝,更增加了一种力的美——
他抱住大树,像是从那错杂的盘枝上找到了失去的青春岁月,忽然,他又嚎啕大哭起来。
他断断续续地嘶着:“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那哭声如杜鹃泣血,又如巫峡猿啼,在浑然雪天中,时高时低传出去——
坪上的无极岛主、梅山民、辛捷,甚至玉骨魔,都忍不住回首一看,但只能见远处一个人又哭又笑,歪歪倒倒地走上坪来,心中都暗哼一声:“疯子!”又各自潜心思索如何来打破这危险的僵局。
玉骨魔见自己略施毒器,就把两个高手难住,其中甚至包括世外三仙的无恨生,心中不禁一阵得意,扬声道:“无恨生,我看你还是答允了吧!嘿嘿,论武功,我玉骨魔比你世外三仙差一筹,论毒,哈哈,我玉骨魔不客气要称一声举世无双——”
无恨生哼了一声,敢情他心中对玉骨魔这几句话倒也真以为然。
哪知玉骨魔举世无双“双”字才出口,突然一声极为铿锵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人敢夸如此大口?”
所有的人一起回首看去,只见来人正是那个疯子!
大家心中都想:“这厮方才又哭又闹,完全是个疯子,但此刻却又不像个疯子!”
辛捷和梅山民都觉此人好面熟,但距离甚远,又黑又暗,都没有看出真面日。
玉骨魔正在自鸣得意,突然被人喝断,自然大怒,喝道:“何方村夫竟到这里来撒野,快报上你猪名狗姓——”
那老汉蓦然昂首,昏暗中可见一双眸子精光暴射,辛捷心中一动,正待开口,那人突然舌绽春雷大喝一声:
“老夫姓金,草字一鹏!”
此时周遭静极,此铿锵如金钹之声在寒冻的空气中传出老远。
辛捷和梅山民一听,心中恍然大悟,玉骨魔和无恨生却无动于衷,显然他们久居海外,不知金一鹏之名。
这时金一鹏似乎神智清醒,丝毫不疯,缓步走了过去,那油垢累累的脸上,依然可以看出在嘴角上带着一个不屑的冷笑。
他经过辛捷面前,眼光向辛捷瞟了一眼,似乎在说:“小子你也来了!”
众人倒都被他的奇异举动弄得糊涂,只见他缓缓步向玉骨魔,神情甚是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