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脸红着,娇笑着道:“你这人也真是,我的还不就是等于你的一样。”
辛捷笑了,将毒笈仔细地收到怀里。
自从他第一眼看到这本东西的时候,他就深深被里面所记载的东西迷倒了,他求知欲极盛,对于任何新奇的东西,都要学一学,要知道一些。这“毒笈”里所载的,俱是些不可思议的毒物,就仗着这些,金一鹏纵横江湖多年,使武林中人闻而生畏,由此当可想见这“毒笈”的不同凡响,而人们对于“不同凡响”的东西,总是最有兴趣的。
何况辛捷这样有着极强的求知欲,对任何事又都抱着极大的野心的人呢。
当他收起那本毒笈时,他的心房因着狂喜而怦然跳动着。
此刻夕阳将落,晚霞漫天,将本已是黄色的江水,映成一片灿烂的金色,水波流滚,又像是无数的金色小蛇在那里蠕动着。
夕阳照在金梅龄脸上,她更显得美了。
她侧过脸,闭着眼睛避开了那由水中反射出的强光,轻轻地说:“我饿得要死,捷哥哥,找点东西给我吃好不好?”
其实辛捷何尝不饿,苦笑道:“等一会到了岸,我们去大吃一顿……”
金梅龄抢着道:“我要吃火腿鸡汤,冰糖肘子。”
辛捷咽丁口口水,笑道:“对了,冰糖肘子,还有……”突然他念头一转,说道:“我们先到那边的大船上看看,问他们可不可以分一点……”突地,他又止住了话。
金梅龄顺着他眼光一看,见一条淡淡的白色人影自那大船的窗口飘出,看上去就像是一缕烟。
奇怪的,那阵烟竟向自己这条小船飘了过来,她面色一变,忖道:“看这种超凡入圣的身法,可能又是那个女孩子,她又跑了来干什么,难道她真对……”
她念头尚未及转完,那道轻烟已停在他们船上,金梅龄一抬眼,却见是一个中年的书生。
小船绝未因这人的来到而有丝毫波动。
辛捷全然被这突来震惊了,他依稀感觉到这人的来,绝不是善意的,这从他嘴角的冷削就可以看出来,辛捷自忖能力,极敏锐地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他绝不是此人的敌手。
这从他这种惊人的身法上就可以看出来,辛捷暗中着急:“若然他真要对我们不利,我可真没有力量来对付他。”
这就是辛捷异于常人的地方,他能够极快地将自己和别人作一个公平的比较,而他的判断也往往是最正确的。这种正确的判断,使他能有一个冷静的头脑来思考该怎样去应付。
无恨生傲然伫立在小船的船头上,平稳得像是一尊石像,只有衣袂随着江上的风微微飘动着。
这时九天玄女正向她惊疑着的女儿,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件事发生。
无恨生忽然望着辛捷。
他两道冷而锐利的目光,使辛捷微微感到有些不安,于是辛捷讥笑自己:“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无用,甚至会怕别人的目光。”
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辛捷站了起来,朝这白衣怪客微一拱手,笑道:“阁下有何贵干?”
无恨生依然冷静地望着他,心中在考虑着“海内第一人”的“七妙神君”能不能抵得过自己三招,因为辛捷看来委实是太年轻了,难怪无恨生会有这样的感觉,于是他傲然道:“动手吧!”
辛捷一怔,这很难了解这白衣怪客突然叫他动手的用意,“我和他素无仇怨呀。”辛捷暗忖道。
无恨生眉头一皱,忖道:“反正他也是成名人物,他不先动手,我就先动手。”于是无恨生左掌轻飘飘地挥向辛捷。
辛捷自是识货,他见这一掌看来虽是平淡无奇,但其中所蕴育着的变化,却太多了,多得使他不敢随意去招架,因为他明确地知道,也惟有“不招架”才是最好的“招架”。
无恨生冷笑一声,心忖:“这厮倒识货。”右掌划了个半圈,嗖地推出,左手变招式,改挥为推,双掌都注满了真力,他不想多厮缠,因为方才那一招,他已识出这“七妙神君”确非等闲,便想以数十年来的修为内力,一举取胜。
因为在这小船上,对方根本没有回避的余地,也只有尽力一拼,和他对这一掌。
但是无恨生巧服异果,又得秘笈,再加上数十年的修为,掌力之强,天下虽大,能胜得过他的怕也是绝无仅有了,辛捷虽也是天纵奇才,但到底年轻,比起无恨生来,可实在差得远呢。
辛捷见他掌心外露,色如莹玉,心中蓦地一惊,再无思考的余地,真气猛提,刷地拨了上去。
辛捷临敌经验虽弱,但他却有一种精锐的判断力,他若硬以功力来和无恨生这一掌相抗,势必要震伤内腑,船身本小,避无可避,他只有冒险将身形拔起,暂时避过这招再说。
辛捷双臂翼张,拔起在空中,心里极快地考虑着该如何应付这突来的强敌,他也知道当他身躯这次落下的时候,便是自己的生死关头了。
坐在船舷上惊异着的金梅龄,也正在奇怪这轻功高绝的怪客,无恨生掌劲发出,掌风微微带过她。她只觉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强力向她袭来,再也无法稳住身躯,整个人被这掌风带了起来,噗地落入水中。
辛捷身躯一弓,在空中曼妙的转折,头下脚上,刷地落了下来,在水中将金梅龄的后领一抄,人也借着这一提之力,又拔起丈许,两脚向后虚空一蹴,飘飘落在小船的另一侧。
他凭着一口真气,以无比玄美的姿势,将落在水中的金梅龄救上船来,身形确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无恨生暗自点头,忖道:“此人的功夫,在武林中的确是罕见的,只可惜这样的一个人,却是个没有人性的淫徒,我今日不为世人除害,日后又不知有多少个黄花闺女要坏在他手上。”
金梅龄又是全身湿透,又惊又怒,辛捷却全神戒备着,心中暗忖:“这厮究竟是什么来路,掌力居然已练到归真返朴的地步,看他掌心色如白玉,难道他已练成了武林中数百年来无人练成的‘玄玉通真’了?”
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就悬于这一刹那之间,他不禁忆起十年前天残焦化的手掌停留在他头顶的那一刻,但是此时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容他思考,他看到那人面如凝霜,又扬掌待发。
他心头一冷,沉声道:“阁下为何如此相逼,我和阁下素无仇怨……”
无恨生目光如水,隐含杀机,叱道:“少啰嗦。”进身错步,就待再施杀手,他成心不让年轻人逃出掌下。
突地,又是一条白影,横波掠来,怯生生站在小艇中央。无恨生叱道:“菁儿,走开。”
张菁娇唤道:“爹爹,你老……”.
无恨生眼一瞪,道:“怎地?”
辛捷与金梅龄俱都一惊,暗忖:“原来此人是这少女的父亲。”但是此人为何要伤自己呢?辛捷仍如坠五里雾中。
张菁甜甜一笑,朝她爹爹说:“爹爹,看他年纪这么轻,怎么会是九阿姨所说的那个人呢?”
敢情她已由她母亲口中知道了这事始末,探首窗外,看到自己的爹爹连下杀手,她当然非常清楚她爹爹的功力,心想那“眼睛大大的年轻人”怎敌得住,一急,不再思虑,也窜上小船。
无极岛主长眉一轩,怒道:“你知道什么,那么我……”
他突然想起自己虽然数十年来容颜未改,但当世之人还有谁能致此?连小戢岛的慧大师都不行,因此气得发誓从此不出小戢岛一步。一念至此,无极岛主不禁有些得意的感觉。
张菁眼睛一转,知道爹爹心里已自活动,又俏笑道:“至少您老人家得问问人家呀。”
无极岛主哼了一声,暗忖:“这妮子怎地今天尽帮那人说话,莫非她也对他有意了。”
“这小子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不把他连皮都揭下来才怪。”他暗自思忖着:“只是菁儿的话也有道理,这小子看来最多只有二十多岁,也许不是梅山民也说不定。”
张菁与她爹爹一问一答,辛捷心里更糊涂,奇怪着:“这父女两人究竟与我有什么牵连呀?“九阿姨”又是谁呢?”
金梅龄却鼓着嘴在一旁生气,这少女虽是帮着辛捷,金梅龄心中却一百二十五万个不愿意。
“瞧她穿着怪模怪样的,准不是个好人。”她妒火如焚,张菁的一举一动,她都看不顺眼。
无极岛主身形微动,倏然又站在辛捷身前,张菁惊唤了一声,哪知她爹爹并未出手,只是厉声问道:“那手帕是谁的?”
辛捷一愕,张菁接口道:“就是你给我蒙眼睛的那块嘛。”辛捷会意,随口道:“是我的。”
无极岛主脸一沉,叱道:“是你的就好。”双臂微一吞吐,势挟雷霆,呼地又是一招。
辛捷本在全神戒备,见他肩一动,真气猛地往下沉,那小小一只船,怎禁得住他这种内家真力?呼地,反了一个身,船底朝上。
张氏父女猝不及防,身形随着船身一飘,江中别无落足之地,只得又落在船底上。
须知无极岛主轻功再是佳妙,却也不能将身躯停在江面上,他凌波而行,只不过借着空气的冲激将体中的先天之气与之合而为一而已,但若停在水面上不动,却是万万不能。
无恨生面目变色,辛捷两度从他掌下逃出,已使他怒气冲天,他修为百年,杂念俱消,就只这“嗔”之一字,仍未曾破得。
张菁怔着眼望着他,意思在说:“怎么办呢?”
无极岛主亦是无法,他总不能不下水捉人呀,眉头一皱,双掌连扬,江面的水,被他的真力一击,飞起漫天浪花,声威端的惊人已极,张菁拍手笑道:“呀,真好看,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