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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氏哄了半天都不行。

太皇太后那边听到动静,就和慎可儿商量:“要不你就和弟弟挤一挤?”

慎哥儿爽快地答应了。

太皇太后这才吩付宫女让石氏把止哥儿抱过来,看见止哥儿还教训了他几句:“都多大的人了,不行还哭!你看看你慎哥哥,多听话!”

这话谁听了都会有点不高兴,止哥儿却十分的心大,脸上还挂着泪,却已笑嘻嘻地道:“那我跟着慎哥哥学,多和他呆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那无赖的语气,把屋里的人都逗笑了。

太皇太后无奈地道:“这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

止哥儿不以为然地傻笑。

慎哥儿却为他辩护:“弟弟还小,长大了就好了!”

第980章 好友

太皇太后看着灯下眉宇间完全不一样的两张脸,不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如果当初把保宁嫁给了阿瓒该有多好。

可如果真的把保宁嫁给了阿瓒,只怕此时他们只能畏畏缩缩地躲在宫里,低声下气地和京城的守备讨生活。

那还不如像此刻这样,大家都能扬眉吐气地活着。

太皇太后忙把这念头甩到了脑后,亲自服侍两个小孩子睡下,吹了灯,陪着坐了一会,见两兄弟呼吸渐渐均匀,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碧纱橱。

早上起来,慎哥儿还是原来躺下时的模样,止哥儿大字摊开早不知道睡到哪里去了。

来喂早膳的印霞看着直笑,亲自给兄弟俩拿了衣裳,服侍着用青盐漱了口,净了脸,收拾整齐了才陪着一起去了太皇太后那里。

众人一起用过了午膳才各自打道回府。

不过这短短的两天功夫,姜宪回京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她从宫里回来的时候集了一大摞帖子,有金媛的,有北定侯夫人的,安国公太夫人的…林林总总,留在京城里,四品以上的官宦人家的女眷几乎都递了帖子。

姜宪忙着交际应酬,直到大年三十的晚上,才有空带着慎哥儿进宫去吃团年饭。又因赵翌不在宫里,今年宫里的团年饭与往年又不一样——往年是皇上开筵,群臣吃过饭之后若是有灯会就到正门去观灯,若是没有,文武百官散了,皇室宗亲跟着皇上去祭祖。如今赵翌不在,简王也不在,祭祖的事就由太常寺负责了,群臣吃了年夜饭,就由京城官阶最大的李谦领着代替赵玺去祭祖,这样就有很多官员会一直忙到快天亮才能回家,宫里御膳房要准备吃食,禁卫军也要看守门户,宫里这天晚上倒比往年都热闹。

太皇太后就又留了姜宪和慎哥儿留宿。

姜宪怕外祖母太累,婉言谢绝。

太皇太后不高兴地道:“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把慎哥儿留下来陪我。”

居然是要玄外孙不要外孙女了。

姜宪哭笑不得。

她要回去,不就是怕慎哥儿吵着太皇太后了吗?把慎哥儿留下,她回去做什么?

母子俩遂留了下来。

谁知道止哥儿也吵着要留下来。

石氏没有办法,只得把止哥儿也留在了宫中。

第二天,给太皇太后拜了年,太皇太后依旧要留了慎哥儿和止哥儿在宫里玩,并朝着姜宪挥手:“我知道你事多,你忙你的去。等过了初四再来接慎哥儿和止哥儿。”

姜宪想着自己不在京城过年也就罢了,既然回了京城,这年节里头,怎么也要接了大妞儿到家里住几天才行。

如今太皇太后不放人,她却耽搁不得,只好叮嘱了慎哥儿几句,自己带着身边服侍的出了宫。

慎哥儿和止哥儿就像放出笼子的小老虎,上蹦下跳的,把个慈宁宫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

还好太皇太后不见客,不然有人看到了慎哥儿和止哥儿肯定会背个“顽劣”的名声。

可是太皇太后不这么想。两个孩子这么闹腾,她反而觉得好,觉得宫里热闹,这才是过年的样子,看着他们闹得厉害了,不仅不阻止,还不允许身边的人阻止,说:“只要不摔着撞着了,就由着他们去。男孩子,若是站着不知道跑,跑了不知道跳,那还有什么用!”

宫里的人由着他们,他们就更来劲了。好在是慎哥儿毕竟大一些,摘个树枝,拔个盆载什么的没少干,屋里和库房里的陈设却一个没有打坏,宫女内侍们虽然战战兢兢在旁边服侍着,不过也松了口气。

姜宪这边是初三宴请的大妞儿。

白愫带着家里的三个孩子过来做客。

没有看见慎哥儿还问是不是在宫里还没有回来,怕家里太冷清。

姜宪一面拿了米糕招待念慈兄弟和大妞,一面笑道:“和止哥儿在宫里,疯得都不想回来了。”

两人同时想到她们小时候在宫里,太皇太后有多纵容,日子倒比在家里还自在,不禁相视而笑。

白愫道:“太皇太后不会就此留了慎哥儿在宫里吧?”

姜宪叹气道:“我倒是想把慎哥儿留在宫里陪太后,但只为他一个,教他读书和习武的的师傅都要每天进宫,也太麻烦了些。”

李谦帮慎哥儿请的两个老师都是白身,进宫的手续是很麻烦了。

白愫沉吟道:“要不,就在翰林院里和禁卫军中请一位?”

“这件事得和太皇太后商量。”姜宪道,“宫里的事还是得听他老人家的。”

白愫点头,和姜宪说着悄悄话:“你不是说要把你做的梦告诉李谦的吗?他怎么说?”

“这不是整天忙忙碌碌的,还没有时间和他说吗?”姜宪颇有些无奈。

白愫闻言就抿了嘴笑,道:“我看你是不想说吧?”

姜宪愕然。

白愫道:“你呀,就是有时候嘴硬。从前也没少吃这个亏。我问你,当初你惩治蔡家那个子弟的时候,怎么就一声不响地处置了!不过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了李谦,你心里向着李谦,不愿意让李谦为难,所以不愿意背着李谦拿主意罢了。不然就算是李长青是你公公,高妙容是你堂嫂,你要处置谁,还没有办法不成?”

姜宪想想,觉得很有道理。

从前慎哥儿和冕哥儿打架,她给高妙容陪不是,是看在李谦的面子上。

她知道,她若是越俎代疱处置了高妙容,李谦当然不会说什么,可李家的肯定有意见。时间长了,只会让李谦左右为难。

不然她只要交待下去,别说是高妙容,就是李长青,也一样能让他好看。

白愫见她没有吭声,心中大慰,忙道:“我看你就别钻牛角尖了!不过是个梦,就对你公公心生不满。我觉得这样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太霸道了些!”

姜宪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白愫也就放柔了声音,拉了她的手道:“你仔细想想我的话,是不是这个道理。你从前还让我看清楚自己,你这个时候也要看清楚自己才是。不要为了小事坏了夫妻的情份。夫妻两个能琴瑟合鸣,恩恩爱爱,多难得。其他的人,你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或者是因为这个心结在心里藏得太久。

从她被毒死到重生,她告诉自己不要追究,却又一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她真的就该死吗?

第981章 执念

白愫见姜宪一时还想不通的样子,只得叹气地拍了手她的手背,道:“保宁,我想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姜宪闻言打起精神来,正色地道:“你说!”

白愫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答应我了,我就问你。你要是不答应,我觉得我这个问题也就白问了。”

姜宪明知道白愫这是激将法,还是忍不住跳坑:“你说,我一定答应。”

“那好!”白愫说着,神色渐肃,道,“我问你话的时候,你一定要立刻就回答我,不允许在心里想来想去。”

“为什么?”姜宪不解,但随即就想明白,问,“你是觉得我思量之后就不是心底最直接的答案了?”

“对!”白愫道,“这件事很重要。你答应我了,我就问你。”

姜宪隐隐知道白愫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她也想知道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她点了点头。

白愫问她:“你既然已经决定‘不放过’李长青了,为何还要找我说这件事?”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应不应该?

话就在姜宪的喉咙,可她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上了似的,就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白愫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哪里还不知道她?

见她这个样子,自然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了效果。

白愫没有等她细细的思量,又追问道:“你自从曹太后被圈禁在了万寿山,就特别的有主见。我想,多半是曹太后的遭遇触动了你。你做什么事,我都支持。可这件事,我还想问你一句。你是拿定了主意就能做事的人,在这件事上为何迟迟不拿不定主意?还逃避似的一直没有和李谦去说?你是真的找不到机会吗?我记得你从前的时候,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就算我歇下了,你也会把我从床上拉起来。从你回来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你要真心想和李谦说这件事,恐怕早就闯到他的衙门里去了吧?”

她的确是怕!

怕自己因为前世的心魔,不依不饶。

明明还没有发生的事,却把它当成头等大事来对待。

姜宪抿着嘴,没有说话。

白愫觉得她能说的都说了,现在就看姜宪什么时候想通了。

她站起身来,揽了揽姜宪的肩膀,温声道:“你仔细想想我的话。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就像你从前支持我嫁给曹宣一样。”

白愫的这句话,象惊雷敲在了姜宪的心头。

她为什么重生她不知道。可她重生之后不是一直以来都想改变身边的亲人,改变自己命运吗?

正是因为有了之前的因,才会结了现在的果。

她又为何总是放不下?

不管她是不是罪有应得,她杀了人是真。

赵玺也好,李长青也好,都不过是前世因的因果而已。

姜宪猛地站了起来,有屋里来来回回地走起来。

白愫微微笑,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对在门外当值的小丫鬟轻声道:“你在这里服侍着,我去看看孩子们。要是郡主问起我来,就说我在暖阁里陪孩子们玩呢!”

小丫鬟恭敬地屈膝行礼。

不过一盏茶功夫,姜宪红着眼睛从内室出来,问:“清蕙乡君呢?”

小丫鬟照实说了。

姜宪却吩咐:“备顶肩舆,我要去外院的书房!”

李说在外院的书房。

小丫鬟愕然,忙吩咐下去。

姜宪双手紧握,又在屋檐下走来走去。

有小丫鬟忙进内室去拿了斗篷给她披上,又怕雪后石砖太滑,提心吊胆地跟在她的身后。

好不容易等到肩舆过来了,小丫鬟们忙扶着姜上了肩舆。

因是初三,李谦正外院的书房里和京卫的几位都指挥使说着话,还安排了筵席准备招待他们。听说姜宪过来了,他微愣,歉意和几位都指挥使说明了缘由,就准备到书房的东厢房去见姜宪。

谁知道几位都指挥使知道来的是嘉南郡主,纷纷表示这大年节的,既然遇到了,他们也应该给姜宪拜个年才是。

李谦从来都没有把姜宪当成寻常的女子看待,想着要是姜宪愿意,见见就见见。

他笑着应了,让谢元希作陪,自己出去接了姜宪。

等看到姜宪,发现她神情晃忽,眼角还带着哭过的残红,心里不由得“咔吱”一声,忙伸手将她扶下了肩舆,一面往东厢房去,一面笑道:“这是什么了?不是说请了清蕙乡君和大妞他们过来了吗?难道是和清蕙乡君吵架了?你们关系那么好,我看着不像是能吵起来的样子…”

姜宪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李谦忙打发了身边服侍的。

姜宪一下子就扑到了李谦的怀里,颤声道:“我,我做了个梦!”

多半是噩梦!

李谦想着,就带着她坐在了临窗的大炕前,倒了杯热茶给她,拥着她的肩膀笑声:“是不是吓坏了?”

姜宪点头。

前世的事,真的像一场噩梦!

她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李谦。

李谦听得匪夷所思又啼笑皆非。

他亲呢地拧了拧姜宪的鼻子,低声笑道:“你这坏蛋!压根没有的事,居然还抱怨我爹!我要是我爹,也不能放过你这妖精——引诱了我儿子不成亲,连个正正经经的嫡子都没有,你这是要乱我李家啊!”

姜宪他这样,心情好了很多。“呸”了他一声,道:“这难道怪我!”

“不怪你!”李谦笑道,“怪我!谁让我看上了你呢!”

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姜宪就忍不住问:“如果我们真的如我梦中所梦的样子,你,你会不会为了我一直不娶?”

她这个时候跑来问她这个问题,就是很看重这件事。

李谦感觉到姜宪看着急迫。

她可对未来总有一份担忧,甚至是对他们的关系总有一份担忧。

他不知道这份担忧是从哪里来的,却想着弥补这份担忧,希望姜宪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更有信心。

“我觉得还真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李谦很严肃地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姜宪,“可我也不能那么自私,只顾着自己的私情而不顾我爹的养育、栽培之恩,不顾长子的责任,不顾李家那么多人的性命。我可以把我的婚事交给你,但我还是履行父亲对我的期盼。我可能会不成亲,从后辈的子侄里找个继承人,李家的家业我却要好好地继承和光大的。

第982章 心魔

“可你的婚事也李家的一部分啊!”姜宪听了喃喃地道。

李谦笑道:“那有的人成了亲没有孩子怎么办?就当我没有孩子好了。”

前世的李长青,却不这样认为。

李谦当时在李长青面前,肯定很为难!

姜宪心中一软。

算了,算了!

正如白愫劝她的,不能自己放火,却不许别人点灯。

前世的事,她能无意间知道原委已是庆幸,却不能把今生还没有发生的那些事放在心上,念念不忘,成了心魔。

她令李谦而立之年还没有成亲,李长青杀了她让李谦放下执念,一饮一啄,仿佛老天注定。

好在是她重生了,改变了别人的命运,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姜宪至此才长长地吐了口气,觉得几个月的纠结终于过去了。

她笑盈盈地问李谦:“你晚上还招待人吗?我们一起用晚膳?”

白愫家里也忙,下午她们就回承恩公府了。

李谦笑道:“我晚上也没应酬,我们一起用晚膳!”

姜宪点头,道:“我让他们给你包大葱羊肉饺子!”

李谦笑着摸了摸了她的头,轻声道:“心情好了一点!”

姜宪“嗯”了一声。

李谦就捧着她的脸左右各亲了一口,道:“你以后别再胡思乱想了。就算像你梦里梦到的那样,你做了太后,我是臣子,我也有办法娶你的。你放心,不管几生几世,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姜宪微愣。

李谦温声道:“你忘记曹太后是怎么死的了吗?”

姜宪不解道:“这有什么关系?”

“傻瓜!”李谦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我若是成了权倾朝野的谋臣,想个法子让人诈死,然后再给你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等过几年,娶了你过门,再在家里养几年,模样儿就变了。到时候不想见人,就寻个借口身子骨差,不出去应酬就是了。若是想出见人,不过是相貌有些相似罢了,谁还敢说三道四的!

“总之,我们俩个总能在一起。你压根就不用担心!”

姜宪目瞪口呆。

那前世,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法子?

李谦像看出了她的困惑一样,笑道:“不过,这得你自己愿意才行啊!不然我强行掳了你去,你不愿意,万一伤了自己,我可就追悔莫及了!”

姜宪突然就想到前世李谦那些暧昧的挑逗。

原来,他说的都是心里话!

自己从来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李谦也没有办法。

前世的那些事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李谦明明早就可以挥师京城,却一直在西安,隔三岔五地跑来惹她,就像个围着刺猬却无从下手的大狗。结果她那时还以为他是为了看她的笑话,时不时地和曹宣商量着怎么防止他进京、废帝。

现在想,那时候的自己多可笑啊!

“别哭了!”李谦有些后悔地拿了帕子给她擦着眼泪,低声道,“都是我不好。我原想让你安心,谁知道却惹得你更伤心了!”

“没有!”姜宪接过李谦的帕子,使轻地擦了擦眼泪,笑道,“我这是高兴!”

“真的是高兴?”李谦笑着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神,仿佛想中看清楚她真正的心意。

“真的是高兴!”姜宪很肯定地道,把帕子塞到了他的手里,道,“等你晚上回来了我再和你好好地说话。”

李谦柔声应着“好”。

姜宪起身就要回内宅。

李谦想了想,就喊住了她,问她想不想见京卫的几个都指挥使。

姜宪知道,这几个都指挥使若不是和姜家有什么关系,就是曾经见识过她收拾辽王,和汪几道针锋相对,想着李谦以后还得靠他们支持,她见一见也能帮李谦和他们的关系变得更融洽,她就应下了。

李谦逗她开心,佯装出一副下属的模样殷勤地去给姜宪撩帘子,还让姜宪先走。

姜宪果然被逗笑了,也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李谦脸顿时沉了下去。

他出门的瞬间阴着声音吩咐跟他过来的小厮:“去叫了云林过来。”

小厮打了个寒颤,一溜烟地跑了。

李谦脸上泛起笑容,快步跟上了姜宪。

姜宪的说的噩梦太真实,太逼真,根本就不像个梦!

他不相信姜宪的说辞。

却又没办法在很短的时候就做出判断。

而他一直关注着姜宪的行踪,如果说出了变故,只可能是在太原的时候。

他得查清楚姜宪在太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云林也不知道,那就派人回太原去查。

他刚才听到那个所谓的噩梦时,全身发寒,差点透不过气来。

要不是他看见姜宪也很害怕样子,他早没办法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了。

他不敢深究,只能插科打诨地把这件事揭过。

姜宪当然不会去应酬几那位都指挥使,那几位都指挥使也不敢要姜宪应酬他们,大家见了个面,问了声好,说了几句闲话,姜宪就起身告辞了。

李谦又送了她出门,叮嘱她:“我晚上回内宅用膳。你等着!”

很是不舍的样子。

姜宪抿着嘴笑着应了。

李谦扶着她上了肩舆,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后,他这才肃然进了书房。

等他回到内宅,白愫已经走了,慎哥儿在宫里还没有回来,两人过了个清静的夜晚,李谦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机会。被翻红浪时,姜宪忍不住咬住他的肩膀都没能让他感觉到疼,仿佛只有这样两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感觉到她的体温,她的温柔,她的绻缱,他才能肯定她还在他的怀里。

姜宪连着几天白天应酬各家女着,晚上应付李谦,常常是累极而眠,没有感觉到李谦的异样。

时间飞快地就到正月十三。

毕竟是赵翌离开就京城的第一个元宵节,为了彰显四海依旧太平,朝廷依旧歌舞升平,元宵节京城依旧设了灯市,不仅如此,还从江南调了烟花过来,长安街上一片灯火煌煌,照亮了整个京城的夜空。

慎哥儿要带止哥儿去逛灯市。

太皇太后当然不答应,哄着他道:“我们去午门前看灯,那里才好看。整个长安城像灯海,在下面逛有什么意思?”

“可我已经答应了止哥儿啊!”慎哥儿理直气壮地道,“我不能做那言而无信的人!”

第983章 尽散

这下太皇太后可为难了。

让两个小孩子去看逛灯市,那是绝对不行的。

可是若不让慎哥儿带着止哥儿去,也太伤慎哥儿的自尊心了,在弟弟面前太没有尊严。

太皇太后左右为难。

太皇太妃这个时候都不敢出主意了。

慎哥儿和止哥儿都是家中的独子,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天都要塌下来了。

在止哥儿的印象里,若是太皇太后不答应,这事就没戏了。

可他真的很想去逛灯市。

家里的仆妇的孩子回来都兴高采烈地说着在灯市上吃了些什么好吃的,看到了些什么好玩的,买了什么花灯,只有他,每年都只能呆在家里,在阁楼上望着冷冷清清的院子无聊地吃点心瓜果。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慎哥儿居然敢驳了太皇太后的话。

这在止哥儿眼里,不亚于打败了坏人的大英雄。

他看着慎哥儿的小眼神既有激动和钦慕,也有崇拜和依赖。

慎哥儿还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心里顿时满是豪情壮志,觉得若是连个小小的灯市都不能满足止哥儿,他怎么能做人的哥哥!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父亲李谦曾经对他说过,若是有什么事别人反对,不要一味地去说服别人,而是要问清楚对方为什么要反对,等你把对方反对的理由都一一解决了,对方就没有立场反对你了。

慎哥儿问太皇太后:“您为什么觉得我们不能去逛灯市呀?”

太皇太后正愁不知道怎么说服他,见他主动问起,知道这孩子是个受商量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忙道:“灯市那天鱼龙混杂,每年顺天府都会接到很多孩子被拍花党掳去的苦主。你们出去要是轻车简从,被那些拍花党掳去了可怎么办?你还让曾外祖母活不活?若是前呼后拥,被人惦记上了怎么办?我听人说,那个草原上叫什么格的,一心一意的就惦记着攻破京城,他要留了细作在京城,认得你们的模样儿,谁还能千日防贼?若是你们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慎哥儿听着松了口气,他笑道:“您说的是庆格尔泰吧?他的作细若真是有心,每天蹲我们家门前,我和我娘也不可能不出门的。何况您说的有道理,只有千日捉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与其担心他们知道我和止哥儿长成什么模样了,欲对我不轨,还不如我和止哥儿都好好地习武,遇到突发之事能抵御两三招,等身边的护卫来增援。

“止哥儿,你说是吧?”

止哥儿根本没听懂他去逛灯市和他习武有什么关系,可他看到慎哥儿在太皇太后面前款款而谈,太皇太后还一脸慈爱地看着慎哥儿,他就觉得自己的这个哥哥很厉害,他不懂,跟着哥哥就是,肯定不会出错的。

他就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并道:“哥哥,我会好好习武的。”

慎哥儿对他的这种行为很是满意,朝他投去一个欣慰的眼神,继续说服太皇太后:“至于拍花党,他们能每年这个时候都能掳了不少孩童走,肯定是那些身边服侍的不经心——若是眼睛珠子一刻都不放松地盯着,他们根本不可能下得了手。我到时候请了我爹身边的云林陪我们去好了。

“我爹若是不在家,外院的事都是交给云林的。

“我娘也说,只要有云林在,她就什么心都不用操。

“有他带着我和止哥儿,肯定不会出事的。”

太皇太后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孩子若朝中臣子,她只怕早就被说服。

可惜这是她曾外孙,就算是他说的有道理,她也打定了主意不放这两个孩子出去。

慎哥儿的话,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这孩子却被姜宪和李谦教得很好,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以理服人,而且说出来的话还真的很有道理。

止哥儿和他比就差远了。

若是两人走得近,因此能让止哥儿学着点,倒是个好事。

太皇太后寻思着以后要经常宣这两个孩子进宫来玩,一是可让他们兄弟感情更深厚,二来也可解深宫寂寞。

慎哥儿不知道内情,说了半天太皇太后就是不同意。他又沮丧又泄气,见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刻钟,想着父亲跟他说的话,若是下属,可以继续说两个时辰,若是上峰,此时就不应该再说下去了,最好是转移话题,先行告退,回去仔细想想说的话里是不是犯了上峰的忌惮,或是有还没有想到的漏。若是什么也没有,他又坚持这件事,最好是想别的方法。

他觉得自己得想别的法子了。

正巧有小宫女进来给太皇太后送外命妇的拜帖,慎哥儿就带着止哥儿趁机告辞了。

止哥儿这个不懂事的也看出慎哥儿没能说服太皇太后。

可就算这样,他也觉和哥哥很厉害了。

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地问小声道:“哥哥,我们,我们是不是不能去灯市了?”

“不!”慎哥儿说着,两眼亮晶晶,目光坚毅如山,道,“我们去找我爹去!”

“啊!”止哥儿吓得忙抓住了慎哥儿的衣襟,一面跌跌撞撞地跟着他朝前走,一面絮絮叨叨地道,“你还敢去找临潼王呀!我听说他脾气不好,一夜之间杀了万名战俘,还说他治军严酷,若是有人不听军令,一鞭子抽下去,能让人掉半条命…我上次就想问你了,可我没敢问。你爹是那种人吗?”

慎哥儿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冷冷地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止哥儿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忙道:“我不是要诋毁世伯,我是说,我是说,你都不怕你爹的吗?我要是敢为出去玩的事去找我爹,我爹通常都会让人看着我,我就是想偷偷溜出去都不行?”他还出主意道,“要不,我们谁也不告诉,偷偷地溜出去?”

慎哥儿闻言傲娇地冷哼了一声,道:“就你这脑子,偷偷地溜出去?”

止哥儿嘿嘿嘿地笑,不以为然,道:“那,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请我爹出面说服太皇太后啊!”慎哥儿用看傻瓜的目光看着止哥儿,“偷偷溜出去是不对的。若是让大人知道了,得有多急。最重要的是,在大人们那里失去了信用,以后真的想干点什么事的时候得有多麻烦啊!”

第984章 说服

止哥儿不明白背着大人悄悄溜出去和失信有什么关系,直觉地认定慎哥儿说不好的事肯定就不好。

他抓着头发茫然地道:“那,那怎么办?”

慎哥儿就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这孩子怎么只长个子不长心!

刚刚跟他说的话他转头就能忘了。

“你跟着我来好了!”慎哥儿朝前走着,走了几步,想着止哥儿这么傻,他又有急事,没办法细细地一点点的教止哥儿,索性转身牵了止哥儿的手,一面继续拽着止哥往前走,一面叮嘱他,“我爹今天应该在宫里当值。我们等会去见他。你什么也不要说。我爹要是问起你来,你只管说要去灯市看灯就行了。”

止哥儿不住地点头,很想说,他从前听人说临潼王种种不好,结果那天在宫里见了临潼王,觉得临潼王是个很好的人,并不像外面的人传得那样不堪…可转念想到刚才他说临潼王时慎哥儿的眼神,他没敢把这话说给慎哥儿听,只是按照慎哥儿说的,一声不吭地跟着慎哥儿,迈过了一道门槛又一道门槛,在个红墙灰瓦的小小院落里停了下来。

院子里值守的侍卫个个都人高马大,而且面带几分凶恶。

止哥儿不由朝着慎哥儿身后躲了躲。

慎哥儿和这些人却非常熟悉的样子,一会和喊这个杨伯,一会儿喊那个李叔,大家看到他的时候也都露出温和的微笑,甚至还有人很和善地问慎哥儿:“这就是承恩公家的大公子吗?”

“不是!”慎哥儿解释,“是表舅家的大表弟,就是亲恩伯府的那个表舅。”

大家就会多打量他几眼。

止哥儿就更害怕了。

他经常进宫,宫里的人都认识他,他并不需要记住那些侍卫的面孔,他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在宫里,却让他这样的陌生,大家仿佛突然间都不认识他了。

难道宫里的侍卫都换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就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跑了过来,远远地就给慎哥儿行着礼,殷勤地喊着“公子”,问慎哥儿:“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来找王爷的吗?王爷正在和西山大营的一个佥事说话。您要不要先到茶房里去喝杯茶!”

慎哥儿就望着止哥儿,道:“我爹现在有事,你要不要到茶房里坐会?”

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止哥儿。

“好,好啊!”他磕磕巴巴地道。

慎哥儿就对那小厮点了点头,道:“那你领我们去茶房吧!然后去要弄盘绿豆糕,止哥儿喜欢吃这个。等我爹闲暇的时候,你就帮我通禀一声。”

“好的!好的!”小厮点头哈腰地带着慎哥儿和止哥儿去了茶房,又亲自沏了茶,吩咐另一个小厮去御膳房里要点心,摆了瓜果…等茶房这边都安置好了,才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止哥儿有些不安地道:“哥哥,这里的人你都认识吗?”

“都认识!”慎哥儿不以为意地道,“都是平时跟着我爹的人。”

止哥儿放下心来,然后发现今天端上来的绿豆糕特别的甜,他立刻来了兴趣,连吃了两块才放手。

慎哥儿没有吃点心,而是剥了一个桔子。

止哥儿看着那糖子不过婴儿拳头大小,皮薄肉厚,不免有些馋,道:“这是哪里进贡来的桔子?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宫里有了贡品,亲恩伯王家都会有一份。就算没有,太皇太后也会命人送上一份的。

“我也不知道!”慎哥儿道,“我们家一直就吃的是这样的桔子,叫蜜桔来着。据说吃了不上火。我娘非常的喜欢。我们就肯定有。”说到这里,他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有十几天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我娘现在在干什么?我好想和我娘一起去逛灯市啊!”说到这里,他眼睛一亮,有了个好主意。

如果她娘要去逛灯市,他爹肯定得从。

慎哥儿想到那情景,止不住自顾自地嘿嘿笑了起来,高声喊着小厮的名字,道:“文房四宝在哪里?我要写封信回长公主府!”

那小厮不敢耽搁,忙去拿了笔墨过来,慎哥儿就连猜带蒙写了一张狗爬似的家书让人送给了姜宪。

姜宪接到儿子的家书左看右瞧了半天,才大致上猜疑出儿子到底给她写了些什么。

要去逛灯市?

要给止哥儿买八仙过海的琉璃灯还有在地上爬行的兔子灯!

还说想她了,想她那天一起和他们去逛灯市!

姜宪笑了半天,吩咐阿吉:“你去看看慎哥儿都在干些什么?”

一面是抚养她长大的外祖母,一面是她看着长大的儿子,这封信回来地这样奇怪,但姜宪还是很快就理清楚了思绪,知道儿子这是怎么了?

逛灯市的确太危险了,何况是带着止哥儿出去玩,若是有差错,他们家也担当不起啊!

姜宪细细地抚挲着手中的信,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而此时站在李谦面前腰轩挺得笔直的慎哥儿却在力图说服自己的父亲:“爹,您从小就跟着我说,男孩子应该是天上的雄鹰,不仅要飞到很远的地方去看看,还应该学会自己捕食、自己建窝、自己过日子。我要是连在爹爹眼皮子底下的灯市都不敢去,去了以后只会迷路,迷路了以后遇到拍花党却会被他们带走我…那您也太小瞧我了!可我也知道,太皇太后是为了我好。您派人跟着我就行了?又何必因噎废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