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冷笑,道:“他们走了正好,留在京里打也打不得,拍也拍不得,像那掉进灰缸里的豆腐,只会让人心堵而已。包括京卫的那些人。当初破城时没有战死的,也没留下几个有血气的了,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人都换了。”
谢元希叹气,还是试图劝李谦带上卫属。
李谦没有理会。
姜宪知道后道:“那我和你一起回京城好了。也免得你为难!”
李谦当然不答应。他并不在乎京城里那些反对他镇守京城的人,也不怕那些人有什么阴谋手段,却不愿意让姜宪有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去面对危险。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直到李谦启程的前一天,姜宪才“强势”地让李谦稀里糊涂地同意了带卫属去京城的事。
事后李谦想起来又甜蜜又懊恼。
他没有想到姜宪要是甜起来,能让他心肝颤抖,差点要了他的半条命。
早上他起来之后才感觉到背后被抓破的地方开始隐隐有点痛。
他一边借着镜台上镶着的西洋镜察看自己背后的伤势,一面心情复杂地嘟呶着:“这件事不算数!哪有那个时候说正经事的?”
姜宪歪在床头的大迎枕上,睁着大大的杏仁眼斜睨着李谦:“你不是说,只要答应我的事都算数吗?怎么又改变了主意呢?可见你的答应和不答应,全在你一念之间,都是哄着我的玩的!”
她面颊红红的,偏偏额头又莹白如玉,仿佛昨夜的旖旎风光还没有褪去,潋滟风情扑面而来。而那带着点沙哑的声音一开口就让李谦想起姜宪被他钉在床上时如泣如诉的娇吟…他的心头顿时又火热起来。
李谦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床边,坐在了床沿上,伸手轻轻地帮姜宪把垂落在腮边的几根凌乱的头顺到了耳后,她身上平时几不可闻的体香经过了昨晚几乎一夜的酝酿,好像在这个早晨绽放开来,散发出了浓郁而香甜的味道,像那破土的蔓藤,缠缠绵绵地绕在了他的心间。
“我什么时候哄着你玩了?!”他答着,觉得心里像有把火烧得慌似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进了温暖的被子里。
“冷!”姜宪拍打着李谦的手。
“那你给我暖暖!”李谦在她耳边低语,炙热的气息打在她的颈边。
“你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启程了。”姜宪用脚踹着他,“别胡闹了!”
李谦却顺势捉住了她的脚,把她压在了身下。
“你这混蛋!”姜宪在挣扎着。
李谦却熟练地扒了姜宪,低声道:“我这一走要好几个月呢,你就不想我!”
如果不想他,昨天晚上又怎么会纵容他在她身上为所欲为呢?
姜宪心中一软,身上就像泄了力气似的,再也使不出劲来。
“保宁…”李谦细细地吻着她。
姜宪也不管了。
等到李谦再次坐在床前叮嘱姜宪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她瘫在柔软的被子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乖乖地在家里等我!最迟半年,最短三个月,我就来接你和慎哥儿进京。”他的大手一下一下的顺着姜宪乌黑的青丝,俊朗的脸上全是浓浓的不舍,“家里的事,就托付给你了。我已经跟阿骥和谢先生说了,让他们有拿不准的事就来问你。阿骥最听你的话了,你怎么说他就会怎么做的。还有谢先生,也很敬重你。阿骥毕竟年纪还小,又是第一次主持大局,他若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教教他!”
姜宪只是望着李谦,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第929章 之际
李谦去京城是件大事,启程的日子、时辰都是由专人演算过的黄道吉日,可到了临走的前半个时辰他还没有出现,那些来给李谦送行的人全都神色不安地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李谦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会不会影响李谦去京城接任京城守备?他们这样上赶子的巴结有没有错?
只有李谦身边的那些侍卫随从,对李谦的缺席视而不见,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些人是因为被李谦训练成这个样子的,心里并没有如表面那样的镇定自若。
原陕西行都司的佥事,如今陕西都司的佥事胡金心里就打着鼓,等他看到戎装整齐的卫属时,心里的困惑达到了顶点,他忍不住问云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林看了一眼卫属,心里也有点奇怪。
倒是卫属,面无表情地道:“昨天晚上郡主让人给我带信,让我今天一早过来,随王爷去京城。”
云林点了点头,把护卫的事交给了卫属。
卫属也没有和云林客气,直拉去清点人数,对照名册去了。
胡金不免有些奇怪,拉了云林道:“郡主这是?”
云林淡淡地道:“郡主担心王爷,让我们俩个人都跟着过去。”
可就算是这样,之前跟着王爷去京城人员名册里并没有卫属的名字,卫属这样能行吗?
郡主,这也算是干涉王爷的公务了。
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么重要的事情上。
胡金忍不住拉了云林,指了指卫属道:“这样好吗?”
他们都没有得到李谦的通知。
如果是其他的情况,就算是卫属,这样突然出现,云林肯定会盘问。可既然是郡主让卫属过来的,云林知道,最后姜宪肯定是说服了李谦。
若要说这世上李谦最相信谁了,云林看来,非姜宪莫属。
而且,有些话不好跟胡金说。
郡主若是认真起来,总是有办法叫王爷改变主意的。不管是家里的事还是外面的事。
“既然郡主让卫属过来,想必王爷也同意了。”云林风轻云淡,一副你大惊小怪的样子对胡金道,“胡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心里都有数的。”
胡金想想,若李谦真的不同意,等会见卫属在,自然有了分晓。遂把这小小的变动抛在了脑后,一心一意地应酬夏哲等人:“抱歉!抱歉!王爷临时有点事,恐怕要晚点过来了,劳烦诸位大人辛苦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还请诸位大人到旁边凉棚喝茶。”
九月初的天气正正好,李谦久候不见,胡金已差人在旁边搭了个简易的凉棚。
夏哲心里一肚子的气。
内阁对李谦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
接理,九年一升,三年一变。他已经在陕西巡抚的位置上坐满了九年,既没有升一格也没有变变地方。皇上南下,他很想跟着过去。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动用了多少关系,可内阁就一句话,陕西情况复杂,除了你夏大人没有谁能胜任的。大家都知道他在任上勤勉尽职,只是一时没有能媲美他的人选,让他再辛苦两年。
什么勤勉尽职,李谦和那个周照都快把他给架空了。
什么一时没有能媲美他的人选,是因为大家都不愿意来吧?
如今皇上南下,他和朝廷相隔越来越远,见一次皇上都难,更别提调任的事了。
想到这些,夏哲就冷冷地瞥了周照一眼。
这个周照,之前对李谦上任冷言冷语的,又是两榜进士出身,他以为他们会有很多共同的话题,没想到一个流民安置,就让周照几乎变成了李谦的人。这几年在政事上和李谦互为表里,让他在政务上做什么决定的时候都要三思而行。
军政两事都使不上力。
这种感觉真心很不好!
周照当然能感觉到夏哲的怒气,可就算如此又怎样?
之前他瞧不起李家这样的暴发户,但事到临头,他跟着李谦却干成了他一直想干的事。
这就行了!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人活在这世上,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吧?!
朝廷又马上要南迁了,对西北方的控制力力越来越小,他们这些西北边官员也会渐渐被遗忘。他没有找关系,决定就窝在这西安,好好地做他的官员,做一些能有利于百姓,能让他留下薄名的事。
他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笑着和夏哲打了个招呼,寻思着李谦马上要去京城了,之前他和李谦商量着准备趁着这农闲的时节疏浚一下陕西的河道的事恐怕要搁浅了,他是不是提前和夏哲打个招呼,争取让夏哲袖手旁观也好了。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李谦就到了。
李谦身材高大修长,面容英俊明朗,有薄薄的晨曦中,仿佛初升的太阳般的耀眼。
周照不由在心里想,李谦也的确像初升的太阳,这一去京城,就仿遇鱼跃龙门,再也没有什么人和事能阻挡他的崛起了。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朝着李谦拱了拱手,喊了声“王爷”。
一夜一晨的放纵,让李谦身心都沉浸在愉悦之中,他神色和煦,态度谦和,笑着朝周照还了个礼,笑着对众人道:“有点事来迟了,让大家久等了!”
他已经是不需要和人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迟的人了。
“哪里!哪里!”众人纷纷和他寒暄,没有人敢问他为何来迟。
李谦没有和他们啰嗦,赶在吉时去给菩萨上了香,就吩咐云林一刻钟之后启程。
胡金以为李谦还不知道卫属的事,忙上前提醒李谦。
李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并没有多的言语。
胡金退了下去,心里却忍不住想,原来还真像云林说的那样,郡主交待的事情,不管是公务还是家务事,到李谦这里都是畅通无阻的。
他挠了挠头。
夏哲就责怪李谦来晚了:“原本准备给你饯行的,这下好了,酒是喝不成了!”
李谦微微地笑。
周照挤了过去,话赶话地提起了河道的事。
李谦道:“我是支持你疏浚河道之事的。江南水患,很多人流离失所。只有我们陕西,不仅没有灾民,反而交的粮食比去年还多,而且粮价还降了一点点。晴备雨伞饱备干粮。提前准备总没有错。”
第930章 京城
周照听到这话放下心来,又简要地把自己的打算跟李谦说了说。
李谦没时间和他具体地讨论,让他写封信:“到了京城我再仔细地想想,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周照应下,亲自送他上了马。
李谦四下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扬鞭出了西安城,日夜兼程,赶在了赵玺离京之前到达了京城。
姜家的管事早已领着在阜成门等了好几天了。
看见李谦的车马,他忙迎上前去。给李谦磕了头,道:“国公爷一早就写了信过来,长公主府那边都收拾好了,小的这就领您过去。”
以李谦现在的身份地位的确不适合再住在帽子胡同了,而且他按品带了人进京,帽子胡同那边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李谦点头,跟着姜家的管事进城。
姜家的管事在京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不用问也知道他是在等谁。所以在他朝李谦马车跑过去的时候,城门内外就有好多知道姜家管事身份的人在那里张望,等到姜家的管事领着李谦进城,需要查看勘合的时候,那些听到消息的将士都悄悄聚集在了这里,探头探脑的。
李谦之前一直骑着马,眼看着要进城了,这才按照京城的那些武官的习俗换了辆马车,正在马车里补眠,哪里管得上这些,就这样在马车上小了片刻,等马车停在长公主府大门前时,他也醒了。
仰头望着这座他曾经小住过的长公主府,李谦颇有些感慨。
从前他来的时候,都是从镇国公府的大门进来,然后穿过镇国公府的后花园到长公府侧门。如果长公主府却大门大敞,曾经有些脱落的红漆九钉大门如今又重新上了漆,鲜艳亮丽如新。反而是旁边镇国公府,大门紧闭,悄无人影,明明在京城,却如同山间别院,另有一番寂缪。
若是保宁看了,恐怕会伤心的吧!
李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进了长公主府。
府里处处收拾的干净整齐,原本留在镇国公府的仆妇都在这边帮忙,一路走过去,草木扶苏,树后花墙旁不时可以遇到路过的仆妇,好像长公主一直都这么繁华,而他不过是出了趟门回来了。特别是他让云林安顿好随行的将士,他带着卫属进了正院上房他和姜宪的内室,看见上次他走时看了一半的书还夹着书签放在临窗的大炕上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
他打发了卫属,更衣洗漱之后就倒在了床上。
被褥间仿佛还能闻到姜宪留下的淡淡香味。
李谦不禁失笑,觉得多半是浆洗时加了什么薰香之类的香料留下来的。
不过,想想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用和姜宪分开了,他的心情又有些激动起来。起身靠在床头叫了贴身的小厮进来,吩咐他准备笔墨纸砚,他要写几张拜帖他提前了三天到京,并不准备把这三天都浪费在赵玺那里。帮李骥带孩子的曹宣俩口子那里一定是要去一趟的,北定侯是白愫的娘家,是京城唯一个没有派子弟跟随赵玺南下的功勋世家。还有安陆侯邓家,他和邓成禄也算是患难之交,又是金宵的妹夫,于情于理都应去拜会。还有左以明、李瑶等人…当初曾经帮过他的人,他都会去一一道谢。
宣府总兵金海涛的心情却十分的微妙。
他刚刚和韩家结成了亲家,正准备着大展拳脚,让现在宿在京城的邵瑞看看的,谁知道朝廷就决定南下。
那他怎么办?
跟着南下,没有位置。继续呆在宣府,又有什么优势?
他原想求韩家帮着拿个主意,谁知道韩家借口“很快”,没有搭理他。
金海涛让儿子出面,儿子却面有难色。
原来自从李谦出手打人之后,他的儿媳妇埋怨他没有帮着自家人出头,没有担当,和儿子的关系急聚下降,到了如今,已经互不说话好几天了。
金夫人闻言气是脸都紫了,压着脾气问儿子:“你就让她这样没有规矩?”
儿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金夫人恨恨地道:“你也是个软蛋平时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原来做起事来却没有个章法。”
早知道这样,她又何必听儿子的怂恿帮他争取金海涛的资源,还不能依靠着金宵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现在和金宵翻了脸,韩家这边却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金夫人直接跟韩氏说了,让她想办法帮着金海涛调个地方。
韩氏冷笑,道:“你以为我是谁啊?公公是三品大员,满朝廷望去,有几个位置是三品的?说调就调。我要是有这本事,早就自己去做官了。”
金夫人从来没有受过样的气,一言不发地走了。
从当天晚上开始,就给韩氏立规矩。
韩氏就是偷懒,几天下来也受不了。
她嚷着要回娘家。
金夫人索性道把儿子叫来,让儿子当着她的面写一封放妻书,并对韩氏道:“连你生的两个孩子一起带回娘家好了。我们都不要。”
韩氏傻了眼。
金夫人让人收拾韩氏的东西,当天就送她走。
韩氏到底年轻,没有经过事,顿时慌了神,跪在金夫人面前赔不是。
金夫人没有说话,只是那么冷冷地看着她。
韩氏没有办法,只得给韩家写信。
李谦到的时候,韩同心正在看自家叔父想着办法递到她面前的书信。
她想到了姜宪,商量蔡如意:“要不就带金海涛带到金陵去。他是会打仗的。他在朝廷里没有其他相好的,只能依靠我们。到时候我们再给他想办法带个卫所,也就不用时时担心汪几道等人了。”
蔡如意第一个反应是“不行”,赵啸可一直都盼着做赵玺的近臣,做当朝的权臣。可她转念一想,赵啸也未必能靠得住,还不如像韩同心说的那样,抬举金家。想当初,李家不就是这样起来的。曹太后遇难的时候要不是有李家,哪里还有命在万寿山静养。
“我看行!”她道,“不过,这件事得从长计议,这样让人从中间递话是不行的。最好是把金海涛召进宫里来问一问。也好让他知道这个恩典到底是谁给的?他能依仗的只有谁?”
韩同心立刻兴奋起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曹太后曾经做过事一样。
曹太后,当年可是咳一声都要让京城抖三抖的人物啊!
第931章 计算
韩同心和蔡如意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好,两人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好不容易商量好了怎样说服金海涛,这才悄悄派人专程去了趟韩家。
金海涛接到消息十分的惊讶,但也不得不佩服金夫人是个能办大事的人。他连夜进京,赶在了李谦到京城的第二天也到了京城。
韩同心是在韩家见到的金海涛。
这个时候宫里宫外都有点乱。
宫里的那些宫女、内侍能被带去金陵的毕竟是少数人,大多数人都被留在了京城。宫里对他们也没有个安排,很多人都诚惶诚恐,个个都想和慈宁宫牵上点关系就好。
宫外的人,真正有背景的富贾早已经搬去了金陵,大多数的功勋之家都被留在了京城,朝廷并没有带他们一起南下的意思,而当年,很多人都是跟随着简王站在了姜宪的对面,虽然姜宪连他们这些人是谁都不知道,但做为当事人却不这么想,纷纷找关系疏通,想跟着皇上去金陵。
汪几道等人则更忙。
三院六部有很多的文书需要搬走、封存或是销毁,几个人忙的都有六、七天没有回家了。
韩同心要回娘家看看,这个时候,想想也是常情,没谁放在心上。
至于李谦,他一进城门就被汪几道等人知道了。
照汪几道的意思,先晾李谦几天,收收李谦的缰,别弄得像嘉南郡主似的桀骜不驯。
苏佩文却觉得这没什么意思,道:“他要是连这点气都沉不住,也就不会有今天了!”
汪几道却难咽心中的那口气,道:“他有个什么?还不是靠抱嘉南郡主的大腿才有今天!”
他这是气话。
有句话他没有说,但苏佩文心里明白。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这个时候不收拾李谦,等到他们南下,李谦渐渐坐大,他们恐怕就再也没有那个机会收拾李谦了。
苏佩文除了负责金陵的行宫修建,还负责这次宫里的搬迁,忙得团团转,哪里还有心情和心思和汪几道絮叨,想着汪几道若是愿意,就随他去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或者是人要走了,李家再也威胁不到汪几道了,汪几道却突然间有了倾诉的欲望,他把自己派人去了趟辽东的事告诉了苏佩文,并道:“就算是我小心眼,在李谦和姜镇元之间撒了把沙砾好了。我心里不舒服,也不想让这两人心里舒服。”
这是何苦呢!
又不是什么生死之仇!
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天会求到李谦和姜镇元。
苏佩文在心里直摇头。
汪几道老了!
只有人老了,才会这样不管不顾,不怕结仇。
但这不关他的事。
他早看出来了,汪几道压根就没有想到让他接班,李瑶又及时抓住姜宪的高枝更进了一步。他与其争首辅的位置,不如好好地为致仕之后打算。
“那些文书都封存吗?”他转移了话题,道,“万一嘉南郡主不管不顾怎么办?”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汪几道,“嘉南郡主看了也没关系。”
他们都觉得,一旦京城落在李谦手里就等于是落在了姜宪手里,姜宪决不会守规矩的在家里呆着,多半会借着太皇太后的意思住进宫里来的。因而凡是涉及到国家大事的东西都不能留在京城。
苏佩文点头,亲自去封存文书的院子看了看。
汪几道则站在窗前望着那株石榴树发起呆来。
以后,这株陪伴了他二十几年的石榴树恐怕就再看不见了。
既然南迁了,明年是不是增加一届恩科,这样,金陵那边也可以补充些官员。
他不能再任由简王和皇上乱来了…
住进了长公府的李谦,投了公文既没有安排到吏部备报也没有安排他进宫觐见赵玺,他也乐得装傻,乐得糊涂见得太早,若是赵玺交待什么事让他办,他是办还是不办呢?
李谦正好趁着这个功夫分别和朋友聚一聚。
他先去拜访了曹宣。
几年不见,曹宣已褪去了曾经的青涩,身板结实了不少,变得成熟稳重却不失翩翩风度,依旧是个美男子。
李谦不由打趣曹宣:“这要是走在路上,我都不认识你了!”
“那是!”曹宣立刻反嘲,道,“您临潼王眼里除了嘉南郡主还正眼看过谁?”
两人哈哈大笑,一时都想起了年少轻狂时的那些事,顿时感觉亲近了不少。
曹宣道:“要不是我,你能抱得美人归吗?”
“所以我一直很感激承恩公嘛!”李谦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可惜我们生的都是儿子,不然还可以结个亲家。”
“承蒙你好意!”曹宣一副嫌弃的样子,道,“就凭嘉南,我看不管教出来的是儿子还是闺女只怕都是是嚣张跋扈的性了,我这承恩公府有点小,承受不起。”
“你还说上劲了!”别的事李谦都可以一笑而过,摊上姜宪,他就会有种特别的偏执,明明知道只是玩笑,也不愿意听,“我的儿女也是天之娇女好不好?难道还要在别人面前唯唯诺诺?!”
曹宣看着不禁笑着直摇头,道:“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不见,你李谦有了长进,原来还是那个李谦遇到嘉南的事就特别上心,特别喜欢较真!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把王瓒和邓成禄叫来,让他们看看你的样子。”
李谦一愣。
曹宣已笑道:“不过,也怪我识人不清。你还记得当初太后娘娘非要我给嘉南送红豆饼的事不?我们俩个人当时不对付,我明明知道嘉南不会吃我的东西,我就准备随便对付对付算了。见我准备随便找个地方买两盒红豆饼送进宫时,你就主动主缨,接下了那差事。你跟我说实话,当时你在哪家买的红豆饼。后来事多,我也忘记问你了。”
他亲自督促家里厨子做的。
从前的事像一帧帧的画,一幅幅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对保宁动心了吧?
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
情不知所以,而一往情深。
李谦不由微微地笑。
笑容里充满甜蜜和柔情。
曹宣一愣,打了个寒颤,怪叫道:“你不会那个时候就在打嘉南的主意吧?”
“胡说些什么?”两道反驳的声音突兀地一起响了起来。
一道是李谦的,另一道,却是闻讯带着孩子们来拜见李谦的白愫的。
第932章 旧友
李谦忙起身恭敬地喊了声“承恩公夫人”,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着白愫怀里的那个女孩子望过去。
有些稀疏泛黄的头发,勉强地扎了两个小揪揪,皮肤白得像雪,可以看到手背上的青筋,瘦瘦小小的,怯生生地依在白愫的怀里。
这让李谦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姜宪时的情景。
姜宪也是这么白,这么柔弱。
不过,这个孩子长得像康氏,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个美人坯子。
“这是大妞儿吧?”不用谁说,李谦已经很肯定,他微笑着道,“我是你大伯父。”
大妞儿看了白愫一眼。
白愫点了点头。
大妞儿这才轻轻地喊了声“大伯父”。
声音虽小,却很清脆,有点像姜宪。
李谦顿时就觉得这孩子很讨人喜欢。
他从衣袖里摸出早就给大妞儿准备好的见面礼,又犹豫了几息,把腰间佩的一块玉佩解了一下来,一并递了过,道:“这是大伯父给你的,你闲着无事的时候拿着玩吧!”
大妞儿又看了白愫一眼,见白愫点了头,她这才轻声地道谢,由身边的丫鬟把东西接过去递给了大妞儿。
李谦的目光这才转到白愫身后跟着的两个小男孩身上。
一个和慎哥儿差不多大,一个还抱在乳娘的怀里,都有对乌溜溜的大眼睛,长得和曹宣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曹宣让两个儿子上前给李谦行了礼,李谦给了见面礼,又拉着怀恩问了问功课,知道他已经读完了《三字经》,不由赞道:“还是做哥哥的更勤奋些。我们家慎哥儿,《三字经》还只读了一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学完。”特别是现在郑缄又跟着他到了京城,慎哥儿的功课又要耽搁了。不过,到了京城就好了。以后再请个学识渊博的老先生给慎哥儿上课,郑缄在旁边帮着看着就行了。
怀恩见李谦非常喜欢他的样了,胆子顿时大了起来,问李谦:“世伯是来带大妞儿回家的吗?”
这件事李谦可不敢做主。
孩子毕竟是李骥的,他们俩口子没有托付他,他自然不能自作主张了。
不过,他看着这孩子之前答话的时候非常的稳重,此时眼睛忽闪忽闪的却透着股灵机劲儿,有点像慎哥儿每次向他讨赏的时候,不禁笑着和他开玩笑道:“你这是想我们早点把大妞儿接回去吗?”
“不是,不是。”怀恩有些慌张,小脸儿涨得通红,忙道,“我想妹妹留下来。我们都喜欢妹妹。我娘说,妹妹在留在京城里让田医正瞧病才能好。世伯,您别把妹妹带回去。就让她住在我们家好了。她可乖了,还知道把点心让给怀慈吃。”
他乌黑的眼眸里全是哀求,让李谦不由动容,再也不敢逗这孩子了,忙道:“我只是来看看她。她身体不好,需要你们帮着照看着。等她母亲来了京城就好了。”
怀恩松了口气,抬头朝母亲望去,眼底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白愫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头。
大妞则挣扎着要下来。
白愫把她放下来,她立刻跑到了怀恩身边,拉着怀恩的小手劝慰道:“哥哥不生气。我,我就在这里陪哥哥和娘,哪里也不去。”
上次康氏来京城,做主让大妞认了白愫做干娘。
怀恩点头,小小的脸上全是惊喜。
李谦不免有些感慨,道:“这孩子你们好歹没有白养,知道知恩图报,这也是承恩公夫人教得好。”
“哪里,哪里!”白愫谦虚了一阵子,郑重地道,“我和郡主是一块儿长大的,情同手足,王爷不必和我客气,就叫我清蕙好了。”
这是白愫的封号。
李谦如善如流,立刻换了称呼。
或许是李谦表明了立场,接下来的时间怀恩都表现得老实而持重,让他不时想起慎哥儿,就恨不得立刻就去接了姜宪和慎哥儿到京城来。
白愫问他:“可曾向慈宁宫投名帖?”
李谦笑道:“一来就投了名帖,不过没有被召见就是了。”
白愫只好安慰他:“这段时间拜访太皇太后的很多,些许是太皇太后遇到什么事,一时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到了京城,拜贴还没有到她老人家手里去,或者是宫里当值的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名字有些陌生,有意为难你。可不管是哪样,你都不能生气。这些日子宫里有点忙。”又道,“我到时候帮找人催一催好了。”
李谦连连点头道谢。
白愫还礼,趁机带着几个孩子退了下去,说是灶房里上的师傅是这两天新进来的,若是饭菜不合口胃,一定要跟她说,她好改进。
李谦笑着应是。
等到菜上了桌,他仔细地尝了尝,觉得都还行。
白愫等不到他一句,只好上最后一道菜的时候亲自端了菜出来问。
谁知道曹宣却大手一挥,让白愫别管这件事了,并道:‘他能吃得出个什么味道来?若是姜宪在这里还差不多。”
说起这件事来,白愫忙问姜宪和慎哥儿什么时候过来,过来了住哪里。
李谦把自己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镇国公府和长公主住的都是离皇宫最近的宅子,是京城最好的宅子。
白愫放下心来,和曹宣说了几句家常话,就去灶上督促饭菜去了。因为按老规矩,有外男等人在场,女眷是不能上桌吃饭的。白愫又不会做饭,多半是想腾地方让给李谦和曹宣说话。
酒过三巡,李谦先问曹宣:“为什么留在京城?虽说去了金陵可能不如在京城,但离皇上近了,机会也多,肯定比留在京城好。京城,会慢慢没落。”
曹宣觉得自己当个闲散的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挺好,道:“挤到金陵有什么好?我始终觉得赵啸不会那么安份守己。我若是在那里,少不得要和他对上。何必呢?这个朝廷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朝廷。”
李谦举杯和曹宣碰了碰。
他和曹宣想到一块去了。
南迁,若是没有赵啸的影子,他把这酒杯都吞了。
“那我们就一块儿共事好了!”李谦道,“九边的防卫也是个头痛的事。”
这次南迁,九边的总兵一个都没有动。朝廷又没有个明确的说法,九边到底受不受他节制。大同、宣府的总兵还好说,蓟州的总兵他甚至不认识。万一鞑子打过来,总不能各自为政吧?
第933章 助手
曹宣直笑,道:“你放心!我正好不认识甘肃和宁夏的总兵。咱们俩就慢慢来吧!”
还没有见到赵玺,内阁是个什么打算,还真不好说。
李谦在曹宣这边慢慢地喝了酒,说着闲话,委婉地问起曹宣的打算。
杨俊被免官,高岭将会随着赵玺去金陵,镇国公府远走辽东,京卫里能称得上人物的也就只有曹宣了,他有什么想法,这关系到以后李谦怎样管理这座都城。
曹宣也猜到了李谦的来意,直言道:“虽然过去五、六年了,可大家还是忘不掉我姑母在朝廷中的影响,我想,我最好还是低调些的好。免得惹得内阁的那帮人看我不顺眼。”
这倒是。
曹宣在担任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的这几年里,的确是处处小心谨慎,硬是没有给别人抓到一个把柄的。这也说明了曹宣的厉害!
李谦可不敢小瞧他。
当年他能冒着得罪赵翌的危险给他和姜宪送来赐婚的圣旨,他的胆识可见非同一般。
“行!”李谦爽快地承诺道,“你想管事就管事,不想管事就不管事。可五城兵马司的事,我就全交给你了,你看着安排好了!”
言下之意,我依旧当做五城兵马司是你的地盘,你想怎样我不管,可你必须得保证京城的安全,他的安全。
这样的豪爽,让曹宣一惊,随后又释然。
若是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当初是怎么追到的姜宪,又是怎么和姜宪恩恩爱爱地过了这么多年的!
不过,他既然已经决定不再理会庙堂上的事了,就会干干净净地退出,不会留恋。
可他一抬头,却看见了李谦刚毅的面孔。
他又是一愣。
在他的印象里,李谦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应该是像个孩子一样的开朗灿烂,欢语嘻耍的一人个。什么时候,他的五官变是这么分明,神色变得这样肃穆?是因为这几年他虽在西安,却没有一刻停息,时时刻刻都在约束着自己,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彪悍吗?
到了嘴边的话,突然间怎么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曹宣嘴角翕了又翕,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你如果想,那我们就做一回同僚好了!”
李谦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来了京城,不可把从前的人全都撸了换上自己的人,正好用曹宣这棵梧桐树,看能不能引来几只金凤凰。
他敬了曹宣一杯。
在曹家呆到了下午申初才告辞。
之后他去拜访了邓成禄。
邓成禄非常的意外,但金宵和李谦是好朋友,他和金媛的婚事还是姜宪凑成的,这样看来,他们还是有点渊源的。
和曹宣不同,邓成禄原来就不太在意高官厚禄,他这两年考取了举人,在功勋世家也算得上是头一份了。
两人坐一起喝茶,叙了叙别后情,邓成禄正要留了李谦在家里用晚膳,谁知道有小厮神色焦虑地跑了进来,朝站李谦行了个礼就匆匆走到了邓成禄的身边低声耳语的几句。
邓成禄顿时表情窘然,半晌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打发了小厮,犹豫着对他道:“今天原本应该留了你在家里坐一坐的,不曾想家里出了点急事。我知道你住进了长公主府,我改天去拜访你吧!”
去曹家,他是真有事。到邓家,却不过是想着当年和邓成禄的香火情,不过是面子上热闹,遂不多问,起身告辞了。
邓成禄亲自送了李谦出门。等到李谦的马车驶出胡同看不见踪影了,邓成禄这才皱着眉头低声地对那小厮道:“金大人说了什么时候过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