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宪“嗯”了一声,牵了李谦的手:“那我们先回去吧!”
时候也不早了。
大街上女眷不少,可这样和人手拉着手的却没有。
几个小伙计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好,几个小掌柜却还镇定。
李谦根本不在乎这眼光,他紧紧地握住了姜宪的手,正要吩咐冰河去把马车叫过来,对面街上正行走的一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帘撩开,有人喊着姜宪:“嘉南,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定睛一看,居然是白愫。
姜宪开开心心地走了过去,站在马车前问白愫:“你什么时候出的宫?只有你一个人吗?你应该是去参加我大堂兄的订婚宴的吧?”
白愫想到刚才看到的情景,哭笑不得,又见姜宪全然不在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抬头看见李谦走了过来,又怕李谦知道了太皇太后对他的态度让他心中不快,迁怒到姜宪的身上,只好露出个笑脸来,道:“我刚刚出宫,正准备回去。想着明天要去吴家帮着大公子下小定,就寻思着买点什么东西去探望房夫人,没想到居然遇见了你和李大人。今天不是交换庚贴吗?你们怎么有空在外面闲逛?”
“也不是闲逛啦!”姜宪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李谦忙里愉闲地在外面逛街,笑道,“我们也是想买点东西到时候好赏人,就出来看看。”
姜家人丁单薄,姜律是嫡子长孙,他的婚姻意味着姜家是否可以开枝散叶,也就犹为重要,姜家又在京城经营了好几代人,京城里的大官小吏几乎都到齐了,姜宪做为镇国公府几代才出现的姑奶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明天会有很多人来拜见她,见面礼什么的,估计得拿箩筐装。
白愫抿了嘴笑,道:“你要不要和我一道?”
“不用!”姜宪想也没想地拒绝了,“我们还要赶回去参加两家的订婚仪式。”
交换庚贴是其中的一项。
白愫没有挽留,两人各自行事。
姜宪赶回去时正好有人在找李谦,说是汪几道来了,让李谦过去陪客。
好险!
姜宪抚胸长叹,惹得李谦直笑,道:“没事,没事,若是一时找不到我,国公爷会自己去待客的。”
可到底不如李谦能随叫随到。
姜宪低声嘱咐他:“我这就过来。”
李谦笑着应诺,把姜宪送回了郡主府,这才去了汪几道喝茶的外书房。
汪几道正和金海涛、齐胜说着话。
李谦上前去行了礼,这才知道明天赵翌召了几位阁老为去泰山封禅的事朝议,汪几道、熊正佩等人恐怕都来不了了。
只是这样一来,熊正佩就没办法担任姜律的另一个媒人了。
赵翌是有意的吧?!
这是李谦听到后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姜镇元却表现的镇定自若,不仅不以为然,还自我打趣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还好我不是阁老,不然明天要请别人主持儿子的定婚仪式了!”
姜宪听了气得不得了,没有参加两家的交换庚贴的仪式,直接就冲进了宫里,闯进了乾清宫,指着赵翌道:“你没有收到请柬吗?你不送东西恭贺也就算了,还在阿律下小定的日子举办什么廷议?要廷议,什么时候不行!明天不许组织什么廷议,后天下了早朝再说。”
赵翌很是不悦,铁青着脸道:“朕是皇上,朕想什么时候廷议就什么时候廷议。哪里就轮到你指指点点的?”
姜宪冷笑,道:“‘朕’通常都是‘孤’,你是不是准备六亲不认,只有你一个‘孤’?!若是这样,就当我来错了。”
赵翌很想说“是”,可望着姜宪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仿佛他若是敢应“是”就一口把他吃掉的表情,他不由犹豫了一下。
姜宪就更气愤了,道:“要么你明天取消廷仪,要么我们都搬出去,你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后宫里面。你二选一!”
赵翌翕了翕嘴角,想到晚上眺望紫禁城时东西六宫一片漆黑,显得阴森森的,嘀咕了一句“我也不是有意的,再说了,镇国公也没有进宫好好地跟我说一声”。
第585章 如期
姜宪大怒,道:“我大伯父没有进宫跟你说吗?我可不相信。分明是你不喜欢我大伯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我小气?!”赵翌睁大了眼睛,气得冲姜宪嚷道,“我看你不是在说我待镇国公不好,而是见我没有封赏李谦吧?!”
姜宪冷笑,眼底是没有掩饰的不屑,道:“你可知道,你现在是皇帝!是黎民百姓的父母,你怎么能这样随心所欲的行事?往大了说,我伯父是你的臣子,你就是再不喜欢他,他对你忠心耿耿,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你就不怕伤了我伯父的心吗?往小处说,我大伯父是你的姻亲,亲戚家有喜事,你不去恭贺也就罢了,还设了个门槛阻拦,你以后是不是真的要做个孤家寡人才甘心啊!你把这世上的人都整死,你一个人活着,你就不怕鬼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者是在曹太后的怒火之下生活久了,赵翌有点怕女人发脾气。因为他总觉得女人发起脾气来,特别的不讲道理,没有缘由。就像现在的姜宪,一会儿大怒,一会儿又跟他讲道理,他实在分辨不出来姜宪的真实情绪。他就不想和姜宪打交道,想早点打发了她,再去枕到叶女官丰满的胸口好好地享受一下她温柔的对待。
“我知道了还不行吗?!”他不耐烦地挥手,只盼着姜宪快点走,“我改天再召集巨工廷议还不行吗?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只知道指责我,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
他忍不住和姜宪吵。
毕竟姜宪不是曹太后。
他要是敢这样和曹太后说话,曹太后杀了他都有可能。但他这样跟姜宪说话,姜宪最多也只能朝着他嚷几句。
赵翌有种变相地欺负了一下曹太后的感觉。
姜宪一句多的话也不想跟他说了,转身就走。
结果一出门碰见了一个穿着蓝绿色女官服侍却头戴镶南珠金冠的女官。
敢违背宫里的规矩戴金冠,应该是叶女官吧?
姜宪停下脚步打量了叶女官两眼。
叶女官十分机敏,见姜宪目光如锋,让她感觉到了几分萧杀之气,顿时心中一寒,忙恭敬地屈膝给姜宪行了个礼。
姜宪见这叶女官长相只是端正,身材却玲珑有致,若是前世,她估计只会吐糟赵翌选个女人都像在集市里随便扒拉出来的,要才没才,要貌没貌。可如今她懂了人事,才觉得赵翌选女人还是挺有眼光的。他只不过是想睡个女人而已,要才要貌干什么,只要能服侍他高兴就行了。
好像之前的陈女官听说也长相一般身材标致。
她不禁一乐,面上的表情就和煦了三分,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叶女官觉得如释重负,长舒了口气。
难怪宫里的人都说嘉南郡主厉害,连皇后也要避其锋芒,退避三舍,可见不是空穴来风!
她想活下去,皇后娘娘那边是靠不住的,得想办法巴结郡主,走太皇太后的路子才行。
叶女官捏了捏拳,匀了口气,心里平静下来,这才慢慢走进了乾清宫。
姜宪像去时一样风风火火地出了神武门,就看见李谦像掳走她的那天一样,站在一棵大树下等她,和那天一样,他身边也停着辆十分寻常的马车,赶车的人也还是云林。
莫名地,姜宪心里就涌现出无限的柔情蜜意。
她笑着走了过去,爽笑着问李谦:“你这是要带我回西安吗?”
李谦也想起了那天的事。
他不由绽开了个笑容。
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还有那灿烂得比夏日阳光还要明朗的笑容,让姜宪的心悸动不已。
她走过去拉了李谦的手。
李谦紧紧地回握住了她,黝黑的眸子专注地望着她,低声道:“你会跟着我走吗?”
那仿佛满天星晨都倒映在他眼里的眸子,让姜宪沉醉而着迷。
“只要你牵着我,”她低声道,明眸像春水一般温柔缠绵地萦绕着李谦,“我就跟你走!”
“好!”李谦毫不犹豫地道,双手掐着她的腰,一把将她举起来放在了马车上。
猝不及防,姜宪低低地惊呼,可也忍不住咯咯地笑,十分快活的样子。
李谦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觉是这没有什么好笑的,可看见姜宪高兴,他也会跟着高兴。
“以后可不准这样了!”他跟着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亲吻着姜宪的面颊,“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国公爷有多担心。赵翌不管怎么样也是皇上,你惹怒了他没有一点好处。以后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来帮你办。”
姜宪不以然地撇了撇嘴,道:“用你的方法?说服了这个再去说服那个,一夜过去了,欠下很多的人情,最终还要说服赵翌改天廷议,我舍不得你去求人!我这方法虽然鲁莽,可也有效。事情有效果就行了。”
可有时候也会埋下隐患。
但他把姜宪箍在自己的身边,不是听他教训,听他指责的,而是被他宠着,爱着,纵容着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的。
李谦立刻投降,笑:“好,好,好。就照你的法子来。你的法子最有效果。”
“那是!”姜宪毫不犹豫地把赵翌给卖了,“你别看他这个人阴晴不定的,实际上他是个挺直接的人。你和他弯来拐去的,他未必能明白,还会觉得你在说些他不懂的话有意嘲笑他——他小的时候功课很不好,虽然曹太后给他请的都是些大儒,可越是这样,他学得越不好。像我这样的,都能悄悄地代他写功课而被师傅夸奖。我和他直来直去的反而要好一些。”
所以汪几道和熊正佩要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会和赵翌磨很久赵翌才会答应?
李谦决定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就算是扯扯汪几道和熊正佩的后腿好了。
文官和武官向来对立,他就当帮他们这边的几位大将军一个忙好了。
李谦爱怜地亲了亲姜宪的嘴角,打道回府。
姜镇元一直在书房里等消息,等到小厮传来了姜宪的原话“好了,皇上说改天廷议,大堂兄定亲期间他肯定不会捣乱,您们就放心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好了”,他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以汪几道的身份地位,来过一趟就算是给面子了,在姜宪进宫之后没多久就走了,但留了个小厮在这边打听动静,知道赵翌在姜宪进一趟宫之后就改变了主意,他站在自家的书房里,望着一年四季都挂在墙上的桂花树,半晌都没有吭声。
第586章 人选
汪几道想到之前大家都猜测姜宪会被册封为皇后的事,不免有些庆幸。
若真让姜宪成了皇后,以姜镇元的精明能干,哪里还有他们什么事?
不过,姜宪突然被赐婚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李谦,恐怕也是因为曹太后发现了姜宪对皇上的影响力吧?不然怎么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件极不合常理的亲事?李谦若是本本分分地受姜宪指望,最少也能镇守一方,再厉害点,封爵开府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而第二天一下衙,汪几道就去了姜家祝贺。
去给女方插簪的人还没有回来,姜镇元等人正巧都闲着没事正在那里等着,汪几道就由李谦陪着,和姜镇元一起往花厅去喝酒。
只是他还没有落座,就有人报熊正佩和李瑶连袂而来。
汪几道心中一突。
熊正佩和李瑶的关系一般,今天怎么会一起过来?
而熊正佩像是怕谁误会似的,进来就笑着解释道:“没想到李大人一下了衙也赶了过来,这不就在大门口遇上了。”然后又笑着打趣汪几道,“我们还是没有汪大人尽心,汪大人比我们来得还早。”
“正好可以来蹭饭吃。”汪几道笑道,心里却明白,这不过是做给姜宪看的而已。
可他望着神色淡定自若的姜镇元,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妒忌。
有这样厉害的侄女,想想也会骄傲吧!
而被汪几道惦记着的姜宪,此时却正随着姜家请的媒人北定侯夫人去了吴家给吴兆插钗。当然,插钗和捧物的都不是姜宪,她只是做为男方的亲眷去凑个热闹,看看新娘子而已。所以她和白愫都跟在众人的身后,悠闲地打量着吴兆的闺房。
看得出来,吴兆是被吴家精心养大的。多宝阁架子上不仅有四书五经,墙上还有把沉木剑。前世,姜律就曾告诉过她,吴兆会舞太极剑。只是她那时候不以为然,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跟着田陈氏学了太极,这才知道这太极剑也是养生练气的好东西。
吴兆穿着件大红色遍地金的通袖袄,乌黑的青丝梳得格外整齐,因为要插钗的缘故,她头上没有佩戴其他的饰物,一张脸清水芙蓉似的,原本只有七八分的姿色,因眼角眉梢间带着的喜庆,衬托出了十分的美貌。
这样的吴兆,姜律看见了,应该很喜欢吧?!
姜宪抿了嘴笑。
石家看热闹的女眷窃窃私语:“虽说文武殊途,可听说国公爷还是挺看重吴大人的,这才给儿子求了这门亲事。”
“吴家大小姐可真是个有福之人。你看来插钗的,除了房夫人,还有嘉南郡主和承恩公夫人。一下子来了两个国公夫人。谁家有这样的气派!”
姜宪和白愫听着时隐时现的议论声,不由相视一笑。姜宪索性趁机和白愫耳语:“宗权让我给金宵做个媒。你一直在京城,拟个合适的名单给我吧!”
她等会就要回宫了,白愫却因为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回家里小住,不和姜宪一起回宫。
白愫闻言想了想,道:“这是小事,你交给我就好了。我今天晚上就弄出来,然后明天一早给你送进宫去。不过,金家毕竟几代人都在边关,怕是多半人家都舍不得把女儿嫁过去。我看不如这样,把人家名单确定之后,我和你派了心腹的嬷嬷一家一家的送请帖,把这次宴请的目的也告诉别人。有这意思的,自然会带了女儿过去。没这意思的,就当不知道,自己去赴约好了。这样一来,也免得金宵看中了别人,别人家却不同意。亲事没成,平白添了个仇家。没有选上的,也不用觉得丢脸。”
姜宪在这上面没有白愫心细,听了连连点头,道:“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会嘱咐下去的。不会出现什么流言蜚语的。”
伤了那些愿意和金家联姻的女子的名声。
白愫见姜宪有了主意,也就不多说了。晚上回去和曹宣商量了一会,这才把京城中适合和金家联姻的人家写了个帖子送进宫去。
姜宪在帖子上看到了一个颇让她意外的名字。
安国公嫡长孙女。
她一开始还以为写错了,仔细看了两遍,这才敢确定。
前世,因为太皇太后不喜欢安国公,所以安国公府早已破落得不成样子了。
功勋之家与读书人家不同。看着门第高贵,庭院深深,实则因为子嗣越来越多,家财被分割,嫡支渐渐的除了祭田和爵位想有其他的财路进项,就只能请得皇恩给个有油水的职务。
前世,安国公府自上两代老安国公开始就没有在朝中担任什么重要的职务了。这也就让安国公府的钱财变得捉襟见肘,十分的艰难。可因上两任安国公都是不学无术之人,很简单的差事都办不好,人也不怎么机敏,就是让他们当差,也当不好,只能赋闲在家。可能是闲久了,家里只有那一点点进项,日子过不下去了,上一任的安国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自己谋个差事。可大家都知道他的能力,都不愿意举茬他。他听到了些什么,开始让自己的夫人巴结生下了皇子的安静妃,想通过安静妃给他谋个差事…最后差事到手了,可也把太皇太后和王家往死里得罪了。等到他又犯了个错的时候,不用太皇太后出手,王廷就想办法收拾了他。加上安静妃并不是喜欢多事的人,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可安国公府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她做了皇后和太后之后,王家给她讲了这件事,她就更不可能用安国公府了。
白愫怎么把安国公府家的女儿列入其中?
她想了想,去见了太皇太妃。
太皇太妃听了姜宪的话直皱眉头,道:“上次她跟我说起安国公府的事时,我记得我曾经跟她说过。”
那就是白愫有什么用意了!
姜宪写了两张便笺让人带去给了白愫和李谦。
和白愫自然是问这件事,和李谦则是七七八八地写的全是些今天吃了什么,好不好吃的琐事。
偏偏姜宪写得还挺有趣的,没等李谦给她回复,晚上又写了张便笺。
情客和百结抿了嘴笑。
白愫给她回话说,等过两天进宫见了面再谈。又问她给哪些人送了贴子。
“除了安国公府,其他府里全都送了。”姜宪给她回信,“京城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都不知道。”
第587章 花会
李谦兼了陕西都司都指挥使,王成调任山东总兵,两人需要交接,吏部定下了交接的期限,姜宪是要跟着李谦回西安的,也就是说,姜宪在京城呆不长,宴请只能紧着这几天办了。金宵婚事的人选她们心里就得有个数,并且要早点定下来。
白愫觉得这件事比较急,原想着过两天再进宫去和姜宪说一说的,后来想想,第二天就进了宫。
“我知道安国公不受人待见,可安国公夫人我却是见过的,还打过交道。是个十分贤淑的女子。安国公府的几位孙小姐和公子都由安国公夫人亲自带在身边教养长大的。”白愫喝着茶,向姜宪解释,“安国公府败落之后,与他们家走动的人门第都不高。这位安国公十分聪明,选的儿媳妇都是京中小吏之家的姑娘,还有个女儿悄悄外嫁到扬州的望族,到了孙子孙女这一辈,倒一改门风,颇有些读书人的架式。只是这婚事就越发的艰难了。几次京中宴客,都涎着脸皮带了几个孙女做客。其他的几个孙小姐都好说,有时被人刁难了,不是怒气外露就是露怯不前,只有他们家的长孙女,和我们差不多的年纪,不卑不亢的,不仅能照顾妹妹,还会适时不动声色地反击回去。我就有些瞧得上眼。加之她年纪不小了,婚事还没有定下来,她还有两个堂妹和她是同年,只小着月份,她的婚事不定下来,她两个堂妹的婚事也跟着定不下来。我听人说,她的两个婶婶因此对她颇有微词。你不是说金宵家里是继母当家吗?而且她这个继母还颇有些手段,我看,安国公府的这位大小姐倒是个很好的人选。而且金家去提亲,有你从中牵线,安国公府肯定答应。你公公又在太原任职,你若是回太原,还能有个伴儿。”
可到底是太皇太后不喜欢的人。
姜宪犹豫了半晌,道:“这件事我还是得和太皇太后商量商量。”
“应该。”白愫忙道。
姜宪就留了她在屋里喝茶,自己去见了太皇太后。
结果太皇太后在姜宪的提醒之下才想起安国公府和她的恩怨。
姜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太皇太后却道:“当初巴结安静妃的人多着呢,有言官被孝宗皇帝暗示,还写了折子要废后,我一个一个的清算,怎么清算的过来?不过是因为安国公夫人以国公夫人的身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当时要杀鸡给猴看,不愿意搭理他们家而已。如今那魏栋早已去世多年,他们家的男人不能用,我却不至于和他们家的一个小姑娘计较。若那小姑娘真的不错,你把她领进宫里来我瞧瞧!掌珠素来是个稳妥的,她不会没有规矩的。”
魏栋就是上一任的安国公。
这就是相信白愫了!
姜宪笑着应“好”,写了帖子让情客送去了安国公府。
情客回来告诉她们:“安国公夫人吓了一大跳,赏了我好大一个封红。不过,我看安国公府的日子实在是不好,正院还好说,路过别院的时候,虽然都锁着门,门漆也还新,可一看院子里就没有住人,透着股荒凉。”
功勋之家,世仆成群,只有住不下的,哪有空着的院子?
若是这样,只能说这个家败落了!
姜宪突然想起东西六宫的那些宫殿,也好久都没有住人了,甚至宫中宫女内侍的月例,也时有拖欠的时候,宫里能维持体面的,也不过是乾清、慈宁、坤宁三宫而已…这偌大一个紫禁城,和那安国公府却如此的相似,她和那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又有何不同?
等到宴请那天,姜宪不免就多看了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几眼。
衣饰不算华美,打扮得却很清雅,眉目温婉,目光却坚毅清明,一看就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子。
的确如白愫所说,颇为出挑。
可还得金宵看得上眼才行。
姜宪悄声吩咐情客:“你去看看金大人在干什么?”
嘉南郡主即将离京,临走之前举办一场花会,这在京里可是件大事。
不说郡主的夫婿李谦这次立了大功,单就她和皇上自幼一起长大的情份,还有皇上对她的看重,就足以让很多人上赶子地巴上来。
久未住人的郡主府正门大敞,房夫人坐镇,平时与镇国公府走得很近的北定侯夫人,承恩公夫人肯定是要来捧场的,走得不怎么近的东阳郡主和武阳郡主也到了,平日里和姜家不怎么来往的内阁首辅汪几道的夫人,还有帝师熊正佩的夫人,兵部尚书李瑶的夫人,新任的都察院佥都御吏左以明的夫人…这样的文官内眷都来了,还有七、八家带了女儿的,让草木扶疏的郡主府后院到处珠围翠绕,十分的热闹。
只是让姜宪有些意外的是李瑶和左以明也过来了。
两人笑着说是夫人过来参加花会,他们也过来蹭饭吃。
李瑶和左以明还会没有饭吃?
这一听就是来给他们做面子的。
李谦自然是忙不迭地连声“欢迎”,请了两位大人在外院书房里上座,奉好茶点心出来,和一大早就赶了过来的金宵陪着两位大人说话。那边姜镇元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还让小厮带了信给姜律,让他早点回家。姜律走到半道上,遇到了王瓒,在大门口则遇到了曹宣。他哈哈大笑,正想调侃两人几句,金海涛坐着轿子过来了。
姜律压根不知道姜宪宴请的真相,自然也就毫无心理负担地哈哈大笑,上前行礼。
金海涛侧过身去,只受了他的半礼,客气地和姜律寒暄了几句,曹宣这才知道金海涛是听说李瑶在这里,过来打个招呼的。
曹宣松了口气。
他怕金海涛是知道了姜宪为什么举办花会来揪金宵回家的。
朝会后白愫的父亲北定侯知道李瑶和左以明都参加了姜宪的花会,也带着儿子过来了。
这下子仅外院就可以开两桌了。
姜宪干脆吩咐下去,临时请了个戏班子在外院唱堂会,她这边则唱大戏。
一时间郡主府丝竹不绝于耳,路过的人都能听得见。
不免有黎民百姓议论:“听说郡主马上就要回西安了。”
“那至少五、六年不会进京了吧?”
“你说郡主怎么就不留在京城呢?所以说皇上最喜欢嘉南郡主也未必是真的!”
蔡霜站在巷子口,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些人议论着郡主府宴客的八卦。
第588章 以为
蔡霜是进京催促粮草的。
上次兵部答应给陕西行都司三十万担粮食的,公文发了下来,运粮的库单也出了,可甘州到现在也没有收到粮食。陕西行都司同知担心是兵部的小吏欺上瞒下,或者户部的哪位郎中想敲诈陕西行都司,准备写信给在京城的李谦,让他帮着打听打听,这可不是三万担或是五万担,是三十万担,还写在了邸报里,若是说不清楚,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们既然没有收到,怎么也要把自己给摘出来。
蔡霜知道后,就主动请缨,到京城来催促这件事。
陕西行都司同知一开始有些犹豫,毕竟上次蔡霜进京事情就没有办成,可见蔡霜要么是所谓的晋安侯府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要么就是蔡霜在家族里没有那么重要。可蔡霜却说:“三十万担,数目太大了,除非是李大人,不然派谁去也是白搭,我想过去,也不过是因为我对京城比较熟悉,大人需要人跑个腿什么的,我熟门熟路罢了。”
敢压下这笔粮草的肯定不是普通的封疆大吏,陕西行都司的同知都怀疑这件事背后有几位阁老的影子,私心里不愿意把自己给搅合进去,这蔡霜既然要去,就让他去好了。
蔡霜就带着几个小斯赶到了京城。
他之所以敢插手这件事,是算准了姜家决不会让李谦出事,他是副手,又是晋安侯府的人,到时候就算是背黑祸,也轮不到他来背,却可以在李谦面前刷好感,让李谦觉得他一心为着行都司,是个有担当的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李谦这么快就准备回陕西了。
是那三十万担粮草已经有了着落,还是李谦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呢?
蔡霜寻思着,在郡主府门口徘徊了片刻,就决定闯进府里去。
他可是为了公事。
八百里加急,就是皇上在后宫也不算是打扰。
郡主府当值的是镇国公府的门房,蔡霜略一说明那门房就知道事情重大,不像别的豪门贵胄家的门房冷冷收了赏银这才半笑半不笑地让人等着,而是立刻请了蔡霜到门房旁的小厅坐下,奉了茶,派了小厮跑去给李谦通禀。
李谦眉头直皱。
他以为这三十万担粮草的手续已经办妥了,粮草已经开始转运。不曾想根本就没有动静。户部的那些官吏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但李谦知道,这件事不宜硬来。
敢吞这么一大笔粮草的,绝不是普通人。今天李瑶和左以明都在,若是硬来,那粮草肯定是能得手,可得手之后这个仇只怕也就结下了。
若是个读书人,身后必然有老师同窗同科同僚姻亲,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从什么地方冒出一个人来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踩你一脚,把你踩死了。
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非常的不好。
李谦脸色铁青,吩咐小厮:“你带了蔡大人到小花厅里喝茶,跟他说一声,我得了空就去见他。让他先在那里等我一会,他告诉我的事要从长计议。”
小厮应声而去。
李谦深深地吸了口气,换了个笑脸,这才推门而出,去了坐着李瑶和左以明等人的书房。
蔡霜则跟在那小厮的身后,七拐八弯地在曲径上走了半晌才在一幢三间灰瓦白墙黑漆柱子窗棂的厢房前停下。
小厮推开门请他坐下,上了茶点,这才恭敬地退了下去。
蔡霜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语,只是偶尔听得几声蜜蜂的嗡嗡声。
他这才发现窗外是一架紫藤。
垂柳般的藤萝垂下,在春风间如丝般摇曳着,偶尔可见露出了紫色萼瓣的花蕾,看上去生机勃勃的。
蔡霜不由推开窗户。
风儿轻柔地扑面而来。
蔡霜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可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姜宪和金宵两个人肩并着肩从紫藤花架后面走了出来。
姜宪端庄秀雅,金宵俊美高大,两人走在一起,如金童玉女般人惹人注目。
蔡霜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朝着周围看了又看。
他们身边既没有跟着丫鬟婆子,也没有跟着小厮随从。
蔡霜敢和任何人打赌,姜宪和金宵是单独在一起。
他的心不由狂跳起来。
只见那金宵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姜宪一阵笑,停下了脚步望着金宵。
金宵也停下了脚步。不过,他神色赧然,不停地朝着姜宪作揖,好像求姜宪饶了他似的。
姜宪但笑不语。
金宵急得团团转,突然目光一转,从旁边折了几枝柳树捧给了姜宪,然后说了一通话。
姜宪忍俊不禁,接过了他手中的柳树枝。
金宵神色一轻,又朝着姜宪揖了几下,说了几句话,两人这才转过那紫藤花架,消失在一片绿树掩映之中。
蔡霜难抑心跳如擂鼓,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先前报信的小厮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笑着给蔡霜行了个礼,道:“大人正陪着几位大人在说话,一时半会多半是赶不过来了,大人怕你饿着,特吩咐小的给您备了酒菜让您先用着,他那边一得闲就过来。”
蔡霜脑海里浮现出姜宪刚才对着金宵娇笑如花的容颜,沉默了片刻,这才道:“今天不是郡主举办花会吗?李大人怎么没有陪在郡主身边反而在外院待客?”
那小厮与有荣焉地道:“知道郡主举办花会,不仅几位阁老夫人来了,就是那兵部尚书李大人,都察院佥都御史左大人都来了,我们家大人肯定要应酬的,所以才没有空招待您。”
李谦在那里应酬同僚,姜宪却和金宵游览后花园?!
蔡霜勉强拿起了筷子。
和金宵私游后花园的姜宪此时正站在由太湖石叠成的假山山洞里,问伸长了脖子往外望的金宵:“找到了没有?就是那个穿着鹅黄色杭绸素面褙子,头上戴了一对红珊瑚珠花的姑娘,正和伍大人家的女儿,哎,伍大人家的女儿你也不认识,就是那个穿着藕合色镶七彩牙边比甲,鬓角戴着朵碗口大的牡丹绢花的…牡丹绢花你分得清楚吧?”
金宵赧然道:“我看这些姑娘家都挺漂亮的,不论是谁,既然清蕙乡君和您都觉得好,那肯定是好,我,我没什么想法…”
姜宪最讨厌这种“随便”的。
她杏眼圆瞪,道:“那可是和你过一辈子的人,你怎么能谁都可以!”
李谦就曾说,如果不是她,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拐骗她。
第589章 随便
男子就应该像李谦这样。
又不是相见恨晚,像她们前世一样没有选择。
姜宪盯着金宵。
金宵脸红得像滴血,喃喃地道:“我,我也没有什么要求…能好好和我过日子就行。你也知道,我家里的事也一大堆的,只要她嫁进来不觉得委屈就行。”
“好吧!”姜宪不满地道,“你不是当朝第一美男子吗?没有想到你对妻子的要求这么低…”
金宵道:“我是男人,又不是靠脸吃饭!”
可有时候一个男人打扮得好看一点会更有优势吧?
姜宪觉得她不合适和他说这样的话,遂道:“那第一人选就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了?!第二人选是白愫的堂妹了?!”
白愫的这个堂妹长得不怎么样,是白家的旁支,但父母都擅长庶务,家中非常的有钱,生了四个儿子才盼来这个女儿,特别娇宠。白愫的堂婶是见过金宵的,知道金宵选妻,立刻就找到了白愫,直言让白愫帮女儿做媒。
金宵点了点头,离开的时候却忍不住回头看了安国公府的大小姐一眼。
姜宪暗暗好笑。
两人又从原路返回,一个去了后院的花厅陪着汪夫人等人听戏,一个回到了前院,给李瑶等人端茶倒水。
李谦倒是有心想问问金宵见到人了没有?有没有觉得合眼缘的?可金海涛一直态度恭谦地坐在那里低眉顺眼地陪着李瑶说话,他实在是没机会问金宵。好不容易等到小丫鬟进来续茶,终于找到个借口去了蔡霜那里。
蔡霜一面详细地讲着那三十万担粮草的事,一面仔细地端详着李谦的表情。
李谦面色严峻,目光冷凝,非常冷静严肃的样子,和平时说公事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可见压根没有发现金宵不见了。
他把事情的经过讲完了之后,忍不住问李谦:“金大人怎么在这里?他还没有回榆林关吗?”
李谦觉得这件事很严重,他要和姜镇元商量一下。
京城他毕竟不熟悉,他根本没有办法凭着经验去推论或是判断些什么。
他思忖着,回答起蔡霜来不免有些漫不经心的:“我这边正巧有花会,就让他过来帮着招呼一下客人。至于他回不回榆林关,那就是金家的事,我也不方便问。”
什么时候李谦和金宵这么好了?
蔡霜心中一动,徐徐地道:“郡主呢?在后面陪着那些夫人听戏吗?”
“嗯!”李谦随意地应了一句,说起了这粮草的事:“你这几天暂时留在京城里,我明天就去户部看看,到时候可能要让你帮我跑跑腿。”
蔡霜原就打的这主意,听了连声应“是”。
等到送走了家里的客人,李谦留了准备回府的姜镇元吃宵夜。
姜镇元自然是要给李谦这个面子的。
李谦把姜镇元请到了内院书房里喝茶,说了那三十万担粮草的事。
姜镇元也吓了一大跳,道:“三十万担,一担也没拨过去吗?”
“没有!”李谦面色凝重,道:“我也知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雁过拔毛的道理,没打算这三十万担粮草能全都落在行都司,可这一担也没有给,也太过份了。到时候岂不得我自己掏腰包补上——我现在也没有这个能力补上啊!”
姜镇元道:“你别急,这件事我明天去打听打听。”
李谦点头,道:“我明天准备去户部。”
也就是说,让姜镇元不用去户部那边打听了。
姜镇元“嗯”了一声,交待了李谦几句怎样和京城中那些老油条的小吏们打交道,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之类的话,这才告辞。
李谦回了屋,姜宪刚刚梳洗过,正坐在镜台前由几个小丫鬟或拿着靶镜或拿着香膏或拿着帕子之类的服侍着净脸。
他更衣之后坐在姜宪的身边,要接手小丫鬟的靶镜。
姜宪怎么会让他在这些仆妇面前没脸?
她忙道:“这哪里是你做的事?我马上就完事了。”
可她每天睌上净完了脸还要用羊脂玉在脸上按摩好几次。
这次就只能放弃了,免得李谦觉得奇怪。
她直接擦了香膏。
李谦就问她:“金宵的事怎么样了?”
“选了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姜宪笑道,有小丫鬟端了茶进来,李谦接在手里试了试水温,这才递给姜宪,姜宪接在手里,道了声谢,继续道,“托了定北侯夫人去探探安国公家的口风。不过,十之八九没什么问题,不然安国公夫人也不会带了孙女过来。”
李谦笑着颔首,站起身来帮姜宪按着肩膀,低声道:“你辛苦了!太皇太后那边没有说什么吧?”
姜宪要离京了,在此之前举办花会,在京城狠狠地刷一次存在感再走,太皇太后是极赞成的。可姜宪要在郡主府过夜,太皇太后就有些犹豫。可宴会通常都会到了晚上才散,那时候京城已经宵禁了,姜宪想回来也不成。
太皇太后只好答应让姜宪今天晚上歇在郡主府。
“你明知故问!”姜宪瞪了李谦一眼。
灯光下,美人妙目如潋滟的湖光山水,荡得李谦心旌摇拽。
他索性弯腰一把抱起了姜宪,咬着姜宪的耳朵道:“那我可不愿意白担这个虚名!”
“什么虚名?”姜宪脸上火辣辣地烧,羞赧地装聋作哑,脸却埋在了李谦的怀里,”谁,谁又说你什么了?”
李谦在她的耳边轻笑,觉得这样掩耳盗铃般的姜宪非常的有意思。
他在她耳边低哑着声音道:“你放心,我现在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鲁莽,让别人看出来了。”
姜宪的脸更红了。
上次他抱着她几乎做到了天亮,最后还像发了疯似的吻遍了她的全身,结果她回宫之后才发现她身上都是他留下的印记,好几天才消,而且还被太皇太后发现了,怒其不争地狠狠点了点她的额头。她就在信中狠狠地抱怨了李谦一顿。
最后事实证明,男人的话是不可信的,特别是在床上的承诺。
早上姜宪醒来,发现自己又是一身的印记,不过这次只在身上,脖子上手腕上没有罢了。
这就是李谦的“放心”!
姜宪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