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不是姜宪要的。
她现在需要李谦在京城之外发展自己的事业,养兵囤粮,等到手握重兵,在朝廷上有了话语权了再回来,而不是像那些依附皇帝恩宠而生的臣子一样,永远地陷在朝廷内斗中不可自拨。
“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陕西都司都指挥使,兼陕西总兵。”姜宪慢悠悠地道,“你们同意则罢,不同意,布日固德这份功劳,谁也别想拿走。这份军功最少也能让李谦封个爵吧或是挣个世袭的从四品或是四品武职吧?”
姜宪熟悉吏部的封赏制度。
姜律无语,叹气道:“兼陕西都司都指挥使应该没什么问题,可这陕西总兵…这次杨俊也出了不少的力…而且你真的要留在陕西吗?错过了这次机会,未必就有下一次机会了…”
姜宪不为所动,道:“那是你们的事。你们坐地起价,我落地还钱。你们既然开了口,难道还要我顾忌你们是不是付得起才成?没有三分三,就别上梁山。”
把姜律这个传话的人都奚落了一番。
姜律面色通红,赧然地和姜宪说了几句话就坚持不下去,落荒而逃。
姜宪抿了嘴笑。
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顺利。
用一个天下人都知道,兵部想压也压不住的功劳换来整个陕西卫所的辖治权,比进京当个朝官可划算多了。何况以后会战事频繁,这样的军功虽然不会太多,可也不是完全没有。
只是不知道布日固德被擒之后谁会被选出来成为鞑子十二盟的新可汗。
也不知道新可汗的出现会不会影响整个西北战局,甚至是李谦的升迁和野心。
姜宪带着这个无解的困惑继续窝在慈宁宫里抄佛经。
她的心情却渐渐平静下来。
难怪那些六宫的嫔妃们都喜欢抄佛经或是念佛经了,闲着无事把精力和时光都消磨在这其中,是最容易打发日子的。
等过完元宵节,白愫就进了宫。
她买了一大堆外面好吃的好玩的东西进来。
韩同心那边,也收到蔡如意寄来的福建特产,还有一封报喜的书信。
蔡如意怀孕三个月了。
这让一直和赵翌分居的韩同心阴着脸,差点把指甲都捏断了。
没有了陈女官,如今皇上宠幸的是一个姓叶的女官。据说是司膳司的一个管理典薄的,今年都二十六岁了,不过因为写着一手好字,看膳单的时候被皇上问了一句,杜胜那个小人就把那女的领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当天晚上就把那个女的留在了乾清宫,第二天就让那女的做了乾清宫的司膳女官…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万寿山曹太后那里,还住着个皇长子。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第568章 春风
韩同心想起这些糟心的事来就觉得时光慢长,她仿佛被粘在蜘蛛网上的小虫子,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重新飞起来。
当初大家都说赵翌会娶姜宪,姜宪怎么就没有嫁给赵翌呢?
原本这些都应该是姜宪承受的才是啊!
韩同心就忍不住问起姜宪来:“嘉南这些日子在干什么呢?”
她娘让她别惹姜宪。她和姜宪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姜宪有多娇纵,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她不喜欢姜宪,也是因为姜宪明明父母双亡,却比她过得还尊贵,在皇上、太皇太后面前比她还有体面。如今她成了皇后,一样不能让姜宪折服,正如蔡如意劝她所说的,何必上赶子的拿自己的面子去成全姜宪的荣耀呢?她索性当没有这个人似的,你不见我,我不见你。
盈采隐隐知道些韩同心的心事,因而从不在韩同心面前提起姜宪。此时闻言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的诧异,轻声道:“奴婢也没有打听。不过,听慈宁宫的内侍们说,这些日子太皇太后招了田御医的侄媳妇进宫服侍,现在每天都跟着那田刘氏学什么太极,学得颇有些成效。元宵节那天,太皇太后从慈宁宫一直走到武英殿,还爬了城楼,回去之后喘都没喘一下。嘉南郡主觉得好,这些日子和清蕙乡君好像也在跟着那田刘氏学太极。”
韩同心心里顿时就像有把火在烧。
姜宪为什么总是比她好!
之前是因为彼此的身份,她也认了。
可现在呢,她贵为皇后,姜宪却在嫁了个要在外面打仗,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丈夫,自己却独守空闺不说,还被皇上气得个半死。她倒好,一个人跑回京城来,不管丈夫,不管公婆,安安逸逸地住进了慈宁宫,还像没有出阁之前一样,陪着太皇太后玩这玩那的享乐!
凭什么啊?
韩同心不服气。
她丢下手中的需要做夏装的宫女、内侍的名册,冷着脸对盈采道:“走,我们去看看那田刘氏都教了些什么?连嘉南郡主都感起兴致来。若是好,不如让那让田刘氏…”转念想到赵翌护着慈宁宫像护食似的,生怕她去碰了一下的,她虽然贵为皇后,可若是去要田刘氏,只怕是连太皇太后也会得罪,遂忍了口气,道,“就让那田刘氏也给我推荐一个人告诉我学学那太极。”
什么她姜宪好吃好喝好玩的,她就得在这里劳心劳力?
就是那白愫,一天到晚地巴在姜宪的身边,也比她过得快活。
这三宫六院的事,她也不管了。
谁愿意管谁管去。
盈采笑着应是,知道韩同心在气头上,不敢多说一句,忙去安排了凤仪,去了慈宁宫。
姜宪听说韩同心来了,眉头直皱,道:“她来干什么?”
孟芳苓笑道:“宫里这些日子没听说出了什么事,想必只是来看看太皇太后吧!”
“那我回屋去了。”姜宪不愿意和韩同心打交道。
年前李谦生擒了布日固德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大年三十吃年夜饭的时候那些内外命妇一个个都跑到她面前来恭喜她,说她有眼光,嫁了个好丈夫。她不以为意,那些人这才散了一些。年后,李谦的折子到了,果然如姜镇元叮嘱的那样,把太原总兵金海涛和大同总兵齐胜也都拉了进来,就是金宵,因为曾经跟着父亲金海涛出征,也写在了立功的名单里。赵翌听说打了胜仗挺高兴,可看到李谦的名字却不怎么高兴。那李瑶也是鬼精鬼精的,趁机出主意,说朝中缺少像李谦这样年轻有为的大将军,理应重用。不如让李谦镇守陕西,让他兼了陕西都司和陕西总兵之职,其他奖赏,一律没提。
赵翌大喜。
觉得李瑶知情识趣得紧,这些日子一直拉着李瑶商量着军功的事,把吏部尚书都丢到了一旁,汪几道和熊正佩都靠边站了。一时间李家门前马车喧哗,前所未有的热闹。
姜宪在心中冷笑。明明是之前她亲口答应了的,可看到这样的情景却还是忍不住为李谦委屈。她想来想去,决定从针工局里中找两个绣娘告诉她缝纫衣裳,她趁着李谦不在京城的时候给他缝纫一件春裳。
等李谦到京城的时候就能穿了。
白愫自然是站在姜宪这边的,不仅不催着姜宪快点回屋去歇着,还要在韩同心来的时候给姜宪打掩护,说姜宪这几天刚刚开始跟着田陈氏学太极,动了筋骨,在屋里歇了。太皇太后也帮着姜宪说话。没等韩同心开口,已道:“这里又没有旁人,就好好歇了。如今都住在宫里,又不是没机会看见。”
韩同心不好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只当姜宪是真的伤了筋骨,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会话,让田陈氏给她介绍了一个师傅,留在慈宁宫里消磨了半天的功夫,这才回了坤宁宫。
正巧宗人府的问夏装的事,韩同心把看了一半的帐册丢给了盈采,并道:“他们愿意怎样就怎样好了,反正我是懒得管了。”
结果宫里到五月要换衣的时候夏裳还没有做过,宫里的内侍宫女只好个个翻箱倒柜,把从前的旧衣裳拿出来穿,赵翌看了,还以为宫里没银子开销了,叶女官那边已经和韩同心斗上了,因陈女官的事,宫里的女官对韩同心都颇有微词,叶女官就更不用说了,差点就喊“前车之鉴”了,怂恿着几个女官在赵翌面前委婉地告了韩同心一状,赵翌和韩同心又吵了一架,还专门写了封信给姜宪诉苦。
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现在是韩同心不管事了,慈宁宫里有孟芳苓,乾清宫里有小豆子杜胜,依旧井井有条,可就苦了其他的人了。
因而姜宪想找个绣女告诉自己做衣裳的事一传出来,立刻就有人把礼送到刘清明那里。
等刘清明把人往姜宪面前一领,姜宪顿时有点傻眼。
两个绣娘,其中一个居然是萧容娘。
这算是孽缘吧?
偏偏刘清明还颇为得意地指着萧容娘道:“您还记不记得当初您要找人帮着织补的那件宝蓝色孔雀金丝宝相纹的斗篷?就是这萧容娘的手艺。别的我不敢说,可要论缝纫,这针工局里若是萧容娘赞第二,就没有人敢赞第一。”
第569章 献俘
没想到萧容娘还有这本事?
姜宪想起前世萧容娘总是喜欢躲在自己的寝宫里绣这绣那,不仅送给她,还送给身边的大宫女和内侍,后来好像是被宫里的人说她不像个娘娘的样,她就再也没有动过针线了。
想想前世的事,再看看现在神色拘谨、手足无措地站在她面前的萧容娘,不知怎地,萧容娘的模样就和前世融合在了一起,仿佛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变过似的,不管是做赵翌的假嫔妃还是在针工局里坐着头把交椅的绣娘。
变得,反而是他们这些人!
姜宪不禁就叹了口气,对刘清明道:“那就她了。让她告诉我做两件男子的夏衫好了。”
刘清明的差事得到了认可,自然是高兴得很,欢欢喜喜地应是,催促着萧容娘给姜宪磕头谢恩,领着萧容娘和另一个绣娘退了下去。
白愫在旁边直笑,道:“我真没有想到,你有一天竟然会拿起针线来。”
“我也没有想到。”姜宪抿了嘴笑。思念如潮水不停地拍打着她的心房,让她突然就有了为李谦缝纫衣裳的冲动,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情之所钟吧?
她大大方方地笑道:“你要不要也为曹宣做件衣裳?反正请了两个绣娘过来。”
“好啊!”见姜宪这么坦然,白愫也红着脸答应下来。
姜宪就让萧容娘告诉白愫,她跟着另一个叫叶九妹的绣娘学做衣裳,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前块和后块有什么区别,姜律就给她带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之前把金海涛和齐胜的名字都加了进去,李谦到了宣府,就把布日固德交给了被皇上派去监军的大太监宋海。那时候布日固德已经病得人事不醒了,因皇上决定让李谦几个回京献俘,所以特意交待过宋海,让他想办法保住布日固德的性命,谁知道让那布日固德知道后大概觉得这是奇耻大辱,趁着身边的人不注意,自剔了。”
姜宪吓了一大跳,蹦起来道:“这应该不关李谦的事吧?他之前不是把人给交了出去吗?”
“仔细说来的确不关李谦的事。”姜律苦笑,“可架不住当时他们几个都在啊!如今这献俘是不成了,皇上还不知道怎样的愤怒呢!特别是皇上还准备九月份去泰山封禅,让史官把这些都写在了祭词里!”
姜宪心中隐隐不安,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块儿,沉吟道:“那现在怎么办?”
她担心拿不到陕西的治辖权。
姜律叹息道:“爹就是让我来跟你说一声。李谦的运气太好了。之前我爹一直觉得太委屈李谦了,还好李谦同意让金海涛和齐胜都跟着沾沾光,现在出了事,金海涛和齐胜也不能独善其身,这样一来,布日固德的死也就不能算到李谦一个人的头上了。至于过失,自然是那个宋海负责了——人已经交到他手里了!怎么李谦这一路带回来都没事,他一接手就出了事。要怪只能怪他的运气不好。”
可这毕竟是一件非常令人遗憾的事。
不知道以后十二盟的可汗是谁?
于之后朝廷的战事有没有影响?
姜宪寻思着,把这件事告诉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不以为然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总不能叫人不死吧!只要皇上到时候别翻脸不认人就好!李谦的军功,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争到手的。”
姜宪微微点头。
晚上赵翌就来找她,把宋海破口大骂了一顿,连带着把马向远、金海涛包括李谦等人都骂了一遍。
姜宪当时就很不高兴,道:“人死了,关李谦什么事?不是你让人把那个布日固德交给宋海的吗?”
他当时不是怕李谦冒认军功,要确定一下吗?
想到这里,他灵机一动。
既然大家都不认识布日固德,他大可以找个人来冒充布日固德啊!
那献俘仪式不就可以照常进行了吗?
赵翌顿时有些坐不住,草草地回了姜宪两句就跑了。
“真是莫名其妙!”姜宪不解地摇头,回到屋里也没有心情做衣裳了,索性写了封信去问李谦到底怎么一回事?又追问他什么时候能来京城接她。
如今太皇太后身边有了田陈氏做伴,身子骨比前世强多了。她总这样住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她想回陕西,想陕西他们位于甜水井的宅子,想宅子里花棚养的那几株兰花了。
李谦八百里加急回了一封信给她,说自己受了伤,需要静养,会在大军班师回朝之后才进京。而来送信的人干脆告诉她:“大人说有些话不能写下来,免得一不小心落人口舌。大人好着呢,根本没有受伤。这么说,也是因为不想参与献俘的事。不知道谁给皇上出了个主意,皇上让人找了个和布日固德差不多个子的鞑子,冒充是布日固德,等大军回来的时候会举行献俘。大人不愿意跟他们玩这些花样,只好称病不去。但又怕郡主听到了消息担心,所以特地命了小的过来给郡主解释一番,让郡主千万别担心,大人心中都有数呢!”
姜宪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没有想到赵翌为了名声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上行下效。
他这样,这个朝廷的官员还能有个好?国家社稷还能指望这些官员?黎民百姓的生死还能依仗这些官员?
她知道赵翌蠢,可没想到他蠢到了这个地步。
姜宪问孟芳苓:“皇上这些日子都在干些什么呢?”
孟芳苓却误会了,低声道:“据说又宠上了一个姓叶的女官…”
姜宪突然觉得自己前世为赵翌流下的那些眼泪只能说明自己也很蠢。
她挥了挥手,觉得自己还是少听点赵翌的事心情会更好。
姜宪给李谦回信,觉得他做得对。并告诉他,若是觉得进京不太好,不如就一直称病好了,等到这边的事了了,直接回甘州。
关于她和李瑶、姜镇元的交易,她没有告诉李谦,怕到时候李瑶等人失信,让李谦空欢喜一场。而太皇太后那边,姜宪也借口“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与其让李谦这个时候回来,不如等过几年李谦的脚跟站的更稳些了再回来也不迟,说服了老人家。
太皇太后看着姜宪和韩同心如同王不见王似的,知道她不愿意搭理韩同心,想着姜宪自幼在她手掌心里长大,也不愿意她受这委屈,李谦在陕西宰辖一方,做个土皇帝,比在京里更好,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第570章 回朝
姜宪足不出户地呆在东三所里给李谦做衣服。
叶九妹是个老实木讷的,问一句答一句,却不惹人厌。倒是萧容娘,几次以为姜宪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窥视姜宪,等到姜宪的眼睛瞟过去,她又立马垂下了眼睑。
和前世一样。
姜宪也就懒得理她。
等到了正月底,风吹到脸上已经没有了寒意。太皇太后就和太皇太妃等人商量着要不要出去踏个青什么的。
太皇太妃颇有兴致,道:“还是上次去大相国寺敬香的时候走了走,要不我们去郊外的别宫住些日子吧?”
实际上风景最好的地方是万寿山。可曹太后住在那里了,太皇太后自然是不愿意去的。
太皇太后就说这次去白云观吃他们家的斋菜:“这有两年没去了。”
大相国寺的主持喜欢亲近慈宁宫,常派人送东西去太皇太后的娘家亲恩伯家,太皇太后若是想出宫礼佛,就会去大相国寺。
众人自然是凑着趣说“好”。
只是没等到太皇太后选好出行的日子,亲恩伯夫人就进宫了,请太皇太后给王瓒和石小姐选日子。
“大家都满意。”她一副笑得合不扰嘴的样子,“就想交换庚帖把亲事定下来。我请钦天监的看了好几个日子,但到底选哪个日子,还得您帮我们拿个主意。”
王瓒的婚事,可一直是太皇太后的一块心病。此时要定下来了,太皇太后高兴得眉眼带笑,哪里还有心思去踏青,忙让亲恩伯夫人把钦天监算好的日子拿给她看,和亲恩伯夫人凑在一起商量起王瓒订亲的日子来。
姜宪无奈地朝着白愫笑了笑,心里却为王瓒高兴。
他娶了妻,心也会安定下来,太皇太后也就安心了。
等到亲恩伯夫人走了,太皇太后拉着姜宪去了她老人家的库房:“你和阿瓒,一个是我的手心,一个是我的手背,我的这些私房,一多半给你,一小半给阿瓒。还有些零星的,是给芳苓他们这些人分的。你也不要吃醋。阿瓒的,等他成亲的时候我让人送过去。你的,已经给你了。芳苓的那些,我怕我死后她带不走,就都交给你了。你记得到时候把她们的后路都安排好。”
姜宪听着心里怦怦乱跳。
太皇太后有些日子没有说这样像交代后事的话了。
她觉得不吉利,“呸”了一声,娇嗔道:“这话我不爱听。这些东西,您还是自己交给孟姑姑好了。”
太皇太后闻言欣慰地笑,道:“我知道你不爱听,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不过,东西你还是得拿走的,别耍小性子,耽搁了你孟姑姑。”
就是寻常人家的老太太想赏身边服侍的人几个银子,等老太太闭了眼还有人打主意,何况太皇太后的东西都是大内御制的,一般压根就拿不走。
姜宪知道太皇太后的顾忌,说归说,最后还是把东西接在了手里,安排人送去了小汤山。又怕到时候说不清楚,把太皇太后是怎样分配这笔财物的单子给了孟芳苓一份。孟芳苓没想到太皇太后还有这样的安排,悄悄地躲着哭了一回,用熟鸡蛋敷了半天才没了印子,出了门帮着太皇太后打点王瓒的婚事。
李谦来信,说他决定过些日子再进京。
姜宪也觉得他不必来凑这个热闹。
只是这样一来,二月初四城门献俘的事慈宁宫里的人也就没空去看热闹了,不过事后听那些宫女内侍说,那天的场面极其宏大,京城的文武百官都出席了不说,百姓把长安街堵了个水泄不通,囚车走过的时候,很多人朝着“布日固德”扔石子,最后布日固德被赵翌“仁慈”地赐了鸠酒,那个章震还为此写了一篇对赵翌歌功颂德的文章,不顾同僚们鄙视的目光,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诵读,带头跪下来请赵翌登泰山封禅。
这得多不要脸!
姜宪目瞪口呆之余对这个章震还是非常佩服的。
人活到他这个份上,也算是无畏无惧了。
赵翌果然“勉强”听从章震的话,决定九月份的时候去泰山。
曹宣进宫来看白愫,遇到姜宪,眉宇间满是担忧地讲给姜宪听。
姜宪呵呵地笑了两声,去了太皇太后的东暖阁,给曹宣两口子留地方说说体己话。
印霞悄悄地给她带话:“刘冬月说让您这两天回小汤山一趟,有急事找您。”
姜宪想不出他有什么急事找她,想到明天亲恩伯会进宫和太皇太后商量聘礼的事,应该没空管她,遂道:“那就明天吧!让他明天一早在神武门前等我。”
印霞笑着应声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姜宪从孟芳苓手里拿了令牌,穿了件寻常宫女的服饰就带着情客出了宫。
刘冬月带着两个孔武有力的汉子,驾了辆很是普通的黑漆平头马车,正翘首以盼地等在神武门对面的香樟树下。见了姜宪,他忙小跑了过来。
姜宪不想节外生枝,没等他行礼就道:“小汤山那边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刘冬月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道,“是云林哥给我带的信,让想办法尽快地告诉您。我还没有来得及问。”
“那就回去再说。”姜宪也不是那矫情的人。
因为李谦,她相信云林。
一行人匆匆忙忙往小汤山去。
直到黄昏,他们才赶到姜宪位于小汤山的宅子。
不知道是云林派了斥侯打探消息还是一直在等他们,他们的马车在大门口还没有停稳,大门就吱呀地敞开了,云林带着两个护卫出现在门后,示意着车夫直接把马车赶进去。
车夫是李家的人,很是精细的一个人,上次姜宪来京城给李谦跑官的时候就跟着她,不过几天的时间就把那些规矩都学会了,这次姜宪进京,依旧带着他。他知道豪门大户的规矩,马鞭一扬,马车没有停顿就驰进了大门,在垂花门前停下。
刘冬月扶了姜宪下马车。
“出了什么事?”姜宪一面问,一面踏在了脚凳上,“非要我回一趟小汤山?”
“有急事!”云林说着,嘴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笑意,“非得让您回来一趟不可。”
他说着,领了姜宪就往内室去。
这里全是李谦的人,姜宪不疑有他,跟着他就往上房去。
第571章 圆满
初春的京城,天气还很冷,黄杨树虽然郁郁葱葱的,可到底不如盛夏的时候有精神。几枝贴梗棠冒着嫩嫩的新芽从中伸出头来,煞是清新。可姜宪的目光却被正屋台阶上那修长玉立的身影牢牢地吸引,再也分不出半点的心思给旁物旁人。
“宗权!”她一路小跑过去。
李谦绽开灿烂的笑容,伸开手臂,仿佛迎接幼鸟归巢,让姜宪投进了自己的怀抱。
“宗权!宗权!李谦…”熟悉的味道,温暖的怀抱,姜宪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想我没有?”李谦明知故问,突然微微下蹲,猛地直直抱起了姜宪。
姜宪陡然间被蹿高出一个头,惊慌地低呼,紧紧地搂住了李谦的脖子。
“快把我放下来!”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样子。
李谦低低地笑。
声音醇厚却又有如阳春三月的风般的和煦:“我很想你!日日夜夜都想,想得心都痛了!”
姜宪的脸像火烧,心里却甜蜜如饴。
李谦就这样抱着她,大步朝正房走去。
姜宪抬头,院子里静悄悄的,原本在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不见了踪影。
这给了姜宪勇气。
她把头依在了李谦的肩头,轻声地耳语:“我也想你!”
李谦哈哈大笑,笑声畅快,却在进门后脚步微顿,依在宴息室那万字不断的落地罩前放下了她。
“保宁!保宁!”他激动地喊着姜宪的名字,像喊着什么珍宝似的,吻住了姜宪的唇。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做这件事,可也没有做过几次。思念却仿佛借着这个吻如洪水般一泄千里。
姜宪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把自己贴在了李谦的怀里。
感受到了姜宪的主动,李谦激动难耐般地的喊了一声“保宁”,激烈地在她的嘴里开始攻城掠地。
姜宪很快陷入陌生的甜蜜中喘不过气来。
“别!”她趁着他换气的功夫想给自己争取一个透气的机会,李谦却像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呼吸粗重地抬起了头。
“怎么了?”他喃喃地道,“是不是…不舒服?”
他眼底透着几分慌乱和赧然,甚至是歉意。
这样的李谦,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中,姜宪骤然间明白过来。
李谦从来没有别人…甚至连普通富贵人家里的通房都没有…他可能知道该怎么做,但知道和做过却是两回事。在面对她的挣扎时,他也会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害怕自己在她的面前丢脸。
姜宪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滩水。
“没有!”她喃喃地,主动凑上去亲吻他,“我想看看你的…想看看你的脸…”
这是真心话!
她每天看似镇定自若地陪着太皇太后说话,和白愫说着体己的话,可只要一静下来,李谦的面孔就会像水银一样毫无间隙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自己的出现会不会改变李谦的命运?
他现在在干什么?
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甚至是行军的时候有没有露宿路边…明明知道他是一军统帅,别人没有吃的没有住的也会让他先吃得好住得好,她却依旧像个傻瓜似的心痛不己。
“我好想你!”她啄着他的唇,他的唇梭角分明,笑得时候特别开怀,抿着的时候特别严肃,亲上去的时候才知道有多柔软,而这柔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眼睛就忍不住迸射出欣喜的光芒来,“每天都盼着你回来!”
没有什么比心上人的情话和鼓励更能打动人的了。
李谦再次狠狠地吻住姜宪,好像要借着这股力才能把心中的思念表达出来似的。
这家伙,给点颜色他就要开染房。
姜宪被他的横冲直撞弄得嘴都有点痛。
“别这样!”她还是没能忍住地去推李谦。
而李谦呢,显然误会了她这句的意思。
他喘着气放开了她,飞快地朝四周望了望,再一次曲膝直接抱起了姜宪,急步进了内室,顺势把她压在了内室那张宽大的黑漆填钿花鸟床上。
软软的床褥虽然不至于让姜宪受伤,可被人这样重重地压着,那种力量的悬殊还是让她有种微妙的昏眩。
“保宁!我的保宁!”李谦像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心爱之物,因为期盼的时间太长,不知道如何对待般地抱着姜宪在床上一面胡乱亲吻着,一面打着滚。
姜宪被他逗得忍不住咯咯直笑。
混乱中,姜宪的簪钗不知道落到哪里,衣襟渐散。
李谦不知餍足地吻着她,眼角的余光从被他亲得红润如雨打花瓣的唇上无意间落在那修长白皙肌肤细嫩如鹅颈般漂亮的脖子上…随后,是被绿色衣襟半掩半张看不清楚的漂亮锁骨…血液瞬间变成沸腾的岩浆,叫嚣着让他去看一看。他也如同受了盅惑一般,慢慢地抚着那线条柔美的脖子,一路探了下去…
姜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脑子里糊成一团,嘴里、眼里、耳朵里全是李谦的气息,身体犹如有一团火在烧似的,只知道自己被李谦搂着,抱着,亲着,除此之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直到那微凉的大手滑进了她的衣襟,胸前的丰盈被温柔地托起,顶端的红缨被轻柔地揉捏着,她这才回过神来。
“不!”她本能地推搡他。
拒绝的声音却被他以吻封在了嘴里,化为了零星的嘤咛。
他们不应该这样!
他们的第一次,应该在满是红艳喜庆的龙凤烛同心结的房间时,她洗得干干净净,打扮得香喷喷,好整以暇地等着李谦的到来,让李谦如坠香海…媚眼如丝地把李谦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着件宫女的袍子,戴着粗劣的首饰,风尘仆仆,不要说香粉了,连脸都没有洗,就这样和李谦滚在了床上…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粗俗,没有一点女子的娇美!
姜宪想着,动作就更激烈了:“你别…让我净个脸…”
只是她一句话还没有说话,顿时杏目圆瞪,身子一僵。
那混蛋,居然埋头咬住她的乳儿…
姜宪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可身子却自有主张般从后脖子一直酥麻到了脊背,让她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你别这样!”她想推开他。
那声音落在她自己耳朵里的却娇滴滴仿佛一碰就碎,犹如欲拒还迎。
怎么会这样?
姜宪脸胀得通红,却被李谦那句含糊不清的“好保宁,让我含含”的话烧得眼睛发红,不知道了东南西北…
第572章 餍足
事后姜宪回忆起那天的事,记忆始终有些模糊。
她也出过两次嫁了,不管是前世宫里教习燕喜的嬷嬷还是今生的房夫人,都很慎重地告诉她,如果感觉到痛不要害怕,那是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让她不必惊慌,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她却始终没有感觉到痛苦。或许也有,可那痛苦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似的,还没有感觉到,就被幕天席地热潮席卷过去,像被一团火包围着,来不及多想,也没办法多想,等到她平静下来的时候,李谦已拿了帕子帮她清理身上的痕迹,她躺在那里,懒洋洋、软绵绵的,像被三月的阳光晒过的棉絮,心都是暄暄的,连小指头也不想动一下,直到李谦毫不避嫌地又去拧了一块帕子进来,她这才感受到耳朵烧得厉害,忙撑起身来道:“我自己来!”
“没事!”李谦眉目含笑,看着她的目光炙热又满足,“你歇着,我先给你随便擦擦,等水烧好了,再抱你去泡个澡…”
姜宪怎么好意思,可李谦却执意要帮她擦试。
“保宁,我喜欢帮你做这些事。”他在她耳边道,热气喷在她的耳朵上,让她心都灼热了起来。
别的夫妻也这样吗?
但就算别的夫妻不是这样,他们也可以这样啊!
姜宪有些拿不定主意。
李谦已咬着她的耳朵道:“保宁,你看,你身上的皮肤都变成了粉色…”
姜宪当然知道。
她皮肤白,若是感觉热了,就会变成粉红色。
“真漂亮!”李谦的帕子轻轻地抚过她圆润的肩头,赞美般的叹息不容错听,心中的欢喜表露无疑。
姜宪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满足。
在李谦的眼里,她是好看的吧?
既然他喜欢做这些事,那就随他好了,权当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
姜宪忍着心中的羞怯说服着自己。
可李谦擦着擦着,就变了味道。
他开始只是不时地亲吻她几下,到后来就变成了啜吮,揉捏甚至是轻咬,姜宪护住了这边护不住那边,推开一次推不开第二次,娇嗔中又和呼吸沉重的李谦搅在了一起。
不同于两人的第一次,李谦像摘到了人参果似的,囫圄吞枣的只想快点吃下去。这一次,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一点一点地去品尝那个玉人儿。
最终是姜宪忍不住了,伸着双白细修长笔直的双腿缠了上去…
第三次,是姜宪惹起来的。
姜宪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她主动挑起来的情爱,因为李谦的持久变成了一场折磨,她好不容易在李谦的耳边甜言蜜语的哄着他释放出来,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是情客的热水早就烧好了,李谦把她抱到松木桐油的木桶里解乏,还洒了一堆玫瑰花瓣在水里,这才叫了情客进来服侍,自己去了隔壁浴室洗漱。偏偏她觉得泡得舒服,情客觉得水有点冷,请她起来擦拭身子的时候她犯了懒劲儿,不愿意起来,让情客再去提几壶热水过来,她还想泡一会。
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李谦披着袍子走了进来。
昏黄的灯光下,姜宪半趴在垫着惺惺红毡毯的木桶边,白皙的面孔被热气蒸的红彤彤的,长长地睫毛懒懒的半睁半闭着,琵琶般曲线优美的身子骨像镀了层釉似的,欺霜寒雪地闪着莹莹玉光,隐没在飘落着大红色玫瑰花瓣的清波之下…何况那细腻润滑的感觉,他刚刚还体会过。
只那一眼,李谦的呼吸就再次粗重起来。
“我来帮你擦拭!”他说着,大步走了过去,蹲在木桶前,有些粗鲁地扯过放在旁边的帕子。
“我还想泡一泡!”姜宪侧过头笑望着他。
平日里清澈澄净的眸子此时波光潋滟,映着烛光,如春日明媚的湖水,让李谦心中一窒。
“那我帮你捏捏肩膀。”李谦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不轻不重地搭上了姜宪的肩膀。
捏肩膀还没有经验。
等到情客提了热水过来,屋里已传来姜宪一阵阵的娇吟声。
那声音,又稠又黏,甜到人心里去。
情客脸腾地一下通红,忙示意身后的几个小丫鬟不要上前,提着热水退到了一旁的茶房里。
几个小丫鬟还不知事,轻声地道:“茶房里只有两个炉子,这天气还冷着,要是耽搁了恐怕只能保住两壶热水了,您看要不要提醒郡主一声。”
情客不禁瞪了那小丫鬟一眼,道:“谁教的规矩?值夜的,没有招呼也敢往前面凑?”
那小丫鬟是小汤山这边的,闻言立刻吓得跪了下来,道:“姑娘息怒,姑娘息怒。是奴婢没有心眼,胡说八道!”
情客趁机教训几个小丫鬟:“眼头都亮一点。姑爷在跟前,什么时候进去服侍,什么时候需要回避,都要过一过脑子,别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蹿,那样的人,一辈子也就是个小丫鬟。”这才让人把那个小丫鬟给扶了起来,让人去跟灶上的婆子说一声,让她们备着热水,随时传唤。
几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唯唯称诺。
情客支着耳朵听着正房的动静,怕姜宪叫人的时候没听到。
可直到天色泛白,屋里才传来李谦的声音,让她们打了热水进去服侍。
姜宪早已累得睁不开眼睛,之后怎样穿的衣,怎样被李谦抱在怀里歇息的都不记得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让她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和李谦的颠鸾倒凤倒好像是思之致极的梦憶一样。
她动了动身子,全身泛起的酸楚这才让她清醒过来。
听到动静的李谦已笑着走了进来。
“醒了!”他坐在床前的绣墩上,把迎枕垫在她身后。“饿了吧!你吃点清淡的。我让厨房里熬了白粥、百果粥、鸡肉粥、青菜粥,你想吃什么粥?厨房里还做了你喜欢吃的米糕,只放了一点点的冰糖。”
姜宪这才发现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她还是昨天中午草草地吃了块饼,之后就粒米未进。
姜宪不由狠狠地瞪了李谦一眼。
只是她睡眼惺忪,软软的像只傲娇的小猫,没有一点威慑力,让李谦心里软成了一团。
“是我不好!”他亲昵地俯身,用鼻尖蹭了蹭姜宪的鼻尖,“我这就叫人把粥给你端上来。”
第573章 说话
本来就是李谦作得孽!
姜宪皱着鼻子推开了李谦,安安心心地由他服侍着吃了小半碗白粥,两块米糕,就不太想吃了。
她的饭量这么小,李谦担心不已,道:“是不是不好吃?我们明天就回城,到时候请个厨子来给你做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