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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她是太后的时候,高妙容在她面前表现得不卑不亢却又乖巧大方,又因为李谦的缘故,她还是挺喜欢高妙容的。可今世,她下嫁给了李谦,高妙容在她面前却摆出一副高傲冷漠的的样子。

姜宪素来不吃这一套的。对高妙容前世的那一点点喜欢,今生也就烟消云散,不知所踪了,更不要说自找麻烦的和高妙容交往了。

一行人回到花厅,东敞间的客人也散了,花厅冷冷清清的,几个仆妇正在收拾满桌的狼藉。

何夫人还要指使仆妇们清点器皿,盘查破损,一时走不了。

她打发身边的嬷嬷抱着李冬至走了。

姜宪早就盼着回去洗个澡好早点休息了,加之她并不准备和何夫人争权夺利,把主持中馈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拿到手中。因而也没有和何夫人客气,笑着对何夫人表示,自己刚刚嫁过来,这些事都不懂,她就不在这掺和这些事了。然后问了李谦的行踪,知道他被李长青叫去了外院的书房,她更是无意多留,带着七姑等近身服侍的起身告辞,准备回东跨院去。

何夫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笑着催促着姜宪早点回去休息,并道:“我是过来人。成亲是件再累人不过的事了,我当时恨不得这日子能跳过去。你快点回去休息吧!大爷若是差了人来问,我会知会他一声的。”

姜宪笑着道了谢,由七娘几个簇拥着出了花厅。

只是她刚刚出了花厅,就听见何夫人对高妙容温声道:“你今天也早点回去歇了吧!大爷成亲,我又是个不顶用的,还要你帮着操持,我心里很是感激。如今不过只剩了些清点东西的活,你就不用继续在这里陪着我了。万一要是把你给累着了。我这心里怎过意的去!”

“没事!”高妙容笑着安慰何夫人,“这些都是小事,我不累。倒是夫人,我看您这几天心事重重的,是李大人又做了什么事惹了您不高兴?您看,您都有黑眼圈了!”

“真的吗?”何夫人说着,恨不得找面镜子来看看。

高妙容就笑道:“等忙过这一阵子,我再给您调种新的香膏,保证您的黑眼圈一下子就没了。”

“那感情好!”何夫人高兴地道,随即又感叹道,“你这样聪颖贤淑,也不知道谁家的儿郎有这福气娶了你去!”

“夫人又打趣我。”高妙容笑道,“我这算什么贤淑?您这是和我相处的时间久了,偏爱我罢了…”

姜宪微微一笑,离开了花厅。

那边姜律已派了人来:“明天辰正回门,世子爷让郡主不要忘了。”

“我知道了!”姜宪笑着让人赏了小厮几两碎银子。

这时李谦回来了。

他挑着眉角,神采飞扬,满脸得意。

姜宪莫名的心中一跳。

只觉得这样的李谦英俊极了…

李谦一边高声叫着“嘉南”,一边道:“我回来了…”

姜宪低低地笑,道:“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我看你的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我坐在这里你也没看见!”

“我不是没看见!”李谦嘻嘻地笑,露出一口白牙,更显英气逼人,“我这不是回来了,要和你打声招呼吗?”

“有你这样打招呼的吗?”姜宪压根不信。

第284章 次夜

“这你就不知道了!”李谦笑道,“有一年我被我爹丢在了军营里跟那些将士一起操练,直到快过年了,我爹才派了纳福接我回家。当时下着大雪,走到半路的时候,大雪封路,实在是不能走了,我们就找了户人家歇脚。给我开门的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妪,说家里只有她和老伴两个人,老伴会打猎,每年冬年都要去山上打野兔和野鸡,如今上山还没有回来,烧了热水冲茶给我们喝。当时那老头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么喊那老妪。”他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凝,突然上前抱了姜宪,低声道:“保宁,我也想和你这样过一辈子…一辈子让人衣食无忧,一辈子护你周全,就是老了,头发花白了,子女都不在身边了,我们也一直都在一起…”

姜宪想象着大雪封山的小木屋,等待着老伴回来的白发老妪,给老伴去打猎的老头,还有像李谦那样欢喜的高叫…她的心顿时软软的,手不由自主地回抱住了李谦,轻轻地应了声“好”。

李谦眼角发红,紧紧地抱着姜宪,狠不得能把她嵌到自己的身体里,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恨不得时光就这样一下子溜走,让他和姜宪能像这样紧拥着变老。

“保宁!”他轻唤着姜宪的乳名,唇不由落在了姜宪的鬓角,颊上,唇角。

姜宪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

她以为自己以经活了二十五岁,比李谦现在的年纪还要大,已经经历过了很多的事,应该会落落大方地与李谦缠绵。可事实上,李谦不过是情难自己地亲到了她的唇边,她已经紧张慌乱的瑟瑟发抖,脑子里糊得像泥浆,黏黏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李谦却是一愣。

他怀里的小姑娘,像只受了惊吓的猫,抖个不停,却又故作镇定的不躲不闪…这让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姜宪时的情景。

保宁,她是在害怕吧?

他曾经答应过她的家人,不会对她越僭,可现他却朝着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她的小姑娘却像从前那样一如既往地包容着他,纵容着他…

这一刻,李谦又是欢喜又是后悔。

欢喜的是保宁真的很喜欢他。

后悔的是他辜负了保宁的喜欢。

“是我不好!”他及时地停了下来,温暖的唇停留在了她的嘴角,“你别害怕!我就是想抱抱你。”他的声音轻柔而又坚定,“我不会做更过分的事的。”

这还不叫过分吗?

姜宪脸红红的,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索性低了头不做声。

李谦果然守诺地只是安静抱着她…只是这抱得时间有点长,直到掌灯时候,家中的仆妇拿着绑了铁叉的木棍把屋檐上的灯笼叉下来,点上蜡烛,重新挂上去,照亮了屋檐下的青石台阶,李谦这才放开了她,温柔地道:“我刚才回屋的时候听到有人告诉你大舅兄提醒你明天辰正回门,我们明天卯初就要起床。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我让小丫鬟打了热水进来给你泡泡脚好不好?等会你也能睡个好觉了。”

他不说,姜宪还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他这么一说,姜宪全身都叫嚣着疲惫。

她点了点头,低低地道了声“多谢”。

李谦听了却正色地道:“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这都是哪跟哪啊?

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她的心情立刻就变得好了很多。

她不由扑哧地笑,道:“谁跟你客气了!”

李谦看她高兴起来,也跟着高兴起来,身上有着使不完的劲,索性弯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道:“那好,我们去泡脚去!”

姜宪猝不及防,“哎呀”一声,忙搂紧了李谦的脖子,见他又开始胡来,这才嗔道:“你快点把我放下来!”

李谦置若罔闻,径直把她抱到内室临床的太师椅上,笑道:“别动,我叫丫鬟打热水进来!”说完,也不管姜宪怎样,喊着坠儿进来服侍。

姜宪自然也就不好和李谦说什么了。

可当她的脚泡在热水里,白生生的小脚,连脚背上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时,李谦到底还是没能忍主,把坠儿等人遣了下去,竟然蹲了下去要给姜宪洗脚。

姜宪抬起脚朝着他虚甩了几下,水珠顺着她的脚背落在了李谦身上。

“再敢胡来,小心我甩你脸上。”姜宪红着脸威胁着李谦。

李谦嘻嘻笑,捉住了姜宪那只脚。

那脚,小巧精致,他只手可握,粉色的指甲,像一朵朵绽开的桃花,粉嫩嫩的。

李谦哪里舍得放。

姜宪抬起另一只脚就踹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谦没有设防,一下子蹲坐在了地上。

姜宪哈哈地笑,趁机趿着鞋子就往床上跑。

李谦爬起来就追了过去:“我给你洗脚,你居然踹我。”

“活该!”姜宪笑着爬到了床角,把被子一骨脑地堆到了自己的面前,想挡着李谦,“谁让你不老实的。”

“我怎么不老实了!”李谦扑了过去,“我做什么了?你就说我不老实?”

他腿长手也长,伸手就推开姜宪面前的被子。

姜宪笑着跑到了床的另一角,道:“你给我老实点!我要睡觉了!”

“咱们先把这件事说清楚了再说别的。”李谦不依,翻身去捉姜宪。

两个人像孩子似的嬉闹着,把床上弄得乱七八糟。还是李谦看着姜宪笑得都有点带喘,生怕她岔了气,主动认输,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可两人也累得够呛。

东倒西歪地仰躺在床上喘着气。

姜宪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两世为人,她所有的笑加起来也没有今天笑得多。

她不禁翻了个身,双肘支身趴在李谦的身边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李谦想了想,没有瞒姜宪,笑着把自己和金宵联手之事告诉了姜宪,并悄声地对她道:“我让云林领头,原本只是想让他试试手,没想到他比我预料之中更厉害,不仅强行穿过了榆林关,而且还黑吃黑,把邵家一批从江南进来的上等龙井给吞了。邵家的损失先不论,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邵家丢了颜面不说,还会有很多道上的人有样学样,想着法子强行通过的。这对邵家才是真正的打击。等于是他们这几年的努力浪费了一大半,需要重新在道上立威。以后邵家可有得事干了。”

第285章 从前

姜宪看李谦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地笑,问起金媛来:“…她突然对我这么热情,难道是因为你的缘故她觉得她不用嫁给邵洋了?”

“应该是吧!”李谦摸了摸鼻子,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她的婚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如果能把她嫁出去,估计她对你更感激。”

“感激倒不必了。”姜宪想到自己前世的遭遇,颇有些感慨地道,“你别乱点鸳鸯谱才是。别弄得大家连朋友都做不成!”

金媛是联姻的好人选,她理智上能接受,情感上却没办法认同。

这也许是她不如曹太后的主要原因。

她也不希望李谦变成这样的人。

“我知道啦!”李谦笑着,捧着她的脸突然在她的脸上“啪”地亲了一口,道,“我是要和金宵结盟,又不是要和金宵结怨,怎么能怂恿着金宵随随便便地把金媛嫁了呢!”说着,他在那边自言自语道,“我真没有想到云林还有这本事。以前就是觉得他听话,不管吩咐他什么事他都能不声不响地办好了,可见我还是有些轻瞧了他。我准备让他再办几件事,要是他都能不出什么纰漏的话,我就把他调回来做家里的护卫长,让他以后守护你的安全,这样我就能全心全意的忙外面的事了。现在是五月,再过几天就是出盐的好日子。我准备去趟四川,你一个在家里,我不放心…”

他絮絮叨叨的,姜宪完全没有听清楚。

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李谦那句“要是他都能不出什么纰漏的话,我就把他调回来做家里的护卫长,让他以后守护你的安全,这样我就能全心全意的忙外面的事了”。

前世,云林是居庸关总兵。

居庸关离京城快马加鞭,半天可到。

对京城防卫来说,十分的重要。

就是赵翌在世的时候,这个职位也是抓在他自己手里的。

李谦使尽了各种手段,最后甚至拿出山西巡抚这个职位和她、和姜家讲条件,大伯父见他们就算不把山西巡抚这个职位抓在手里,他也没有办法阻止云林任居庸关总兵,这才勉强答应的。

那个时候的姜律已经开始独当一面。

他还给自己分析,说云林是帅将,有勇有谋,战功显赫,以他在李家军的地位和资历,李谦把他推出来争夺这个职位,是为了增加赢得筹码,居庸关虽然很重要,却不在九边重镇之列,不能佩将军印,云林不会在这个职位上坐很久,否则李谦用人不公,会在李家军内部分产生矛盾和罅隙。

她当时相信了。

因为每一个大将手下都会有一帮自己的人马,这些人的利益与大将紧紧地挂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是那一方大将不想争,为了手下的这些人也得争。

如果真像姜律说的那样,以云林的能力和威望、资历,都的确不可能在居庸关呆很长的时候。

而且那个时候李谦正在和鞑子打仗,把云林这样的猛将放在居庸关养老,也太浪费了。不要说精明如李谦了,就是她,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可事情却出乎了她和姜律的预料。

云林不仅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呆在居庸关,而且一呆就是五年。

直到她被赵玺毒杀。

开始的时候,她和姜律非常的不解,还曾调查过云林和李谦的关系,猜着是不是云林哪里得罪了李谦,或是李谦对云林有什么偏见,能不能想办法把云林拉到姜家这边,姜家能用的人越来越少,如果云林愿意过来,甚至可以给他个宣府总兵或是大同总兵的职位。

调查的结果再次出乎她和姜律的预料。

云林在李谦那里不仅没有失宠,反而自他任了居庸关总兵之后,不时往返于居庸关和西府之间,李谦的一些私事都会交给他打点。在李谦那里,他的地位不仅固若金汤,而且还隐隐有第一腹臣的味道。

从前的往事在姜宪的心里一掠而过,她陡然间想起一件事来。

有一次李谦进京述职,曹宣在家里设宴款待李谦。

白愫和蔡霖为了纳妾之事大吵了一架,气不过跑回了娘家,蔡霖就把白愫晾在了那里,两三个月了都没有去接白愫,蔡家的长辈怎么劝也不听。蔡家的长辈没有办法,只好亲自去接。可就算是这样,白愫也一样脸上无光。正巧白愫的婆婆、晋安侯老夫人得了风寒,姜宪就借着这个机会去晋安侯府探病。这种情况之下晋安侯不可能没有主持中馈的宗妇接见姜宪,蔡霖别别扭扭地把白愫接了回来。

结果白愫回到家里才知道,在她走的期间,蔡霖已经把自己相中的那个落地秀才的女儿给抬进了门,并且怀了身孕。蔡家的长辈知道之后自然不会允许这个孩子生下来。最后一碗汤药下去,一尸两命,尸体被卷在草席里丢在了乱坟岗上。

蔡霖却没事人似的把白愫接回了家。

白愫因此彻底对蔡霖死了心。

姜宪见到白愫,白愫忍不住对她说了这件事,她心情糟糕透了。听说李谦在曹宣家里吃吃喝喝,还叫了伶人在家里唱堂会。她顿时气得不得了,走到半路上鬼使神差转道去了承恩公府,没让人通报闯到了他们喝酒的花厅。

看到满屋莺歌燕舞,她全无风度地乱发了一通脾气,把李谦和曹宣都狠狠地训了一顿…

两个人就那样垂手恭立地听着她教训。

她的气终于消了一点,旋风般地又出了门。

谁知道出门却听见那个讨厌的马永盛在和云林说话:“…你们就这样忍着他?还好我没有被派去居庸关!说实在的,你真不准备回西安了?难道这下半辈子就像爷似的和他耗上了?这多可惜啊!你这正值壮年呢?”

她一眼瞥过去的时候,马永盛虽然住了嘴,可那表情说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好像她欺负了他似的…

她的火气蹭地一下又冒了出来,随手就揪住身边大太监头上戴着的乌纱描金曲角帽就朝他的脸上砸去…

如今仔细地想来,云林驻守居庸关,难道是奉了李谦之命来保护她的?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越想就越激动。

从前那些她不敢想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让姜宪难以入眠。

她翻身坐了起来,推着已经熟睡的李谦的肩膀:“你起来,我有话问你!”

第286章 试探

睡前李谦和姜宪嬉闹了一番,他心情好极了,后来看着姜宪精神有些怏然,他这才收敛了笑意,服侍姜宪歇下。而且姜宪歇下之后,还没有拒绝他,由着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腰上,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他鼻头心肺里全是姜宪身上那带着几分松柏的香气。

那么冷冽的香,却让他觉得暖烘烘的,很快就睡着了。

或者是因为就算是睡着了,他心里还惦记着姜宪到底睡着了没有,所以姜宪一动,他就醒了,等到姜宪摇他的肩膀时,他已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头脑清醒地道着:“怎么了?口喝了想喝水吗?还是肚子饿了?”

他知道她今天一直在应酬别人,恐怕没有怎么坐下来好好地吃饭。

姜宪摇了摇头,想问问他,云林这么个猛将,他为什么会把云林放在居庸关,而且一放就是六年,他就不怕云林不满?不怕云林不服?不怕…她猜疑云林是来监视她的…

可当她望着李谦那点漆般的眼眸,望着他因为太过关切而显得有些严肃的面孔,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有些事,只是她的记忆。

李谦,并不能和她分享。

她的情绪顿时变得低落起来。

前世的事,难道就永远都没有答案吗?

她又能向谁寻求那些困惑呢?

“睡吧!”姜宪蔫蔫地道,“我就是突然醒过来,有点害怕。”

她说着,重新闭上了眼睛。

李谦望着姜宪,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地颤着,眼珠在眼皮下滚动,分明是在装睡。

他还想和姜宪一辈子就这么走下去,可他和她之间还有那么多的不同和矛盾,他不希望姜宪有事瞒着他。

那只会让他们之间越走越远。

李谦略一思忖就做了决定。

他轻轻地摇着姜宪的肩膀,笑道:“那你就陪我说说话吧——我被你吵醒了,一时也睡不着了。”

姜宪心生歉意。

她自己没管成亲的事,可看看大伯母和孟芳苓那团团转的样子,她也能想象做为娶亲的男方有多么的忙了。可李谦却在她面前没有说一句话,李长青更是欢天喜地,只要她流露出些许的尊敬就恨不得掏心掏肺…好不容易婚礼的事告一段落了,李谦正是好眠的时候,却被她给吵醒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那种中途醒过来之后就很难安睡的人。

有一段时间她就是这样。

会一直眼睁睁地看着天色渐渐泛白才能勉强闭着眼睛睡一会儿。

可再过几个时辰他们就要回门了,大哥素来对李谦挑剔,李谦去见大哥的时候肯定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姜宪起身靠在了床头,笑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李谦扭身去把她搭在床边的夹衫拿过来给她披上,和她并排靠在床头,这才笑道:“也没有什么,就是看你睡不着,索性陪你说说话。”

姜宪微微一愣。

李谦怎么知道她睡不着?

她呼吸微滞。

从前也是这样。

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别人看不出来,他都能察觉到。

那些服侍她的人相处久了,能感受到不奇怪。可前世,她和李谦一年也见不到几面,何况关于她的事从来都是宫中的大事,等闲人根本不容窥视,他就算是有心,也不可能打听到如此的详细。

有一次她问孟芳苓,怎么知道她心情不好。

孟芳苓笑着告诉她,如果你时时刻刻地把一个人放在心上,那她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都能感受的到。

那时候她觉得孟芳苓的话有些夸大。

可现在,她心中一动,觉得孟芳苓的话…也许有些道理。

姜宪不由得口干舌燥。

她舔了舔干燥的红唇。

李谦的心里顿时像火在烧。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转身捧了她的脸,轻轻地贴着她的面颊,温柔地喊着“保宁”、“保宁”:“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约定过什么?有什么事的时候都不要瞒着对方。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你要是不想说,就那暂时不说,可等你要说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呢?”

李谦的怀抱是如此的暖和,他的声音里隐隐带着求而不得的期盼,让她的脑子顿时晕乎乎的,想就这样只在这个怀抱里,永远都不要离开。

“宗权!”姜宪回抱了李谦,她脑海里浮现他在金銮殿一面回她的话,一面打量着她时那略带几分轻挑的眼神。

姜宪忍不住笑起来。

他在她面前,可是什么丑都出过了…相比之下,自己可比他强多了…

她想着,有些话就这样不经意间说了出来:“我要是做了太后,却养着赵玺,你却成了辖制一方的大将军,你还会护着我吗?”

“你是什么意思!”好好的温馨骤然间冰冷刺骨,李谦捧着她的脸,眼睛泛红地盯着她,像个随时要扑上来把她拆骨入腹的恶狼,她若是再敢说一句让他不悦的话,他就要一口吞噬了她似的。

姜宪应该感觉到害怕才是。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仅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有种在逗着只外形凶猛,对别人都毫不留情,对她却没有办法的大犬的感觉。

她大声地道:“要是我嫁给了赵翌,却没有子嗣,赵翌死后,我只好拥立赵玺为皇帝,垂帘听政做了太后,像曹太后那样每日和群臣唇枪舌战,斗来斗去的…”

“保宁!”李谦的面色一沉,看她的目光猝然深如枯井,冷漠,平静,安然无澜,透着森然的告诫。

姜宪心中一紧。

前世,她最怕李谦这样看她了。

每当他这样看着她的时候,那就是要把她的事管到底的意思。

不管她怎么发脾气,笼络,变相地服软,他都不为所动。

特别是在她的私事上。

有着出人意料之外的固执。

只是没等她开口,李谦已道:“你后悔嫁给我了?”

姜宪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可事已至此,就算她想补救,也没有办法把话说圆了。

她咬了咬唇,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李谦已经再次逼问:“你后悔嫁给我了吗?”

见他反复地追问这个问题,姜宪松了口气。

她如同恶人先告状般地道:“我说了我后悔嫁给你的了吗?为什么每次和你说什么你都抓不住重点。我是说,如果我落到那个地步,你还会护着我吗?”

李谦闻言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好像才明白她的意思。

第287章 感触

李谦顿时喜笑颜开,道:“当然会护着你啊!你可是我喜欢的人。何况如果你真的做了皇后,肯定不是因为不喜欢我,而是因为形势所迫,这怎么能怪你呢?”

“真的吗?”姜宪喃喃地道。

“当然是真的。”李谦看她目光又变得人温暖起来,他低声道,“就算真的有那一天,我自己没办法护着你,也会派个人护着你的。”

姜宪福至慧来,想到了七姑。

她轻声道:“是不是像七姑那样…”在她身边当妇仆,却有着一身好武艺。

李谦点头。

姜宪笑了起。

她软软地依偎在了李谦的怀里。

所以前世,云林一直在居庸关,一直在居庸关做总兵。

那么前世,他还做过多少她不曾知道的事呢?

姜宪想仔细地捋一捋,可李谦的怀抱太舒服了,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愿意想。

她就想像现在这样,一直依偎在她的怀里。

姜宪紧紧地搂住了李谦的腰。

“保宁!”李谦感觉到姜宪情绪上的波动,他有些不解,也有些担心,想把拉开扑在他身上的姜宪,却几次都没能如愿,他索性就这样抱住她,心绪跟着慢慢的宁静下来,理智也慢慢地回了笼,他这才感觉到刚才姜宪的那些有多突兀,他不在她耳边低沉而又温柔地道:“保宁,你怎么会突然问你如果成了太后会怎么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没有!”姜宪已经不想再提这件事,她只觉得很幸运,在她和李谦经历了那些事之后,她能重生,李谦没有放弃她,两人居然兜兜转转还是成了夫妻,她不想再去追究前世的那些恩怨了,她只想好好地和李谦过日子,好好地和他这样走下去,“我就是做了个恶梦,梦到我嫁给了赵翌,结果年纪轻轻地做了太后…”

李谦呵呵地笑,道:“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你肯定是想到了什么才会做这个梦的。快说,你想到什么了?或者是看到什么了?”

这个家伙,蠢的时候蠢得让不忍目睹,精明的时候又精明的让人咬牙彻齿。

“你就不能不问吗?”姜宪决定糊弄过去,“不是说难得糊涂吗?你就不能在我不想说的时候装装糊涂吗?”

“其他的事能行。”李谦斩钉截铁地道,“只有这件事不行。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你如果做了皇后会怎样?”

姜宪气得不行。

这家伙还有完没完?

可不把他糊弄过去,他肯定不会摆休的。

前世大伯父知道她闲暇的时候喜欢听戏打发时间,就请了个名不见传经的戏班子进宫给她唱戏。说实在的,那个戏班子的戏唱得真得很一般,但架不个几个角都长得好看,宫里的女孩了们见了眼睛都挪不开,她觉得好玩,就把那个戏班子留下来了,连唱了好几天。结果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就传到李谦那里,八百里加急的折子,他一天上了六道,就是为了问她这件事。她一开始还有耐着性子回答他,后来见他又像发了病似的管她的事,她索性装没有看见,吩咐司礼监的要是看到再看到他的折子就直接压箱底。

李谦倒好,从西安赶了过来,还揪着她不放,在上书房里质问她还不罢休,居然追到了慈宁宫,好像她召戏班子进宫唱戏就是在狎玩伶人,淫乱宫闱似的…她当时也是气急了,问了他一句“你凭什么管我”,“我喜欢召谁到宫里就召谁到宫里来”,“你有本事就废了我这个太后啊”。

李谦红着眼睛冲了出去。

没多久,她就听到消息,那个戏班子的几个主角都被人杀了。

她想也没想就知道这是李谦做的。

把他叫进来诘问,他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那几个伶人出了宫之后打着她的招牌在外面招摇撞骗,姜律不管,他来管…把她气得要死。

谁知道那家伙却依旧冷着一张脸追问她这些日子为什么突然迷上了听戏…她那段时间看着她就觉得脑袋痛。

李谦这么在意她刚才的假设,肯定也会像她召伶人进宫唱戏一样,打破沙锅问到底的。

姜宪只好道:“我是看着我不管走到哪里,身边总有你的人,想着要是我若是进宫做了皇后,肯定不会有这一天了。所以才问问你!”

她落落大方地道,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说话有多暧昧,甚至带些许的安抚,些许的讨好,些许的息事宁人。

李谦却听出来了,他顿时心花怒放。抱着姜宪不停地喊着“保宁”,把姜宪勒都有些透不过气来了。

姜宪连连推他,道着:“你这是干什么呢?我都要透不过气来了。”

李谦忙放开了她,看着她的眼睛却如化不开的墨,深情而又执著。

“保宁,”他温声地道,“只要你心里有我,就算是你做了皇后,我也会一样护着你的。”

难道前世他觉得她心里有他不成?

姜宪玩心顿起,道:“如果我心里没有你呢?你就不护我周全了?”

李谦沉默了一会儿,好像考虑她说的这种事情。然后像决定了什么似的,正色地对姜宪道:“如果你心里没有我,我就想办法让你心有我,最终我还是会派人护着你的。”

姜宪愣住。

李谦已一把抱住了姜宪,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也会一直照顾你的。我们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回门,拜见大舅兄。”

姜宪“哦”了一声,心里五味陈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在离开李谦的胸膛之时,她却发现他谦的耳朵红彤彤的,像在被火烤了似的。

她心旌摇拽。

刚才那句话,是李谦的心声吧?

她是不是可以假设…前世的李谦,就是这么想的呢?

姜宪全身都火辣辣的。

她推开了李谦,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茧,闭着眼睛对李谦说了一声“我要睡了”,就再也不理会他了。

李谦低声地笑,把帮她整了整被子,侧身把手搭在她的腰间,也闭上了眼睛。

姜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的,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李谦却已经起了床,正小声地吩咐值夜的情客:“不要惊扰了郡主,等她多睡一会。你们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启程前半个时辰叫她起来就是了。早膳就在马车里吃也行。”

第288章 回门

李谦把她当成了一个没人照顾就不知道穿衣吃饭的孩子。

做了七年摄政太后的姜宪觉得很新鲜,也很有趣。

她躲在被子里抿着嘴笑。

被转过身来的李谦一眼就看见了。

把被子拉在鼻子下方的姜宪眼眸水润,蒙着层氤氲,像江南三月的烟雨。

李谦的心暖暖的。

他亲昵地刮了刮姜宪的鼻子,温声地问她:“是睡个回笼觉还是这就起来?”

“这就起来!”姜宪皱了皱鼻子,打掉了李谦的手,道,“我不喜欢在马车里吃东西,一股味。”

李谦却不放过她,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子,在她发怒之前笑着起身,喊了香儿进来服侍更衣。

姜宪只好做罢。

但转念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了姜律了,又高兴起来。

两人梳妆打扮了一番,用了早膳,辞了李长青夫妇,去了姜宪出阁借居的庄院。

姜律早已换好了衣服在正厅的庑檐下等。

看见姜宪和李谦并肩而来,他不由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大哥!二哥!”姜宪给姜律和姜含行礼,李谦跟着姜宪喊了两位舅兄,行了礼。

姜律和李谦同年,倒没什么,姜含却比李谦要小,李谦这样礼遇他,他颇有些不自在,讪讪然笑着给李谦回了礼。

几个人去了正厅。

姜律和姜含作为舅兄各给了新人一个大大的封红之后,姜宪去了内宅,和齐夫人说话,让齐夫人回去了也好给房夫人报个平安,房夫人回了京,也能应对太皇太后的话。李谦则和姜律、姜含到书房里聊天。等用过了晚膳,新婚夫妻就可以回家,婚礼也就正式告一段落。

姜宪和李谦分头行事。

齐夫人正有些坐立不安地等着姜宪。

新婚之夜,李谦在新房里过夜。

齐夫人有点担心两个孩子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见到姜宪的时候,她拉着姜宪上下打量了好一会,见姜宪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一半,把她接到身边细细地问起花烛夜来。

姜宪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坦荡地把两人新婚之夜的情景告诉了齐夫人,当然,关于李谦调戏她的那些她就是有心也没脸说出来。

齐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告诫了她一番“虽说以夫为纲,可也不能什么都依着夫婿让自己受伤害”的话。

姜宪知道她这是在关心自己,耐心地听着,笑着连连点头。

齐夫人这才放了齐氏姐妹进来。

姐妹俩见了她格外的亲热,叽叽喳喳地跟她讲着婚礼的热闹,她们都听了哪些戏,吃了些什么东西,见了什么人…像是去看了庙会似的,讲得十分尽兴。

姜宪直笑。

姐妹俩就要求姜宪过些日子请他们来太原玩:“比大同热闹多了,金小姐的几个朋友也都很爽直,我们相处的不错。”

齐夫人泼两个女儿的冷水:“我看不是因为太原比大同繁华,而是因为这边没有人管着你们吧?”

姐妹俩就腻在齐夫人身上撒着娇,务必要让齐夫人答应她们以后能常来太原做客。

姜宪两世为人也没有享受过这样任性玩闹的时候,在一旁看着心里就替她们高兴。

书房里,李谦却在和姜律说着邵家的事:“…因为不知道伯父是怎么打算的,这件事我也不好多说。给邵大人传个话而已。至于要怎么做,我等伯父和大舅兄的消息。”

姜律的眉头锁成了个“川”字,问李谦:“你难道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邵瑞来参加你的婚礼,结果却有人强行闯了榆林关…我觉得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算了!邵瑞会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他在榆林关十抽四已经这么多年了,居然没有人弹劾他,可他见把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点好了,会不会是哪里出了纰漏?不把事情查清楚了,不管是我爹还是我都不好给他个准信。”

他这么说,就是对榆林关那十抽四的税赋感兴趣。

李谦略有些窘然地轻咳了一声,道:“大舅兄是只想顺手牵羊呢?还是想把邵家收入囊中?”

顺手牵羊,那就是赚邵家一笔。收入囊中,那就是以碾压的姿态和邵家分成,而且是要分大头,甚至是取而代之。

姜律看着李谦的模样,心中一动,想到他连姜宪都敢拐了,一个大胆的念头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望着李谦斟酌道:“这件事,不会是你干的吧?”

李谦并没有打算瞒着姜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