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濯接受她的讽刺:“此事是我们陆家不对,这点我欠你一次,不过,我很好奇,魏姑娘为何愿意白白为我守寡五年,如果我死了的话。”

  魏娆挑眉:“换成另一个姑娘嫁过来,你会好奇她守寡的原因吗?”

  陆濯轻笑:“另一个姑娘,大概不会只守五年。”

  瘦得快没人样的陆世子,露出讽刺的笑容,那讽刺的意味就更浓了,看在魏娆眼中,十分刺眼。

  魏娆回了他一个甚是妩媚多情的笑:“另一个姑娘,根本不愿冒险嫁世子做寡妇呢。”

  陆濯那瘆人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魏娆心中被人看低的郁气一扫而空,笑得十分得意。

  陆濯抿着他干裂的嘴唇,因为极度消瘦而深陷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魏娆。亲事是祖母张罗的,是祖父祖母求着魏娆嫁过来的,陆濯不能怨恨祖父祖母,也没有道理怨恨魏娆,可让他真的与魏娆做一辈子夫妻,让英国公府承担被魏娆坏了家风名声的风险,陆濯不甘。

  他的母亲、二婶、三婶替父亲与两位叔父守寡多年,清誉不该被魏娆、大小周氏连累。

  魏娆看出了陆濯的不甘,慢慢地止了笑。

  她怕自己再笑下去,会把陆濯重新气昏。

  陆濯这人虽然讨厌,可他活着,对魏娆更有利。

  揉揉被凤冠压得仍然不适的脖子,魏娆好心地解释道:“行了行了,看在你病重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实话告诉你吧,我答应给你冲喜,一是因为被你们逼得没办法,还有一条,便是我需要利用你们陆家的权势,让当初派刺客暗杀我的那人忌惮,不敢再随便打我的主意。”

  魏娆需要陆濯陪她装五年的恩爱夫妻,这么长的合作,有些话必须坦诚,免得陆濯怀疑她有别的目的,天天防着她。

  陆濯思索片刻,问:“为何是五年,你有把握在五年内除掉对方?”

  魏娆连连摇头:“我可不敢除掉她,我只想躲着她,不过她年纪大了,我估摸着五年差不多了。”

  陆濯早就怀疑刺客是太后娘娘派的了,听了魏娆的话,陆濯忽然想起龙舟赛那日,他见到的太后的确不是长寿之相。

  “你在我面前诅咒对方,就不怕我猜到对方的身份,去告你的状?”

  魏娆笑道:“自然是不怕的。首先,世子虽然不够十分君子,却也有五分君子,该不屑做告状的小人行径。其次,我现在是世子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世子高不高兴,我与英国公府都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世子揭发我,便是揭发英国公府。”

  陆濯的确不会告状,太后与寿安君的恩怨陆濯不清楚内情也不好奇,但元嘉帝那么敬重寿安君,寿安君肯定没做过对不起太后的事,太后因为心胸狭隘便谋害魏娆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陆濯深感不耻,但凡遇到,他仍会出手救下魏娆。

  “如今我醒过来了,你有何打算?”陆濯审视魏娆道,这女人,该不会真想做他的妻子吧?

  魏娆奇怪道:“老夫人没有告诉你?”

  陆濯:“告诉我什么?”

  魏娆明白了,英国公夫人是真心希望她与陆濯成就一对好姻缘。

  可惜,陆濯看不起她,她也不待见陆濯这种真清高假温润的伪君子。

  魏娆口齿清晰地将她的第三个条件说了出来。

  陆濯如释重负。

  不用与魏娆做真夫妻就好。

  魏娆被形势所逼嫁过来冲喜,这点的确是陆家亏欠了她,所以,陆濯愿意陪魏娆演五年和顺夫妻的戏,等太后娘娘仙逝或五年协议期到两人再找个合适的理由和离。到那时,随便魏娆如何的行事乖张都与他无关,他也会再娶一位才德兼备的名门闺秀,协助祖母、母亲持家教子。

  至于聘礼,魏娆全部拿走都没关系。

  “好,我会遵守五年之约配合你。”陆濯正式应承道。

  魏娆道:“这一条,老夫人用你的性命发过誓,我信老夫人,不过口说无凭,我还准备了一份白纸黑字的文书,等过两日世子恢复力气了,帮我按个手印如何?”

  陆濯抿唇:“可以。”

  魏娆点点头,看眼两人的新床。

  陆濯道:“明早我会以后宅不便见客为由,命人将我抬回前院,白日宾客登门,你在前院佯装照顾我,晚上你只管回后院安置,我自有亲信照顾。等我能够行动自如,我会搬到后院的西屋去睡,连阿贵都不会看出端倪。”

  魏娆求之不得,只提醒他道:“除了老夫人,除了你我身边的亲信,陆家其他人包括你的亲朋好友都不能知晓这门婚事的真相,如果因为你露出了马脚,害我被全京城嘲笑,那就别怪我对你们……”

  “陆氏男儿皆言出必行,你我的婚事真若败露,问题也只会出在你身上。”

  陆濯不耐地打断了她的威胁。

  魏娆但笑不语,毁约赔偿她都写在契书上了,只要陆濯敢签,就不怕陆濯耍赖。

  “行了,你休息吧,我让碧桃进来打地铺,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她。”

  该谈的都谈完了,魏娆抱起她的那床锦被与枕头,自去西屋睡觉。

  她对陆濯以及他身上的药味,是一点都不留恋,别说陆濯现在长得像鬼,就算他恢复那神仙君子的容貌,他乃至英国公世子夫人的名分对魏娆都没有任何诱惑力。

  魏娆走后不久,碧桃抱着铺盖进来了,她胆小,害怕世子爷此时的病容,停在屏风后面紧张地道:“奴婢睡在这里,世子爷哪里不舒服了,喊碧桃就是。”

  陆濯:“嗯,把龙凤烛、灯都熄了。”

  碧桃不敢不从,先把几盏灯灭了,最后走到龙凤烛前,碧桃犹豫道:“喜烛要燃通宵的,奴婢怕明日老夫人来了,会问起……”

  “先搬去净房,明早搬回来。”

  对碧桃,陆濯的声音还算和善。

  碧桃一点都不领情,什么破世子,被姑娘救醒了都不带一点感激的,要灭喜烛意思就是不想跟姑娘做夫妻呗?

  碧桃很生气,姑娘是被陆家逼着嫁过来的,姑娘可以不喜欢世子爷,可世子爷看不上姑娘,就是没良心。

  挪走龙凤烛,碧桃一声不吭地躺下了,既盼着里面的世子爷别溺床累她做那脏活儿,又盼着世子爷多溺点,丢个大人,看他还怎么摆高高在上的谱。

  让碧桃失望的是,陆濯吃的东西不多,加上药效的作用,一觉顺顺利利地睡到了黎明。

  这时候,陆濯有了需要。

  他喊碧桃。

  碧桃迷迷糊糊地醒了。

  陆濯听着屏风后面的动静,哑声吩咐道:“去叫阿贵过来。”

  碧桃懂了,虽然她有诅咒世子爷的胆子,真遇到了这样的机会,碧桃却不敢胡来,乖乖地去找阿贵。

  阿贵睡得很香,前几天担心世子爷总是哭,现在世子爷有希望了,他一下子就睡沉了。

  听到碧桃的叫唤,阿贵麻溜地爬出被窝,拿着提前预备好的夜壶去了后院。

  碧桃就没再跟进去了,在外面打哈欠。

  内室,阿贵熟练地解开世子爷的裤子。

  陆濯之前都没机会问,此时闭着眼睛道:“我昏迷这段期间,都是谁照顾?”

  水声哗哗的,阿贵怕世子爷听不见,微微抬高声音道:“御医换药处理伤口,其他活儿都是小的来伺候,只是昨日成亲,老夫人担心少夫人照顾不好,安排苗嬷嬷过来了,小的一整天都没见到您,苗嬷嬷可能帮了两次。”

  昏暗的灯光照不清陆濯的脸,水声都停了,阿贵伺候他穿裤子的时候,陆濯才又问:“少夫人进门之后、我醒来之前,可有失禁过?”

  阿贵还真不知道,悄声道:“小的去问问苗嬷嬷,回头再报您。”

  陆濯沉默。

  阿贵顿了顿,安慰主子道:“爷您别想太多,人生病的时候都狼狈,等您养好了,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少夫人爱都爱不过来,哪还记得这些。”

  陆濯:“退下吧。”

  阿贵:……

第32章

  魏娆有点认床,承安伯府、闲庄里闺房的床都是她睡惯了的,初来陆家,她睡得不太好,碧桃去叫阿贵过来伺候陆濯的时候,魏娆就醒了。

  既然陆濯醒了,今日两家冲喜成功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陆家的那些亲朋好友肯定会登门探望。

  注定是个忙碌的日子。

  魏娆又赖了一会儿,赶在苗嬷嬷过来前起床了,仍旧化了个大方得体的淡妆。

  阿贵不宜待在新房太久,解决完陆濯的方便问题就走了。

  外面一片漆黑,新房内喜庆的布置映着几盏灯光,倒显得很是温馨。

  魏娆走到屏风前,隔着一层织锦问床上的世子爷:“世子还要睡吗?还是叫丫鬟们进来服侍您洗漱?”

  陆濯:“洗漱。”

  魏娆就朝站在门口的碧桃、柳芽使了个眼色。

  丫鬟们去端水了,魏娆的视线从梳妆台上扫过,心中一动,去拿了她陪嫁的一面手持铜镜,双手背在身后,绕过屏风,面带笑容出现在了陆濯的床头。

  陆濯瞥眼她不怀好意的笑脸,再瞥向她的手。

  魏娆柔声解释道:“碧桃、柳芽都很会伺候人的,只是她们没有伺候过男人,更没有伺候过重病之人,胆子又小,稍后她们若有伺候不周之处,还望世子爷体谅,切莫责骂她们,或是误会我们魏家的丫鬟笨手笨脚。”

  陆濯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魏娆伸出手,举着铜镜对准了陆濯。

  陆濯抬眸,在那张精美清晰的铜镜中,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样子。

  陆濯又看向魏娆。

  这女人,他病成这样,她不同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担心他吓到她身边的丫鬟?

  果然温婉二字,与她半点都不沾边。

  “若觉得委屈了她们,可以请苗嬷嬷过来。”陆濯淡淡道。

  魏娆收起镜子,笑道:“那怎么成,咱们可是恩爱夫妻,碧桃、柳芽能伺候世子是她们的福分,绝无委屈之说。我只是给世子爷提个醒罢了,您现在的仪容,真的有点吓人,就说昨晚你醒过来的时候,如果不是我,换成其他冲喜女子,根本不敢跟您同睡一张床。”

  陆濯:“姑娘胆识过人,实在令陆某敬佩。”

  魏娆笑笑,听走廊里苗嬷嬷似乎也过来了,魏娆微微皱眉,看来今早还得委屈委屈自己,在苗嬷嬷面前做做样子。

  “世子感觉如何?”苗嬷嬷常年伺候英国公夫人,亲眼看着陆濯从奶娃娃长成了芝兰玉树的半大少年,后来陆濯被英国公丢去边关,苗嬷嬷与英国公夫人一样,对陆濯都是牵肠挂肚,担心他在边关吃苦。

  于陆濯而言,苗嬷嬷也是他敬重亲近的长辈。

  “好多了,嬷嬷再去睡会儿吧,不必起这么早。”

  苗嬷嬷笑道:“睡不着啦,一想到世子醒了,心里就高兴得跟过年一样。”

  两人说着话,魏娆挽起袖子,亲自将一条白色的巾子放入碧桃端着的铜盆中,打湿再拧得四分干,眉目温柔地走到陆濯床头,轻声道:“我服侍世子擦脸吧。”

  陆濯意外地看过来。

  魏娆羞涩地垂下眼。

  苗嬷嬷习惯地想接过这活儿的,一看少夫人露出这羞答答的模样,苗嬷嬷哪里还会耽误小夫妻俩增进感情,立即就让开了床头的位置,笑盈盈地站在一旁。

  陆濯知道魏娆要演戏,温声道谢,他闭上了眼睛。

  魏娆忍着恶心仔仔细细帮陆濯擦干净了他那张活死人似的脸,这张蜡黄的脸啊,如今只有一双飞扬挺拔的长眉能看,其他地方,脸丑嘴干,眼中一片血丝,也就至亲还把他当宝贝看待珍视。

  擦完脸,魏娆重新打湿巾子,又替陆濯擦了一遍手指。

  她一手托着陆濯枯瘦如柴的手,一手用巾子裹住他的手指,轻轻地转动。

  肌肤的碰触让陆濯生出了皱眉的冲动,可冲喜这事他欠魏娆的,就该配合她演戏。

  待这场让两人都厌弃的照顾戏份终于结束,英国公夫人、贺氏婆媳早早地赶来了。

  贺氏对陆濯嘘寒问暖的时候,苗嬷嬷悄声将小两口的相敬如宾告诉了英国公夫人。

  英国公夫人十分欣慰,她最怕长孙听信了外面的闲言碎语,对魏娆恩将仇报。

  吃了药膳服了药,陆濯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与英国公夫人商量道:“祖母,我这次死里逃生,亲朋好友定会陆续前来探望,我歇在后院多有不便,不如先抬我回前院,等我能够下床走动了,再回后院安置。”

  英国公夫人下意识地看向魏娆,这才过去一晚,如果让宾客看到长孙仍然住在前院,误会了怎么办?

  还是说,长孙提出这个,正是因为不想与魏娆同房?

  魏娆不便开口,陆濯咳了咳,解释道:“我住前院期间,夫人与我一同搬过去。”

  魏娆羞着避到了贺氏身后。

  英国公夫人顿时放心了,考虑到后宅见客的确不便,同意了。

  等魏娆吃过早饭,阿贵领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强壮男人过来了,一个叫赵松,一个叫赵柏,都是陆濯的长随,陪陆濯在边关历练了八年的心腹。

  三人进了厅堂,先给新夫人见礼。

  魏娆一身红妆站在英国公夫人身边,笑着嘱咐三人动作仔细点,别摔了世子爷。

  赵松、赵柏不敢直视少夫人,只觉得少夫人的声音清甜娇媚,一定是个美人。

  阿贵来过后院两趟了,胆子大些,飞快地瞧了一眼少夫人,只一眼,就瞧得阿贵心扑通扑通跳,真美啊,难怪世子爷问东问西的那么介意自己有没有在少夫人面前丢脸,换成阿贵,别说让少夫人给他做媳妇了,就是少夫人住在他的隔壁,他都不好意思大声放屁。

  收了魂,阿贵领着赵松、赵柏进去了。

  赵松、赵柏抬过来一张长长的担架,两人都很有力气,世子爷又瘦成了竹竿,兄弟俩轻轻松松地将世子爷以面朝地的姿势抬到了担架上。

  陆濯面无表情,英国公夫人、贺氏看得捏了一把汗,魏娆站在两位长辈身后,完全当看戏。

  陆濯前院的房间,为了巩固冲喜,也被布置得如同新房一般。

  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英国公夫人决定今儿个一天都要与魏娆一起待在长孙这边,让宾客们看看她对魏娆的重视,少传一些闲言碎语。

  松月堂的第一波宾客是英国公府的众人。

  英国公、英国公夫人魏娆嫁进来之前便见过的,印象深刻,其他人都是昨晚匆匆见了一面。

  陆家大房,只有贺氏、陆濯母子俩,不过,因为陆濯有八年都待在边关,贺氏守寡寂寞,英国公夫人怜惜儿媳,主动安排将贺氏一个娘家侄女接了过来,小姑娘闺名贺微雨,今年十三岁,是陆濯的表妹。

  陆家二房,守寡的二夫人养育了三个子女,分别是二公子陆涯、三公子陆淙以及陆家唯一的姑娘陆长宁。

  陆家三房,守寡的三夫人也生了两个儿子,四公子陆泽、五公子陆澈。

  陆家四房,太祖爷年仅三十二岁,因为少了一条腿只能坐轮椅出行。据说太祖爷自从受伤便幽居深宅不喜见客,这次如果不是因为陆濯,他也不会露面。四夫人容貌秀美,如一朵静静开放的玉兰花站在太祖爷身边,虽是妯娌四人中唯一没有守寡的,偏偏却膝下无子。

  英国公夫人分别为魏娆引见了众人,然后看着床上的陆濯笑道:“等守城好了,咱们再正式地敬茶认亲,祖母就盼着你们俩成双成对地跪在我面前。”

  现在也能敬,但只要魏娆一个,太委屈魏娆了。

  大喜的婚事,拜堂让小叔代拜是实属无奈,敬茶总该丈夫亲自陪着。

  魏娆只管装羞。

  

  陆濯还是要静养的,探望过后,陆家几房人分别告退了。

  英国公夫人叫阿贵在里面守着长孙,她带贺氏、魏娆、贺微雨坐在暖阁里说话,聊些家常什么的。

  魏娆游刃有余地陪英国公夫人说话,顺便将名义上的婆母贺氏仔细观察了一遍。

  贺氏今年三十五岁,可能守寡的日子过得不是那么畅快,脸上能看出一点岁月的痕迹了,但那痕迹也掩盖不了贺氏那令人惊艳的美丽。英国公夫人的四个儿媳,贺氏身世最差,美貌乃是第一,可以说,陆濯受伤之前那神仙公子般的姿容,有七成来自贺氏。

  陆濯的四个堂弟虽然也都是仪表堂堂,却远没有陆濯那般出众。

  魏娆心想,那些心仪陆濯的名门闺秀们,最该感激贺氏啊。

  只是,贺氏美虽美,气度上输了妯娌们一大截,是那种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不谙世故的单纯美人。这种不谙世故,放在小姑娘身上会讨长辈喜欢,可放在一个理该承担起管家之责的宗妇身上,就会让长辈们头疼了。

  据说,陆家现在是二夫人、三夫人联手管家,贺氏纯属闲人一个。

  魏娆观察贺氏时,发现坐在贺氏身边的表姑娘贺微雨频频地朝她瞥了几眼。

  有次目光对上,魏娆客气地笑了笑。

  贺微雨脸一红,低下了头。

  是位容貌不及贺氏出众但同样算得上美貌的小家碧玉。

  “老夫人,平西侯、戚世子与戚二爷来探望世子了!”

  小丫鬟笑着跑过来,宣布了又一波儿宾客的到来。

  平西侯府与英国公府是世交,两家长辈、小辈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戚家父子今日过来,乃意料之中。

  英国公夫人、贺氏都笑着站了起来,只有腼腆爱羞的贺微雨,探究地朝魏娆看了过来。

  魏娆不用想也知道,贺微雨听说过她妄图高攀戚二爷戚仲恺的谣言。

  魏娆一笑置之。

  话说回来,陆濯听过这谣言吗?信了吗?会不会担心她继续勾搭戚仲恺?

  魏娆突然觉得,嫁给陆濯,她的生活将会平添不少乐趣。

第33章

  平西侯一大家子都来了,平西侯夫妻、世子戚伯威及其夫人女儿,以及戚二爷戚仲恺。

  气氛该有些尴尬的,毕竟端午宫宴上,平西侯夫人拿镯子羞辱魏娆时,英国公夫人也在场。

  好在都是受过名门教养的当家主母,平西侯夫人、英国公夫人都表现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西侯夫人还笑着夸赞了魏娆。

  魏娆的回应亦端庄得体。

  只有戚仲恺,目光复杂地看了眼魏娆。

  魏娆微微颔首,随即专心地跟在英国公夫人身边。

  贺微雨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默默扶住了贺氏。

  探望过陆濯后,众人分成了三波,英国公领走男客,英国公夫人带走了女客,戚仲恺与陆濯的情分特殊,留了下来。

  陆濯还是侧躺的姿势。

  戚仲恺打发了阿贵,搬把椅子坐在陆濯面前,可他坐着,脑袋的位置仍然高出陆濯一大截。

  陆濯见他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索性闭眼假寐。

  半晌,戚仲恺深深地叹了口气,气息都喷到陆濯脸上了,陆濯甚至都知道他早饭吃了什么。

  “离我远点。”陆濯毫不客气地道。

  戚仲恺万万没想到他好心来探望挚友,挚友与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戚仲恺偏不挪,瞪着陆濯道:“你还算人吗?你昏迷的时候我难受地寝食难安,听说你醒了我一大早就赶过来看你,你竟然嫌我挨得近?怎么,我挡着你看屏风了?”

  陆濯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才道:“一嘴葱味儿。”

  戚仲恺:……

  好吧,早饭他的确吃了大饼卷葱,蘸的辣椒,心情沉重,只有辣的才能刺激他的食欲。

  知道陆濯讲究,戚仲恺配合地挪到旁边,坐稳了,他继续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陆濯。

  陆濯:“有话直说。”

  戚仲恺看着陆濯憔悴的脸,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回来的时候我说了多少次让你别逞强,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把自己折腾成死人一样,害老夫人她们担心了这么久,与谢六姑娘的好婚事也黄了!”

  最后一句,戚仲恺说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陆濯瞥他一眼:“你是惋惜我与谢家的婚事黄了,还是恼火我娶了你想娶的人?”

  陆濯可没忘了,出征前戚仲恺跑去找过魏娆,都被魏娆拒绝了,他还恨不得舔干魏娆送的西瓜的汁水。陆濯甚至都能想象,如果戚仲恺真的娶了魏娆,一定会变成惧内妻奴,被魏娆当狗耍戚仲恺都心甘情愿。

  面对陆濯的犀利提问,戚仲恺摸了摸鼻子,瞪着陆濯道:“我就是想不明白,老夫人怎么突然跑去承安伯府提亲了?你不是不待见四姑娘吗?”

  陆濯虽然没有说过魏娆的坏话,可戚仲恺能感受得到。

  陆濯这人,甭管心里怎么想,明面上都十分君子。两人一起在边关历练的时候,有时会进城买酒或上山打猎,去了就能遇见几次姑娘,或是城中悠闲逛街的富家小姐,或是一身布衣的农家女,陆濯对这些姑娘,温雅知礼,一副好皮囊哄骗了不知多少姑娘的芳心。

  唯独在四姑娘面前,陆濯笑都不带笑的。

  陆濯低声澄清道:“你为何觉得她好,老夫人就为何喜欢她,为何选她给我冲喜。之前我听过一些有关四姑娘的闲言碎语,对她确实有些偏见,不过既然已成夫妻,四姑娘对我又有救命之恩,以后我自会善待她,与她做一对儿恩爱夫妻。”

  戚仲恺瞪大了眼睛,恩爱夫妻?

  陆濯收了笑,正色道:“戚兄,她现在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还请戚兄断了曾经的念想,你我是在战场上同生共死的兄弟,莫要因为一个女人生出罅隙。”

  戚仲恺闻言,大怒道:“我是那种人吗?我读的书虽然没有你多,但朋友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懂!你尽管放心,从今往后,她只是我弟妹,我对她若有半分不轨不敬的念头,就罚我天打雷劈不……”

  “不再吃葱?”陆濯故意道。

  戚仲恺差点被他气死!

  陆濯笑道:“好了,你我兄弟,何必发那种毒誓,我自然信你。”

  戚仲恺哼了哼,想到自己母亲对四姑娘的不喜,戚仲恺提醒陆濯道:“你对她好点,她真没有外面传得那么坏,那些妇人就是嫉妒她母亲二嫁都能进宫当贵人,闺秀们则是嫉妒她长得美,脸比不过,就使劲儿踩她的名声。”

  陆濯明白,他从未把魏娆当那种为了高嫁便不择手段的人,否则云雾山两次偶遇,魏娆但凡有攀附之心,都该想办法勾引他,而不是冷冷地保持距离。

  他只是觉得,魏娆身为伯府家的闺秀,不该那般野,大雪天独自进山打猎,光天化日之下在山中脱袜戏水。她的名声已经被人蓄意弄坏了,越是这样,越该谨言慎行捍卫自己的清誉,而不是破罐子破摔变本加厉。

  明知一件事会引起非议还要去做,这叫不自重。

  一边在外面随心所欲,一边又在名门夫人们面前巧扮温婉试图换取好名声得以高嫁,虚伪且自负。

  名门夫人们又不是傻子,被她做几场戏就骗过去了,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被祖母聘来,以魏娆的行为举止,这辈子她都难以嫁入高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