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霜叶从小就没有“食不言”的习惯。
在她看来,大家饭桌上聊天才能让家里充满烟火气。
于是她很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和封明彰分享自己生活中的大事小事。
“一想起昨天的噩梦我就生气！”她煞有介事地放下筷子，气鼓鼓地做出一个生气的表情。
接收到封明彰探寻的目光,这才重新拿起筷子继续讲下去。
“我竟然、我竟然梦到有小狗在我脸上撒尿！”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听起来很是幽怨。
“……”
却不明白，此话一出,封明彰瞬间就和被冰封的铁块一样,一动不动了。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啦？”
她立马捂住嘴,这才后知后觉道,“是不是吃饭的时候说这些不太好……”
“可是真的很真实啊，梦里还有触感呢。”
她说话的时候委屈极了，表情带着幽怨，看上去真的很难过。
昨晚刚偷偷摸摸进过褚霜叶房间的封明彰，这才僵硬地动了动胳膊，给她夹了一块西多士。
本意是刻意转移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褚霜叶却被这个举措弄得有些感动，受宠若惊般地望着他，“谢谢你安慰我。”
“你真好。”
“？”
封明彰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突然就想起来了褚霜叶给自己的备注——
“他老婆真可爱”。
封明彰：“……”
她的自我认知，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偏差。
-
褚霜叶没在意早晨的小插曲。
她最近忙着思考怎么和褚木春套近乎。
虽然不准备违心地讨好褚家人，但因为“前秃后翘”的事情，确实有求于褚木春——
她从“前秃后翘”口中得知她也在泽城读高二，还也是学理科。
未免就联想到了这个和自己不怎么熟悉的弟弟。
她本来就没教过高中生，对泽城的高中教育也不太了解。
从褚木春这边入手，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如此想来，她就打开了和褚木春的聊天框。
根据原主留下的聊天记录来看，她弟和她的最近一次对话还是在九个月前，她给他发新年红包的那次。
而且很离谱的是，原主给他转了一千，褚木春直接转了两千过来。
尽管原主没收，但褚霜叶还是感到特别震惊。
因为在转账说明上写着，“你还是给自己留点吧。”
褚霜叶：“……”
这不就是瞧不起人吗……
由此可见，原主是真的没什么钱。
和自己家人的关系也是真的不怎么好。
褚霜叶无奈地叹了口气，思忖着发了条信息过去。
【欧叶欧叶：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呀。】
【欧叶欧叶：伙食好不好，需不需要姐姐去给你送饭啊？】
她特意挑在周末晚上发过去，想着正好是褚木春的休息时间。
果然，很快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树犹如此：？】
【树犹如此：有事吗。】
褚霜叶看他回复得这么快，也没在意他冷冰冰的语气。
乐乐呵呵地继续发消息过去。
【欧叶欧叶：就是关心你一下呀。】
【欧叶欧叶：你想吃什么，我周一给你送过去。】
对话框里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显然表明了对方狐疑不信的态度。
但褚霜叶还是守在聊天框里等回复。
毕竟她也不是一个白嫖党嘛。
肯定要给褚木春一点好处，才能心安理得向他打听消息。
良久，那头才终于有动静。
【树犹如此：你有事直说。】
看他都这么问了，褚霜叶也先把贿赂他的事情往后放。
这才切入主题。
【欧叶欧叶：你们最近不是又一次市联考吗？你成绩怎么样啊？】
褚木春属于别人家的孩子，从来不害怕长辈问他成绩。
尽管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把自己的分数发了过来。
627，全市42名。
褚霜叶回想一下前秃后翘给自己发的成绩单，心道不好。
褚木春这成绩比前秃后翘的高了一截，也太没参考性了。
她只好直接问。
【那你觉得377分是个什么水平啊？】
她发出这话的时候还挺心虚，似乎是这成绩是她的一样。
高中毕业好几年，这种和学霸比较成绩的恐惧感依旧还在。
她一边感叹了一下当代应试教育对学生的荼毒，一边默默给前秃后翘在心里点了支香。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250的差值。
唉，说出来还挺丢脸。
【树犹如此：大概67243名的样子。】
【树犹如此：全市理科生七万多人，你觉得是什么水平。】
褚霜叶：“……”
他这个大概，还挺精准。
这么说来，前秃后翘的成绩还真不咋地。
褚霜叶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蓦地发现自己真是任重而道远。
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趁热打铁多问了一下具体情况，这才放过褚木春。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和前秃后翘上课的时候。
因为切切实实感受到她已经稀巴烂的成绩，她今天讲课的时候都格外认真。
前秃后翘却并非如此。
这是她们之间的第三次课。
褚霜叶能理解她前两次课不大专心的原因。那时候刚考完联考，成绩还没出来，她想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现在可不一样。
她难道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趁着课间，她语重心长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准确地说，是那个极具喜感的ID。
只是褚霜叶现在却笑不出来。
“前秃后翘，你——”
“你觉得自己这次考得怎么样？”
“这次？”
耳机中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女生，“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嘛。”
“……”
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褚霜叶简直无奈。
“你不着急吗？”
“哦。”她的声音中还带了好几个哈欠，“我今天遇上一个朋友——”
“呃，也不算朋友吧，反正就是有这么一个人。”
“他成绩挺好的，全市前五十吧，听了我成绩，还夸我进步了呢。”
“他说，以你的脑子，能考这个成绩，实在是太厉害了！”
褚霜叶：“？”
听听，这是夸人的话吗？
“巧了，我今天也遇上一个全市前五十的亲戚。”
“他说，能考出这个分数的，都是没用脑子学习的。”
前秃后翘：“那你亲戚嘴好毒哦。”
“你有没有想过，”褚霜叶感到心累，“你那个朋友嘴也挺毒，只是你自己没发现？”
对面不说话了。
褚霜叶也不继续激她了，只是问，“你听我的课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啊。”
“特深奥，特好！”
褚霜叶：“……”
合着她前两节课都没听懂呢。
“翘翘啊，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课不是越高深越好，你自己听得懂的课才是有价值的课。”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吧，下节课开始调整难度，不管你学校作业怎么样，你先完成我布置的。”
“行吗？”
前秃后翘似乎很纠结。
她就是看褚霜叶上次讲大学数学知识，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这才准备找她补课的。
现在怎么说要降低难度？
褚霜叶已经把她心中想得猜了个大概，补了一句，“你放心，等你理解完高中的基础知识，我也会教你用一些简单的大学知识解题。”
“嗯……那行吧。”
完成了今天的教学任务，褚霜叶身心俱疲。
救命，这几百块钱也不好挣啊。
她认命地开始规划接下来的教学计划。
从办公椅上起来，去后面的书架上找书。
往最上面那排看过去。
咦，竟然没有一本属于她的？
怎么全是看不懂的书了——
《持续交付发布可靠软件的系统方法》、《面向模式的软件架构卷1：模式系统》、《代码之美》、《浮现式设计专业软件开发的演进本质》……
看着就头晕，估计是封明彰的。
她狐疑地往下看。
她的书被尽数换到了下面几层，整整齐齐地摆放排列好。
但也不是最下面，而是不偏不倚在褚霜叶手臂前方的位置。
是最好拿的位置。
她愣怔在原地，恍惚地眨了眨眼。
封明彰真的是一个，很细心很细心的人。
作者有话说：
又是卖萌求收藏的一天，谢谢看到本文的小天使们！
第24章
给前秃后翘备课,时常让褚霜叶焦头烂额。
但摸到琴键的那一刻，她一天的疲惫又重新得到了缓解。
因为母亲是钢琴家的缘故，学生时代的她,时不时就要受钢琴等级考支配。
那段时间,褚霜叶特别讨厌练琴，总觉得又枯燥又繁琐。
就以解数学题为乐。每次写出一道压轴题，都能开心一整天。
可现在却截然相反,钢琴变成了生活的调味剂。
她才发现，数学和钢琴都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当她的绝大部分时间被其中一样东西占据时，总要通过另外一件事情来缓解压力。
人的一生能找到两件喜欢的事情,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她全身心投入在音乐的世界里，按下最后一个音的时候,才发现封明彰正站在门口看她。
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
褚霜叶眼睛一亮，兴奋地拍了拍双人琴凳的一边。
“站着干嘛，过来坐呀。”
封明彰微楞,很快又从善如流地走过去。
“你会弹琴吗？”
“不会。”封明彰黑沉的眼眸望过去,语气略平。
随后，看着褚霜叶探寻的目光,他又补充道,“学过，忘得差不多了。”
褚霜叶有些失望地“啊”了一声,“我本来还以为我们能一起弹呢。”
她一脸可惜地晃了晃脑袋,没再管封明彰，接着又准备重新弹了一曲。
却鬼使神差般地想起了周月祁之前的建议。
把弹琴的视频发到网上去。
她最近练琴越来越频繁,技术虽然没有穿书前那么好,但也算是一直在进步。
或许可以试着拍一段视频,看看效果。
褚霜叶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也就跃跃欲试了。
于是对身旁的封明彰说：“你能帮我拍段视频吗？”
男人听闻，没有多问，只是神色淡淡点了点头。
“行。”
接着拿过手机，问她，“怎么拍。”
“嗯……从侧后方拍我就好，不要拍到我的脸了哦。”
看着封明彰点头表示可以，褚霜叶这才深深呼出一口气，抚上钢琴键。
轻快灵动的乐曲声传出，是她喜欢的斯卡蒂拉奏鸣曲。
弹完全曲大概需要三分多钟。
褚霜叶很投入，等结束之后才回想起身后帮她录制的男人。
他一直保持着拍视频的动作，似乎听得很认真。
不知什么时候起，封明彰的眼底就染上了一层微不可见的笑意。
“K9？”
褚霜叶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很可爱，“嗯！”
斯卡蒂拉D小调奏鸣曲k.9，曾经是她高中元旦晚会的独奏曲目。
封明彰收起手机，自然地再次坐到她身边，点着头赞许道，“我也很喜欢。”
他的声音很好听，在两个人单独交谈的时候声调放低，语速放慢，清冽如玉，总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更何况说的还是情感色彩这样丰富的话。
褚霜叶得承认，无论是从外表还是音色来看，封明彰都是一个非常符合她审美的男人。
她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可相处的这段时间内，总能时不时被他撩到。
想到这里，耳根就开始有些热，两颊处不受控制地染上一层绯色。
她的声音带着羞怯，垂眸看着黑白错落的琴键，“我也是。”
封明彰继续夸赞道，“你弹得很好。”
他母亲生前是钢琴老师，这架钢琴就是她留下来的。
只可惜怀上封明彰的时候年龄太大，生产的时候难产而亡。
封明彰一生都未曾见过她，实属是心中的一大憾事。
长大之后为了缅怀母亲，他也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
但剧情的羁绊太深。
权尧大学时期是器乐团的一员，封明彰就不能在音乐上夺去他的主角光环。
他再怎么没日没夜地练习，技术只能说是狗屁不通。
鉴赏能力但是提高不少。
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褚霜叶的技艺高超。
而且并非一蹶而就的那种。一听就是在长年累月的练习之下而达到的高度。
“你——”他的语气带着迟疑。
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很可疑的地方。
结婚之前他就特意了解过他的妻子。
钢琴专业的废柴生，水平说不上狗屁不通，却比也他高不了多少。
“你从前，大概不是这样的。”
他很少使用类似于“大概”这样的充满不确定性的词汇。
褚霜叶听闻，心里有些慌乱。
她从来没有刻意地模仿过原主的生活习惯和处事方式，遇到熟悉一点儿的人必定会露馅。
所以她一次都没有联络过女主的塑料姐妹花。
只是她不能保证，会不会在封明彰面前露馅。
她试着深呼吸，让自己变得尽量冷静。
接着很快调节过来，语气轻松，带着理所当然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