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霜叶飞速思考,看到权尧面前那个写着他名字的工牌之后,已经猜测到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了。
但她只是不敢确信。
不敢确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如此不要脸。
权尧轻“啧”一声,不耐烦地看着褚霜叶。
“我之前说过不追究就是不追究。”
“把东西放这里,不要再给自己加戏了。”
褚霜叶:“?”
这到底是谁在加戏……
她不想和这种人多做解释,直接问,“封明彰在哪?”
“你找封明彰做什么?”
褚霜叶晃了晃手中的饭盒。
“给我老公送饭呀。”
她乐滋滋地笑,特意把“我老公”三个字咬得很重。
看着权尧脸上异彩纷呈的表情,褚霜叶还是装作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她掩着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怎么啦,我不给我老公送饭,难不成要去做慈善,送给穷得揭不开锅的小侄子吗?”
权尧不知怎地有些生气,冷哼着质问:“你现在还在生气?”
“……你爱怎么样怎么想吧。”
这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这都无法正常沟通了吧?
褚霜叶皱着一张小脸,也有些不耐烦了。
她忍着烦躁问道:“我最后问一次,封明彰在哪?”
权尧突然溢出一声讥笑。
“你为了气我不打草稿吗?”
“封明彰年头到年尾,来公司的次数屈指可数。你问我他在哪?”
“那你倒不如去他那帮狐朋狗友的会所里挨个找。”
“……”
-
“气死了!”
“士可杀不可辱!更不可能看着自己的老公被侮辱!”
褚霜叶从权尧办公室出来,气得直跺脚。
接着就质问系统,“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骂他!”
“你这个系统,不仅喜新厌旧,还薄情寡义!”
“我反正忍不了听他这么诬陷!”
系统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虽然这权尧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但他说的也确实没错啊。
它无法和褚霜叶解释清楚,就见这姑娘已经在心里恶狠狠骂了权尧和自己好几轮。
接着就又返回那个小前台那里。
本以为自己辗转一番终于能如愿找到封明彰的办公室。
但——
“褚小姐,小封总他、他今天没来上班呀……”
末了,似乎又觉得“今天”这个词用起来不对劲。
小前台顶着褚霜叶震惊无比的目光,硬着头皮补了一句,“准确来说,今年下半年还没来过一次。”
褚霜叶只感到一头凉水浇了下来,杏眼圆睁,颤动的长睫彰显出了她的不安。
她呢喃着,完全不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
笨手笨脚地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一打开就能看到封明彰今天给她发过来的信息。
他分明告诉她今天出门工作了啊。
不仅是今天。
褚霜叶往上翻,心中思绪纷飞杂糅。起码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告诉她自己外出上班了。怎么可能存在没来过公司的说法。
她心不在焉地道别了前台小妹,提着饭盒走出封氏大楼,一言不发准备打车回家。
系统刚刚一直没管这件事,因为总觉得没多大问题。
可看到突然沉默的褚霜叶,立马就意识到严重性了。
它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安慰褚霜叶,一路上都在干着急。
知道自己不能向穿书人透露角色在剧情之外的信息,但又不能忍心看着褚霜叶难受而坐视不管。
本来就心急如焚,这种情绪随着一声抽泣声,直接达到了最高点——
褚霜叶刚进家门,一下子就憋不住了。
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连带着断断续续地哽咽声。
“他、他怎么骗我……”
系统:完了,芭比Q了。
-
封明彰接到封枝翘的电话时,恰巧接近正午。
他刚好整理完了近段时间的工作,这才有闲情逸致搭理这个小侄女。
——毕竟,他心里明白,封枝翘打电话过来,不是要钱就是告状。
别的时候,压根不会想过和他这个小叔叔说一句话。
“喂。”他耐着性子询问,“又出什么事了。”
封枝翘的语气沾上了点得意洋洋,“这次可不是我出事哦。”
“倒是小叔你,老房子着火了呦!”
“……”
封明彰不知道她又犯什么病,“我挂了。”
“诶诶诶,别——”
封枝翘清了清嗓子,起了个势。
“我今天在公司楼里看到褚霜叶了!”
她拖腔带调的,语气非常不友好,“还提着饭盒去表哥办公室里了。”
“我就知道她不会消停吧,你上次还帮她说话!”她哼哼唧唧着,明显是还对上次在老宅发生的事耿耿于怀。
“封枝翘,你怎么称呼你婶婶的。”封明彰语气极冷,“没见过哪个小辈叫长辈的全名。”
“别丢了封家的脸,在外面落下没礼貌的话柄。”
“小叔!”封枝翘有些急,“怎么这个时候你还护着她!”
她分明是准备婚内出轨!要给小叔戴绿帽子!
封枝翘心里憋着这句话没说出口,因为再怎么样也是对封明彰有所忌惮的。
只能在心里偷偷骂褚霜叶这个不守妇道的小婶婶。
她刚想着继续辩驳几句,却没想到封明彰一副压根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你整天很闲吗?今天又去公司找你爸做什么?”封明彰很精准地抓住要害,“又惹什么事了?”
封枝翘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我爸烦死人了,他根本不能理解我!”她控诉着,“之前给我找的两个家教,男的对我不怀好意,女的把我新买的项链偷走了!”
“我说不要请老师来家里了,他还非说是我的问题!”
“哦。”封明彰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那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别有事没事找你小婶的茬。”
封枝翘横眉怒目,好啊,原来她小叔套她话,就是在这等着她呢。
“我偏不,我要告诉爷爷,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你们离婚——喂,挂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被挂断的通话,在原地气红了脸。
封枝翘却不知道,挂她电话的始作俑者同样被气得不轻。
去权尧办公室送饭?
封明彰扯出一个笑。
想起褚霜叶之前在自己面前泰若自如地承认“不会做饭”这件事,就更加觉得讽刺。
放在从前,他听到这话,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但最近褚霜叶显然是一副想要和他好好相处的样子。
他不想用“脚踏两只船”这样难听的字眼形容她。
起码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下,他早就对褚霜叶改观了。
封明彰心里感到不是滋味。
他不知道那股占有欲到底从何而来,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看到正在拨通的电话,封明彰破天荒起了一阵紧张感。
然而。
无人接听。
封明彰一次性打了八个电话过去,等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直到第九次。
刚刚才“嘟”了一声,又紧接着传来一句意外的话。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封明彰:“?”
他这是被拉黑了?
褚霜叶到底在搞什么?
他都没生气,她倒是先摆起架子开始发脾气了?
封明彰把手机直接摔在桌子上,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感觉就像,邻居说你家里的小孩把花园里的植物全部拔光了,你并没有完全相信,并且还大骂邻居多管闲事把他轰走。
刚想探寻事情的真实性,家里的小孩却倒打一耙质问为啥不把你的头发也给它拔着玩。
刚巧听到全程的系统:……
【得了,你们谁也别生谁的气。】
它没有直接戳穿真相,选择把封明彰撵回去自己解决。
【按头爱系统发布任务,你赶紧回乾江美郡找褚霜叶。】
封明彰冷哼一声,“我本来也打算回家了。”
马上就是国庆节。
前段时间又忙完一阵,他的工作量一下子减少很多。
原计划也是要给自己放一段时间假的。
【嗯嗯,那你这几天都好好哄哄。】
封明彰:“……”
他真不知道上辈子是欠了褚霜叶的还是这个系统的。
-
乾江美郡,书房里。
褚霜叶正襟危坐地对着电脑,带着一副防蓝光的粗框眼睛,绷着一张小脸,看起来严肃又滑稽。
她沉默着浏览网页上的文字,不同于从前看网文的一目十行,此刻恨不得逐字逐句挨个弄懂。
“老公总是撒谎怎么办?教你4招拆穿他的谎言!”
“如何对付撒谎的男人?”
“撒谎成性的男人不能要!如何巧妙离婚?”
……
她依次点开,还有板有眼地写起了笔记了。
似乎是过于认真,她没有注意到周身早已笼上了一圈阴影。
“一,不要当面拆穿他,要给他留面子……”
褚霜叶被身后突如其来传来的男声下了一跳。
她浑身一抖,“你干嘛!你怎么回来了?!”
封明彰把自己刚看到的第一行读出来,接着从头到尾扫了一眼她的“笔记”。
此刻听到她的质问,气极反笑。
“这是我家,我不能回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能明显地看出恼怒的情绪,“我是哪里惹到你了。”
“给你打了八个电话之后,被拉黑?”
男人的五官凌厉,线条分明,天生是具有侵略性和攻击性的长相,自然就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
现在冷着脸,这架势都能镇住一幼儿园的小孩。
褚霜叶刚刚哭过一场,本就来没平复好心情,还被封明彰这样对待。
突然又绷不住了。
“你、你好凶……”
她嘴角耷拉下来,撒手甩下手中的纸笔,不痛不痒地推了封明彰一下,接着撒腿就要往自己的房间跑。
封明彰轻而易举就拉住了褚霜叶手腕,压根没使劲,作用力就让褚霜叶自己靠了回来。
他顺势把她重新按在电脑椅上坐下,禁锢在椅子和自己之间。
“你让开,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褚霜叶咬着牙想把他推开,然而男人却依旧纹丝不动。
“你说说,我骗你什么了。”
看褚霜叶委屈地垂眸,半天不讲话,封明彰没有心软,接着道,“呵,倒是你。”
“你今天去集团大楼,是去给权尧送饭的吧?”
“旧情复燃?”
这句话说出口,他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变得又轻又哑,甚至有些抖。
还掺杂着连他都说不定道不明的慌乱。
褚霜叶低着头,浑身颤栗。
她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哭也不要抖,却还是带着哭腔。
“我明明……是去找你的。”
话落的那一刻,封明彰的心像是突然被撕开了捏碎了。
与此同时,褚霜叶似乎是彻底绷不住了。
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坠落下来,之后就像开了阀的洪水一样不知停歇。
封明彰慌了。
他从来没有那么无措过,立马蹲下身子帮她擦眼泪。
“对不起,别哭。”
“我的错。”
作者有话说:
封狗又凶人!
封明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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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褚霜叶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至少在五岁前,事实的确如此。
在她眼里,哭不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
哭只是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
可并非所有情绪,都能毫无保留地显露给别人看。
她聪明早慧,开朗乐观,知道负面情绪会给别人带来反感,永远只展示出自己最阳光的一面。
在孤儿院的所有孩子里,她是大姐姐般的存在。
直到五岁那年,被褚高智和乔媛夫妇领养。
褚霜叶就没有那么“十全十美”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多了两个真真切切爱她的人。
不是以她乖巧、她懂事、她听话、她能干为前提而爱她的。
只是由于她是褚霜叶,她是他们的女儿。
便无条件对她好。
既站在她面前,为她庇护所有风雨。
又守在她身后,给她一个从不缺席的臂弯。
褚霜叶这才终于知道,并非所有伤口都要偷偷藏起来等它自己愈合,并非所有苦闷都要憋在心里独自消化。
有人会接受她的一切,包括那些消极负面的情绪,甚至压制在心底的劣根。
她无数次感叹,被爱真是一件太美好的事了。
在别人眼里,她依旧是那个坚强独立地面对所有事情的褚霜叶。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一遇上自己的爸爸妈妈,她的所有防线无条件降低,仿佛刹那间就变成了一个格外脆弱的瓷娃娃。
——只会在爸妈的保护下娇纵着长大,遇到事情放声大哭的瓷娃娃。
这一切的前提,只有爱。
一个说起来轻飘飘,却在这世上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穿书之后,这仍然是她的命门。
爱如靠山,带着只你一人的特殊性,也带着无条件无前提的绝对性。
她无法忍受自己在一个没有爱的世界里活下去。
因此,封明彰似乎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那个唯一。
以至于,她会在他面前丢盔弃甲,卸下所有防备地哭起来。
她其实挺没出息的。
她哭、她生气、她难过,不是因为封明彰骗她。
只是怕。
怕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对她好的人都没有了。
一想到这里,一想到封明彰不再是爱她的那个人。
那些盔甲和防备似乎重新装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