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扬尘远去,往蓝蓝上班的方向走了。我垂头丧气看了一会儿自己的鞋子尖,直到一位出租车司机的破口大骂把我骂得抬起头为止,人家说:“喂,要自杀去找个偏僻地方啦,这样堵塞交通,死了都罚两百的!”
原来我不知不觉站到路中间去了。身前挡了快十辆各色车子,司机们的头都跟兀鹰一样伸出驾驶室,无比怨恨的盯着我。根据他们嘴形走向,我家老娘今天可被问候惨了。
就近上了这个出租车,我郁郁的说:“去七搭八百货。”情场失败既然那么彻底,我还是努力工作吧,看古人说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有没有道理,当然有一句我是早就知道的确十分有道理的,就是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处处不留人,我就自己住。
迷迷糊糊打着瞌睡十分钟,车子嘎的一声停下来,我刚掏出钱包,顺眼一看,哎,这不是七搭八百货哦,这是蓝蓝工作的四海公司写字楼,难道我的发声系统比我还思念蓝蓝,所以决定独立了?为了确认一下,我清清嗓子,一字一顿的读:“七搭八百货!”
司机皱着眉头从后视镜里看着我,表情十足象看一只从水泥柱里长出来的蘑菇:“先生,你刚才一路都不停在唠唠叨叨要来这里的,我都被你吵死了。”
虽说我年纪也不小了,不过唠叨目前还没有成为我的风格。而我认识的人与物里,最唠叨的,乃是我口袋里拿来记录客户要求的录音笔。
点头哈腰下了车,我按下录音笔十分钟内的回放,可不是,它唧唧歪歪的说:“去四海写字楼,四海写字楼知道吧,我老婆在那上班,我去看看她。我老婆可漂亮了,唔,你一定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
我叹了口气,以后一定不可以随便自己打瞌睡,把发言权留给它了,今天还只是走错了路,下次万一碰到黑帮交易它大喊大叫要人家遵纪守法,爱国爱民,我麻烦可就大了。
其实它说的是实话吧。我是多么想见到蓝蓝。
站在写字楼门前,正犹豫要不要真的上楼去找她。那辆接蓝蓝的车子突然从我眼前开过去了。车牌号码32595,沃尔沃,99年8型豪华房车。掏出手机我打电话回家给大大:“叫阿BEN给我查一辆车子的登记信息,对,号码是?~~”
阿BEN是我的手提电脑。不过我很少用它。它自己用自己。最热衷打联网游戏,有时候半夜三更一屋子都是它的喊杀声,动不动还惨叫:“啊,被人爆头!”拜托,你哪里有头给人家爆啊,它从善如流,下一次就变成了:“啊,被人爆了主板!”而且还网恋,酸唧唧的在屏幕上写:如此星辰如此夜,为你风露立中宵!吸尘器正好走过,问它:“是不是真的啊?”
它白吸尘器一眼:“当然不是真的,我受潮要死机。”
虽然是一部放浪形骸,游戏风尘的电脑,它的功能之强,却完全不在深蓝之下。当初深蓝电脑和俄罗斯顶尖国际象棋大师对阵之时,阿BEN看着电视直播,不断长吁短叹兼且破口大骂,向我们痛陈深蓝如何过于迂腐以及保守,本来三十五分钟可以解决的战斗,居然拖了N个小时。实在是他们智能电脑界的耻辱。作为当时观众中仅有的人类,实话说我当时还真有点恼羞成怒~~。
阿BEN两分钟后就给了我回音:“老关,车子登记人是四海集团的所有人,杰克林奇,从前天最新八卦报纸图片来看,现在的使用人是杰克林奇的独生子诺曼林奇。诺曼林奇是城中社交圈有名的钻石级世家子。自己创办宇宙公司规模虽不算大,但经营得法,入息惊人。”
它还在说,我却听不进去了。钻石级世家子,而我是一根葱。一根葱有什么理由对蓝蓝说:“你跟着我吧,我很爱你的,我可以提供给你~~~每天一款,一个月不重样的避孕套!”
呸,换了我是女人,我都要吐人家口水啦。
我告诉阿BEN,“好了,我知道了,这个是蓝蓝的新男朋友,你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劣迹吧,我不想蓝蓝受苦。”
它本来正在语重心长教训我:“你不是和他争风吃醋吧,老关你吃不赢的~~”
声音嘎然而止。过了半天,听到它一撂话筒,怒气冲冲的说:“我去把四海和宇宙的电脑全黑掉~~”
第三节
更新时间:2006-7-15 14:34:11 本章字数:5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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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阿BEN是不是发动了绝地黑客大进击我暂时不晓得,生平第一次,我找到城中最大的酒吧,买醉去了。
进酒吧之前,我很谨慎的搜了一遍自己身上,把手机,录音笔,所有带电的东西都全部寄存,免得等一下喧哗起来烦死人。不过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刚在吧台边坐下,我们家的剪鼻毛器就神出鬼没的从我衣领底下耸出来,兴高采烈的四处打望。看到我一脸莫名其妙,它也没个解释,跳下地一转,直奔舞池中央的辣身舞表演台去了。咦,它什么时候跟上我的?要是给人家看到一只小剪鼻毛器在调戏美女,这报警电话不知应该怎么打,说它越界生事呢,还是擅离职守呢?
好在,虽然酒吧里万头攒动,却各自逍遥,无人注目。尤其是我坐的这个地方,有一位留着鸡冠头的朋克兄弟正对着面前一溜深海炸弹运气,看样子是要喝个痛快。旁边围了无数看客,头发颜色超过二十七种,不可谓不灿烂,都在齐声起哄,要鸡冠兄弟表演一饮十三杯的无上江湖绝技。
深海炸弹我在家里偶尔也是喝的,纯的高度威士忌,浅浅一杯,划一根火柴过去,蓝色光焰燃烧,幽幽的。水火交融中一口饮下,胸臆间会有奇妙的雷击感郁郁滚过。最高记录我喝过十五杯,而且是用喝MARTINI的深杯喝的,喝完后还神清气爽的去自己洗澡睡觉,不过第二天热水器告诉我,我当时拿着肥皂盒使劲在身上擦,还奇怪的说:“哎呀,怎么没有泡泡。”
就这样,我都是个失败者,没喝赢人家。因为跟我愁坐对饮的,乃是电热水壶。
基于这样的历练,十分钟后鸡冠同学硬是一脑袋敲在桌子上,敲得我这边的啤酒樽都打闪,就完全是我意料当中的事情了。
本来一个人逞强喝多了酒,跟我一点关系没有。可是突然之间全场肃静,鸡冠身后的人不约而同齐刷刷让出一条道来,走出一个人,事情就开始跟我有关系了。
那是诺曼林奇。
大家都退开,留出充足空间给他,只有我没有动,仍然坐在鸡冠左近,不过我从来就具有自动隐身功能,只要不出声,到金三角毒枭家里坐着都安全。
他穿透明白色的低胸衬衣,紫色发光的紧身裤。他面目英俊,体格强壮健美,举止优雅斯文。所有女人都会爱他,只要---
只要他怀里不要搂着一个另一个男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
不错。你我都常常看到两个男人拥抱,即使在街上走,勾肩搭背都很平常。不过老友,你不用把手伸进朋友的胸前摸来摸去吧。你是挠挠乐吗?
他闲闲走进人群,先四处望一望,确实气派非凡。倚在吧台边,他身后两个猛男走过来一把揪起鸡冠头兄弟,往地下一摔,咚的闷响过后,灿烂血色就一球一球渗出来,在霓虹下泛出惨烈光亮。
“怎么样,让你喝十三杯谢罪,好象喝不完呢。”
他开口说话了。声音倒是极为悦耳,半点娘娘腔都没有。鸡冠头昏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没有声响。
诺曼抬起脚踩踩他的头,很大力,我可以听到头骨发出的卡卡声。他轻蔑的说:“小杂种,死在这里,收尸的人都没有,敢调戏我的人。”
他的脚慢慢加力,四周人死一般寂静。而鸡冠头将得到寂静的死。连呻吟都不会有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诺曼惨叫一声,触电般跳到一边,厉声问:“谁扎我?”
所有人退后三步。留了只剪鼻毛器在地上。我们家的电器都是绿林出身,舞女没得看,来打抱不平了~~
诺曼弯腰看看自己的脚脖子,给划出两道口子,微微见血。哎呀,早知道今天就带电锯出来了。
如此轻微的伤害也能够使自认为高贵的人发狂,他怒气冲天的推开怀里的男人,抓起那吧台上的酒杯,劈头盖脸朝周围砸过去,大家四散奔逃,鬼哭狼嚎。有只杯子非常准确的打中了我眼角,温热而粘稠的液体流下来,流过我的唇边,在血腥滋味释放我的激愤之前,我家的小鼻毛剪已经先发脾气了,它在人脚森林中左冲右突,惊险万状的逆流而进,终于接近了诺曼,只见它跳上左边鞋面,咬住裤脚,借着诺曼走动的冲力往上一跳,准确的跳到了他的皮带上,做了一个突破级的单剪悬倒挂之后,诺曼猛然挨刀断气般锐叫一声,捂住下身跳起脚来,跳到我跟前还不消停,我就不客气了,抓住他头发猛打两拳,然后抓了手边的玻璃啤酒樽当头一下,抢过鼻毛剪我撒腿就跑了。
不要命的跑上街,哇,居然赶在那些鸟兽散的大部队前面,这速度肯定破了我个人记录吧。想当年中学毕业要考体育,我喘得像一部烂抽油烟机一样往终点赶,赶到的时候体育老师居然站在那里睡着了,把他摇醒他说:“同学,你一千米跑了四分半钟,成绩不错嘛!”
可是我明明跑的是六十米~~~
平了一口气,我往胸前一摸,糟了,手机和录音笔还在酒吧里寄存着呢,我要不要回去拿呀?去拿吧,说不定被人打成分子状态出来,不拿吧,我倒不怕造成什么损失,而是担心这家酒吧从此闹鬼:明明厕所隔板下没有脚啊,里面却有人怪腔怪调的唱歌!怎么可能会想到一支录音笔也有尿急的时候~~~你别我问我它怎么解手啊,我没看过。每次人家都是关门的~~
正万分踌躇,不远处有声音叫我:“老关,老关!”
我背上一寒,啊,生平第一次,没有出示身份证的情况下,居然有人叫我的名字!,心里感觉多么复杂,是惊呢,还是喜呢,难道天生丽质难自弃?难道打人一回就出名?那我早干什么去了,我应该练拳击啊!
正百味杂陈,感慨万千,鼻毛剪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老关,你发什么羊角风,脸上抽来抽去的,千千在那边喊我们呢。”
一说到是千千我立马就泄气了。千千是我的大块头手机啊。定睛一看,果然它和录音笔站在前头路灯下面,正闪着灯不耐烦的催我们。它还一边在跟谁通话:“别着急,我们这就回来,没什么事,不过老关今天打架了哦,嗨,没赢,不过也没输~~~因为他偷袭人家。”
一听这口气就是在和家里的座机聊天,当我不存在。看我过来它跳上我的手心语重心长的说:“老关,下次打架,带多两个兄弟,好汉难敌四手,何况那里好多只手啊~~”
我问它:“你们怎么跑出来的?”
录音笔悄悄对我告状:“千千说这里的女孩子衣服都穿得很少,我们出去看看~~~,它还摸了寄存处小姐的PP哦,说赘肉好多~~~”
我差点没晕过去。失败啊,一屋子都是花花公子,为什么我一成都没有学到!还要跑来打情敌,我宁愿给情敌打啊。
一行人吵吵嚷嚷,酒吧门口的人都散尽了,我躲在暗处,一直没有瞄见诺曼的人或那辆车出现。奇怪,难道我神威大发,出手过重?不好,打出人命来了我自己落跑容易,那屋子家当可怎么办啊?
幸好鼻毛剪提醒我:“酒吧直接通楼上的,那里有人住。”
回到家一开门,我就知道大事不妙,全部家电都跑到客厅来了,沙发不够坐,还搬出好多小板凳来,个个板起来脸来,静悄悄的。这个阵仗是为了什么呀,难道晚归一次会闹到要动家法?以前蓝蓝还只让我睡睡洗手间呢,半夜给吹风机磨牙吵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