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抬头一看,发现睡袋宝宝站在厨房门前,一米八几,充过气后虎背熊腰,瞪着我作鄙视状,且气壮山河的呵斥我:“哭,哭个屁呀,男子汉大丈夫,把老婆抢回来啊,看看,水烧成那样了还不下面,喂,你快点啦,你不吃我要吃呢~~”
我擦了一把眼泪,嘀咕着站起来乖乖下面:“谁给你取名宝宝的,你不如叫牛大力好了~~”。
话音一落,窗户外穿来一声娇笑,一个柔媚的声音轻轻说道:“这个人好有趣呢。”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宝宝大喊一声有鬼,飞快蹦了出去,蹦了两步发现我没动静,又蹦回来抢救我:“老关,有鬼啊。”
唉,银样蜡枪头,亏你这么高大,怕什么鬼啊。可是旁边的电饭煲也滴滴滴发出预警信号来,大喊大叫说:“我们住十九楼啊,楼外什么都没有啊,有鬼啊。”
我被它们吵得要死,心想这才叫一个怪,自己身为电器,每天说话唱歌放屁吵架习以为常,楼外有点声音传来居然就大惊小怪,真是宽以待己,苛以待人,道德修养看来还要大力加强才行。开了窗户探出头去,还没定神,脸上突然一暖,好象给一床毯子兜头包住了一样,我往后一跳,跟着也有个人影跳了进来。
“看靓女啊”。
这是我家的小音箱,悬在厨房门口,本来应该是似睡非睡的,这会儿却突然一嗓子喊了起来。里面突然一静,五秒钟之后,各种各样的滚动声,跳动声,快速爬行声百响交集,往厨房方向来了。
我赶紧先看,果然是靓女啊,高挑个儿,一张挑花带笑的脸,穿白绸子一字领短上衣,一色撒花宽脚长裤,露出细细纤巧的脚踝,光脚穿了双拖鞋,咪着眼睛,媚媚的。一跳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冲到面条锅旁边去,嘴巴里唧唧喳喳的念叨:“嘿,熟了熟了,先过过冷水,筋道点儿~`~”
就算是鬼,这家伙也是个饿鬼。手脚利落的捞面,过冷水,四下一看,说,“喂,碗放哪儿呢?”说时迟那快,消毒碗柜一马当先跑到,正嚷嚷着:“靓女在哪里?靓女在哪里?”被她一手牵过去,开柜拿了两个大碗出来,舀面汤放麻油作料,三下五除二,居然还给她找到两根葱,切了花,拿支筷子一搅,整团面漂亮拉成一道瀑布,刹那间又盘起,伏在碗中,热汤一激,顿时香气四溢。她自己拿了一碗,往我手里塞了一碗,眉花眼笑的坐到窗台上,稀溜溜吃起面条来。
她吃得心无旁骛,我们家的所有成员就都在外面堆罗汉。大大德高望重,直接被压在最底下,那些小家电全蹬鼻子上脸探出头来,实在太拥挤,大大拿排水管竖起来,顶了一串煮蛋器啊暖手器啊指甲刨啊什么的,个个贼眉鼠眼的打望着。
我端着一碗面想了半天,伸出头去招呼剃须刀:“来,刮我一下,我又梦游呢?”
它给拥在一堆兄弟里面动弹不得,不耐烦的说:“少来,我没气出了,你还说风凉话,喂,抽湿机,你那脚丫子挪挪行不,我内置刀片都给顶出来了~~~”
想让它们确认我所处的真实状态,我也可以算是自取其辱了。幸好这位不速之客虽然外貌娇俏,却吃相惊人,一刻之间,已经把面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丁香舌在红唇上一转,大眼睛眨巴两下,突然毫无淑女风度的向我扑过来,图谋的竟然是我手里那一碗。那怎么行,在目前这个疑真疑幻的局势下,可说悠悠世界,唯面为大,胃之重宝,怎么能轻易予人。我身子一闪,赶紧躲开,情急之下,拿手抓面,大口大口吃起来。
她只好很遗憾的在一边啧啧嘴,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辟尘弄的好吃。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狄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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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电人生
第四节
这天晚上家里可热闹坏了。这房子买来是二手的,建了好多年了,今天才第一次正儿八经进行隔音标准测试。测试结果呢,恐怕是不太过关的。因为楼上的邻居往我阳台上丢了好多盆花下来,品种包括价钱四位数的蟹兰,以及大量的迷你仙人掌,可见人家抓狂的程度~~。后来事态演变到相当严重的程度,就是有人来敲我们家的门-----如果拿金属球棒把门砸出洞洞可以算敲的话。可是等我一开门,他们就没话说了。满屋子黑灯瞎火,我穿个短裤,睡眼惺忪,吃吃艾艾的问:“怎么了~~”?
据说法律规定,一个人养的宠物如果犯法,由主人担负责任。那一个人家里的电器如果犯法,不知道我是不是也要被判个十五年。关上门,我以闪电般的速度戴上耳罩,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身后:
不错,那位叫狄南美的大姑娘,正在和我们家的电器联袂开演-----NIRVANA致敬音乐会。
她扮KURT COBAIN,跪在地板中间作狂热奔放状,周围一圈古怪家当各司其职,老天爷,我三十几岁了,第一次知道搅拌机拿来当重音吉他使可以,至于洗衣机当贝司手的天赋,倒给我解释解释从哪里来的呀?
现在我的感觉好象明朝末期的崇祯皇帝一样,喂,这个天下好象是我的哦,人家一棍子打过来,去,你的地盘在后面煤山那棵树上---还是歪脖子的!这叫什么事啊!
悻悻然跑去另外房间地板上睡觉,我居然还睡着了,梦里又是蓝蓝向我奔来,那阴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重,我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和哭声-----哎呀,今天是重金属节奏的-----响彻天地,她却浑然不觉。
迷糊中一只微凉的小手温柔的抚过我的脸。随着一个如水流般美丽的声音轻轻说:“莫哭,莫哭,谁惹你了,老娘都帮你出气~~~”
听到老娘两个字我就醒过来了。狄南美小姐正盘腿坐我身边,对着我天真无邪的笑,这个形容词怎么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因为按道理她应该邪到交关才对。
我头痛欲裂,问她:“唱完了?”
她耸耸肩:“大大说再唱下去就要准备和全人类决斗,目前武装力量还不是很强大,我们还是低调一点。”
我嘿嘿笑了两声。这口气是真像大大,老成持重,胸存高远。经常在家帮我制定下季度销售计划,内容包括去干掉其他销售人员抢夺片区资源啦,订购大量日本情色杂志免费送上人家门口促进使用量啦,要我穿周正一点去拜访独居少妇自我消化啦,都不知道它怎么想得出来的。
狄南美好奇的看着我,手指还在我的额头上摸来摸去,摸得我胆战心惊。忽然她说:“你最亲近的人是谁。”
我还没有回答,她突然摇起手来:“不要告诉我是电视机,也不要告诉我是微波炉,他们都好得很,十年之内,零件都不用换。”
我心里一揪:“什么事?”
我生命里最亲近的人是蓝蓝。无论她是否从此走出了我的世界。接不接受是她的事情,要不要把她放在心上,却是我的事情,虽然这自主权卑微而无奈,却是我唯一所有。
南美点点头:“那你小心,她最近有血光之灾,而且灾像奇重,会牵涉左近。你最好不要见她。”
我一骨碌爬起来,直着嗓子喊:“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跟南美一起去看蓝蓝,她非要走路,还拉着我的手,经过豆浆店站在门口对我大扭牛皮糖:“我要吃油条,我要吃油条~~”。我一头汗,赶紧买,她娇滴滴的对老板说:“你看我男朋友多疼我~~”。我向天发誓我听到这个大胖老板心里发出雷鸣般的声音,一遍遍阐述着关于鲜花与牛屎的辨证关系~~~~
咬着一根油条站在蓝蓝楼前,我习惯性的找树把自己藏住,被南美一把揪出来:“你干什么?”我迟疑的说:“给她看见多不好~~~”。结果南美毫不客气的揭发我:“得了,你就是放鞭炮胸前挂横幅人家都看不到你的。”
我顿时一副哭丧相:“喂,你早上一顿吃掉了我半个月的米啊,可不可以对我客气一点。”
她满脸无辜:“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今天蓝蓝也是那么守时的出现了,身上是她最心爱的珠灰色窄身长裙,配着一串熠熠生光的钻石项链,顾盼生辉。我痴痴的看着她,满心柔情。可恨南美就还在哪里左看右看,郁闷的问我:“你不是说出来了?哪里?哪里?”
我指给她看,喏,那里。
她眉毛一扬:“那个?那个就是你说的绝代美女蓝蓝?”
口气里的怀疑和不屑那么明显,我很生气。板起脸来走到一边。眼睛还是看着蓝蓝。不错,她在我心目中就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即使南美那么妖娆,风情万种再两万种,都没有办法抹杀她在我心目中的光辉。
南美浑然不觉我生气了,笑嘻嘻跟过来拉拉我的袖子:“东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