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她亲口告诉他,她并不是非他不可。
即使他们之间有个孩子,她还是可以嫁给别人,就像他们重逢的第一天,她说过跟男朋友感情很好搬去同居很正常,她是真的那么想的,如果…他真的再晚一点,她真的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苏寻转身背对着他,她的声音很低很平静:“我爸知道我偷偷结婚又偷偷离婚后很生气,他狠狠打了我一顿,说我怎么这么不自爱,可是当时我们明明说好了,等我毕业我们就跟家人说,我们就办婚礼。最后是你食言了,跟我提了离婚,你打破了我所有的欣喜,当我知道自己怀孕后,我就在想,原来我真的是不自爱的,所以才会自食其果。”
陆程杨虽然已经从苏甚那里知道苏寻曾被她爸狠打了一顿,现在亲耳听她提起,心口好像被一把钝刀子狠狠磨着,不见血,却比在他心口直接插刀子还让他心疼,从身后抱住她,低声说:“对不起…是我食言了,你不是不自爱…”
苏寻很平静地推开他,有些事不好好说清楚,他们会一直这么纠缠下去,可她真的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了。
“我最恨的不是你跟我离婚,而是你明明已经动了离婚的念头,却还…碰我,那两三天你疯狂得让我有些害怕,我拖着酸软的身体有点难过,可我又想如果你不爱我你怎么还会碰我?可你就在我惶恐不安的时候跟我提了离婚,偏偏我却在那几天有了孩子,对我来说这个孩子来得特别讽刺和屈辱,刚开始我并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一想到这个孩子是你想跟我离婚时才有的,我就没办法去爱他。”
陆程杨脸色又是一变,当初陆程威被警察带着的那天晚上,他父母家被砸得稀巴烂,他爸妈也不知去向,他四处打听,到警-察局去问也问不出任何东西,他也没办法探视陆程威,也查不出陆程威为什么会跟江氏太子爷起冲突。
第二天他被公司告知他已被辞退,他原本漂亮的简历上被人为划上了一个大污点,那个污点直接让他在那个行业里无法生存,原本蒸蒸日上的事业跌入谷底,那天晚上他才知道,他爸妈竟然也被拘留了…
几乎是一夜间,他像只蝼蚁一样被人肆意碾压。
他很晚才回到家,家里的灯是亮的,苏寻坐在沙发上等他,一看到他就冲上来抱住他:“你干嘛不接我电话…”
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没电了,这个手机是苏寻以前丢在公寓里的旧手机,电池不经用。
苏寻什么也不知道,挂在他脖子上软软地撒娇:“你不是说今天会去买新手机的吗?怎么用我淘汰掉的手机啊,我晚上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所以就回家等你了,你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出去鬼混了!”她说到最后一句,故意凶巴巴地看着他,伸手去掐他的脸。
陆程杨盯着她白皙漂亮的脸,心底忽然惶恐不已,下一个…会不会就是她了?心底几乎是立即下了一个决定。
苏寻见他盯着她不说话,眨巴着眼睛:“怎么了?啊…你干嘛!”忽然被他反身压在门上,重重地吻了下来。
陆程杨吻得绝望而用力,怀里的人慢慢软了下来,乖乖的任他取舍,他伸手按掉门边的开关,不让她看到他猩红的眼,不让她看到他眼里的狼狈。
黑暗中,他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疯狂热烈地进-出-她的身体,带着一股决绝的悲伤,不管她怎么哭喊,他都停不下…
第二天早晨,她微红着双眼,用小兔子一样的眼神看他,看得他眼睛微酸,忍不住别过眼,腰上却忽然缠上一双柔软的手臂,她又像只乖猫一样,缩进了他怀里,闭着眼睛很快睡着了。
陆程杨低头看她安静的睡颜,酸涩的眼终于掉下几滴泪,隐没在她柔软乌黑的发间。
离婚这两个字,他每次看到她的眼睛都难以开口,拖了两天,直到再也不能拖下去,才狠心说出口,她满眼的难以置信,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陆程杨冷静开口:“我说我们离婚吧。”
苏寻脸色煞白,愣愣地看着他,磕磕巴巴地:“为…什么…?我们、我们明明很好…你前两天、昨晚你还、你还…”
陆程杨看着她:“是,昨晚我们还做过,好几次,因为昨晚我们还是夫妻,你有这个义务,我也有这个权利。”
她脸上煞白煞白地看着他,眼睛睁地大大的,眼里积满了水光,却使劲睁大,狠狠咬着嘴唇,他亲眼见她慢慢把眼眶里的泪逼了回去,低声欲泣地问:“为什么?”
陆程杨依旧看着她,一字一顿说得艰难:“我喜欢上别人了。”
世界如静止般沉默,苏寻眼里迅速积满泪水,却还是没流下来,当她再次把眼泪逼回身体里,好像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离婚…”
陆程杨看着她明明脆弱得像个孩子,却死命假装坚强,再也呆不下,起身离开:“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天下午三点在民政局门口见。”开门离开,留下苏寻一个人。
苏寻呆愣了一下,忽然追了出去,然后就看到了等在楼下的程冉,高挑漂亮,深深刺痛她的眼。
原来他没骗她…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也不会那么痛苦,我或许难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从学校进入社会是新的开始,我会在工作中慢慢恢复元气…可是我怀孕了,邻居议论我的话很难听,我不敢出去工作,我会害怕同事拿异样的眼光看我,连我爸都没办法宽容我,别人又会怎么看我?”
“我被我爸打骂了一顿,街坊邻居传得沸沸扬扬,还有人拿我当反面教材教育自己的女儿,我一出门就觉得别人看我的眼光不一样,我变得很自卑,当时就觉得自己像只鸵鸟,什么都怕…我怕别人议论我,看那个谁谁这么不自爱,瞒着家里就嫁了人,现在人家不要她了吧?这还不止呢,她还怀孕了,真是个坏女孩…太不要脸了!”
“最难过的人还有我爸,原本我是他最宝贝的女儿,可我却没好好爱自己,间接伤了他的心,他觉得自己没教好我…”
第34章
“所以。”苏寻转身望向他,“我爸是不会同意我跟一个曾经抛弃过我的人在一起的,我也不想再让自己陷入同一个漩涡里。”
这次她一定会顾及家人的感受,不会像当初那样全凭自己感觉就把自己嫁了,如果她再嫁人,肯定要先通过她爸那关,而她爸肯定不会同意她跟陆程杨在一起。
“陆程杨,我们就这样吧,跟之前一样,各自过自己的生活。”
陆程杨紧紧盯着她平静的小脸,他原本是有很多话想跟她说想对她解释,可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他做不到在听完她的控诉和感受后,还拼命解释他有多大的苦衷,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
他是个男人,承受得再多,也是应该的,可她不一样…她在自己最好的年华里鼓起所有的勇气嫁给他,却没有得到最好的爱情,这是他作为男人最失败的地方。
陆程杨第一次意识到语言的苍白和无力,因为她所受到的那些伤害,无论是不是他的意愿,都已经真实发生了。
他所受到的折磨和苦难与她无关,可她所受的伤害却都是他给的…
苏寻被他盯着看了很久,原本以为最后那句话会激怒他,可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房间里除了空调的声音安静得有些压抑,良久,才听到他低声问:“小宗呢?他离不开你,也想要爸爸。”
苏寻低下头,孩子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侧头望向睡得正香的苏小宗,“我之前说过了,小宗认你跟我们在不在一起没关系,你可以每个星期接他过去跟你住两天,平时都跟我在一起。”
陆程杨逼近她:“寻寻,小宗想要的是爸爸和妈妈都在身边,他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他一直记得苏小宗总把爸爸挂嘴边,他说他爸爸马上会回来,他说他跟爸爸妈妈才是一家三口…
苏小宗一直心心念念等爸爸回来,他不能让他刚有爸爸,就得面对他爸妈已经分开的事实。
“可他从出生前就是没有的。”苏寻声音大了几分,带着几分尖锐,冷冷地仰头看他。
一句话堵得陆程杨心口发慌,苏寻觉得自己今晚说得已经够多够清楚了,再跟他呆下去,她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转身走向房门,想用最直接的方式请他出去。
手猛地被人拉住,狠狠拽进怀里,控制不住情绪的不止她,还有陆程杨。
“寻寻。”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你说你不是非我不可,但我却是非你不可…”
苏寻彻底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挣了挣没挣脱,扭着手抓到了桌上的花瓶,但花瓶瓶身比较粗,她刚拿到手上,陆程杨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手忽然一滑,花瓶“啪”的一声砸到了地上,玻璃碎片溅起。
陆程杨连忙松开她,第一反应便是蹲下身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赫然看到她纤细白皙的小腿上被玻璃划出了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原本睡得正香的苏小宗被吵醒了,小家伙撅着屁股滚了滚,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爬起来,“妈妈!”睁开眼,又惊讶地叫了声:“叔叔!”
苏寻懊恼不已,她原本只是想把花瓶里的水倒他身上逼他清醒清醒的,没想到会把苏小宗弄醒了,在陆程杨还没碰到她小腿前往后退了一步,朝床边走去。
苏小宗原本还有点迷糊,看到陆程杨也在时已经完全惊醒了,迷茫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的玻璃碎片,以为妈妈跟叔叔又像那天一样…打架?小脸立刻绷紧,气呼呼地瞪着陆程杨:“叔叔,你是不是又欺负我妈妈!”
小身子飞快地从床头爬到床尾,光着脚丫子就要跳下去,陆程杨眼疾手快地拎起他两只小胳膊,抱到自己身上。
“别动,地上有玻璃。”陆程杨按住怀里血性十足的小家伙,目光落在苏寻的小腿上,血已经蔓延。
眉头深蹙,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乖,妈妈腿受伤了,叔叔要带妈妈去医院。”
苏小宗一听妈妈受伤了立刻不动了,扭身看向苏寻,眼尖地看到妈妈白白的小腿上流血了,顿时急了:“妈妈,妈妈…”挣扎着从陆程杨身上下来,又从床尾爬到苏寻旁边,整个小身子趴在床上想去摸妈妈的腿,他被那道红红的血迹吓到了,吸着鼻子小声说:“妈妈疼…”
苏寻把苏小宗抱起来,不让他碰,自己低头看了一眼,还真的挺疼的,但她还是哄着苏小宗:“妈妈没事,花瓶不小心掉下来了,碎玻璃弄到妈妈腿上,不是叔叔欺负我。”
苏小宗看着她的小腿,急红了眼:“真的吗?妈妈…这里…”他指着苏寻的小腿,求助地看向陆程杨,他太小了,不知道怎么办,急得快哭了。
陆程杨已经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盯着她的小腿沉声说:“我们去医院。”
“不用了。”苏寻也看了一眼,好像血已经不怎么流了,应该伤得不深,抿了抿唇:“你帮我买点药回来吧。”
苏小宗醒了,她走不开,只能让陆程杨去。
陆程杨到浴室拿了条温热的湿毛巾出来,在她面前蹲下,苏寻朝他伸手:“我自己来。”
陆程杨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到床上,直接握住她的脚踝,苏寻踢了几下没用,就安静下来让他处理。小心翼翼地把周围的血迹擦干,幸好伤口不深,起身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卷毛,看着苏寻:“我去买药,顺便叫人来打扫。”
苏寻点头。
苏小宗一直想去碰苏寻小腿上的伤口,苏寻怕他下床乱跑,脱了鞋陪他坐床上。
苏小宗趴在她腿边,鼓着腮帮子使劲儿给她伤口吹风:“妈妈,我给你呼呼。”看到伤口又渗出一点儿血,他红着眼更加卖力地呼呼,小脸都吹红了。
苏寻被他暖到了,伸手把他抱起来,“没事,妈妈不疼了。”
其实她平时没怎么教他这些暖心的举动,都是苏甚和周晓晴教的,大概是心疼她,怕她带孩子太辛苦,尤其是苏甚,总把小男子汉挂嘴边教育他。
苏小宗以为是自己的“呼呼”有效果了,挣脱苏寻又趴到她腿边,“我再帮妈妈呼呼。”
苏寻笑了笑,任由他继续呼呼,心情平复许多。
打扫的人刚要走,陆程杨就提着一袋药回到门口,直接就进去了。
苏寻坐在床上,抬头看他:“你把药给我吧,我自己来。”
苏小宗从床上滑下来,陆靳深又抱起他扔回床上:“乖乖坐着,叔叔给妈妈擦药。”
苏小宗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不太信任地说:“那你、那你小心一点儿,妈妈疼…”
看他这么护着苏寻,陆程杨反倒是笑了:“好,我会小心。”
苏小宗皱着小眉头:“要很小心很小心…”
“好,很小心…”陆程杨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