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蔼苍茫中,曲离单独一骑走了。他以回纥名将的身份,走得如此寂寞凄凉,众人均是不无嗟叹,唯有曲英心里想道:“哥哥如此下场,倒是免遭拓跋赤之害,也算得是不幸中之幸了!”
众人在夏侯英帐中欢聚,铁铮兄妹上来拜见师父,空空儿一看,单独不见浩罕,正要询问,忽听得一声虎吼,铁铮笑道:“师弟回来了。”
原来前几天浩罕和士兵去打猎,捕获了一头吊睛白额虎,比他以前那头坐骑还更威猛,浩罕极为欢喜,用心训练,今天开始试骑。
众人出去一看,只见果然是浩罕骑着老虎回来,虎背上还驮有一个女子。
南秋雷又惊又喜,叫道:“龙姐姐,你怎么啦?”
原来龙成芳在途中遇上回纥兵,虽得突围,却已受伤。幸亏遇上了浩罕,浩罕所骑的猛虎吓退了追兵,将她救回。
南秋雷笑道:“你来了,咱们可就更热闹了。你的伤怎么样?”
龙成芳苦笑道:“伤不要紧,但我可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南秋雷道:“龙姐姐这是哪里话,你的本领比我高明十倍,怎说帮不上忙?咱们的义军之中有许多女兵,正需要有本事的女子教她们武艺,你来了不正好吗?”
华剑虹道:“龙姐姐你还未知道吧,咱们的女军头领就是褚葆龄姐姐,你和她不是相识的吗?正好帮忙她啊!”华剑虹只知道龙成芳与褚葆龄相识,却不知道她们之间有许多恩怨纠缠,毫无避忌的一下子就说了出来。
龙成芳早已服了浩罕给她的一颗“小还丹”,因此只是修养几天,伤就好了。在她养伤的期间,褚葆龄是每天都来看她,南夏雷带了曲英也来看她一次。龙成芳见南夏雷亦已成双成对,心中更增失意之感。
一日,龙成芳心中郁闷,策马郊游,不知不觉间越行越远、忽听得马铃声响,一骑快马从山坳奔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龙成芳抬起头来,只见来的是个面如锅底的汉子,哈哈笑道:“幸会,幸会,龙二小姐,你还认得我么?”
原来这个黑汉子乃是魏博的牙军统领尉迟俊,为了贪图功名富贵,不惜以将门之子的身份,去当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的手下的。去年穆庄主穆安做六十大寿之时,尉迟俊借拜寿之名,到穆家庄来搜刘芒,龙成芳曾见过他。
龙成芳大吃一惊,登时清醒,斥道:“你挡着我的路做什么?给我滚开!”
尉迟俊哈哈笑道:“你不必假惺惺了,你不是从贼军中逃出来的吗?一定是因为吃不了苦,否则就是因为刘芒不要你了,对不对?不管怎样,你既然是逃了出来,咱们就可以做个朋友了,好好谈谈吧!”
龙成芳满面通红,又羞又气,斥道:“住嘴,我没有工夫和你说话。你给我滚开!”纵马飞刀,直冲过去。
尉迟俊却不与她交手,侧身一闪,让她过去之后,忽地撮唇呼啸,啸声未已忽听得隆隆之声,一块块磨盘大的石头从山上滚下来塞住谷口,山上突然出现许多兵马。尉迟俊这才哈哈笑道:“看你这个丫头还跑得了么?”
原来尉迟俊是带了魏博的三千牙军,前来赴援幽州的。他把军队扎在山上,据险固守,等待幽州的兵马前来接应,才好冲过义军的防地。
尉迟俊一声令下,牙军把山上的石头推下来,石头滚在她的前面,用意是在堵塞这条山谷的出口。当然若是她不顾一切冲过去的话,还是会给山石打伤的。
谷口的石头堆高了三尺,眼看就要给封闭了。忽见一队人马冲到将近谷口之处,乱箭齐发,射向山上,箭法奇准,有十几个正在将石头推下来的牙军,中箭滚下山来,给乱石从身上碾过,变作了一团团的肉饼。这一阵突如其来的乱箭,登时把山上的牙军吓住,没有中箭的连忙缩起头来,躲在岩石后面。石头也不再滚下来了。
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叫道:“龙姐姐,别慌,我来了!”话犹未了,只见褚葆龄已是纵马跃过谷口的石障,后面还跟着两匹空骑。
这一瞬间,龙成芳当真是惊喜交集,同时又羞愧得无地自容。想不到她所妒忌的褚葆龄竟然不顾生命的危险冲进死谷之中救她!
褚葆龄带了两匹空骑,旋风般的来到她的身边,叫道,“赶快上马,跟我出去!”龙成芳无暇道谢,连忙换马。在谷口外面那队女兵乱箭掩护之下,冲出了死谷。
可是褚葆龄带的这队女兵只有一百多人,她是赶来接应的,无暇多调兵马,同时她也并未料到会遭遇敌方的大军。
近谷口处两边山坡上的牙军,一时间未知敌方虚实,给女兵的神箭吓住。但也不需多久,便看清楚来的只是一百多女兵了。
尉迟俊喝道:“追下去,捉着了的就给你们做婆娘!”牙军本来是魏博一镇的精锐,一知敌方虚实,胆气复壮,再加上尉迟俊的“鼓励”,登时纷纷纵马下山,大呼小叫道:“是呀,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怕了几个婆娘!”“老子正少一个浑家,哈哈,拼了性命捉她一个也是值得!”
牙军人强军壮,又都是能征惯战之士,初时受女兵突如其来的奇袭,未知虚实,未免心怯。如今有了防备,女兵的箭法虽准,效果却是大大不如刚才奇袭之时了。牙军舞起铁盾防身,虽然也还有人中箭落马,但大队的牙军仍是紧追不舍,终于追上了褚葆龄这队女兵。
尉迟俊哈哈大笑道:“女孩儿家只宜穿针引线,那宜舞刀弄枪?跟了我们的兵士回家当婆娘吧!”
褚葆龄大怒,挥剑上前迎战,可是鞭长剑短,她的剑刺不到尉迟俊身上,尉迟俊的长鞭却可以打得着她。褚葆龄仗着精妙的骑术闪避,侥幸来曾受伤,但也是处于下风了。
转瞬间这队女兵已是陷入了重围,牙军争先恐后的上来要捉俘虏,双方白刃相按,女兵宁死不屈。初时牙军只想活捉,给女兵伤了多人之后,牙军也杀得性起,不顾死活了。
正在危急间忽见尘沙大起,施旗招展,金鼓雷鸣。褚葆龄一看,喜出望外,叫道:“铁寨主,快来!”说时迟,那时快,那支军马的前锋部队已经杀到,为首两骑,正是铁摩勒与辛天雄。
尉迟俊见是铁摩勒,如何还敢抵敌,连忙逃走,主将一逃,土无斗志,不消多久,三千牙军已是给铁摩勒手下的喽兵杀的杀,伤的伤,擒的擒,能够逃跑的不到十分之一,当真可以说得是全军覆没。
铁摩勒下令清理战场,辛天雄道:“只可惜给尉迟俊逃了。”
铁摩勒道:“癣疥之患,不必理它。咱们去会夏侯英吧。”走了一程,已经有入前来迎接,最前的一骑正是铁摩勒的女儿铁凝。
铁凝叫道:“爹爹,你看我把谁带来了?”展伯承上前,叫了一声:“叔叔。”说道:“家父去世之后,侄儿一直未曾得去拜谒叔叔,请叔叔恕罪。”
铁摩勒早已知道他父母双亡之事,说道:“我本来要把你接上山的,这几年来东奔西跑,也是一直没有余暇找你,好在你已长大成人,成了一位少年英雄了。你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之事,我都已知道。我想你的爹娘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高兴的。”
展伯承眼圈一红,说道:“多谢叔父关心。”铁摩勒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你们小一辈的都聚会了,我替你们高兴,你们也应该高兴才是。嗯,我今日得见两位故人之子,我可真是高兴啊!”
铁凝笑道:“还有一位故人之婿呢,爹爹你还记得褚公公诸遂吗?这位是刘大哥刘芒,他和褚葆龄姐姐已经订下婚约了。”
刘芒此时正在和褚葆龄说话,他们二人听得铁凝这么一说,面红红的过来与铁摩勒见礼。褚葆龄道:“凝妹,你怎么一见爹爹,就拿我们开玩笑了?”铁凝笑道:“难道这不是事实吗?你知道我心里藏不住话的。”铁摩勒听说褚葆龄和刘芒订下了婚约,心中倒是有点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