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离大是尴尬,期期艾艾他说道:“且待我去和拓跋赤说一说,看他如何。”曲英大声说道:“哥哥,你身为大将,若是不能给妹子报仇,何以为人?”曲离满面通红,说道:“好,我不惜与拓跋赤翻脸就是!”
正说话间,忽地有帅府的人到来,说是拓跋赤要请曲副元帅过府一谈。曲离心里忐忑不安,心道:“我还未找他,他倒先来找我了。却不知是否为了沙铁山之事?”
曲离见了拓跋赤,拓跋赤满面堆欢,降阶相迎,叠声说道:“曲将军辛苦了,辛苦了!”曲离道:“元帅将我找来,不知为了何事?”
拓跋赤请曲离坐下,令手下奉上香茶,这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别无他意,只是慰问慰问将军。听说将军前日单骑出城,颇遭惊险。”
曲离正要说他妹子之事,拓跋赤把茶杯一放,已是抢着说道:“将军单骑出城,想必是为了军国大事。但我却有点逆耳之言,奉劝将军。”曲离面上一红,说道:“请元帅教训。”心想:“他明明知道我是为了私事出城,这不是有心奚落我吗?”
拓跋赤打了个哈哈,说道:“将军言重了。咱们分属同僚,怎能说到教训二字?我不过是为了将军着想,想将军乃是咱们回纥的栋梁,即使是为了军国大事,也不宜单骑犯险!倘若为敌人所算,岂不折了本国的威风,我也不好向大汗交代呀!”曲离只得说道:“元帅说得是。但这次我也是不得已而为。”
拓跋赤眯着眼睛说道:“哦,那一定是非常紧要的事情了,却不知究是何事?”
曲离忍着气说道:“我只有一个妹子,元帅从师陀退兵的时候,我曾差遣她到过元帅帐下送信,元帅想必是知道的。”拓跋赤道:“令妹怎么样了?”
曲离道:“她在回程遭遇奚族的追兵,幸而逃脱,不过却是赶不回军中,以致和我失了联络了。我知道她是一定要到幽州来的……”
拓跋赤打断他的话道:“哦,原来曲将军是为了找寻令妹,不是什么军国之事。”
曲离愠怒说道:“我只有这个妹子,难道不该找她回来么?”
拓跋赤道:“应该,应该。将军可别多心,我的意思只不过希望将军不可太冒险,幽州城外,到处都是敌人,将军出城,似乎还是以多带随从的好。”
曲离道:“正因为幽州城外,到处都是敌人,咱们即使空城而出,也未必能够稳操胜算,所以我才不愿意兴师动众,打草惊蛇。”
拓跋赤道:“令妹找回来了没有?”曲离忍不住说道:“令侄是和我一同回来的,我以为他已经禀告元帅了。舍妹托庇,业已找回。”
拓跋赤道:“哦,不错,不错。阿雄是曾和我说过,说是将军带了一男一女回来,两人都是受了伤的,那女的想必是令妹了。我当时事忙,未曾问得清楚,不然我是该去探望令妹的,请将军恕罪。”
曲离道:“不敢有劳元帅大驾,舍妹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遗憾的只是伤她的人尚未拿获。”拓跋赤道:“可知道了是什么人?”
曲离咬了咬牙,说道:“元帅既然问起,请恕我直说了。伤舍妹之人是元帅帐下的沙铁山,听说他现在还在元帅府中。”
拓跋赤神色不变,淡淡说道:“是吗?那么曲将军此来,是向我要人了?”
曲离道:“不敢。但军有军法,沙铁山强抢妇女,即使伤的不是舍妹,那也是应该按法惩处的。”
拓跋赤笑了一笑,说道:“话虽如此,但咱们的兵士奸淫掳掠之事,也是常有的啊!为了振奋士气,咱们有时也只能眼开眼闭的了!”
曲离不禁火起,大声说道:“这么说来,舍妹就平白让人欺侮不成?”
拓跋赤作出歉然的神色,打了个拱,说道:“曲将军息怒。令妹当然是不能轻易让人欺侮的,此事由我作主就是。待沙铁山的伤好了,我一定叫他当众向曲将军和令妹赔罪。”
曲离怒道:“只是赔罪就算了么?”
拓跋赤一捋胡须,说道:“曲将军若不肯依,这倒令我为难了。我有几句不中听的说话,请曲将军不要见怪。请问曲将军,是为了给令妹报仇紧要呢,还是咱们回纥汗国的霸业紧要?我决不是爱惜一个沙铁山,只是为了顾全大局,还望曲将军体谅我的苦心。”
曲离冷笑道:“元帅的意思请恕小将还是不能领会,不知杀一个沙铁山又何关大局?”
拓跋赤道:“曲将军有所不知,这次咱们到幽州来,并非仅仅是帮幽州的节度使‘袭匪’而已。大汗的用意,实是想利用大唐的藩镇,制造纷乱,最后就由咱们回纥统一中华的。”
曲离道:“这个我知道,但一个沙铁山有什么能为,难道他就能够帮忙咱们大汗完成霸业?”
拓跋赤道:“将军知道就好。不错,一个沙铁山无济于事,但更多的沙铁山就可以帮咱们的大忙了。咱们回纥人有多少?在西域咱们可以算得是个大国,但比起大唐,那却是差得太远太远了!恐怕十一之比还不到吧!要灭大唐,只靠咱们这点兵力是不够的,必须得汉人相助,可是投顺咱们的汉人是些什么人呢?老实说,不是像沙铁山这样贪图富贵的坏人,他也不会来的!杀一个沙铁山事小,吓坏了那些想来归顺咱们的汉人事情可就大了。所以我这次出京之时,大汗一再吩咐,对汉人必须双管齐下,一面镇压,一面笼络。曲将军,大汗的吩咐咱们总该遵从吧?只有请令妹稍受委屈了。”
曲离倒抽了一口气,做声不得。拓跋赤又假惺惺的劝慰他道:“沙铁山受的伤也很不轻,亦算是受了惩罚。我再叫他向将军兄妹赔罪,让你们出一口气,我看将军也可以不为己甚了吧?”
曲离气恼交加,愤然说道:“都不必了!嘿,嘿,什么当众赔罪?这不是丢我们的脸吗?”拓跋赤淡淡说道:“曲将军既是这样想,免了也好。不过,我还是希望曲将军以大局为重。”
曲离强忍着气,说道:“元帅这样吩咐,小将只好依从。好,告辞!”
拓跋赤道:“且慢,我也要向将军讨人呢!”
曲离吃了一惊,说道:“元帅要讨什么人?”拓跋赤道:“曲将军将与令妹一同带回幽州的那个受伤的人是谁?”
曲离知道瞒他不过,坦直说道:“是一个名叫南夏雷的男子,这人的父亲就是二十年前大唐鼎鼎有名的游侠南霁云。”
拓跋赤道:“我还知道这人乃是与夏侯英一伙,要来与咱们作对的。好,恭喜将军,拿了一个重要的人物,请交给我吧。”
曲离道:“实不相瞒,南夏雷是救了舍妹的恩人。沙铁山伤了我的妹妹,是他打跑沙铁山救了阿英的。他现在伤还未愈,请元帅准我留他在家里养伤。”
拓跋赤皱皱眉头,说道:“正是因此,我怕将军给人说闲话啊!将军为了私情,包庇敌人,此事传到大汗耳中,只怕你我都有不便!”
曲离忍不住将茶杯一顿,亢声说道:“曲某一生忠于大汗,大汗想来也信得过曲某还不至于勾结敌人。若有怪责,曲某一肩承担,决不累及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