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敖着的乃是钉鞋,鞋尖鞋跟都镶有铁片,等于是一件武器。这一招“连环虎尾脚”也委实是一招以毒攻毒的狠招,一踢着对方,不但可以踢落对方的兵刃,还可以立即变成“窝心腿”,制敌死命。仇敖以为,他使出这一狠招,铁凝定要闪避,决不敢拼个两败俱伤。哪知铁凝竟不闪避,唰的一剑,仍是疾如闪电般的刺来!

  只听得“铮”的一声,铁凝的宝剑果然给他踢个正着,脱手飞出。但铁凝的身形却没给他踢中,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性命俄顷之间,只见铁凝一飘一闪,伊如蜡蜒点水,海鸟掠波,“嗖”的就从仇敖身边窜出,身形一起,那柄宝剑还未落到地上,就已给她抓到手中。

  与此同时,仇敖则是一声厉呼,单足跳跃,另一只脚不敢着地,脚板底鲜血淋漓!

  原来铁凝这一剑已是划破了他的钉鞋,刺伤了他的足心。幸亏他鞋跟镶有铁片,挡了一下,消去了铁凝的几分力道,要不然整个脚板都会给铁凝的利剑剖开。而铁凝则仗着超妙的轻功,恰恰在这危险之极的一刹那,避开了对方的窝心脚。故此她的宝剑虽给踢落,身体却没受伤。

  仇敖单足跳跃,重心不稳,那一刀去势又急,收势不住,往前疾冲,呼的一刀,斩在墙上。鲍泰正在旁边,吓得魂不附体。

  沙铁山面色铁青,站了出来,冷冷道:“你是谁家女儿?何人门下?快说出来,以免自误!”

  铁凝胜了两场,胆气又壮,笑道:“谅你这伙下三滥的强盗也不配与我的爹爹攀亲道故,至于我师父的名头说出来更会吓坏了你,我不怕你们车轮战,你要和我较量,只管上来,不必多言!”

  沙铁山双眼一翻,说道:“你不说就能瞒过我么?空空儿是不是你的师父?铁摩勒是不是你的爹爹?”

  原来沙铁山几次吃了空空儿的大亏,空空儿的轻功身法,他是见识过的。铁凝所用的剑法,他看不出来。所用的轻功,他却一看便知是空空儿的嫡传。他也知道空空儿的弟子是铁摩勒的儿子,铁铮他是见过的,铁凝的面貌和哥哥有几分相像,他据此推断,料想铁凝便是铁摩勒的女儿,兄妹想必是出于一师所授。殊不知他固然是猜中了十之七八,但也有猜不中的。铁凝的轻功虽是空空儿所授,但她的“本师”却是辛芷姑。

  沙铁山最怕的就是空空儿向他寻仇,是以他必须套取铁凝的口风,以明虚实。

  铁凝怎知道沙铁山乃是色厉内荏?本来她可以用空空儿来吓走沙铁山的,只须承认自己是空空儿的弟子,师父随后就来,那么沙铁山不吓得飞跑才怪?

  但铁凝却不愿倚仗父亲和空空儿的名头,她也不知道沙铁山的厉害,听沙铁山说及她的父亲之时,口气又不恭敬,就不禁恼怒起来,说道:“不错,我的爹爹正是管束你们这些小贼的绿林盟主。空空儿也正是我的师公,江湖上有名的贼祖宗。但像你这种下三滥的强盗,我的爹爹和我的师公还不屑于来教训你们呢!你若是害怕的话,就向我磕头谢罪。否则,就只好由我来替他们管教你了。”

  沙铁山道:“哦,原来你是辛芷姑的弟子。你的师父和你的师公呢?”

  铁凝“哼”了一声道:“你又不配和他们交手,你问他们做什么?”

  沙铁山松了口气,心道:“听这口气,空空儿一定不是和她在一起的了。”但仍是不敢放心,又再故意说道:“你这个黄毛丫头才不配和我交手呢。我今天可以饶你一命,你回去请你的师父、师公来吧。再不然把你的爹爹请来也行。就说追魂帮帮主沙铁山随时候教!”

  铁凝大怒道:“你敢小觑我?什么铜山铁山,我根本就没有听过。只怕是一推就倒的纸糊假山吧?你配向我爹爹挑战?哼,只怕是想找脱身之计吧?闲话少说,有胆的你就与我较量!”

  沙铁山笑道:“你一个单身的小姑娘,我怎好欺负你?”

  铁凝怒道:“单身又怎么样?有本领你就杀了我!”

  至此,沙铁山已经知道铁凝确实只是一个人了,心里想道:“我本来已经得罪了空空儿,如今又和铁摩勒的女儿结了仇,她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要是放走了她,祸患非小。空空儿不来要我的性命,铁摩勒也会来要我的性命。不如就杀了她灭口,最多只须躲避一个空空儿,铁摩勒却怎知道是谁杀他女儿?”

  沙铁山如此一想,杀机顿起,于是便即冷笑说道:“野丫头,你既然是自愿送死,那我就成全你吧!十招之内,我若杀不了你,放你逃生。这样,你总可以死而无怨了!”

  要知沙铁山号称“七步追魂”,七步七种掌式,招招可以致人死命。他指定十招为限,都已经是太多了。他是决意要杀铁凝,又要保持自己的身份,才这么说的。

  铁凝气往上冲,喝道:“看剑!”唰的就是一招“乘龙引凤”。沙铁山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斜身踏步,把手一招,单掌划了半道孤形,五指如钩,倏的便向铁凝的虎口抓下。这是一招极厉害的分筋错骨手法,沙铁山是看准了部位,使出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满以为一抓就中的。

  按照一般的剑法,“乘龙引凤”这招乃是一招两式,剑尖直刺面门,把敌人眼神一引,剑锋随即便横抹过去,剖开敌人的琵琶骨。

  沙铁山擅于“移形换位”,拿捏时候也拿得极准,他已知“乘龙引凤”这一招的精华所在,于是他这一抓就扣准了在这一招的前后两个式于变换之际下手。

  本来这么一抓,倘若换了别一个人,还当真非给他抓中不可。不料铁凝的剑法乃是辛芷姑别出心裁的独门剑法,与各家各派剑法部不相同,变化奇诡,岂是沙铁山所能预料?就在他一抓抓下之时,铁凝的剑锋不是横抹,而是自下而上的挑上去。这么一来,沙铁山若然再迈一步,就等于送上去给她的利剑剖小腹了。而且他那一抓部位不对,至多也只能抓伤铁凝的肩膊。

  沙铁山也好生了得,就在这危机瞬息之间,倏的又使出“移形换位”的看家本领,硬生生把攻出去的招数收回。而且不仅是“移形换位”避招而已,还能够立即移步换招。

  铁凝一剑刺空,不禁也是心头一凛:“这个什么鬼帮主果然是比他的两个手下强得多!”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四面八方都是沙铁山的影子,沙铁山换了一步,一气呵成的便发出连环四掌!

  铁凝腾、挪、闪、展,衣袂飘飘,避开了沙铁山的连环四掌。表面看来,她是意态从容,好像应付得绰绰有余,其实已是把她的所学尽都施展出来,好不容易才躲过了沙铁山这连环四式的。

  沙铁山喝道:“好,我看你躲到哪儿?”第三次出掌,却是“绵掌击石”的功夫,轻飘飘的拍出,无声无息,内中却蕴藏着一股猛烈的力道。铁凝的剑尖给他荡开,身不由己的往后直退。

  沙铁山加强掌力,四、五两招仍然用绵掌功夫,每一招都是连环四式,从四面八方挤向中央,铁凝的轻功就大大受了影响,可以活动的圈子是越缩越小了。沙铁山就正是想迫得她无法转身,然后手到拿来。

  沙铁山哈哈笑道:“你躲过五招,也算很不容易了。好,看你还能躲得几招?”铁凝心里暗暗叫苦,眼看沙铁山欺身进迫,又要再下杀手,却忽地听得有人喝道:“住手,欺负一个小姑娘,算得什么好汉?”

  铁凝听得声音好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是什么人,方自一怔,随即又听得一个更熟悉的声音叫道:“哎呀,凝妹,是你!”这个人是展伯承,他终于回来了。

  和展伯承同来的是一个形貌清癯的老者,颊下三绺长胡,背着一个药囊,一看就知是个大夫。

  仇敖和鲍泰守着门口,仇敖喝道:“这里只有死人,没有病人,你这臭郎中给我滚开。姓展的小子,你上来!”仇敖只道这老者乃是展伯承请来的大夫,料想无甚本领,故而他只是把展伯承当作敌手。

  不料这个老者毫不退缩,只是冷冷他说了两个字“滚开!”只听得“砰”的一声,仇敖一拳打中了老者的胸膛,但跌倒的却不是老者,而是仇敖。

  这老者用的是“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内力反震,把仇敖的身子像皮球般地抛了起来,从对面的窗口飞了出去。“蓬”的一声,跌在外面的石街上,跌得他头破血流。爬起身来,慌不迭的便跑,顾不得他的大哥和三弟了。

  这老者闯开门户,说道:“展贤侄,留下一个臭贼让你打发,屋子里的事就不用你管了。”这老者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看就知沙铁山是个高手,非展伯承所能应付。

  沙铁山见仇敖只是一个照面便给这老者抛出窗外,饶他艺高胆大,也不禁大吃一惊。那招杀手,就不敢使出去对付铁凝,以防老者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