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伯承道:“我父母之事,我想还是不要让龄姐知道得好。”
褚遂老于世故,一听就知道了展伯承的心思,是怕褚葆龄泄漏给外人知道。他皱了皱眉头,却不点破,说道:“好吧。待将来你觉得可以告诉她的时候再告诉她。”顿了一顿,再缓缓说:“你的龄姐已经长大,我又渐渐年老,不大方便管束她了。她年轻爱动,性情也有点野。但这都是没人和她作伴的缘故。如今有你陪伴着她,我想她也可以安静下来在家中练武了。”
刚说到这里,只听得褚葆龄在门外笑道:“爷爷,你在小承子面前,编排我什么了?”
褚遂笑道:“龄丫头,进来吧。小承子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你那副野性,小承子还会不知道吗,用得着爷爷编排你?我正在和小承子说呢,叫他帮忙我管束管束你。”
褚葆龄手上捧着一套新衣裳,走进屋来,说道:“好呀,爷爷,你偏心。小承子来了,你就和他联手欺负我。嘿,小承子,看你倒像个小老头模样,你当真要帮爷爷管我?”
展伯承脸上一红,连忙说道:“爷爷是说笑的。我正要姐姐管教呢。”
褚葆龄噗嗤笑道:“谅你也不敢。好,咱们就像小时候一样,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你要管我,我就也管你。我不搭姐姐的架子,你也别招恼我。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常常和你打架。要是你现在招恼了我,我还是会与你打架的。”
褚遂斥道:“疯丫头,越大越疯了。小承子虽然比你小一岁,可比你懂事多了。唉,只可惜你爹娘死得早,我又没精神管你。”
褚葆龄听得爷爷提起她的父母,心中伤感,低下头道:“爷爷,我不过爱闹些儿,瞧,你就把我说成个野丫头了。好吧,我以后就跟小承子学,不吵不闹,免得你为我操心。”
褚遂其实最宠爱这个孙女,也觉得自己责备得重了些,遂改过口气说道:“只要你们姐弟和和气气,不吵不闹,我也就很高兴了。咱们是学武人家,我也不要你做谨守闺训的淑女,你喜欢热闹,以后有小承子陪着你,我可以放心让你们去玩,只是有一样,你们可不许打架啊!”说到这里,褚遂先自笑了。
褚葆龄性情活泼爽朗,给她爷爷一哄,一时的伤感也就烟消云散了。她把手中的衣服抖开,说道:“小承子,你懂事,姐姐送你一套新衣裳。看看合不合身?”
褚葆龄在这方面倒很细心,知道他是有孝在身,给他做了一套白绫子的衣裳,作便服和孝服都可以。
展伯承接了过来,说道:“龄姐,太费心了。我一来就麻烦你,你给我做了这么好的衣裳。”
褚葆龄道:“你是怎么的?一长大了,就把姐姐当作外人了?一件衣裳,也值得说这么些客气的话儿?快去,快去换衣。啊,对啦,在那间房子里,我给你倒了一大盆水,你可以洗个澡。我现在弄饭去,你洗澡出来,咱们就可以吃饭啦。”展伯承心里想道:“龄姐虽然爱闹,倒是样样能干!唉,只可惜——”他不愿再想下去,接过衣服,便去洗澡。正是:
儿时往事依稀记,今日重来已断肠。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焚琴煮鹤情何忍
掘宝怀珍意自伤
展伯承走开之后,褚葆龄正要出去。褚遂忽地心里起疑,将她叫住,说道:“天都快要黑了,你还未弄好饭吗?”褚葆龄道:“是呀,这半天工夫,我就只给小承子缝好了一套衣裳。”
褚葆低声说道:“龄丫头,在爷爷面前,不许说谎,你是不是偷听来了?”
褚遂深知孙女儿的能耐,做一套衣裳绝计用不了半天的工夫。
褚葆龄小嘴儿一噘,在爷爷面前就撒娇道:“小承子把我当作外人,提防着我。爷爷,你也帮着他瞒我、骗我。有什么私话儿,都要在我背后偷偷的说。哼,这么样不信任我呀!”
褚遂吃了一惊,连忙悄悄的向她解释道:“你不知道其中关系重大,小承子是避仇而来的,杀他父母的那个仇人,武功极强,他本领未曾练成,我又年纪老迈,万一风声泄露出去,仇人找上门来,如何应付?那时不但是小承子,只怕咱们祖孙二人,都有杀身之祸。小承子知道你的脾气,怕你口没遮拦,这才不敢告诉你的。你要体谅他的处境、心情,不可只是怪他。你最好装作不知道,免得他知道你曾偷听,心里存了芥蒂。”说到这里,轻轻一笑,在她耳边说道:“小承子总有一天会告诉你的。他怎能把你当作外人?三年易过,将来他还要你作他帮手,一同报仇呢。不过,现在你可不能戳穿。”
褚葆龄冰雪聪明,一听就明白了爷爷的意思,那是等到三年之后,展伯承功夫练成,孝服亦满,那就要他们成亲了。做了夫妻,展伯承当然不会对她还守什么秘密。
褚葆龄满面通红,道:“我才不管他家的事情呢。你要我装作不知,我如你吩咐就是。但我可有话要与你说在前头,我只是把小承子当弟弟看待,我可不想、不想——”她到底是个少女,“嫁他”二字,终是说不出来。
褚遂双眼一瞪,沉声道:“小承子有什么不好?你只知道欢喜那小流氓!哼,我也和你说在前头,以后倘若给我知道你曾和那小流氓同在一起,我定要打断他的双腿!”
褚葆龄知道爷爷的脾气,爷爷做了几十年江湖大盗,杀人当真是不眨眼的。尽管她一向恃宠生娇,这时也不敢激怒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