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是个痴人,从小家庭的忽视让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学习,他又赶上了好时代,他们是十年动荡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上学的时候不仅不用花钱,学校还有补贴,这才让他读完了大学。

徐清泓父亲和母亲感情如此稳定和谐,不得不说,这和他父亲沉迷于科研事业,母亲的事业心也大于感情也有关系。

目前华县的新火车站,旅游项目,新开发区都是在母亲手上一手做起来的,加上今年华县这样的小地方出了一个省状元,一个省榜眼,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政绩,又有姥爷为母亲保驾护航,估计母亲很快就会再升一升。

母亲虽是独生女,堂兄妹却有好几个,但真正下放到地方去的只有他母亲这一个。

未来想要从高位,必然要去地方上积攒资历,一步一步往上走,这样才能走的稳,这也是杨家这一代将资源往他母亲身上倾斜的原因。

杨家现在他姥爷还在实权部门,不可能都留在京城,必然要下到地方去。

他母亲虽是个女人,各方面能力却丝毫不比男人差。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样的人未免也会忽视家庭,比如徐清泓。

女儿女婿都忙于事业,徐清泓从小就属于散养状态,姥姥姥爷家住一段时间,爷爷奶奶家住一段时间,等母亲下放到地方,再跟着母亲去下面读书。

爷爷奶奶家并不是只有他父亲一个孩子,他父亲既不是最大的那位,也不是最小的那个,刚好卡在中间,他不可避免的还有许多堂兄弟堂姐妹,同那些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堂兄弟姐妹相比,徐清泓从京城回到徐家难免会受到堂兄弟等人的欺负。

回到姥姥姥爷家,即使姥姥姥爷是真心疼爱他,他也终是姓徐,不姓杨,他父亲虽然不是入赘胜似入赘,在家也基本不管事。

而和母亲住在一起的日子,忙于事业的母亲更是没空管他。

也因为从小就三地跑,他的朋友很少,通常刚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就要随着母亲下到地方去,要是母亲忙起来没空照顾,又要回到京城的大院,或是乡下爷爷奶奶家里。

本该是他亲爷爷亲奶奶家,他反而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因为他爷爷奶奶都觉得这个三儿子像是入赘到杨家一样,给他们丢人,他们不敢得罪杨家,便也对徐清泓客客气气的,像招待客人一样。

这三个地方,都不是他的家。

最开始被李拾光吸引,也是因为她脸上一看就是充满幸福和安宁,被人宠成小公主的无忧无虑的样子吧?和马萍一起,整天想的就是放学后要买什么零食,去哪里玩,从她身上,你看不到一丝阴霾。

那种无忧无虑的纯真真是令人羡慕啊。

后来慢慢看得多了,了解的多了,不知不觉就移不开目光了。

他觉得,如果未来是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一定会非常开心,每天都是阳光灿烂的样子。

他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哪怕平平淡淡什么都不做,只要是两人在一起,他就会很安心,没了那种飘无定所的孤独感,只要一抬头,一转身,她就站在那里,他在看她,而她也正好在对着他笑。

他喜欢她对他的占有欲,霸道的向所有人宣誓主权,告诉所有人,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不暧昧,不模糊,不会对他若即若离,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直接的让人心安,不必担心她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你。

而越是了解,你待在她身边就越是心安,踏实,再也不想离开。

吾心安处是故乡。

此刻才离开两天,他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到她身边,想抱抱她,想听听她心跳的声音,想感受她真实的存在。

他真的很想有个安稳的家,家里有他,有她,还有个孩子。

如果她不想生孩子,就他们两个人也行。

两人时常在一起时还不觉得,现在分开,就像从身上生生剥离了一块灵魂,思念无边无际的啃噬着他。

她应该回寝室了吧?这时候给她电话她应该能接到了吧?

“清泓?有心事?”杨老太太才六十岁出头,精神瞿烁,“我看你这一页书已经很长时间没翻动了,居然还发起呆了。”杨老太太忍俊不禁地笑道。

她这外孙,从小就跟小大人似的,从不让人操心,懂事的令人心疼。

她忽然想到什么,笑着问:“不知不觉你都这么大了,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姥姥看看?”

见徐清泓两颊微醺,脸上笑的更欢了:“那就说定了,过几天就是你表姐的生日,你在国大有朋友的话,到时候可以一起叫过来,都是年轻人,都能玩到一起去。”杨老太太拍板道。

她说的清泓表姐,是她妯娌的孙女,两个老爷子是亲兄弟,到清泓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了。

徐清泓唇角微扬,浅笑了一下:“嗯。”他收起手中的书,站起身:“姥姥,我上去打个电话。”

“去吧去吧。”杨老太太笑着挥手。

杨老太太心里叹口气,孩子有时候太懂事了,就难免会被长辈们忽略,翻到是像她妯娌家的闺女,从小骄纵任性反而让长辈们将注意力都放在她们身上,清泓这孩子就是太安静了,又生性敏感,让人不自觉的忽略他。

徐清泓回到房间,放下手中的书,做到书桌旁拨打电话。

李拾光白天都在排球队集训,只有晚上打电话能找到她。

电话才响了一声就有人接了,是陈香。

陈香拿到电话就对着刚洗完头去水池那边整理物品的李拾光喊:“拾光,电话,你们家老徐!”

徐清泓听的一愣,接着是心里一暖,他没想到她们私底下是这么称呼他的,她家老徐?

接着他就听到电话那头听到模糊的说话声:“什么老徐,是小徐,我家清泓还是个十八岁的美少年呢。”

‘我家清泓’四个字让他心中仿佛注入了温热的水,舒服的他心头的孤寂感一扫而空,像是突然从孤寂寥落的世界拽进温暖喧嚣的现实世界,让他忍不住跟着轻笑起来。

李拾光接到电话就听到徐清泓的笑声,问他:“远远就听到你笑声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想你了。”他的声音清润如水,让人听了忍不住心生悸动。

“我也想你。”她软绵绵的撒娇:“清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这两天你不在,我都觉得身边像少了点什么,好不习惯,清泓清泓,你快回来啊,我想你啦!”

寝室里的另外三个人齐齐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孔嫣离李拾光最近,原本她是脚朝着电话这边,今天却是头朝着这一遍趴在床上,朝着电话突然大声喊道:“徐清泓!拾光说你是她的心,你是她的肝,你是她的四分之三!”

她声音清脆,十分响亮,寝室门又是大开的,这一声清亮的大喊,顿时左右隔壁几个宿舍的人全都听到了。

李拾光恨不得上去把她嘴巴捂上,可她在上铺,李拾光一时抓不住她,急的在下面直跳脚:“孔嫣!你能不能别这么讨厌!”

电话中传来徐清泓一阵悦耳的轻笑。

徐清泓拿着电话靠在墙上,听着那头李拾光和孔嫣娇俏的斗嘴声,眉眼之间都是笑,低沉愉悦的笑声不自觉的从胸腔中流泻而出。

等李拾光在孔嫣咯吱窝狠狠挠了两把回来,徐清泓才笑着问:“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重要?”

李拾光红着脸,又回头狠狠瞪了上铺笑嘻嘻的孔嫣一眼,说:“你本来就很重要,我没说过吗?”

徐清泓感受着心脏传来的悸动,低低的笑道:“现在我知道了。”他望着黑暗的窗外点点灯火,低声说:“拾光,我爱你。”

第72章

心动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大概就是一瞬间仿佛心间有花开,烟花璀璨。

只是听对方的身影, 就有种灵魂都在颤动的感觉。

它叫嚣, 它渴望,它真切的告诉你,它想这个男人。

不, 是男孩。

她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握着电话捂着嘴巴, 怕自己高兴的哽咽出声来。

她不好意思让寝室里其他人看到她因为徐清泓一句话就感动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连忙背过身去,像面壁思过一样, 头抵在墙上, 满心的甜蜜无处释放,只化为一句:“我也是,清泓, 我也……”她想说爱你, 可说出口的却是:“……喜欢你,非常喜欢你, 我……”她缓了缓情绪, 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爱你。”

徐清泓于她来说美好的就像一场梦, 一次救赎。

然而她对于徐清泓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徐清泓此时眼中流溢出的温暖和笑意甜的就像五月的春光。

他望着窗外万家灯火,忽然就想说,拾光, 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毕业就结婚。

他迫不及待的想和她在一起,成立一个家,和她成为一家人。

“拾光,过几天……我表姐生日,我姥姥想见见你。”

“啊?见我?”李拾光顿时紧张起来,心跳如鼓,“你姥姥怎么会突然想见我?会不会太快了?什么时候?我还在集训呢。”

“别紧张。”徐清泓低笑,“就是一个普通的聚会,我表姐是我表叔的女儿,你不喜欢他们都没有关系,未来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李拾光忽然的无措让他失笑:“姥姥只是想看看是谁这么有眼光,看上了她外孙。”

李拾光抚着如擂鼓的胸口,嗔道:“怎么可能不紧张?这可是见家长,清泓,我怕,老人家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说起来,李拾光从小到大异性缘不怎么样,同性缘和老人缘却特别好。就是她前世的公公婆婆,在最开始的几年,也和她相处的不错,直到她大姑姐离婚,带着孩子住进他们家之后,不知不觉间,她就突然成了外人,成为他们一家联合起来声讨的对象。

其中最大的声讨原因,就是没有孩子。

她大姑姐经常说了一句话就是:“拾光不能生,让成堂在外面生一个抱回来养不是一样的吗?到时候她的就跟亲生的一样,现在外面男人都这样。”

被她说得多了,她公公婆婆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们从来不会考虑儿媳妇的感受。

也能理解,毕竟儿子女儿是亲生的,媳妇永远是外人。

自那之后,她还真有点怕和老人相处。因为有时候一个人毫无意识的为恶,还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进行逼迫和道德绑架,那种感觉比你正面与一个歹徒硬抗都要累的多。

至少歹徒就是歹徒,他们不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

“你让我想想,你先别答应啊。”李拾光紧张的心口砰砰直跳,心底下意识的排斥。

徐清泓忽然想抱抱她,拍拍她的背,告诉她没关系,他会陪着她,他可以等她。

接下来几天李拾光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到要见徐清泓姥姥的事,对了,到时候他爸爸妈妈在不在?他其他亲戚是不是也在?毕竟是生日聚会,这些亲戚都在吧?

可不可以不见啊!她颓然地想。

她就想两个人,不想有那么多的家庭纠纷。

想到此,她越发不想结婚了。

她现在对未来最好的想法,就是和爸妈一起有个并在一起的房子,合不合哥哥住在一起都无所谓,最好是不要,爸妈自住一套,她自住一套,哥哥嫂子自住一套。

每天开门就可以去爸爸妈妈家,去蹭饭,蹭完饭再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大家相互不打扰各自的生活。

为了防止爸妈逼婚或者催婚,她最好在京城也有一套房,这样如果她还是和清泓在一起,两人就住在京城的房子里,离各自的老人都远远的,各自赡养各自的老人,如果徐清泓家的老人需要她赡养也没关系,只要不住在一起,只要不来影响她的生活。

如果……如果……李拾光忽然想到前世混乱的婚姻家庭生活,心头一阵烦躁,如果他的家人真的来扰乱她的生活,而这样的矛盾他们又解决不了的话……

李拾光心中一痛,她肯定,自己肯定会割舍掉这段感情。

说她自私也好,她总觉得两人在一起,舒服,开心,那就在一起,若是痛苦,不快乐,那就分开,就这么简单。

越是长大,就越是追求这种简单的生活,不论是朋友相处还是和爱人相处,都一样。

不必虚伪,不必逢迎,不必以爱的名义去绑架任何人的感情,即使是和父母,如果在一起整天也是争吵,那也分开住。

这世上除了父母,真的没有谁能让她愿意受委屈了。

即使是徐清泓,一次两次可以,如果是长时间,不可能。

甚至,就是那一次两次,她都不乐意。

谁愿意委屈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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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博光在家里呆了两天就回到了沪市,他担心涂邵东先生的手术有没有成功,担心术后有没有照顾。

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涂先生虽然和他的妻子离婚,但和他儿子的感情依然非常好,他的儿子给他请了护工,每天下班之后都会来医院照顾他。

肺叶切除术后,注意饮食规律,营养得当,根据病理报告指导化疗方案,定期化疗。

李博光见涂先生精神还不错,之前就和他商讨过,等他这边稍微稳定一些之后,转到京城的医院去。

而这段时间,李博光在医院照顾涂先生时,涂先生也豪不藏私的将自己前几年如何一手将‘爱美丽’的神话打造出来的经过,徐徐地将给李博光听,包括中间遇到的各种困难。

其中有一向困难,就是关于高档美容会所的报价问题,因为有物价局严格控制物价,这个价格不是你想报多少就多少的。

还有在施工建设中遇到的各种问题,以及后续的经营。

开美容院,资金、场地、人手都算是小事,问题是设备。

很多设备,这个年代还没有,光子治疗仪、美体仪、BIO、M6、L6等高端仪器国内市场不可能买到。

关于设备,他倒是有渠道,而关于买地建造,他只能提供经验,具体的事物还要李博光他们自己去跑。

因为三年前在沪市,他也是从无到有的。

涂先生身体还在虚弱期,每天和李博光说的不多,但即使每天只说那么一点,也足够他受益匪浅,就像有个指引他方向的大手,一步一步在教他应该怎么做。

涂先生的经验和市场意识才是他身上最宝贵的价值,他并不是纸上谈兵,而是拥有三十多年的国企的实战经验。

按照涂先生计算,京城的物价比沪市还要高一线,她现在手中的那点钱,只够她开美容院,美容设备需要从国外进口,美容护肤产品也需要和别的护肤品牌合作,想要做大,做好,比别人做强,就要将这个行业做透,做精,千万不能只顾眼前的利益,用一些次品来糊弄顾客。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买了设备并不等于能开美容院。

设备的使用培训,客户利用都要跟上,才能使设备发挥作用。千万不能跟流行买仪器设备,却不会培训专人使用,也不会设计项目使仪器令客户感兴趣。

结果美容院成了仪器陈列室。

所以一定要买都能用得上的。

李博光从涂先生这里学习到很多之后,又连夜赶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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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八天假很快就过去,李拾光终是答应去参加徐清泓表姐的生日宴会。

她不知道徐清泓表姐的生日宴会是什么规格的,是只是家庭间的小聚,还是另外的形式,为了不出错,她在徐清泓的陪同下,去商场买了一条浅蓝色格子的及膝长裙,穿上整个人显得非常乖巧,款式也很简洁大方,显得人清新脱俗。

她皮肤本就很白,穿着浅蓝色长裙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的发亮。

还买了一点化妆品,去那天还特意涂了点粉底地腮红,淡扫蛾眉,涂了点橙色口红,显得人青春靓丽,气色很好。

她爱美,在学校却很少打扮,每天除了涂点防晒霜和隔离霜,脸上清清爽爽,突然这么一打扮起来,哪怕只是化了点裸妆,整个人呈现出的精神面貌也不一样了,路上的回头率简直了。

阮白秋早在几天前就选好了裙子,非常的隆重,光是化妆就画了一个多小时。

这样的场合向来是一些青年才俊聚集之地,尤其是杨家那个圈子里的人。

李家在京城虽然还不错,但和杨家比就完全不算什么。

这就好比是古代鸿胪寺卿或礼部侍郎家和朝中正二品户部尚书家的区别。

阮白秋必须将自己打扮的美美的,争取能力压群芳,这样才有可能吸引到他人的目光,才能往更高处发展。

而她有这个条件。

翟季颂也一样,他很重视这次宴会,这样的宴会是他去接触结交那些真正权贵家子弟的重要途径。

这也是他经常出入李家,对表妹阮白秋如此纵容的原因。

若只靠翟家,是不可能有机会出入这样的场合。

下午两点多,他就装扮整齐,来到李家,等待阮白秋。

阮白秋从楼上款款下来时,翟季颂惊艳地抬了抬眉。

她这个表妹遗传了她父亲秀丽五官的同时,还遗传到了他姨婆的瓜子脸。

“哥,怎么样?”她在翟季颂面前转了个身,很是自得:“你帮我看看,还有哪里不妥当的?”

翟季颂自然也明白表妹的想法,这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