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平失声大哭起来,仆地跪下,叫道:“不!不!爹爹!你不能这样做!”
南宫常恕沉声道:“那就答应为父,将这姓萧的杀了,然后召集天下武林,除去帅天帆这恶贼!”
南宫平把心一横,叫道:“好!孩儿答应你老人家,誓报此仇!”话声一落,霍地长身而起,凌空一转,挺剑直扑萧梦远,厉喝道:“狗贼拿命来!”
萧梦远见他神情惨厉,其势凛凛有若天神,不由骇然失色,慌忙飘身后退数丈,狞笑一声,扬手将第二只玉杯猛然朝地上一掷……
说时迟,那时快,他玉杯方告脱手,柴扉外面一条人影疾掠而至,势如闪电,伸手将玉杯攫住,同时反手一按,萧梦远顿觉腰间一阵剧痛,浑身虚脱,颂”地仰翻地上,动弹不得!
南宫平又惊又喜,忙一沉真气,止住前扑之势,脚落实地,定眼瞧去,不禁失声叫道:“是您老人家!”
来人也自收势,原来是个身材猥琐的秃顶老人,也正是昔年名震武林的“风尘三友”中的“神行仙影铜拳铁掌”鲁逸仙!
他歉然地对南宫平道:“愚叔来迟一步,累贤侄受惊了!”
南宫平闻言,登时悲从中来,垂泪道:“我爹爹和娘恐怕……”
鲁逸仙摇手道:“贤侄不必忧虑,这事包在愚叔身上……”
说时,柴扉外又是一条人影飞掠而至,南宫平闪目望去,见来人乃是个走方郎中打扮的矮胖老者。
鲁逸仙已迎着此人笑问道:“都收拾了么?”
矮胖老者吭也不吭,只冷冷地点了点头。
鲁逸仙转对南宫平道:“贤侄快过来拜见这位名倾天下的‘夺命郎中’崔明嵬,崔大侠!”
南宫平久已闻说这“夺命郎中”崔明嵬医道通神,不禁大喜,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晚辈南宫平拜见老前辈!”
崔明嵬一摆手,神情冷漠地一颔首,仍然双唇紧闭,不吭一声。
南宫平心知这种风尘奇人,性情多半如此,遂转对鲁逸仙道:“叔叔怎会来得这般凑巧,可是……”
鲁逸仙摇手止住道:“这事说来话长,且先瞧瞧你爹娘再说。”弯腰抓起地上的萧梦远,同崔明嵬走进屋中。
这时,南宫常恕适才勉力提聚最后一口真气,和爱子说了一番话之后,已然气息奄奄地倒在榻上,南宫平见这情形,不禁大惊失色,焦急的泪珠,又复滚滚而出!
鲁逸仙放下萧梦远,侧顾崔明嵬,严肃地说道:“崔兄,这就有劳一层妙手了!”
崔明嵬上前替南宫常恕按了按脉息,冷冷说了声:“无妨!”便自伸手人怀中取出一个布包,从包中摸出一个黑色小瓶,拔开瓶塞,倒出两粒黑色药丸,分别塞人南宫常恕夫妇口中,道:“半个时辰后,他二人体内毒性自解,那时再疗伤便好了!”说完,自顾一旁坐下,闭目养神。
南宫平疑信参半,又不好出声询问,只得望着鲁逸仙,方待开口……
鲁逸仙已抢着低声道:“贤侄但请放心,愚叔自从接到你家中以前的食客万达的消息,得知你爹娘遭害,不知费了几许精神,才请出崔大侠前来相助,若不是在庄外收拾几个小脚色,早就进来了……”话声微顿,又道:“你不是到‘诸神殿’去了吗?怎会回到中原来呢?”
南宫平长叹一声,遂将这一年来的经过,详细说了。
鲁逸仙听罢,点头叹息道:“想不到这短短时光,竟发生了这许多事故,等你爹娘医好之后,咱们得好好商量个办法……”说话之间,只听南宫常恕夫妇已齐齐长声呻吟,霍然醒转,南宫平大喜,忙扑上前喊道:“爹爹!妈……”
南宫常恕一眼看见鲁逸仙,遂摆手止住南宫平,笑对鲁逸仙道:“贤弟!可辛苦你了!”
鲁逸仙笑道:“不是我的功劳。”伸手一指崔明嵬,道:“多亏崔兄大侠,大哥和三妹才能逢凶化吉哩!”
南宫常恕一望崔明嵬,方自恍然,忙就在榻上抱拳道:“愚夫妇有何德能,敢劳动崔大侠赐予援手……”
崔明嵬欠身而起,摆手道:“现在不忙谢我,还有事情不曾了哩,我且先为你疗伤,待会由你来治尊夫人好了。”
南宫常恕闻言连声称谢,崔明嵬又从布包中摸出一个白色小瓶,倾了一撮白色粉末在两手掌心上,探入南宫常恕的衣裳里面,分按在“丹田”“命门”两穴道上,运聚本身三昧真火,将掌心的药末炼化,逼入南宫常恕体内,约有一盏热茶功夫之久,只听南宫常恕大大吁了口气,出了一身热汗。
崔明嵬抽出双手,吩咐南宫常恕略为调息,然后倒药末在他两手掌心上,将用法说了,南宫常恕依法施为,将爱妻伤势医好,这才双双振衣下榻,重新向崔明嵬施礼致谢救命大德。
崔明嵬微一颔首表示答礼,便又自顾一旁坐下,闭目养神。
鲁逸仙这才向南宫常恕夫妇重新拜见,恨恨道:“想不到帅天帆这厮如此可恶,我们倒要好好想个办法来收拾收拾他,才不辜负他的这一番盛意哩!”
南宫常恕长叹一声,道:“本来愚兄自从送走了平儿之后,已自雄心尽灭,偕同三妹隐居此地,打算安静地度过这晚年,谁知这一来,势非东山复出,与这武林枭雄一争短长不可了。”话声微顿,目注鲁逸仙道:“贤弟从江湖来,可知道帅天帆的动静么?”
鲁逸仙沉吟道:“小弟只知道他利用药物和卑鄙手段,已笼络了七大门派之人,打算开一次推举武林盟主大会,至于何时召开以及开会地点,却不知晓。大哥会见那厮之时,可曾获得一点头绪么?”
南宫常恕摇了摇头,忽然若有所得地瞧着蜷伏地上的萧梦远,笑道:“此人既自称是帅天帆的左右手,何不从他身上着手!”
鲁逸仙也笑道:“大哥之言,正合弟意。”当下,弯腰伸手在萧梦远胁间一按一拍,解了穴道,笑嘻嘻地说道:“阁下要死要活,在下洗耳恭听。”
萧梦远以手撑地站起身来,暗自一运真力,谁知浑身竟似虚脱了一般,膝盖一软,“噗”地又自跌坐在地上,方知欲求一拼之望已绝,心中不由又急又怒,但脸上神色却保持着一派笑容,缓缓反问道:“要死如何?要活又如何?”
鲁逸仙笑道:“要死如何且不谈,阁下若要活下去,得拿出几句话来作交换条件。”
萧梦远冷笑道:“要想从我口中问出半个字来,除非阁下愿意投效帅先生。”
鲁逸仙冷冷道:“那么,阁下是不想活了,但是死也不见得舒服哩!”
萧梦远微笑道:“既落人手,区区岂敢有此奢望!”
鲁逸仙哈哈一笑,道:“很好,就请阁下尝尝我的‘缩脉焚心锁百穴’手法如何!”
萧梦远乍闻“缩脉焚心锁百穴”手法之名,登时脸色大变,张口方待说话,鲁逸仙的双手已自连连挥动,他顿觉浑身一阵酸软,便自倒卧地上……
南宫夫人白了鲁逸仙一眼,道:“二哥,你忘了昔年的誓言了?”
鲁逸仙面色一整,道:“此人虽非十恶不赦之人,但除此之外实无别法,三妹怎能拿昔年誓言来怪我?”
南宫夫人“嗯”了一声,招手叫南宫平过来,伸手揽住道:“平儿,让妈看看你,地上的那个人不要去看。”
说话之间,一阵闻之令人心魂俱颤的呻吟之声,已自从萧梦远的喉间吐出,只见他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在抖个不停,一丝丝黑血从七窍中涔涔而出,面孔扭曲,形如厉鬼,难看至极。
终于,他一双怒恨狞厉的目光,渐渐变作乞怜之色。
鲁逸仙满意地笑了笑,两脚连环踢出,骤如风雨般踢遍萧梦远周身七十二处大小穴道。然后一把将他揪起。冷冷道:“时间无多,你现在答我第一句话,帅天帆准备在什么地方召开武林大会?”
萧梦远长长地吁了口气,眼皮连连霎动,哑声说道:“止郊……”哪知,他“止郊”两字方一出口,突地一声惨叫,一股血泉从口中狂喷而出,身子往后一仰,便僵直不动!
鲁逸仙一跃上前,伸手一探萧梦远鼻息,不由顿足叹道:“帅天帆这厮手段真狠!”
南宫常恕笑道:“他若不狠,怎会有独霸天下武林的妄想?如今线索已断,贤弟可有其他善法?”
鲁逸仙搔首沉吟,默然不语。
南宫平忽地心头一动,失声叫道:“莫非是师傅他老人家的‘止郊山庄’?”
鲁逸仙瞿然道:“对!对!‘不死神龙’虽已死去,但他的门下和‘止郊山庄’那块招牌仍有震慑武林的作用,帅天帆自然要选这地方来行事了!”
南宫常恕点头道:“贤弟所见极是,这一来,他便可以收到消灭‘神龙’余威和震慑武林的双重效果了。”
南宫平心悬师门安危,急道:“事不宜迟,我们就此动身好么?”
鲁逸仙略一沉吟,眼中忽露出一线灵光,望了望南宫常恕,然后对南宫平道:“贤侄要去,可以先去,愚叔和你爹娘却另有巧妙安排,不能和你一路。”
南宫平怔了怔,方待开口,南宫常恕已含笑道:“平儿,你就听叔叔的话先走吧。”
鲁逸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交给南宫平道:“这里面是崔大侠专为化解帅天帆独门迷药而炼的灵丹,你此去如遇见了心神被帅天帆迷药所制的人,可利用各种机会,将这灵丹用本身真火炼化,设法逼入对方体内,则其毒立解。”
南宫平大喜接过来藏好,依依不舍地拜别双亲,出了庄门,施展轻功,乘夜向“止郊山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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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色深沉!
名倾天下的“止郊山庄”,此刻却静如止水,只有当中一间大厅,漏出一线灯光,映照着庭园中扶疏的花木,倍觉凄清。
大厅中央,并排陈着三具棺木,里面分别长眠着“不死神龙”龙布诗,“铁戟红旗震中州”司马中天,以及“诸神殿主”南宫永乐。
三具棺木前面的一张长案两侧,围坐着铁汉龙飞、古倚虹、石沉。
这三个“不死神龙”龙布诗的弟子,此刻都是神情肃穆,你望我,我望你的默默无言……
终于,龙飞长叹了一声,开口道:“我们该怎么办?”
话声是如此的深远,仿佛来自缥缈的云间,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之情,随着语声袅袅地向周围散扩开去……
古倚虹和石沉对望了一眼,眼中仿佛也互相询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龙飞抬头望了望厅外的夜空,反手缓缓拔出长剑,不停地摩娑着,偶尔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砰”然一声!石沉忽地一拍长案,咬牙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如何,也要使‘止郊山庄’轰轰烈烈地毁灭,不能无声无息地在武林中消失!”
古倚虹黯然道:“三哥豪气干云,自是‘止郊山庄’的本色,可是,凭我们三人,恐怕也难达到轰轰烈烈的愿望啊!”
石沉讷讷一叹,万丈豪情,突地萎颓下去,缓缓垂首道:“不拼又有什么办法呢!除非……除非……”底下的话,恐怕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了。
龙飞喟然叹道:“如果五弟在就好了……”
话方出口,陡听厅外有人朗声道:“大哥、三哥、四姐,小弟来了!”一条人影,随声掠进厅来!
龙飞等人闻声,俱不禁惊喜交集地一跃而起,迎着来人,齐叫道:“五弟!你来了!”
这人正是南宫平,他稳住身形之后,一眼却瞥见了长案后面的三具棺木,顿时神色一变,惊疑的目光,霍地向龙飞望去。
龙飞忙解释道:“这是师傅和司马叔父以及伯父大人的灵柩,是三弟押运回来的。”
南宫平这才松下紧张的心情,分别向师兄姐行礼,道:“小弟闻得帅天帆对‘止郊山庄’有不利之举,故连夜赶来,不知大哥接到警讯没有?”
龙飞环眼一扫长案,沉重地说道:“怎么没有!”
南宫平闪目望去,只见长案上,赫然摆着一封黑色的柬帖,忙上前拿来打开一看,不由勃然大怒道:“鼠辈竟敢这般张狂,难道真的欺我‘止郊山庄’无人不成!”话声一顿,目注龙飞,道:“大哥是否已有准备了?”
龙飞沉重地摇了摇头,道:“正希望贤弟回来,商量一个万全之策。”
南宫平道:“据小弟看来,若凭真实的力量,我们自非帅天帆之敌,但反过来说,帅贼之所以发展到这般庞大的势力,只不过靠了迷药和卑鄙手段而已,如果将那些被他毒药所迷之人救醒过来,以及揭穿他的狼子野心,造成他众叛亲离的局面,便不难将他击败。”
龙飞喜道:“如此说来,贤弟自必已成竹在胸的了。”
南宫平道:“到目前为止,小弟只不过略得头绪而已,一切还得到时见机行事,只希望七大门派之人能倒戈相向,便侥天之幸了。”话声一顿,又道:“我们庄中的子弟们呢?大哥已安排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