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门、门呢?门真的不见了!”然,身后楼中弟子人的叫更加众多,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惊讶恐怖的呼喊,他终于忍不住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他的脸忽然因为恐惧而抽搐!——果然,门没有了!在原来进来的地方,门没有了!

“擅闯神庙者——死。”

昏暗破烂的庙里,某一处忽然传来了冷冷的声音,宛如空谷回声般萦绕。

声音方起,钟木华闪电般地飞身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刀砍了过去!

“啊!……”惨叫声响起,刀砍中的是血肉之躯。然而,定睛一看,刀上面容扭曲的,却居然是自己手下的一名子弟!“钟老……为什么、为什么……”

白发老人骇然抽刀,死尸扑倒,血流了一地。

身后子弟虽然悍勇,但是看见如此诡异的局面,也不由惊呆在当地!

“快逃啊……不管了,把墙砍倒吧!”终于,有人无法忍受这样的气氛,然后疯狂般地动手开始抽刀往黄土墙上砍去。然,奇怪地,刀落之处,感觉居然是软绵绵的。

“噗!”忽然间,墙里喷出了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砍我?……”墙问,带着震惊和不敢相信,然后缓缓瘫倒——倒地后,却竟然化成了并肩作战的听雪楼的同伴!

在死人倒下以后,那一道黄土墙还是在原来的地方。

拿刀的子弟骇然尖叫,神志昏乱已极,只顾拼命挥刀乱舞,护住周身——“妖怪!妖怪!”

“以汝之血肉,为祭献月神之美酒……”庙里又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扑簌簌一声轻响,角落里忽然飞出了一群五彩的蝴蝶,如幽灵般飞向剩下活着的子弟。

滇中气候温暖,本来就多蝶类,大理更有著名的蝴蝶泉——但是在这样恐怖的夜晚,看见那些美丽不可方物的蝴蝶,每个人心里都冒起了寒意……可是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所有人只是又恐惧又沉醉地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那些美丽动物的翩然靠近。

钟木华全身冷汗,心里虽然在告诉自己要立刻拔刀,但是偏偏身体却仿佛在沉睡。

蝶在一些子弟身上落下了,然后,从容优雅地展开卷曲的针状尖管,刺入脖子上的动脉……一个子弟,两个子弟……慢慢地,所有人都带着惊惧交加的神色倒下了。

妖怪!妖怪!他一遍遍在心底骇极而呼,可是没办法挪动身体……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绚烂无比的彩蝶,缓缓飞落在自己的肩膀上,吸管慢慢展开——

“唰!——”

忽然,他觉得刹间有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破空而来,直斩向他!他不由闭上了眼睛。

“快带子弟们走!”陡然,身边有人伸手推了他一下——一推之下,他登时发现身体重新可以移动了——“靖姑娘!”

他惊喜地脱口呼了出来,只看见绯色的剑光如同闪电一样在破庙里四处回翔,一只只绚烂的蝴蝶在剑光里被斩为两段!——

然,蝴蝶落地后,却居然化成了一片片纸灰!

还没有死去的弟子都恢复了知觉,每个人都低声惊呼:“靖姑娘!靖姑娘来了!”

陡然间,似乎战意重新燃起。

“钟老,快带他们走!”斩落了最后一只蝴蝶后,一身绯衣的女子落在破庙堂中,静静地执剑凝视着某一处虚空,头也不回地对属下断然吩咐。

“可是属下怎么可以让姑娘一个人……”钟木华知道那个神秘人的厉害,不由担心。

“你们在这里也是送死!以你们的能力,又如何能抗拒术法?”阿靖解释了一句,已经不耐烦起来,厉声道,“快走!这里我来对付就行了!——我替你们破开了迷障,快走吧!”

钟木华和听雪楼众弟子回头,赫然看见庙门已经重新在原来的位置上出现!

一行人不敢多耽搁,立刻从那个神秘的庙里鱼贯而出。

门外正是满月时分,月华如水,繁星满天。在呼吸到野外清新的空气和感受到拂面的微风时,所有人都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立刻回去告诉楼主:对手的实力比预先想的要强很多!请他立刻加派人手过来!——记住了,一般的武林高手没有用,要派术士和阴阳师过来!”

在退出庙门的时候,钟木华听见了靖姑娘用传音入密吩咐。

※※※

“这种撒豆成兵的小伎俩,也只能对付一般人。——既然我们碰上了,祭司大人就不要用障眼法躲躲藏藏了,不妨拿出一些真功夫给阿靖看看罢!”空荡荡的庙宇中,绯衣少女负手握剑,轻轻扬眉冷笑,对着空空如也的月神龛说着话,。

话音未落,神龛上忽然隐隐约约地现出一个人来——仿佛是烟雾的缓缓凝聚,幻化出了人形。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白袍如雪,漆黑的长发不曾束起,一直垂落到腰际,等到他缓缓转过头来的时候,有宝石的光辉在他发间闪动。

他右手轻轻抬起,凌空画了一个奇异的符号——忽然间,神庙的地上有烈烈的火焰分两路烧了过来,把她围在了火焰中间!

“稍微厉害了一点……不过还是障眼法!”她扬眉继续冷笑,莲足轻抬,安然从火上踏了过去,“这不是真火——只是幻象而已……”

脚步刚踏出火圈,忽然间头顶劲风袭来!——她纵身飞出,半空中如飞燕回翔般凌空一个转身,轻轻巧巧地避了过去,只听一声巨响,一块大石从天而降,已经落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挥剑轻触,完全是金石交击的声音,不是假象。

“飞来石?”她终于颔首,微微笑道,“五行搬运大法……阁下终于露了一点真功夫了。”

“你就是听雪楼的舒靖容?”白衣男子终于开口,声音如同空谷回声一般缥缈,目光惊电般落在庙中那个绯衣的女子身上,带了一丝诧异。

女郎微微点头:“迦若公子,幸会了。”

然而,语气蓦然一转,听雪楼的女领主冷冷道:“方才阁下竟用术法杀我听雪楼子弟!——祭司难道不知,用阴阳术杀害不会术法的普通人,是触犯法家大忌的吗?!”

似乎被她的责问弄的怔了一下,迦若轻轻抬手,用右手食指抚摩着额环正中的一颗宝石,淡然道:“——既然你懂得一点术法的皮毛,就不该不自量力地来向我挑战。”

“听雪楼的野心也未免太大了,中原武林已经在他囊中,萧忆情却居然连滇南漠北之地也要染指……身为拜月教的祭司,我只有把对月神不敬的人全部杀死!”

淡淡地说着话,陡然间,他头顶出现了三尺灵光!那是修行极深之人才拥有的无上法力的象征——那几乎接近于神的力量!

阿靖的手指暗中用力握紧了剑——她再次发觉面前的人比想象中的更加可怕!即使是她当年的师傅,也未曾在术法修为上达到这样的境地啊……

“术法有巨大的反噬作用,施用的法术越高明,那么反过来作用在你身上的也越厉害——要杀我,你自己也一定要付出相当代价的。至少,你要用分血大法那样的阴阳术才能够制住我吧?”

虽然掌心里已经有微微的冷汗,她还是站在那里,从容地对着神龛上那个白衣男子说话。她已经无法后退。面对着术法,首先要意志绝对坚强,如果一旦出现动摇,便更容易被对方所趁。

迦若的目光再一次闪出了惊讶之意——

“居然能说出分血大法的名字……听雪楼的靖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可惜……为何你们听雪楼妄图并吞拜月教?而你,为何又站在萧忆情那一方?天意如此……莫怪我毁弃世间英才。”

有微微的冷笑从他的嘴角逸出,冰蓝色的眼睛里忽然有闪电般的亮光!——

“不用分血大法,一样可以杀了你!”

阿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手中的剑如同一袭羽衣一般展开,全身笼罩在了绯色的光华之内。然,她的身形方才一动,迦若的双手已经虚合在胸前,作膜拜状,嘴里吐出了奇异的咒语——“可依陀洛阿梵密托安谛。”

这是、这是在……召唤式神!

不过……好熟悉的咒语啊……

已经来不及在多想,阿靖的眼中忽然闪现出极其凌厉的杀气。在额环上宝石光辉闪动之际,她已经看见虚空中有烟雾陡然凝结,迅速幻化成了凶猛异兽之状、猛扑而来!

“饕餮!”看见人脸羊身的猛兽露出尖利的獠牙,全身雪白的长毛如风一般舞动,阿靖脱口惊呼——那种上古传说中食人的魔兽!

她的眼色不易觉察的变了变,瞟了神坛上的迦若一眼,刹那间,似乎有什么微妙的神色变化掠过她的眼眸。然而同时,她手中的血薇剑却是片刻不迟的刺向猛兽,剑尖如同蝉翼一般颤动着展开,瞬间变幻万方,不知攻向何处。

猛兽咆哮,立起,带动的劲风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阿靖不退反进,手中的剑直刺饕餮颈下的三寸,饕餮的动作居然快的惊人,一转头,立刻用獠牙格住了剑刃——那样的幻兽,居然用獠牙挡住了锋利无比的血薇剑!饕餮同时大吼,有炎炎的烈火从口中喷出。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忽然,绯红色的光华从剑刃上瞬间升起,在剑尖吞吐不定——剑气!在不能再进一步的情况下,她用内力将剑气从剑尖生生逼出,闪电一般刺入猛兽的颈下三寸之处!绯红色的剑气,宛如真实的兵刃一般,直刺入幻兽的体内去。

饕餮再次负痛咆哮,跳了起来,口里的烈火更加猛烈,吞吐到方圆三丈的范围。此时,一人一兽的距离已经是非常的近,那一瞬间,看着饕餮额头上那一处朱红,蓦然有异常熟悉的感觉在绯衣女子的心中泛起。

阿靖的脸色微微一变,脱口低呼:“啊?”

在火焰转为蓝色的瞬间,阿靖足尖一点,已经从地上跃起,凌空回旋,右手中的剑忽然焕发出了绚丽之极的光芒,竟然压过了火光!

剑光横空的时候,矫若游龙惊起,一剑就割断了烈火!——然后,绯红色的剑光如同烟火般散开,聚为三点星光,迅速之极的滑落,顺着凌空一击的去势,刺向饕餮的额头。

面纱扬起,御剑临风的绯衣女子眼神烈烈,眉头微微蹙起,眼色冷冽而倔强——看入白衣祭司的眼中,连伽若,居然都忍不住一怔。

——那样的眼神……竟有令他蓦然一动的记忆。

其实,在看见听雪楼女领主袖中流出那一道绯红色的剑光的刹那,他就有强烈的不安的预感——此次迎战听雪楼,司星女史冰陵曾为他占卜过吉凶,然而,结果却是令拜月教所有人都脸色苍白:

星宿相逢,客星妨主,大凶。

“沧海龙战!”

看着那三点飘忽不定的剑光,伽若眼色蓦然剧烈的变了,脱口而出。同时,他抬起了手,想要召唤回式神——那带着宝石指环的手指,居然是颤抖的。然而,已经晚了。

阿靖的剑惊电般的落在了饕餮头上。

然而,听到了大祭司忽然间脱口而出的招式名字,绯衣女子的手也是剧烈的一震。在触及幻兽额头时,她手腕一转,剑柄下压,剑尖平削,只是唰地一声敲击在饕餮的鼻梁上。

“嚏!”出乎意料,那个凶猛的幻兽忽然怔住了,那轻轻一击似乎正骚到了它的痒处,饕餮站在原地,左右摇头,打了个响鼻,然后忍不住的继续喷嚏连连。

“啊?……”片刻间,执剑指住猛兽的绯衣女子终于彻底的呆住了,眼神瞬间万变。阿靖的剑在饕餮的双目之间顿住,手仿佛忽然间无力了,剑再也刺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