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林轩凤那几个银子够不够的。
拿出几个银光闪闪的元宝,在她面前晃了晃。
老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抓过银子,俨然道:“琬儿就在撷香院。公子请随我来。”
我把扇子举起,对着尉迟星弦贼笑了一下。
两人跟着老鸨进去了。
撷香院。
院如其名,四方飘香。
吹过院内的风,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甜甜的橘黄色的风。
沿着这条道愈往前面走,花香就会愈浓烈,幽渺如歌。
还没走到里面,就已听到了女子们嬉笑的声音。
那笑声好象花蕾开放时那样,动人清脆,娱心悦耳。
近了,却见里面丝绸翻飞,花瓣乱舞,一个个衣着华丽鲜亮的女子正在群中四处奔跑,像是在跳舞,又有些杂乱无章。
仔细观察了片刻,才发现她们是在玩捉迷藏。
老鸨正待讲话,却被我拦住了。
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幕。
没有一丝作态,童心大起,这样的女子是最美的。
果然上天是偏心女儿的,各个生得玲珑剔透,娇柔若水。
裙扇招香,歌桡唤玉。
歌舞留春春似海,美人颜色正如花。
心情大好,没注意她们说话。
不过多时,美人们纷纷退向了一旁。
我往前走了一步,左顾右盼,不知她们玩的什么名堂。
一个穿着富贵锦缎衣裳的年轻公子忽然从院内的银杏树后走了出来。
那公子个子似乎比我矮些,眼睛上蒙了一条黑色布带。
头上系了紫金发髻,余留长发且及胸膛,略有些棕色,却十分柔顺明亮。
只见他脸颊极小,面色如玉,唇色微淡,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似乎正摸瞎四处搜寻着那些四处流散的女子。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笑意越来越明显。
直走到我面前,他忽然停住了脚。
“飞絮?湖烟?烛画?还是……双燕?”
猜测过后,一把抓住我的手。
“‘玉手佳人,笑把琵琶理。’给少爷这么一摸,就知道这柔嫩又瘦削的手一定是我的宝贝琬儿,呵呵呵呵……”
他笑的声音变态极了。
让我想起了《无极》里的谢无欢。
竟说老子的手像女人!
我倒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样。
他的手就一直这么摸来摸去,一直摸到了我的腰际。
“哦?绒布缎子,那还不是琬儿。是韶华吧?”
他十分不确定地勾了勾我的腰。
“腰身倒像是瑞雪。”
我简直要被他逼疯了。
正待破口大骂,却听他泄气似的说:“你不忙讲话。让少爷我最后猜一次。无论你怎么乔装别人,只要让少爷亲那么一下,保准你原形毕露……嘿嘿……”
那个“嘿嘿”还没嘿完。
他收紧了放在我腰间的力道,将我往前一拉——
……
…………
软软的,软软的……
吻……吻了……
不仅仅是我,周围的女子们,包括尉迟星弦……都呆了。
他放开我,皱眉想了想,道:“怎么我感觉不出来?”
说完,又过来亲了一下。
连亲了好几下。
直到我惨叫出声以后,他才猛地扯下了蒙住眼睛的布条。
一张眉清目秀的小脸。
一双如溪水般缱绻的大眼睛。
就这么,傻傻地,看着我。
两个人不知傻掉了多久。
一起狂呕出声。
他一边拿袖子蹭嘴巴,我一边呸呸吐唾沫。
时乖运蹇,绝对是时乖运蹇。
他蹭了半天,连嘴巴都蹭红了:“你这不知好歹的杀才,没见司徒少爷我在这里玩得开心,竟变态到这种程度!”
我欲哭无泪。
哭丧着脸,叹息道:“在下今天是为一睹名妓宣琬儿的绝世容貌而来,哪知遇到个龙阳子弟。”
那公子愤然作色道:“阁下若无断袖之癖,会傻站在那里让个男人亲么。”
“就因为在下正常得很,才会因为一个男人乱摸而慌了手脚,公子请原谅。”
“你……你……好不要脸!谁会想乱摸你了!”
他气得直跺脚。
“事实摆在眼前,无须多言。”
看他那小脸都气得红红的,说来也可怜。
可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不服输。
“你……你给我记住,待我回去告诉我爹,非找人教训教训你!”
啧啧,好一个纨绔子弟,我这赝品果然比不上他这真货。
我微微欠身道:“好,那请司徒雪天公子带路,带在下回紫棠山庄。”
他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司徒雪天?”
年纪轻轻穿这么奢华,花这么多银子和女人玩,长这么秀气,一看就知道是个博学之人——虽然这点我不想承认,又姓司徒。
这样的人,京师能有几个。
我说:“这不用司徒公子费心了,刚好我在公子家居住,也好和司徒庄主谈谈公子在玉香楼的神勇事迹。”
司徒雪天急道:“你敢回去给我爹告状,我保证杀了你!”
我笑道:“杀?你用什么杀?”
他更是气极,跺了跺脚,却说不出话来。
果真如此,他不会武功。
只是……这真是那个所谓的“玉面书生”么。
令人不禁有些失望。
第十五章紫棠山庄
京师长安,紫棠山庄。
首富司徒世寻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琴畅,武功高强,颇为和善。
二儿子则是“玉面书生”雪天公子。
正有司徒雪天,邪有雪豹沙蝎。
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不可能不认识这三个人。
只要是有关武林的事,几乎没有这三个人不知道的。
只要是拿过秘宝的人,很少有不拜托他们帮忙的。
正派人士打探消息都会找司徒雪天。
邪派人士则会找“雪山妖豹”苏姚和“金沙毒蝎”万沫昂。
万沫昂与苏姚原本是一对夫妻,后来因为关系不合而分开居住。
这两口子只会和有过不良纪录或是臭名昭著的坏蛋魔头打交道,而且名声越坏,他们的要求也就越低。
而司徒雪天则与他们相反。
不似那对夫妇,他替别人解谜都是根据自己心情和对方的人品而定的。
司徒雪天从小天资聪颖,熟读史书兵书,无数人称赞他为神童。
只是雪天有个行走江湖的致命伤。
不会丝毫武功。
此时见着他,觉得他的致命伤不是不会武功。
而是他的人品问题。
枉费我在听到他的事迹后还对他称颂一番。
枉费他老爹老娘赐予他一颗这么好用的脑袋。
这司徒雪天根本就是个还没长大,多驰骤车马以为乐的长安少年。
两人对峙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司徒雪天还是被老鸨劝走的,我和尉迟星弦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子进来收拾酒具。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啊”的一声,不小心跌在了我的身上。
我连忙伸手接住。
她慢慢抬起头。
双瞳剪水,粉色胭脂将一张桃花脸显得十分俏丽。
京师就是京师,连青楼女子都要比别的地方要美上许多。
我不禁春心一动,柔声道:“姑娘小心。”
那女子轻轻按住自己的头,摇摇晃晃道:“人家的头有些晕……”
一边说还一边往我身上靠。
嗯,虽然我喜欢美丽的女人,但是我不喜欢美丽却做作的女人。
我连忙让了一步,她扑了个空。
她又柔柔弱弱地晃到我怀里:“公子,人家摔晕了。”
谁来救救我!
我心中正发出悲鸣,便听见一声暗器划过空气的刺鸣声。
与此同时,一道寒光在空中闪过!
我四处搜寻那道光是从何处飞出的,观望了半晌都未发现有人出手。
低头对那怀中的女子道:“姑娘,你没事吧?”
手在碰到她肩膀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忽然软了似的倒在地上。
脸色发青,死于剧毒。
整个世界骤然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的呼吸声。
我吞了口唾液,往后退了两步。
转头看去,发现尉迟星弦早已不在此地。
撷香院里只剩下我……还有这个死人。
我的脑海中一下浮现了潇璎珞那张极度扭曲的脸,已经与这个不知名的女子的脸重合了。
第二个,第二个人了……
我已经看到两个人死去。
我想拔腿就跑。
可是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回绕。
不能走。
若不查清是怎么一回事,我周围的人会死得越来越多。
我蹲下身,心跳疾速地检查她的身子。
那女子的尸体慢慢失去温度,就像被抽了骨头一般瘫软。
恐惧到了极点。
手指已经变得冰凉。
终于在她的后颈处找到了伤口。
一支淡绿色的暗器。
深深插在骨中,浓黑的血浸泡在皮肤下层,却未流出。
这支暗器我认识。
重火境四大护法之一,琉璃。
当时我偷偷跑到重火境外围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个扎中我的脚。
所幸当时他没有喂毒,否则我就和这女子下场一样。
更是一阵寒战。
总有一天我会死。
因为想杀我的人,是重莲。
想起了潇璎珞的死。
再想想这个女子的死。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林轩凤……林轩凤!!!
我也来不及做其他准备,甚至没有和还在大堂内与妓女调笑的尉迟星弦,一鼓作气,冲出了玉香楼。
那时我真的像是疯了。
穿过大大小小的街道,撞散了无数人的包裹摊子,甚至很没礼貌地匆匆离去,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叫骂声。
跑到几乎虚脱,发狂似的。
僭越了人体的极限。
如果林轩凤也变成她们那样,如果我连他也失去了……
不,不,不,不!!
赶到紫棠山庄的时候,头重脚轻,脚软得几乎随时要倒在地上。
一股恶心的感觉从喉间涌出,几欲呕吐。
直冲到林轩凤的房间门口,却看到门板上一道鲜红色的血花。
我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团血。
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一样。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一下撞开门板,鲜血沾上了我的衣衫。
浓稠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一个蒙面黑衣人站在床旁,理了理头发,扯了扯自己腰间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