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皇后自身亦有奇遇,含笑听了,道,“安人的调味粉,令人惊艳。”她不知道,赵长卿是否与她有一样的奇遇。

赵长卿道,“雕虫小技罢了。”

宋皇后打发了宫人,道,“能改变人们生活的,往往是这些雕虫小技。我倒是不好奇秘方,只是不知安人是如何想出来的?我这里可以放心说话。”

赵长卿自然信得过宋皇后的品行,同李掌柜合作这些年,钱一分没少赚,更没有以大吞小之事。所以,虽未曾见面,赵长卿一直相信,宋皇后有着令人敬重的品性。

赵长卿温声道,“臣妇有一个亲戚,性子有些古怪,初一十五要斋戒,其实最喜欢吃肉,斋戒时做诸多饭食均不满意,总说没滋味。臣妇就想了这个法子,将鸡肉在锅内烘烤干,捶成细粉,不论做汤做菜,放上一些鸡肉粉在里头,便格外鲜香,也没人发现其中的原由。那个亲戚吃到可口的饭食,也不再抱怨了。”

宋皇后微微点头,笑,“人们总是喜欢求神拜佛,殊不知平日里尽到心,便比神佛都灵的。”

赵长卿笑,“是啊。神佛无非是劝人向善,大多人喜欢临时抱佛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嫁了凌腾,凌二太太总会这样那样的刁难。后来凌腾去科举,凌二太太吃斋念佛的求神佛保佑儿子科举得中。其实,凌二太太最吃不惯素食,便总是挑剔她烧的菜没滋味。她忍无可忍想了这个法子糊弄。那时心下揣揣,如何敢对人言。后来出了小梨花的事,包子铺点心铺都卖了,冯简对包子料配方虎视耽耽。其实,包子调味无非是借了高汤,高汤都是用鸡肉熬出来的,赵长卿无意中想起上辈子这桩事,配出了第一份调味粉。

宋皇后一笑,正要说什么,听到门外响动,九公主一身大红衣裳,蹬蹬蹬的跑进来。赵长卿连忙起身,九公主身后跟着两位上些年纪的嬷嬷,还有两位年轻宫人,另外两位年纪与九公主相仿的闺秀,其中一个赵长卿是认得的,戚公府的姑娘。另一位则有些面生。

九公主似模似样的对着母亲一福,瞅着赵长卿问,“娘亲,这位就是赵安人吗?”

宋皇后笑,“是啊。你不是一直念叨安人,我宣她入宫,你做什么去了,找你又不在。”

九公主生得圆圆润润,眉心点个大红点,梳着包包头,漂亮的似年画上的娃娃,她粉儿认真的说,“我去找张嬷嬷学做衣裳了,等我学会了,给父皇做身龙袍。”

宋皇后笑,真不知跟谁学来的这等甜言蜜语的本领,九公主的日常生活是吃喝玩耍以及哄她的皇帝爹。天天说些不着边儿的话,昭文帝硬能给她哄的傻乐傻乐。

九公主还有桩自来熟的脾气,她过去跟赵长卿说话,见赵长卿站着,便说,“安人,你坐吧。”待赵长卿坐了,九公主问,“安人,你会用银子捏花样子,是不是?”

赵长卿笑,“对。”同孩子说话,你千万不要拽文,更不要说些似是而非瞎谦虚的话,因为他们还没学会世故,也可能听不懂。

九公主连忙吩咐,“章嬷嬷,去娘亲那里帮我拿些锭银子来。”九公主被她娘培养的,小小年纪就很有理财意识,平日里她自己的银钱都存着,但有花用便跟宋皇后要,昭文帝也常给她金银锞子,哄她开心。其实在宫里,除了打赏宫人,别的上头真用不着银钱。

一时银锭取来,九公主清清脆脆道,“安人,你给我捏朵牡丹花吧。我父皇说我是他的小牡丹花。”

银锭到了赵长卿手里如面团儿一般,九公主微张着嘴巴,瞧着那银锭被七捏八捏的捏成一朵活灵活现的牡丹花。九公主伸出小肉手摸了一下,自赵长卿手里接过,捧在自己软软的掌心里,拿过去给宋皇后看,惊奇又高兴,声音还带着稚气,“娘亲娘亲,你看呀!真的是牡丹花啊!”

宋皇后拿起来细看,笑,“看来福姐儿说的是真的。”

“是啊。福表姐再不会骗我的。”九公主道,“娘亲,你先帮我拿着牡丹啊。”从盘子里抓了一只银锭过去给赵长卿,道,“安人,你再帮我捏朵玫瑰花吧。”

于是,赵长卿一上午什么都没干,光给九公主捏花样子玩儿了,一直捏光了一盘银锭,还给九公主捏了个小像。内侍来禀:陛下中午过来用膳。宋皇后笑对九公主道,“让安人先回去吧,给你捏了这许多花样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安人了,我再宣她进宫,好不好?”

九公主意犹未尽,道,“那好吧。安人,辛苦你了。”

赵长卿笑,“殿下喜欢,是臣妇的荣幸。”

九公主显然是真的很喜欢赵长卿给她捏的花样子,她很大方的赏了赵长卿两匹缎子,宋皇后又添了些东西,便命人送赵长卿出宫了。

太子今年已经进学,昭文帝先去了东宫,问了太子念书的进度,考较太子几句,带着儿子一并到凤仪宫吃饭。父子两个甫一到凤仪宫,就收到了九公主的礼物,九公主将一朵菊花送给太子,一朵牡丹花送给昭文帝。

昭文帝抱她在膝上,“见到赵安人了?”

九公主道,“这些都是赵安人帮我捏的。父皇,你是不知道赵安人多厉害!”接着九公主就巴啦巴啦的跟她皇帝爹讲起赵安人的厉害了。最后,九公主得出个结论,“赵安人的武功肯定比娘亲更好,父皇,我想跟着赵安人学捏花样子,好不好?”

昭文帝笑,“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

“那我多学些日子,也能学会的啊。”九公主给父亲看赵长卿给她捏的小像,喜滋滋道,“等我学会了,我也给父皇捏一个。”

昭文帝笑,“你喜欢,叫她来宫里教你就是。”这对于昭文帝完全不算个事儿,权当哄闺女玩儿了。

九公主果然开心,翘起嘴巴巴唧香了昭文帝一口,昭文帝哈哈大笑。

太子殿下默默的瞅他的傻妞妹妹一眼,心说,果然是能者劳,智者累,愚者无忧享富贵啊。

赵长卿与宋皇后第一次见面,彼此印象都不错。只是,赵长卿再没想到自己能成为九公主的先生之一。课程并不累,每五天去一次即可。

连夏少卿的太太夏恭人听女儿说此事后,都忍不住道,“真是天生好运道。”皇帝有十位公主,九公主是唯一嫡出的公主,其身份尊贵,可想而知。

永安侯夫人难得回娘家,道,“这一步,就登了天哪。”自太子进学始,皇后就开始给九公主挑伴读,挑女先生。九公主的女先生们,皆是出自帝都豪门的诰命夫人,身份尊贵,各有所长。哪里似赵长卿,什么西北边城来的,听都没听说过的地界儿,不过一六品小安人,竟走了这等狗屎运,实在令人说不出的羡慕嫉妒。

如夏恭人永安侯夫人母女,这是羡慕嫉妒的,还有如宋大太太戚氏,就完全是为赵长卿高兴了,戚氏笑,“这是投了缘,不然公主殿下见的命妇也多了,怎么就单单喜欢长卿呢。”有机会,也得抓得住才行。赵长卿抓住了机会,起码在诰命圈里已有了一席之地。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怀有善意。

“爬得越来越高了,在这钻营上头,真有天分。”

“要不要将那些消息散出去,包管赵氏吃不了兜着走。”

“他常说,爬得高,才能跌得重。让赵氏爬得再高一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17章

五公主年纪不大,先生委实不少,有教她念书习字的,有教她针线女红的,有教她画画的,有教她吹笛的,赵长卿教五公主捏泥人。

虽然五公主十分想学用银锭捏花样子的本事,奈何此等本领非一时一刻可学会,倒是泥人软软乎乎很好捏。五公主便先从容易的开始学,捏个小鸡小鸭小鱼啥的。

五公主小小年纪,却是个急脾气,她看赵长卿捏得活灵活现,自己捏的又丑又笨,不停的问,“赵安人,我什么时候能像你捏得这样好啊?”

赵长卿很喜欢孩子,笑着哄她,“殿下别急,我是捏了一千个才捏了这样好的,殿下才捏第一个。等殿下捏到一千个时肯定比我捏得更好。”

“真的?”

“殿下把捏得泥人都留着吧,等下个月今天咱们比较比较,看是不是捏得更好了?”

五公主很能听明白道理,想了想,点点头,“那我得单独收拾出一间屋子来放我的泥人哪。”

赵长卿笑,“我教给殿下怎么放,殿下按日子的先后存着,今天捏的放一起,待咱们下回捏了新的,要与今天的分开放。有个顺序,这样才好。”

五公主小肉手认真捏着,问,“安人,你说,怎么哥哥不学捏泥人呢?自从他跟一群白胡子老头儿学念书,也没空跟我玩儿了。”

赵长卿道,“我小时候,弟弟没念书时总在一处,后来他去族学念书,我在家里同先生念书,也不能总在一处了。”

五公主问,“安人,你也有先生吗?”

赵长卿笑,“当然有了,念书习字,就是跟先生学的。”

“安人的先生是什么样的?”五公主伸脖子去瞧戚姑娘捏的小鸭子,道,“阿戚,你捏得真好看,比我捏得好。”

戚姑娘笑,“殿下,我年纪还比殿下大呢。”

五公主又指着另一位伴读方姑娘笑的欢实,“阿方就没我捏得好。阿方年纪也比我大。”

方姑娘默默一笑。

赵长卿笑,“方姑娘出身将门,武功肯定懂一些的。”

五公主道,“阿方力气可大了,她能把我抱起来。阿戚力气也不如阿方大。”

赵长卿道,“这就是了,论力气,方姑娘最大,可是方姑娘不及殿下手巧。戚姑娘力气输方姑娘,捏泥人又比方姑娘学的快。可见人人皆有优点,人人也有不足。”

五公主想了想,她说,“可是,我捏泥人不如阿戚,论力气不如阿方。”

赵长卿笑,“殿下肯定有一样比她们都厉害的事。”

五公主想了又想,苦恼道,“安人,好像没有诶。”

赵长卿笑,“这事不急,殿下慢慢想,肯定能想到的。”

赵长卿同苏先生道,“五公主可爱至极。”那样圆润可爱的孩子,哪怕不是有着公主殿下的身份,赵长卿都会喜欢。

赵长卿叹,“真不知我何时才有身孕。”

苏先生问,“夏家没催你?”凭夏老太太的人品,简直不可能就此事闭嘴哪。

赵长卿悄悄同苏先生说明缘故,苏先生笑,“亏得阿文脾气好,由得你这样说。”

赵长卿道,“这跟脾气好坏没关系,咱们都是通医理的,难道没身孕便怪女人?先生都给我把过脉,我身体没问题的。”

苏先生道,“兴许缘分未到。”

赵长卿向往道,“我要有了女儿,也把她养得圆圆润润,半点儿委屈都不叫她受。”

苏先生一笑,道,“有件事,我想了又想,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先生这般郑重。

苏先生唇角微抿,道,“前天我去天祈寺,遇到了一位故人。你还记得吗?那位欧阳先生,欧阳青峰。他如今就在帝都。”

赵长卿神色微变,良久方道,“哦。”

赵长卿道,“记得欧阳先生有一把不错的琴,还是蜀王府十五公子给他制的,那把琴,是冬至成琴,就叫冬至。现在想想,远不如先生这把重阳好。”

苏先生道,“那是自然。”

赵长卿眼底隐有一丝红,声音沉稳,“我不是很想见欧阳先生。”

“那就不要去见。”苏先生道,“我着人去同他说,不叫他去打扰你。”

“也好。”赵长卿道,“我来是想跟先生说,下个月十二是我们老太太的寿日,家里不打算大办,就是相熟的亲戚朋友热闹热闹,先生在家也没什么事,别忘了过去。”

苏先生温声,“好。”

赵长卿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赵长卿回家接到了郑妙颖的帖子,请她去西山暖宅子的。郑妙颖在西山买了处小别院,因在山上,夏天住着正好,消暑且清静。这是刚收拾好,叫赵长卿过去暖宅。

郑大人是大公无私一心为公一心为民的性子,三品大员薪俸不低,郑家却家无余财,因为郑大人总会将除了生活之外的银钱捐出去。郑妙嘉郑妙颖这对兄妹却与其父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他们并不奢侈,但也不似其父那般清苦。

郑妙颖手里有些银钱,更不会委屈自己。

赵长卿还同郑妙颖一道置了些田产,并不多,也就十来顷的小庄子,自家吃用便宜些。

赵长卿看过帖子后笑着吩咐红儿,“你去郑家走一趟,与郑姐姐说,我一定去的。”

红儿领命去了,赵长卿问永福,“家里有什么事吗?”

永福道,“杨表姑娘差人给太太送了双鞋来,自己并没有来。还有,姑太太去少卿府,早早就回来了,唉声叹气半日,说是少卿府上出事了。”

赵长卿道,“少卿府能有什么事?”夏姑妈不知怎地,同夏恭人极是投缘,常去少卿府走动。

永福道,“听说是永安侯府的事,到底怎样,我看姑太太也不知晓。”

夏恭人的长女嫁的是永安侯,夏恭人颇以此为荣,这些事,赵长卿是知道的。看来,的确是永安侯府的事。赵长卿点点头,并未再问。

夏姑妈听了新鲜事回来,嘴却是闲不住的,不停的同夏老太太道,“娘,你说能是什么事呢?族嫂的脸,刷就变了色。直跟我说,家里有事不便多陪。我只得出来了。我想着,定是大事。”

夏老太太道,“打听人家那些做甚。你也别总出去瞎走动,做些正事才好。”

夏姑妈捏几颗玫瑰味儿的葵花籽嗑巴嗑巴的往外飞吐着瓜子壳,道,“家里能有什么事?不当家不做主的,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夏老太太道,“我听说文哥儿媳妇置了田产哩。”

一说这个,夏姑妈立刻来了兴致,眯起双目,低声道,“可不是,足有十顷地!我的天哪,帝都这边儿的地价儿,可不是咱们青城的地价儿,这得大几千银子呢。娘,你说,侄媳妇得多有钱哪!”

夏老太太叹,“他们过得好日子,我也就不必操心了。眼瞅着莲姐儿一日大似一日,文哥儿他们是不用我操心的,我这儿还有些老本儿,莲姐儿的事定了,我给她添上几个,也叫她嫁得体面。”

夏姑妈心中一喜又一愁,道,“娘只当我不急呢,这也得有合适的人家才成。”

夏老太太道,“不如叫官媒来,打听打听可有合适人家。”

夏姑妈不说话了,夏老太太最知长女脾气,道,“还是说,你有别的主意?”

夏姑妈轻声道,“妹妹家我不敢高攀,我就莲姐儿这一个女儿,下半辈子全得指望她了,若不知根底的人家,嫁过去也不能放心。”

夏老太太一时没明白长女的意思,劝她道,“咱们在帝都,不比在青城时亲戚朋友多,不容易找知根底的人家哪。若是媒人说了哪家,叫文哥儿他爹去细细的打听清楚,也是一样的。”

当着老娘的面儿,也不必遮着掩着,夏姑妈索性直言,道,“眼前倒有一桩亲事,就不知大嫂愿不愿意了。”

夏老太太眉心一动,“你是说武哥儿?”

夏姑妈道,“他们表姐表弟的,一道长大,武哥儿就比莲姐儿小一步。莲姐儿嫁了别人,我这做亲娘的也不能住到亲家去。跟大哥大嫂过惯了日子,还是自家人相处着舒坦,我也不必担心莲姐儿受委屈。再者,莲姐儿模样也是不差的,我自问闺女也秀得起侄子。”关键是,夏文赵长卿这长房是生不出孩子的,以后为延绵长房香火,必得过继。过继子嗣,首选就是夏武这一房。凭赵长卿万贯家业,将来还不都是她闺女的。夏姑妈早思量过多时了,只是碍于面子,一直也没机会开口。

夏老太太经闺女提了醒,道,“亲上加亲,这亲事倒也做得。”

夏姑妈笑,“娘这样说,我心里就有底了。别的不论,娘想一想,如今不比别时,长房一直没孩子,这就不是常法。阿武身为次子,也该早些开枝散叶的。”

夏老太太笑睨长女一眼,轻啐道,“这世上的人哪,都给你算计到了。”是啊,赵长卿颇多私房,长房总要有个后的。既然长孙身子不妥,将来过继嗣子,与其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自家。这样,连夏武一房的事,夏老太太都不担心了,还能一并解决外孙女的亲事,肥水不流外人田,当真是极好主意。

夏姑妈嗔道,“娘这是什么话。我是看小儿女实在般配,才想到这上头。”

夏老太太道,“这事儿也急不得,待我寻机先探探你大哥的口风。”

夏姑妈笑,“莲姐儿就靠母亲给她做主了。”

夏老太太将此事放在心里,同长女秘秘商议许久,叮嘱夏姑妈暂不可走露风声。事关女儿终身,夏姑妈皆应了。

既有了这等盘算,夏老太太素来是行动派,道,“早上不是着人买了些蜜桃,我吃着还好。你给你大嫂拿些过去,叫你大嫂尝尝。”

夏姑妈嘀咕,“亲事还没成呢,我就先矮大嫂一头。”

夏老太太道,“我还说让莲姐儿给她表嫂送些去呢,若你们娘俩儿拉这硬屎,那事提都莫提。你也不想想,哪家媳妇不给婆婆立规矩的,你若想莲姐儿将来享福,今天就得先低这个头。”赵长卿又不傻,不先哄好了她,难道人家会白白将万贯家财送你?这不是白日发梦么!

夏姑妈笑,“我就一说,娘还当真了。不知道侄媳妇回来没?”

夏老太太道,“回不回来都送些去。”

“我知道了。”

赵长卿在屋里看书,就听丫环回禀说赵莲来送水果,赵长卿微讶,命人请赵莲进来。赵莲与赵长卿并不亲近,她其实有些怕赵长卿,那些自小到大惯出来的跋扈在赵长卿这里半点儿都使不出来。何况,这些天跟着女先生学规矩礼数,赵莲也知了些好歹,尽管不喜赵长卿,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细声细气道,“外祖母差我给表嫂送些蜜桃来,说是直隶那边儿的桃子,甜的很,表嫂尝尝吧。”

赵长卿笑,“吩咐丫环送来就是了,这大热的天,倒热着表妹。”

永福端来凉茶,赵莲欠身接了,笑,“我闲着没事,走动走动也没啥,还担心表嫂不在家呢。”

赵长卿道,“我也是刚回来。”

两人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过一时,赵莲便告辞了。

赵长卿命永福送了她出去。

倒是红儿回来带回了新鲜消息,大暑的天儿,也就红儿这性子愿意东跑西颠。她微微拭着汗,笑道,“郑姑娘说了,只请了奶奶和苏先生两个,界时还有郑老太太、郑太太都去的,不是外人,一并热闹热闹。我经过钱家铺子,想着他家的乌梅汤在帝都是数得着的,奶奶也曾赞过味儿好,就买了些回来。奶奶要不要尝一碗。”

赵长卿笑,“多倒几碗,你们都尝尝。再给老太太、太太送些过去。”自家厨下也会煮乌梅汤,只是不如人家铺子里味儿好。

丫环们去张罗乌梅汤,红儿也捧着一盏喝,笑道,“今儿我运道好,可是遇着一件天大新鲜事,我是打听清楚才回来的。”

赵长卿笑,“快说。”

“奶奶有所不知,直惊动了大半个帝都城,便是我不说,过两日,奶奶也能知道。”红儿极有说书人的潜质,先吊足了人胃口方道,“是永安侯府的事。永安侯夫人将永安侯的生身父母、两个弟弟都自侯府撵了出去,连带着永安侯生母的一位娘家侄孙,直接打断两条腿,一并撵了。永安侯夫人带着永安侯府大姑娘回了娘家,这事儿,都传遍了。”

赵长卿道,“永安侯原就是过继的,哪怕生身父母兄弟在,也不该住在侯府。”

“谁说不是。”红儿讥诮道,“若真这般眷顾生身之家,当初何必过继侯府?既过继了,只拿生身父母当爹娘,先老侯爷、夫人坟前的土都不知有没有人扫一扫呢。听说,原本永安侯还只是在侯府旁置了宅子给老子娘兄弟住,后来,这位李老太太变本加厉,直接住到了侯府去,连带着李二老爷、李三老爷两家,一并住了进去。全帝都没有不笑话的,亏得永安侯夫人好脾气,竟也忍得下。明明自己一府之主,如今这平添了公婆妯娌,真不知这些年如何过得日子。”

赵长卿道,“不知李家老太太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以至于永安侯夫人决绝至此哪。”

“这事儿也不是秘密,就是永安侯府大姑娘的亲事,大姑娘到了说亲的年纪,这可是侯府嫡出长女,结果李家老太太不知怎么的,硬要孙女嫁给娘家侄孙,帮衬娘家。”红儿啧啧两声,“此等奇葩之人,世所罕见。她那娘家早破落了的,李大姑娘堂堂侯府嫡长女,哪怕不嫁公门侯府,也得是世宦书香,才不辱没了出身。李老太太只想着娘家要帮衬,哪里还会为李大姑娘考虑,听说竟悄悄的偷了李大姑娘的庚帖。永安侯夫人知道这事当场气死过去,醒来后召集家丁,先绑了那位侄孙少爷断了两条腿,接着就把李老太太李老太爷撵了出去,连同李二老爷李三老爷,不走也给打出去。接着永安侯夫人带着李大姑娘回了娘家,就要去敲登闻鼓,还是宁安侯夫人闻信儿去拦住了。不然,还不知闹到何等天地。现今,整个帝都府都知道这事了。”

赵长卿唏嘘不已,“多行不义必自毙。天下间有这等可恶的老婆娘,也不能怪永安侯夫人。她是做母亲的人,只要是稍有良知的母亲,也不能坐视女儿被胡乱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