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六太太顺风顺水几十年,还是头一遭出门干这种赔礼道歉丢脸的事,掩泪道,“上辈子不积德修来这等不肖子孙,得罪了妹妹不说,也害了长卿。我这心里跟针扎似的,只得求妹妹看在咱们素来好的面子上,不与那没脸的孽障计较了。你二哥也气病了,请了大夫用药起不得身,不然今日他定亲来给妹妹赔礼的。”
说来说去都是些装模作样的套话,赵家不乐意亲事,朱家也没勉强,赵长卿的战斗力,绝不是寻常人能消受的。朱家人都怕了她。
赵长卿并没在家听朱家人这假惺惺的赔礼道歉,她依旧在铺子里坐诊,面儿都没露一下。赵家拒绝了朱家的提亲,杨家却是恨不能直接把闺女嫁过去,朱六舅爷却是死都不答应,道,“什么嫁不嫁的!这样的名声,也配说一个嫁字!他杨家乐意便赶车送过来,在庄哥儿屋里服侍就是,若不乐意,随他们去!”朱六舅爷这般恼怒是因出门听得流言纷纷,都是“杨家女如何风骚入骨,朱公子风流多情”的传言,这事若搁话本子里是一桩YY佳话,可实打实的发生在大户人家,就分外打脸了!
这样的女人,真名媒正娶了来,以后就没正经人家女孩儿敢嫁给朱家子了!
且朱六舅爷很为赵家没同意亲事遗憾,问老妻,“是不是你没好生跟妹妹说?只管叫妹妹放宽了心,这事都是庄哥儿的不是,长卿嫁过来,我当她是亲孙女一样。”
朱六太太叹道,“妹妹一听杨家的事就够了,哪里会愿意叫孙女嫁给庄哥儿!不愿意就算了,长卿也着实太厉害了。”
“你懂什么,庄哥儿这般不成器,就得娶个抓家媳妇以后兴许还能有口饭吃,若娶个杨家那样的,就等着一家老小要饭去吧!”朱家是尝过娶个好媳妇的好处的,别人不说,就朱六舅爷的亲爹——朱老太爷,若不是娶了朱老太太这样能干的媳妇,朱家早不知是什么光景了。朱庄到底是亲孙子,朱六舅爷想着,朱庄还不如朱老太爷呢,起码朱老太爷颜正,有朱老太太任劳任怨的给他打理家业养育儿女。别嫌人家赵长卿厉害,人家若是肯嫁,那才是朱庄上辈子积德。
结果,人家不肯嫁…
朱六舅爷叹口气,也不提了,又叫朱明堂想法子净一净街上的流言,实在太难听了。
转眼就是中元节,赵长卿去小院儿坐了坐,葡萄架上的葡萄一串串的挂下来,已经开始上色了,再有几日便能熟了。
赵长卿带了些衣裳给楚渝烧了,“天冷了,做些针线给你,都是上好料子,雅致的很,半点也不花哨…不知道在地下有没有别的女鬼喜欢你,有很多人向我提亲呢,那些人都不及你好…你看,你不娶我,照样有很多人想娶我,其实我也是热门人选…为什么要退了庚帖呢?你要当初娶了我,在地下我也跟着你…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真是刚愎自用啊,你怎么就知道我就怕被你连累呢…我写了几封信给你,没了你在,有很多人欺负我,也没人再护着我了,我就得学着自己护着自己了…这世上人的嘴脸当真是可怕啊,我得时时装得强悍,要像个泼妇一样,他们才能怕我惧我,不再敢欺负我…你在地府想来也做不成少将军了,我给你烧得房子是我花了大价钱请人扎得最豪华的宅子了,里头家俱也是全的,银票元宝摇钱树也烧给你了,多贿赂贿赂阎王老爷,寻个差使做才好,要是花销不够,你就给我托个梦,我再烧给你。你怎么从不给我托梦呢?就是样样都好,也来跟我说一声,我才放心哪…还是说在地府变了心,另娶别的女鬼了…”
楚渝,你想我吗?我真是太思念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觉睡到八点,搞得晚上失眠~
第162章
赵长卿给楚家烧了许多衣裳纸钱,上了供享,絮絮叨叨的同楚渝说了许多话,直待傍晚,交待了看房子的老头几句,方离开了。
回家见过赵老太太,赵老太太笑,“怎么这老晚才回来?”
赵长卿笑,“铺子不大,事却不少,总要时不时的去瞧几眼,底下人做事方用心。不然,一眼看不到便有偷懒撒滑的。我回来时觉着天冷了,祖母该换厚一些的棉衣了。”
赵老太太笑,“晚上冷一些,白天还好,过几天再换也无妨。”
赵长卿吩咐丫环翠儿道,“把老太太的厚棉衣裳提前预备出来,天儿好的时候拿出去多晒晒,被褥也要勤晒,暖和不说,睡着也松软。”
翠儿笑,“不必大姑娘说,奴婢已把老太太的厚棉衣裳都取出来了,晒也晒过了。老太太如今不耐烦换厚棉的,奴婢找了两件小毛衣裳出来,若一日天儿不好,或是傍晚,便服侍着老太太穿上。”
赵长卿笑着点头,对祖母道,“这些丫头们,翠儿最是个稳妥细致的。”
“是啊。”赵老太太笑问,“晚上可吃过了?”
赵长卿笑,“用了点心,并不饿。”
“点心哪里抵得了饭,厨下留了饭,多少吃一些再睡。”待赵长卿应了,赵老太太笑,“去瞧瞧你母亲吧,她也记挂着你呢。”
赵长卿便又去了凌氏屋里,凌氏拉她在身边坐下,道,“不是铺子里歇一天么,今天你大舅母来了,也不见你,去哪儿了?”
赵长卿道,“药铺歇一日,胭脂铺子不歇,跟林姐姐商量了点儿事。大舅母来可是有事?”
凌氏笑,“是四姐儿嫁妆的事。”
“不是日子就定在八月初八么,眼瞅着就到了,难不成嫁妆还没预备齐全?”赵长卿问。
凌氏笑,“别的都齐全的,寻常东西都好提前置办,就是胭脂水粉,不好提前置办的。你大舅母听说你铺子里的极好,想跟你买几盒上好的胭脂水粉。”
赵长卿问,“胭脂水粉样数可多的很,一样胭脂,光颜色就不下十样,还有各式香粉,花油、口脂、面脂、花水,林林总总百十来样。而且,我又不卖那便宜货,大舅母可舍得花银子?”
凌氏忙道,“你大舅母是咱家实在亲戚,你多少要给她便宜些的。”
赵长卿笑,“我知道,就吓唬吓唬大舅母。四妹妹什么时候要,叫她去铺子里找我,我带她过去挑一些。”
凌氏笑,“成,明天我打发人给你大舅母个信儿。”又问,“吃过晚饭没?”
赵长卿道,“用了些点心,不觉着饿。”
“点心怎么成?别人入秋都会胖些,你倒瘦了,我叫厨下给你留着羊肉汤,天冷了,多喝两碗。”凌氏叮嘱了一回,便让赵长卿回屋歇着了。
赵长卿本没什么食欲,永福服侍着她去了外头的大衣裳,劝道,“老太太、太太都记挂着姑娘,姑娘一样不吃,叫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必不放心的。奴婢去厨下瞧瞧,有清淡小菜叫他们端几样上来。”
赵长卿笑,“你天天跟着我东奔西跑的,也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了。”
永福笑道,“姑娘这是哪里话,我能跟着姑娘在身边服侍,是我的福气,阖府谁不羡慕我来着。今天带的点心,原是预备给姑娘吃的,姑娘不吃,倒叫我吃了许多,哪就饿着了。”
丫环红儿端茶进来,笑,“天晚了,姑娘别喝龙井,不然晚上失了觉就不好了。这是红枣桂圆茶,姑娘尝尝?”前头禄儿嘴不严实,赵长卿打发了她,这个红儿是从庄子里选上来的,不过十一二岁,手脚勤快,为人也机伶,就在赵长卿屋里做了小丫环。红儿笑,“福姐姐也歇一歇,奴婢去厨下跑一趟吧。”
赵长卿道,“这过了饭食又要汤要饭,到底劳动她们一场,拿五百钱过去赏她们。”因药铺里赵良栋夏文的饭菜都是厨下一起烧,赵长卿时常会打赏她们。
红儿清清脆脆的应一声,忙去了。
赵长卿本就是长女,她为人能干,手面儿也大方,这院子里的奴仆婢女没有不奉承她的,连带她屋里的丫环也格外有些脸面。管厨房的是柳嫂子,见了红儿笑,“红姑娘来了,可是大姑娘回来了?”
红儿笑,“嫂子还没歇呢?”
柳嫂子笑,“我想着大姑娘傍晚没回来吃,老太太、太太都吩咐给大姑娘留了饭,特意等着吩咐。”说着叫红儿看一眼蒸屉上留的饭菜,见是一样肉沫烧豆腐,一样小鸡炖蘑菇,一样炒鸭块,汤是羊肉汤。
红儿笑,“姑娘说这老晚的时候你们还在厨下支应,这是赏你们吃酒的。”说着把半吊钱给了柳嫂子。
柳嫂子忙双手接了,喜笑颜开道,“本就是咱们份内之事,谢大姑娘赏。”阖府都知赵长卿大方,待人也和气,故此,柳嫂子知道她晚归,特意在厨下等着,又道,“红姑娘瞧瞧,这些可妥当,若有什么不妥的,红姑娘只管说,这灶都热着,各样食材齐全,我现做也来得及。”
红儿笑,“这几样都好,只是我看姑娘回来没什么食欲,厨下可有新鲜的菠菜,若有,不如柳嫂子再加一道菠菜芙蓉汤,热锅不要放油,待汤好了点几滴小磨油,加一小撮盐调味儿就是。”
柳嫂子连带两个婆子忙张罗着去做了。
赵长卿一见这道菠菜芙蓉汤,翠绿的青菜、嫩黄的蛋花,带着扑鼻的香味,果然是胃口大开,笑道,“先时觉着不饿,见着这汤倒是饿了。”
永福笑,“要是提前留的汤,再没有这颜色,定是红儿这丫头叫柳嫂子现做的。”
红儿帮着将饭菜摆桌上,笑道,“老太太、太太都吩咐了留饭,柳嫂子就在厨下等着呢。我刚听福姐姐说姑娘白天没大用饭,乍吃太油腻的肠胃也服不了,就叫柳嫂子做了这汤。青菜是在厨房外头的菜地里现拔的,新鲜的很。”红儿想说的是,赵长卿对下人这般大方,时有赏赐,阖府下人无不盼着给赵长卿使唤使唤才好呢。别说叫柳嫂子新做个汤,就是重叫她烧个四菜一汤,她也乐意的很。
赵长卿道,“这许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你们随我一起吃吧。”赵家刚发达了没几年,规矩上并不太严。
红儿笑,“奴婢傍晚吃过了,并不饿。福姐姐快坐下,我也服侍姐姐一回。”
永福是大丫头,红儿这后来的自然要以她为首。因红儿机伶讨喜,永福也挺喜欢她,笑道,“你少拿我打趣,把姑娘服侍好是正经。”谢了饭,便也坐了。
红儿不似先时的禄儿那般眼皮子浅,自她替了禄儿的位子,宜华也时常给她些小玩意儿收买她,红儿每得了东西都要先给永福看过,若宜华问她什么事,她都会跟长卿学一遍。有时,她还会天真无邪的来一句,“宜华姐姐,你怎么总是打听大姑娘的事啊?是不是也想来我们大姑娘身边服侍?”直把宜华问得脸上发窘。关键,她不只私下这样她,她逢人就这样说,“宜华姐姐总是问我大姑娘的事,她肯定是想来我们姑娘身边服侍的,真是奇怪,难道二姑娘对她不好吗?她这样可不大好。”
连凌氏都闻了风声,私下对赵蓉道,“你屋里那个宜华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总打听你姐姐屋里的事做甚?是你让她打听的?”家业兴旺,家下人口也越来越多,凌氏早被赵老太太教导过,自然十分留意家下人之事。何况先时禄儿的事才过几年?凌氏又没老年痴呆。
赵蓉忙道,“她们小丫环说起话来,嘴上不留意也是有的,姐姐天天在家,我有事也是直接去问姐姐,就是打听,也是跟永福打听,红儿这种小毛丫头可知道什么。宜华说话不留心是有的,哪里会特意打听姐姐的事。”
“没有最好,以后叫她多在你身上留点心,别成天有事没事瞎打听,把你服侍好了才是正经。你姐的脾气,你也知道。宜华这般不稳当,什么时候你姐姐恼了发落了她,你有什么脸面?”凌氏道,“宜华年纪大了,过两年给她寻个小子嫁了,你也别总倚仗她,把小丫环提上来使着,待时她走了省得没个细心服侍的人。”
赵蓉低声应了,又哄了凌氏无数好话。
宜华知道此事,恨不能生啃了红儿。
红儿依旧没事人一样,她这样的机伶,赵长卿自然喜欢她,就是永福也说,“这回白嬷嬷倒是有些眼力,挑了红儿来使。”
叫赵长卿说,赵蓉就是小心思太多,使来使去都是这些阴私小手段,终是上不得大台盘。就譬如赵蓉把私房都给了凌氏,这固然讨好了凌氏,可如今赵蓉也是十三四的大姑娘了,以后年纪渐长,难道没有自己用钱的时候。更不必说现在家中人口渐多,那些奴才仆婢,哪就个顶个是忠厚老实的?纵使赵家人口简单,都是一个娘的兄弟姐妹,可在下人中一样分出高下等级来的。赵长卿打赏的多,这些人不必她去拉拢就自然靠过来的,有些事,不必赵长卿打听,自有人与永福、红儿说。赵蓉把私房都给了凌氏,想做好人,拿什么去做呢?她对下人和气,赵长卿也不是那等不和气的人;她会说些不值钱的好话,赵长卿没空跟下人说这个,但跟着她的下人明显更有出息。阴谋阴私,到底实力才是一切。赵长卿外头好几样生意,手里大把的银子,红儿一个小丫环穿戴的就不比宜华这种大丫环差。别人也眼红不得,都是赵长卿私下赏的。赵蓉也想拿银子潇洒的撒漫一下,可惜她的银子都给了凌氏。
赵长卿早想明白了,对于赵蓉,她早不将赵蓉放在对手的位置上。赵蓉或许心里不服气,嫉妒,鄙薄,清高,这都无所畏。这一辈子,她早已活得比赵蓉更好!
第二日,赵长卿照样去铺子里坐诊。倒是凌大太太,得了凌氏的准信儿,当天下午就带着凌四姐儿来找赵长卿了。
赵长卿把药铺的事交待给夏文,叫上凌二姐,与凌大太太、凌四姐一并去了胭脂铺子。
牌坊街一溜三间的阔大门面,里面装潢更不必说,花梨木雕花柜台,柜台上大手笔的镶的玻璃,墙上镶着极大的镜面,将来人衣冠照得一清二楚,连带着卖胭脂水粉的姑娘也都打扮得干净秀美。
凌大太太、凌四姐都是一身的簇新,到了胭脂铺子仍是有些局促。胭脂铺子的掌柜是个女人,姓曹,赵长卿叫她曹姑娘。曹姑娘一见赵长卿忙笑着迎上来,笑着福一福身道,“卿姑娘,您怎么有空过来了。”她是认得凌二姐的,笑着同凌二姐问好。
赵长卿笑与曹掌柜介绍了凌大太太、凌四姐,道,“我妹妹的好日子近了,来给她挑几样胭脂水粉。”一行人去里间儿说话。
曹掌柜先给凌大太太、凌四姐道了喜,有丫环奉了茶,喝了一回茶,曹掌柜笑问,“不知四姑娘平日喜欢什么样的妆容?”
凌四姐道,“胭脂一般用桃红的,口脂也是一样,余下无非用些眉黛罢了,粉用得少一些,我不大喜欢似别人那样涂个大白脸。以往我觉着自己还不算不会打扮,可一见你们就觉着自己差得远了。”
曹掌柜笑,“我们是吃这碗饭的,每天就琢磨这些事,自是稍懂一些。不如这样,姑娘出来看看,我给姑娘介绍一下,一会儿再服侍姑娘挑一些适合姑娘的东西。”
凌四姐看一眼凌大太太,道,“那好,就麻烦你了。”
曹掌柜笑,“我份内之事。”
赵长卿见凌大太太有些不放心的样子,笑道,“舅母一起陪四妹妹去瞧瞧也无妨的,又不是外处。”
凌大太太悄声道,“长卿,我看你这里讲究的很,随意走动没事吧。”
“这有什么事。”吩咐永福一句,“你带舅母过去。”
永福就带凌大太太去大堂了,凌二姐拿了胭脂铺的账册来给赵长卿看。直待傍晚将至,凌大太太与凌四姐方进来。林老板曾说过,女人嘛,长得差不多就成了,美与丑多是靠打扮的。凌四姐论相貌只是清秀,可这样胭脂水粉的打扮出来,立刻就成了个俏丽小佳人。赵长卿笑,“真好看。”
凌四姐微羞,“卿姐姐也来打趣我。”
赵长卿端量她片刻,将案上一支碗口大的粉红茶花剪了下来,取下凌四姐发间的小梅花钗,簪了一朵茶花上去。曹掌柜笑,“这就更见清丽了。卿姑娘真是妙手。”
“你就少奉承我了。”赵长卿笑问,“四妹妹都挑了哪些东西?”
曹掌柜同赵长卿说了,赵长卿道,“怎么只有一盒胭脂一只口脂?”
凌四姐素来是个大方人,笑道,“我就是常听人说起姐姐铺子的名声,心痒痒的想来瞧瞧,买一回使使也就是了,哪里要买许多?”她知道赵长卿铺子里的东西贵,只是女孩儿家,哪个不是爱美的?她就是想用一用,哪怕用一回也是好的。
赵长卿笑对曹掌柜道,“你看着给四妹妹配一套过来。”曹掌柜笑笑出去了,赵长卿拍拍凌四姐的手,“莫担心,你好日子近了,这些胭脂水粉只当给你添妆了。走我的账就好。就是真要钱,也不用四妹妹操心,我自去找大舅母要的。”
凌大太太笑,“你卿姐姐说的诚恳,你们姐妹可有谁,莫瞎客套倒见外了。”
凌四姐笑着谢过赵长卿。
因天色见晚,凌大太太想叫赵长卿家去吃饭,赵长卿婉拒未去。说了几句话,凌二姐便同母亲妹妹回家了。凌四姐在车上就抱着胭脂水粉的盒子看个没完,叹道,“这盒子也雕得精致。二姐姐,卿姐姐给我这些得不少钱吧?”
凌二姐点头,“百十两总有的。”
凌四姐险没把胭脂摔了,咋舌,“这么贵啊。”
凌二姐道,“东西好,当然就贵。你别多想,卿妹妹待你好才送你的。”
凌四姐捏着胭脂盒子道,“话虽这样说,卿姐姐大方,咱们也不该干占便宜。要知这么贵,我真不该来。”
凌二姐笑,“这是你懂事,所以长卿才另眼待你。你放心吧,你是赶上好时候了,要不是你要成亲,长卿也不会送你。不然咱们姐妹这许多,叫她送她也送不起。你高高兴兴的收了就是,不然就白费了她一番心意。”
凌大太太笑,“是啊,你就放着使吧。以后姐妹们倍加和睦,便也不枉她待你的心了。”
凌四姐点点头道,“卿姐姐是真的有大出息的人。”说着看凌二姐一眼,凌四姐羡慕道,“就是二姐姐,那胭脂铺子收拾的那般体面,我进去都觉着自己像个乡巴佬,不大敢说什么话。二姐姐在里头就好生自在,可见也比我见过世面。”
凌二姐一笑,“我偶有去里头干活,这算什么世面。”
“卿姐姐现在都要坐诊看病,一样是干活。不干活,哪里来得银子。”凌四姐对母亲道,“母亲看二姐姐,现在人苗条了不说,说话行事也非以前可比。要不是我这就要嫁人,我也跟卿姐姐找个活干,比闷在家里强。”
凌大太太长叹,“有你二姐姐叫我操心就够了,你少来,老实的给我嫁人吧!”
姐妹两个都哈哈笑起来。
凌四姐的亲事办得热热闹闹,她夫家颇是富庶,凌大舅因是小女儿成亲,也格外的多陪送了些。过了凌四姐的亲事,八月初十,久居帝都、户部侍郎任上致仕的朱大舅爷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边城。
朱大舅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是带着老妻孙子一起回了边城。
因儿子要回来,朱老太太令人将朱老太爷自别院请了回来。母子多年未见,自有一翻泣阔相叙,朱老太爷最见不得这个,摸摸自己唇上整齐漂亮的胡子道,“看老大这胡子一老把的劲儿哟,瞧着不似我是你爹,倒似你是我爹似的。”
朱老太爷一句,朱老太太、朱大舅爷那点子悲喜立刻烟消云散,母子两个对抽了抽唇角,朱六舅爷摸一摸额角,问,“大哥大嫂路上可还顺利?”
朱大舅爷笑,“我原是想着赶一赶路,中元节回来一起祭祖宗才好,这身子骨又不成,骑半日马就散了架似的。”
朱老太太道,“你都六十好几的人了,还骑什么马。日子有什么要紧,今年过了中元节,明年照样还有,别瞎折腾,命都不要了。”
朱大太太笑,“老爷只当自己还是十八\\\\\\\\九的壮小伙,他骑在马上自觉稳当,倒把律哥儿吓个好歹。”
朱律笑,“祖父是归心似箭,族学的沙枣树都跟我念叨了十来遭。”
朱老太爷道,“他哪里是想沙枣树,他是想沙枣吃。”
朱大舅爷凑趣,“爹还记着儿子喜欢吃沙枣的事呢。”
朱老太爷直皱眉,没说沙枣,又问朱大舅爷,“你到底是怎么就老巴到这幅田地的?真是惨不忍睹!”他实在有点受不了朱大舅爷那张老脸。
朱老太太十分受不了朱老太爷这般嫌弃自己儿子,道,“老大是做官的人,操心国家大事,哪里有空天天拾掇自己。”好看有个屁用!当初她就是贪图好看受了骗,一辈子操不完了心!
朱老太爷浑不知老婆子生哪门子气,还一门子道,“他是像你,天生长得老成,二十上时就像四十的。”先把朱老太太噎个好歹后,朱老太爷浑然不觉,继续道,“对了,现在有一味好药,叫神仙养容丸,十分灵验。老大媳妇,给老大买些来吃,壮一壮气色。这乱篷篷的胡子也给他拿香油梳理一下,好生修剪修剪。”打量朱大舅爷一阵,朱老太爷啧啧道,“这张老褶子面皮也好生搓一搓,洗去二两老皮后,拿花油软蚕丝巾好生敷一敷,好歹能见人后也见见自家亲戚。”
朱老太太给朱老太爷气得已经不想再说话了,朱大舅爷倒是好涵养,笑,“都听爹的。”
朱老太爷此方受用的点点头,腆着一张气极极好的帅老头脸道,“我也累了,你们说话吧。”
朱大舅爷起身道,“我送父亲过去。”
朱老太爷摆摆手,“跟你娘说话吧,她惦记着你。”走出两步,朱老太爷对朱老太太道,“趁我在家,什么时候叫长卿过来,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她了,她应该长成大姑娘了吧。”
朱老太太道,“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朱老太爷帅帅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163章
甭看朱老太爷鲜少回家,不过,他说一句要见什么人,家下人万不敢拖延,都是即刻去办的。故此,当晚就着人去赵家派了帖子,两个颇有些头面的管事媳妇去给赵老太太请安,笑道,“今天大老爷大太太还有孙少爷回来了,老太爷也在家,老太爷问起大姑娘,说许久没见大姑娘,心里惦记着大姑娘。老太太也想二姑娘了,命奴婢们过来,给老姑太太请安,接两位姑娘过去住几日。”
赵老太太先问了朱大舅爷朱大太太可还平安,又问了朱太爷的身子,方道,“长卿有事出去了,既是父亲想见她,今天她回来我给她收拾些衣裳,明日再叫她过去吧。”
管事媳妇笑,“是,明天奴婢过来接大姑娘。”
赵老太太笑,“又不是去外处,我叫家里的车子送她们过去就是。”赵家起起伏伏,赵勇坐稳了百户之位,早已今非昔比。
管事媳妇又奉承了几句,赵老太太令翠儿给了赏钱,就打发她们回去了。
待管事媳妇退下,凌氏道,“母亲,太爷都好些日子没回来了吧?”基本上朱太爷在朱家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他从不管家里的事,也不大亲近儿孙,大多时间都在自己别院里过日子。
“是啊,你大舅自中了进士出去做官,好几十年,回边城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你大舅好容易回来,太爷自然要回家的。”赵老太太道,“一会儿给长卿收拾两件体面衣裳,过去住几天吧,难得太爷这样喜欢她。”
想着自己闺女及笄礼时朱太爷大手笔的赏赐,至于赵长卿,现在每年朱太爷的生辰也不忘做些针线孝敬长辈的。凌氏温顺的应了。
赵长卿回家听赵老太太说了朱家要接她们过去小住的事,赵长卿笑,“我也好些年没见过太爷没给太爷请安了。只是铺子里还没交待好,明天我得先去铺子里交待一二才好。”
赵老太太笑,“这有什么,只管把铺子的事情交待清楚了再去。”
赵长卿道,“太爷向来随性,我估计就是住也住不多少日子。”又交待翠儿,“你是个稳妥的,我没什么不放心,就是我不在家,未免冷清了,你多陪老太太说话,多哄老太太开心。若闲了就去请两个说书娘子来,唱几段书,给老太太解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