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阿绣,幽草退到了墙角,冷静之极的道:“去和老爷说,要他立刻带我去放少主出来!——不然我杀了二少奶奶!快去!”

  平静的鼎剑阁里陡然沸腾了起来,大批的家臣和下属,仿佛从不知哪里的地下冒出一般,匆匆而来,布满了充满喜庆气氛的阁内。连诸位从中原各地赶来“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知道那个叫幽草的丫鬟吧?对对,就是服侍疯了的大公子的——据说,她今天忽然也发疯了,劫持了二少奶奶!”

  “老天……阿绣,本来还是她的手帕交啊!”

  “所以说,她是疯了。”

  “是啊……我看八成是她本来跟着大少爷,就是窥探鼎剑阁女主人的位置——现在大少爷疯了她如意算盘落了空,才丧心病狂的嫉妒起要出阁的阿绣!”

  “就是就是!昔日的朋友忽然成了少奶奶,她自己还是个丫头,那还不气死她了。”

  “唉唉……说起来,以前那个丫头,还是个安静乖巧的人呢。”

  “看来,是跟了大公子那么久,她也疯了。”

  几个阁里的侍女,慌乱的聚在一起,在变乱来临的时候,仍然不忘在一起嚼舌根。

  “快,阁主吩咐,将邀月楼包围起来!不要让那两个人逃出去了!”

  忽然,又有一群鼎剑阁下属的江湖人士冲了过来,侍女们连忙退避,看着那些杀气腾腾的武林人马冲了过去,犹自心惊——“哎呀,老阁主还是放了大公子出来了?”

  “那当然了……毕竟二少奶奶在人家手里啊!今天又是成亲的日子,在天下英雄面前,老爷如果不顾儿媳妇死活,那也说不过去。先把人换回来再说别的啊。”

  “而且,就算放他出来了,阁里那么多人,又来了这么多武林高手,难道还拦不住一个疯了的大公子?”

  “邀月楼……邀月楼。他还真是会挑地方阿——那里的底楼,供奉着谢家祖宗的牌位吧?这一来,老爷又要投鼠忌器了。”

  “所以说,疯子也有疯子的聪明呢。”

  “唰!”

  凛冽的剑气逼得所有人都不禁倒退了半步!

  雪亮的剑光一闪,地上的青石被一剑划为两半——“敢越此线一步者死!”

  面对着熊熊的火把和大群的武林人,白衣披发的年轻公子,恍如妖鬼一般的提剑而立,目光烈烈如火,然而表情冷漠如冰,看的所有人都不禁心中一冷。

  脚步,是不知不觉停住的,在那条线凄厉的弧线面前。

  面对着传说中的剑妖公子,鼎剑阁少主,即使是武林成名人物,每个人都迟疑了——生怕这一步跨过,便是生死殊途!

  而白衣的谢家大公子少渊,就这样冷冷看了众人,看了父亲一眼,对身边青衣的侍女道:“幽草,我们进去。”

  “阁主,怎么办?”琴剑两位护法,有些为难的看着主人。

  看了看周围的人,谢青云的脸上有痛心疾首的表情,摇头,叹息:“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啊!——渊儿一发疯,会变成这样。本来今天是卿儿的大好日子,结果……”

  他重重叹息,最后抱歉似的对众人道:“大家也不用担心,这件事是谢家的事,老夫自然会处理好……唉唉。只是,渊儿武功太高,如果生擒,恐怕几乎反而要被他所杀。——如果情况危机,少不得,老夫是要大义灭亲了。”

  “谢阁主说得对,壮士断腕,只是痛在一时。如果将来令公子又逃到江湖上,不知道会滥杀多少无辜!我家天岚也不是泛泛之辈,依然不是这个疯子的对手,其他可想!”

  大声赞同的,是洛阳方家的老夫人。

  两位武林首领人物已经点头,周围应和的人便多了起来,一时间,大部分人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即哪怕杀掉谢家少主,也不让这个疯子逃脱!

  “各位,这个邀月楼里没有食物饮水,我看他有伤在身,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们不如避其锋芒,将其困在里面几日,待他病弱之际再一举攻入,如何?”

  虽然里面是自己的儿子,作为“父亲”的计算,却一样冷酷无情。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在人群后面,忽然有佛号低低传来。

  “少林空性大师?”陡然间,一直镇定的鼎剑阁主人,脸色也变了。

  邀月楼的第四层。

  也许怕外面的人知道里面的动静,他没有点灯。

  黑暗里,幽草侍立在一边,听到沉香木浴桶中时断时续的水声。

  少主是个有洁癖的人……在这样大敌环顾的险恶中,首先想到的,还是沐浴更衣。

  今天是元宵节,满月如镜,光华灿烂。

  天上的光辉映着地上的灯光。

  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人约黄昏。在两条街以外的集市上,人山人海,正兴高采烈地观赏着花灯,燃放着焰火。 。

  “幽草。”

  在她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时候,忽然听见“哗啦”的水声,似乎是少主已经沐浴完毕,从水中站起,唤她。她连忙抖开寝衣,从背后给他披上。

  他的肌肤潮湿而冰冷,肩背处,因为被穿过铁链的缘故,溃烂的不成样子,触目惊心。她咬了咬牙,撕下衣襟,为他包扎肩上的伤。

  “真是没想到……你也会做这么疯的事情。”

  站在黑暗里的人,忽然低低笑了,说,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暖意和奇异的笑意,忽然,有些落寞的说,“其实,你大可不必管我的。没人当你是疯子。”

  “少主,不要这样说——是我害了你。”替他从肩头披上衣服,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黑暗中,那个人猛然回身,用力抱住了她。

  他的怀抱冰冷而潮湿,然而,仿佛却是一个让人坠落其中就不愿意醒来的噩梦。

  “不要叫我少主!叫我少渊!”

  耳边,听见他说。

  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梦还是真,许久,才轻轻应了一声:“少……少渊?”

  “幽草。”那个声音微笑着,抱紧了她,低下头,埋首于她发间,闻着隐约的白梅香气,许久许久,轻轻道:“如今,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了——别的人,他们都是想把我们逼疯!他们才是一群疯子!”

  她忽然微微笑了,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欣悦,伸出手,抱住了这个黑暗中的影子和声音——既然如此,那么,就一起在黑夜里沉沦吧。

  黑夜里,邀月楼的角落里,那个恍惚浮现的白衣女孩又对着她笑,她却第一次对着那个小女孩笑了:姐姐,原谅我爱上了这个人……

  她想要微笑,然而,心口忽然有撕裂般的剧痛!在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她已经叫出了声,捂住心口在他怀里弯下了腰。

  忽然记起了什么,幽草的脸色忽然雪白。

  “你怎么了?”抱住她,他急切的问。

  她无语。